李崇琰横眉冷对,用那本书抬了她的下巴:“说清楚,书名什么意思?”
“这怎么说得清楚,”顾春有些尴尬地回避了他的目光,心虚地四下游移,“就……就随意起的啊!哎呀这些小事不重要啦!”
呵呵。
李崇琰非常严肃地问:“饿吗?”
顾春想了想,不知道自己该说饿,还是该说不饿,于是咬唇没作答。
李崇琰点点头,“那就是不饿了。”
“我没……”话音未落,她就被人抱起就走。
“哎呀呀,你做什么?李崇琰,你很烦啊……”顾春笑得绝望极了,在他怀中挣扎着。
李崇琰边走边挑眉:“既然王妃殿下还不饿,那本王就得先以事实澄清一件事。”
顾春搂了他的脖子,娇声求饶:“就、就随意起了个书名啊,又没什么,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啦,小事不重要的!”
“谁说的?”李崇琰执拗且严肃地瞪着她,“谁上谁下,很重要。”
他的眸心忽然亮得吓人,顾春心中一紧,慌张喊道:“等、等一下!我……我想吐……”
虽不知她是真是假,李崇琰还是不敢大意,连忙放她落地,扶着她站好。
顾春在李崇琰焦灼关切的目光中干呕半晌,忽然愣愣抬头瞥了他一眼。
“怎么了?要不要……”李崇琰见她像是当真不舒服,想着妙回春被冯星野派出去做事,此时并不在宜阳城,一时就有些慌了。
顾春茫然地抬手搭上自己的脉。
片刻后,两手的脉都探过了,顾春忽然直起身瞪向李崇琰,说出了让他震撼的六个字——
“我这是……喜脉啊。”
作者有话要说: 码字XX误我,导出文件失败,并且没有自动保存,害我这章又重新一遍TAT。
今天更晚了……有人理我吗?含泪么么哒大家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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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喜脉?
她此言一出, 李崇琰只是微怔片刻, 旋即略垂了脸抬手摸摸鼻子,小声轻咳几下, 神色并无太大起伏。
顾春皱眉觑了他半晌, 几位不满地伸出手指,在他胸前用力地戳了戳好几下, 口中抱怨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做人夫君的?怎么一点都不惊喜?”
李崇琰要笑不笑地憋着,弱弱提醒:“软筋散……”
某人庸碌的医术造成的后果还历历在目,他实在很难说服自己信任她的医术。
况且,他在解九连环的技艺上才刚刚寻到突破,若是当真这时候有喜,对他来说分明就是噩耗, 有什么好高兴的。
“也是哦,”经他含蓄提醒,顾春自然也回想起了软筋散的悲剧, 于是尴尬地挠挠脸, “算了,当我什么也没说。”
话虽如此,李崇琰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于是提议道:“要不,请舅舅替你瞧瞧?”
顾春连连摇头, 略带慌张地否决了他的这个提议。
开什么玩笑,万一真是她把脉把错,再被她师父知道了, 她从此也就不必再做人了。
****
恰逢隋峻正在宜阳城为团山屯军筹备新的冬装布甲,待隋峻忙完过来向李崇琰回禀时,李崇琰便让他去屏城请花芫过来一趟。
“反正你在押送被服回团山之前,是一定会去济世堂的。”
隋峻大惊,黑面一红:“殿下怎么会知道?”
这半年来他往返与团山与宜阳城之间,时常忍不住去济世堂溜达一圈。不过他一直以为李崇琰不会注意到这种小事的。
“殿下有什么不知道的?”李崇琰得意扬唇,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语重心长地关切道,“知道那小姑娘为什么不爱搭理你吗?”
隋峻心中猛翻白眼。
这位殿下自打有了王妃之后,在他面前的嘴脸啊,简直是“一朝翻身、小人得志”,全然忘记从前让他和燕临帮忙搜罗话本子时的窘态了。
不过隋峻还是很给面子,虚心求教:“请殿下指教。”
“要说也是你活该,谁要你当初刚到济世堂时,曾扬言要拆人家的招牌。”李崇琰颇有些幸灾乐祸。
这话让隋峻终于忍不了了,忿忿不平地轻嚷:“拆招牌那句话不是属下说的,是燕临那个蠢货说的!”再说了,那时不也是着急嘛。
李崇琰拍拍他的肩:“不管谁说的,总之,小姑娘大约就记得初见时你恶形恶状的样子,自然对你没有好印象了。”
隋峻若有所思地点头,领命而去。
****
隔天一大早,隋峻就拎着花芫回来了。
如今隋峻名义上只是定王府兵大统领,并无其它封号或官衔,但整个宜州都知,“隋峻是定王殿下极为信赖的左膀右臂之一”。
定王府门口两位值哨的卫兵见是隋峻,便也不问什么,只齐刷刷顿了手中长.枪致礼后,便目不斜视站得直直的……却又忍不住以余光偷偷瞧着这奇怪的一幕。
不是很懂隋大统领为何要像个人贩子似的,凶恶地抓着一个可怜的小姑娘招摇过市。
花芫被拎着后勃颈的衣领,几乎双脚悬空,像一只无助的幼猫,有气无力地蹬了蹬腿儿。
“你这个野人……”花芫耷拉着眉眼,生无可恋。
隋峻一脸冷漠:“我起先是不是好言好语地请你了?你偏要抬杠不走……所以是你逼我的,小短腿儿。”
这个称呼对花芫来说太不友好,深深刺痛了她娇嫩的内心。
于是她立刻一改先前的丧气,激烈挣扎起来:“你个长腿黑面怪!腿长了不起啊!腿长你摘星星去啊!抓我做什么!”
