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你担心太子会怀疑你的立场。”
景茂庭郑重的坦言道:“请相信,我虽然表面上说要避嫌,实则已想好了对策,无论你怎么做怎么说,在最后定结论时,我一定会有应对之策,我是在审时度势。”
舒知茵笑容薄凉,笑而不语。
景茂庭痛心的道:“难道你一直都不相信我?茵茵,请你相信我,只要你相信我,我绝不会让你被算计,我能护你周全,我能妥当处理,我有办法缓和局面,你可以对我很放心。”
舒知茵依然不语,笑容更加薄凉。
景茂庭害怕她的沉默,害怕她的冷漠,他急道:“在皇权面前,我没有资格任性,我不能冲动,不能意气用事,你知道的!”
“我知道,我知道你的谨慎,知道你深谋远虑。”舒知茵淡淡说道:“可我心里很不高兴,我很难过你在我被当众倾轧时,不敢正大光明的保护我。”
“那种时候,我比你更难过。”
“但你依然沉默,依然避嫌。”
景茂庭轻道:“那是暂时的,如果你没能处理好,我一定会出面为你处理好。”
“我不敢掉以轻心。”舒知茵冷声道:“我明白后果有多惨烈,我不敢放松,更不敢不处理好,我不敢奢望会有人在我陷入绝望无力回天时,出面为我处理好。”
景茂庭深情轻道:“相信我,好吗?”
舒知茵笑了笑,语声轻柔的道:“正大光明的保护我,好吗?”
景茂庭认真的道:“请给我一些时间。”
“多久?”
“三年。”
舒知茵不假思索的道:“不行,太久了,我等不及。”
景茂庭语声笃定:“三年之后,我一定能正大光明的保护你。”
“太久了。”舒知茵慢慢的摇首,“我无法忍受那么久。”
景茂庭问:“你希望多久?”
舒知茵回答得很快,“半天。”
景茂庭的眉心皱了皱。
舒知茵诚然道:“我没有耐心等待,更没有那么多的好心情供磨灭。”
景茂庭垂着眼帘,紧抿着唇,自鼻息重重的呼出口气。
“我要活得痛快,一刻也不愿隐忍。我一天也无法接受我的夫君不能正大光明的保护我。”舒知茵偏头看着他的眼睛,“我只能接受我的夫君以美色侍我。”
景茂庭的喉咙被无形的紧扼,无法言语。
“景大人,为了我们都能开心,此后,我们只论风月,好吗?”
景茂庭的脸色很难看。
“我这一身娇好,配得上你的美色和体魄。”
景茂庭咬紧下颚。
“莫再提那些虚无的爱情,只管灵肉结合。”
景茂庭慢慢抬起首,眼神冰冷得可怕,沉声道:“像面首一样服侍你,是吗?”
舒知茵的心一悸,下意识的不去看他,呼吸着他冷粗的呼吸,她避不开他紧追不舍的注视,索性大胆的直视他,冷静的道:“你的行为,难道不是只配做我的面首?”
她那么冷静的说着刺痛他尊严的话,她的眼神里是不屑一顾,她总是用她高贵的口吻待他,景茂庭全身冰冷的体会着她的藐视,从最初相遇时,她就不将他放在眼里,在她眼里,他卑贱到可以无所顾忌的践踏。
发现他的神情突然像困兽一样,她心软的补充道:“我对我夫君唯一的要求,就是无时无刻的正大光明的待我好。”
景茂庭语声发硬的道:“我暂时做不到正大光明。”
“你还要隐忍三年?”
“对。”
“为何是三年?”
他不语。
舒知茵镇定的道:“你现在有能力改变局面。”
“我很清楚我没有。”
“你有!”
景茂庭定睛看她,沉声道:“你要我设法对付太子?”
舒知茵轻描淡写的道:“他见不得我们幸福,如果我们要幸福,就要挪走他。”
“我自有安排。”
“你在设计一个大局?”
“对。”
“需要三年?”
“对。”
“依他对你的信任,你可以随时将他置于死地。”
景茂庭肃目道:“没有那么简单。”
“也没有那么复杂。”舒知茵笑了笑,道:“凡事都不复杂,只要你决定去做,即使艰险,也将被踩在脚下成平地。”
景茂庭不语。
舒知茵朝他怀里依了依,温柔的轻唤:“檀郎。”
景茂庭听着她温柔语声,冰冻的心如是被一缕春风抚过,他连忙情不自禁的看向她,尽管知道后面即将抵至的是刀子,他的眸色已然变得温情,完全是不由自主。
舒知茵亮出了她最直接的想法,轻声道:“太子总是欺负我陷害我,我不希望看到太子登基,请你帮我,尽快让父皇废黜太子。”
景茂庭一怔。
舒知茵温柔的道:“我知道父皇最讲究体统,不会轻易的废黜他,但我相信你有办法,你一定很了解父皇,会设法让父皇对他难以容忍。”
景茂庭不语,不是在犹豫。
舒知茵看出他的想法坚定,不愿意接受,便冷静的道:“选择扶持他登基为皇,或是选择与我恩爱绵长。”
景茂庭依旧不语。
在良久的沉默里,如瓷快步前来禀告:“公主殿下,许国的福王殿下到了,正在府外。”
许元伦来了?舒知茵笑道:“他那么快就到了?”