就这样吵吵闹闹地一路进去了。
路过的德叔见这场景,大摇其头,心道隋峻这小子平日对谁都八面玲珑的,怎么对这位小大夫就这样无礼呢?
隋峻向德叔颔首致意后,又扭头专心地与花芫瞪眼相对,一路拎着她就到了主院寝殿外头。
李崇琰出来一看这场景,顿觉朽木不可雕,只给了他一脸“救不了你”的冷漠,供他自行体会。
待隋峻将花芫放下,花芫恨恨咬着牙理好被揪得皱巴巴的衣领,向李崇琰行了礼。
李崇琰简单对她说了几句,她便点点头,一溜烟冲进了寝殿直奔内间。
从头到尾都不愿再看隋峻一眼。
“你……怎么想的?”李崇琰扶额,恨铁不成钢。
隋峻有些懊恼地抓了抓后脑勺,“昨日下了雪……地上滑。”
“地上滑,你就该温柔地将人家抱起来。跟拎猫儿似的,谁爱搭理你?”李崇琰将双手负在身后,满目鄙视地啧啧摇头。
被嘲讽到恼羞成怒的隋峻脱口道:“那你当初还把春儿当麻袋一样扛在肩上呢!”
李崇琰眯了眯眼,冷冷嗤笑道:“说好的对本王要使用敬称呢?”
隋峻顿生羞愧,拱手致歉,闭嘴退到一旁反省。
等了不多会儿,花芫便与顾春一道出来了。
顾春耷拉个脑袋,花芫则是满脸的无言以对。
“殿下不必担忧,她就是……在房里窝久了,多食少动,”花芫偷笑,“积食导致反胃。”
至于顾春是怎么把出自己是喜脉的,这真是个谜。
李崇琰点点头,笑觑着垂头丧气的顾春。
尴尬的顾春只能假作镇定,苍白无力地辩解道:“天冷嘛……”
****
两日后,叶盛淮与江瑶带了一队人,浩浩荡荡来了定王府。
团山整军过后,叶盛淮为中军主将,与副将叶行络一道,带领屯军主力将防线推到本寨东山对面的漠南青原;而江瑶领侧翼左军在漠南青原边沿的山谷中驻扎,随时准备支援中军。
他们都在默默恪守着自己的职责,在世人都看不见的地方,餐风饮露,守着国境西南的大门。
自婚礼过后,顾春便没有再见过他们。今日听侍者通传,知道这二人到了府中,自是大为开怀,立刻放下手中的笔就奔出了暖阁。
才跑到主殿的小花园,就见叶盛淮和江瑶正同德叔及府中花匠一道,在种树。
“这是……”顾春满心好奇地凑上去一看,“哪儿来的杏树啊?”
江瑶拿铁锹帮着往坑里填土,扭头朝她爽朗笑笑,面上有薄薄热汗罩着红晕,朝气蓬勃得很:“本寨东山上挖下来的呀!山上的树好养活,你上心照看些,保管一开春就有花儿看呢。”
“这……你们来就来吧,还带这么别致的伴手礼啊?”顾春目瞪口呆。
江瑶顺手用铁锹将土又拍了拍,转身将铁锹往身旁一杵,大笑着在顾春面上捏了一把:“小妹子混得不错嘛!是殿下交代的,说你生辰快到了,可整个定王府都是你的,他穷得没东西送你,就让我们给你挪几棵杏树下来。”
顾春怔忪片刻,心中有雀跃欣喜的暖流。
十一月廿九,也就是五日之后,便是她二十岁的生辰。
照团山的习俗,若上一辈的当家人还在世,那小辈为表尊敬,是不必大张旗鼓过寿的,只需同辈伙伴之间随手赠送小礼物以示庆贺足矣。
叶家现任家主叶逊是顾春的舅舅,自然顾春也该照此办理。
这事她随口同李崇琰提过一回,只是为了提醒他不必为此张扬宴客,没想到他竟仔仔细细放在心上了。
一旁的叶盛淮也忙活完毕,将铁锹递还给花匠之后,拍拍手转身看着顾春,毫不客气地嘲笑:“庸医,听说你连喜脉都把错了?”