如瓷回道:“他并不是收到信笺而来,是您的生辰将近,他特意来看您。”
舒知茵愉快的道:“真好,快请他来。”
第46章 好好
偏头瞧着面色骤然阴郁的景茂庭,舒知茵漫不经心的道:“你可还记得许元伦?”
景茂庭低声道:“记得。”
“他是我许二哥,正是他来了。”舒知茵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道:“我派人去景府为你取一套衣物,你暂且到我们的寝宫歇息,去看看新翻修的寝宫可还满意。”说罢,示意一旁的如锦上前引路。
景茂庭不语,亦不多言,站起身随如锦而去。
注视着他稳健的背影,舒知茵唤道:“景大人。”
景茂庭驻步。
舒知茵满怀期待的道:“我想请你今晚留在这里与我一同用晚膳,不知道是否耽误你办重要的事。”
景茂庭沉静说道:“不耽误。”
舒知茵正色道:“请认真的考虑考虑我方才说的话。”
景茂庭无法言语,继续阔步向前走着,踩着潮湿的海棠花瓣,脚步沉重,他的心沉痛的向下坠着。
很难选择吗?舒知茵定睛望向他渐行渐远的身影,正大光明与她恩爱,真的那么难?
转眼间,许元伦款款而来,风度翩翩,一袭淡蓝春衫尽显清贵。舒知茵理了理仪容,调整了情绪,笑容可掬迎过去。
“知茵。”许元伦闲庭信步,发现她气色颇好,容颜焕发着甜暖的气息,可见她这些日子心情很愉快。不由得,他的心情也莫名其妙的很愉快。沿途听到些她对待景茂庭倾心诚意的言行,惊讶之余,倒觉得是她的真性情,她就是如此清冷而又热情的妙女子。
舒知茵笑唤:“许二哥。”
许元伦抿嘴笑道:“万不曾想,你和景兄会喜结连理,初闻此事时,难以置信。”
“怎么,不觉得我和景大人郎才女貌吗?”舒知茵眨眼笑着。
“郎才女貌不假。”许元伦难免隐隐不安,景茂庭虽然智德双全,只怕他过于严肃冷静,不善轻言细语的哄宠她,会使她失落,她就是应该被放在心里手里嘴里娇宠的人儿呀。
舒知茵笑盈盈的道:“不觉得我和他是天造地设?”
许元伦毫不隐晦的说道:“从古至今,唯见男子将女子宠爱的世人皆知,倒还是初见公主将自己的驸马宠爱的世人皆知。”
舒知茵笑声清脆,“让天下人开了眼界。”
许元伦只是微微牵动嘴角,说道:“听闻你当众宣布嫁给他为妻后,以景夫人自居,并将整座府邸给予。我刚入府时,见府门上的匾额已更换为‘景府’。”
“传闻不假,但又有点不实。”
“哦?”
“我并不是将府邸给予他,而是分享给他。”舒知茵闲适的将发丝缠在指上,从容自若的道:“我嫁给他,自是将我的全部都分享给他,区区一座府邸算得了什么。”
许元伦言辞诚恳的道:“总是听闻你对他情真意切的付出,未听闻过他对你有什么付出,长此以往,不是夫妻间和谐的相处之道。”
“景大人对待感情温吞内敛真挚,不擅长流露,不喜张扬,我心知肚明,他对我的深情我能深刻体会到。”舒知茵不以为意,理所当然的道:“夫妻之间,谁擅长什么谁就去做,日子是过给自己的,何必在意别人的眼光,无需向别人证明什么,我们在一起舒服开心就足矣。”
“好,好,你觉得舒服开心就好。”许元伦收起顾虑,尽管依然隐有不安,他真心希望她能过的好,他实在容不得她不开心。如果她享受当下的状态,他便放心。
舒知茵笑着,唇角的笑容甜蜜。
看着她的笑容,许元伦不禁也笑了,从衣袖中小心翼翼的取出两个锦袋,道:“送你的礼物。”
“是什么?”舒知茵慢慢的打开着,只见是一支羊脂白玉的镯子和一支羊脂白玉的簪子,做工精美极了。
许元伦道:“缺席了你去年的及笄大礼,今年补上。”
“真漂亮。”舒知茵欣赏着玉质,她见识过数百件玉器,如此上乘的质地倒是罕见。
“你喜欢就好。”许元伦欣赏着她满意的笑,这是千年难得的一块玉料,他向皇兄要下,特意寻工匠为她制作饰物,他总觉得全天下最好的东西才能与她相得益彰。
舒知茵收下玉簪,将簪子随手插在发间,将玉镯还给了他,自然而然的道:“景大人送我的定婚之物是玉镯,拥有了他送的玉镯,我便不想再有其它,一件足矣。”
“好。”许元伦接过玉镯,听她总是将景茂庭挂在嘴边,真是非常羡慕景茂庭,能被她惦念着会很幸福。
舒知茵与他漫步在花园中,道:“你来的正好,我已派人去许国邀请你来。”
“所为何事?”