原本还沉浸在感动中的顾春闻言,带着恼意朝他飞起一脚就踹了过去。
江瑶看热闹不嫌事大,扑过去替她将叶盛淮抱得死死的:“春儿,快,快踹死他!叫他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还手了啊,我真的会还手的啊!”叶盛淮亦是笑意飞扬,一边试图挣脱江瑶的钳制,一边闪躲着顾春的花拳绣腿。
三人就这样无视府中众人诧异的目光,如从前在团山上那般恣意放肆。
嘻嘻哈哈,打打闹闹,仿佛那些一同经过的年少时光,永远不会老去。
****
光化三十五年,腊月初四,大寒。
冯星野今日难得没有藏头露尾,虽仍是一袭黑袍加身,兜帽遮脸,却是手执令牌自定王府正门而入。
一路行色匆匆急奔至主殿书房,也不待通传便推门而入。
书房内的李崇琰正在批阅州府官员呈上的公文,闻声转头,见冯星野那心急火燎的架势,心中不免咯噔一声。
“出大事了。”冯星野反身将门掩了,几步奔到桌案前,与李崇琰相对而坐。
今日的他再没心思贫嘴或故弄玄虚,直截了当道:“两件事。第一,三日前,腊月初一,陛下薨。”
李崇琰愣了许久。
人非草木,光化帝毕竟是他的亲生父亲,虽对方从前并不太在意他这儿子,他也早早下定决心,只将那死老头当做“陛下”就足够;可当他乍闻这个消息时,心中仍有淡淡悲伤浮起。
两个月前在行宫的相见,竟就是诀别了。
也好。
李崇琰回过神来,自手边托盘中拎了小茶壶,替自己斟了一盏热茶。
长指微颤。
“有遗诏吗?”他努力镇定着心魂,收敛着混乱的思绪,开始对眼下的局势抽丝剥茧。
冯星野摊手叹气:“就这个最要命,没有遗诏。据说只以口谕交代近身内侍:传位朝华长公主。”
也就是说,当初册封顾春为定王妃的那一道圣旨,便是光化帝生前下过的最后一道圣旨。
“口谕由那两名近身内侍当面转述给长公主后,平王、宁王阵营立刻沸腾。”冯星野徐徐道。
这三日以来,平王、宁王的两方阵营再次放下分歧,有志一同地在朝堂上攻击长公主伪造先帝遗命。
而在长公主那头,除了行宫里那两位先帝的近身内侍可为人证之外,也再拿不出其他的证明来驳斥这质疑。
冯星野猛叹气:“我这头还收到风声,平王府兵可能正往原州方向集结。”
平王、宁王与长公主之间的政争并非一日两日,长久缠斗到如今,几乎已进入僵持阶段,算是势均力敌;除非是彻底撕破脸打上一仗,否则很难立刻分出胜负。
如此时李崇琰作为新起的藩王势力挺身出来站队,那可以说,他站哪边,哪边就能赢。
可以说,眼下的朝堂,甚或眼下整个中原,都在等着看定王殿下如何抉择。
李崇琰还没出声,冯星野又道:“第二件事,十日前嘉戎在王城誓师后,大军已向漠南青原开拔。”
这可真是祸不单行。
这两件事撞到一起,就意味着,李崇琰若要解长公主之围,便需冒险任屯军那群没有经验的小将去直面嘉戎大军;
若要确保团山防线万无一失,他就该立刻赶去漠南青原坐镇,暂时顾不上京中那一团乱象。
就连冯星野都替他感到万般为难。
好在李崇琰心中向来自有轻重,他以指节轻叩桌面,蹙眉掂量片刻后,便当机立断——
“让燕临备马,通知留守府兵整装,入夜出城随我上团山;你想办法传讯到原州给云安澜,让她务必撑住。”
先打掉嘉戎,再回师中原;先攘外敌,后定内乱。
这就是定王殿下的抉择。
****
寝殿内间的榻上,是前所未有的狂野缠绵。
床幔剧烈晃动,似要地崩山摧一般。
火热的交缠与撞击,声声喘息与娇.吟全是不舍的依恋与决绝的暂别。
尚未离别,便起相思。
每一次的水.乳.交融,都是失控的痛意。
原只是想要话别,却也不知两人之间是谁起的头,两唇一触,便更无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别离。
李崇琰是领军之人,对这样的事情,顾春早已想过千遍万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