“我想要你来接我去许国一趟,探望皇祖姑,顺便看看你那满园花草。”
“好,你想什么时候启程?”
“明日。”
许元伦诧异,愕问:“你大婚将至,怎能远行?”
舒知茵平静的道:“距离大婚还有五个月,往返只需要四个月,无妨。”
“大婚礼仪繁琐复杂,凡事你要了然。”
“由李嬷嬷在,她能独当一面,大婚自是隆重,我不必参与。”
许元伦依然不解,问道:“你去许国有其它用意?”
“对,”舒知茵微笑道:“我不想说出来。”
“不用说,知道你是有其它用意就行。”许元伦尊重她的决定,她不想说的他不问,他说道:“我们明日启程,我带你去许国。”
舒知茵轻声道:“父皇并不知情,你能帮我说服父皇?”
许元伦胸有成竹的道:“当然可以,交给我。”
闻言,舒知茵心里温暖,问道:“你打算用什么理由?”
许元伦想了想,没有主意,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进宫觐见皇上,我边走边想。”
“好。”舒知茵欣然与他出府。
马车上,许元伦道:“此次行程虽是匆忙,我稍后要去景府拜访景兄,再与他秉烛夜谈。与他长谈,很长见识。”
“他近些日子无比繁忙,此次罢了。”舒知茵饮了口桑葚酒,“待你送我从许国回来后,你在京城多住些日子,可尽兴与他长谈。”
许元伦想了想,道:“也好,我自是要多住些日子,等着喝你们的喜酒。”
他们进了皇宫,在御书房拜见舒泽帝。
舒泽帝一如既往的勤于国事,夜以继日的批阅奏折,关心着国事民生。
许元伦已有了理由,他郑重的开门见山:“伦儿此行,是有一个很棘手的事,需要请知茵妹妹帮忙,还望皇上首肯。”
舒泽帝搁下竹笔,和颜悦色的道:“你的知茵妹妹同意吗?”
“她同意。”许元伦颇难为情的道:“却是不情之请,仍需经得皇上的同意。”
舒知茵笑盈盈的道:“许二哥,你对父皇直言无妨。”
许元伦直言道:“皇兄赏赐伦儿一片地,伦儿在建宫殿时,频频有劳工受伤,伦儿找了一位风水大师,大师说:‘让一位艳红女子在南墙角种一棵梧桐树便可化解。’伦儿思来想去,忽然想到知茵妹妹,她尤喜艳红色衣裳,就速来请知茵妹妹去许国一趟。”
舒泽帝似笑非笑,只觉滑稽。
许元伦真诚的道:“听着颇为荒唐,伦儿认为宁可试试,万一灵验了呢。”
舒知茵顺势说道:“不过就是种一棵梧桐树而已,试试无妨,恰好能去探望皇祖姑,茵儿很久没见过皇祖姑了,甚为思念。”
舒泽帝知道他们的关系深厚,许元伦有忙,舒知茵肯定会帮,他沉吟道:“等茵儿大婚后,可以去一趟许国。”
许元伦赶紧道:“伦儿希望知茵妹妹明日启程前往,尽早化解。”
舒泽帝正色的道:“茵儿大婚将近,岂能远行,茵儿的大婚不可有任何意外。”
“父皇,茵儿仔细的算了算,距大婚还有五个月,去趟许国往返四个月,绰绰有余。”舒知茵配合着他,说道:“大婚有李嬷嬷张罗,茵儿很放心。这段时间闲着也是闲着,不如随许二哥前去许国一趟。”
舒泽帝见她态度明确,便说道:“此事询问景茂庭的意见,全听他的。”
“是。”许元伦和舒知茵退出了御书房,他笑道:“还是免不了要去一趟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