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撩宠记.——小醋
时间:2017-10-19 18:37:25

  她及时地收住了话语,一双眸子水汪汪地看着胡氏,好像快哭了似的。
  胡氏猛然想起了这孩子的爹,心里暗自呸了一声,咬紧了牙关道:“蕤蕤放心,这次咱们一定要好好打听,要是像你那个坏胚爹,姥姥就算养你们娘俩一辈子都不嫁!”
  韩宝葭稍稍放了点心,其这胡氏一看就是耳根子软的,别被那个崔婆子三言两语就给蒙了。
  祖孙俩一起用完了午饭,那粉蒸肉特别好吃,五花肉肥而不腻,被南瓜和米粉包裹着,又香又糯,韩宝葭一口气吃了小半盆,胡氏深怕她大病初愈多吃不好,把剩下的半盆装了食盒,说是让人送到铺子里去。
  只是这还没出门呢,便有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报信:“殷家嫂子,快去你家铺子里看看吧,有人赖着不走,殷颢都快和人打起来了!”
  殷记胭脂铺就在离殷家过去两条街的地方,胡氏着急忙慌地一路小跑了过去,连韩宝葭跟在身后也没顾着。
  一进门,铺子里大马金刀地坐着一个男人,身穿杭绸直缀,三四十岁,腆着个肚子,一身金光闪闪的富贵气,旁边跟着两个小厮。
  殷颢捏紧了拳头,一脸怒气地拦在殷盈前头,殷盈则气得脸色发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原本就长得妩媚,眉如远山、眼含秋水,这会儿一双眸子瞪圆了,胸口的峰峦随着喘息起伏着,比起那些二八年华的更有有一种诱人的味道。
  韩宝葭上辈子见过很多美人,明丽的安南公主、美艳的先淑妃……然而比之她们,殷盈虽然因为小家碧玉少了几分气度,却在柔媚上更胜一筹。
  那男人看得眼睛都直了,笑嘻嘻地道:“殷家妹子,你何必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呢?我只不过叫你帮我拿几盒胭脂,你弟弟粗手粗脚的,弄坏了怎么办?”
  胡氏连忙赔笑着过去打圆场:“于老爷您要哪几盒?我帮你……”
  那叫于老爷沉下脸来,阴测测地道:“那行吧,你们把这铺子里的全都一盒盒拿过来,我慢慢挑。”
  “我们要打烊了,”殷颢恶狠狠地道,“你还是去别家看吧。”
  “开门都是客,你这样做生意,只怕这铺子没两天就要倒了,”于老爷冷哼了一声,“趁早想想其他营生吧,殷家妹子,你现在不肯做我的姨娘,只怕以后连姨娘都没得做了……”
  “放屁!”殷颢的脸憋得通红,一个箭步冲上去就要薅那于老爷的衣领,钵大的拳头眼看着就要砸上去了。
  韩宝葭用力拉住了他的衣衫,脆生生地叫道:“小舅,别,我刚才瞧见人去请县衙里的老爷了,打了说不清楚。”
  殷颢一个激灵,立刻撒手松了衣领:“行啊,于老爷你慢慢坐着,我倒是看看你这样上门欺辱良家妇人的,有没有脸让官老爷来评个理。”
  于老爷心中暗道了一声“可惜”,不由得瞟了韩宝葭一眼,他垂涎殷盈已久,去托了两次媒都不咸不淡地碰了钉子,今天他打定主意来羞辱殷盈、刺激殷颢,只要殷颢动了手,他就有把握把人送进牢里,到时候看这户人家就不就范。
  门外殷父也急匆匆地赶来了,陪着笑说了几句好话,于老爷眼看着没法讨到便宜了,也不多留了,朝着殷盈又一副情意绵绵的模样,说了几句场面话就扬长而去。
  一家人长吁了一口气,经这一事也没心思做生意了,早早让伙计关了店门,回家坐在前厅里商量该怎么办。
  这位于老爷还有些来头,不仅薄有资产,家里还有人在冀州府担任司户参军一职,平日在这一片跋扈得很。
  “要不盈儿就不去铺子里了,咱们再请个账房?”胡氏有点后怕。
  殷盈眉头轻蹙,迟疑着没有说话。
  “娘,咱们不怕他,天子脚下,难道他还敢强娶良妇不成?”殷颢气得不行,“以后我让人在前头守着,要是他来了,就来通风报信,你从后门走。”
  “你呀,光靠守有什么用,你倒是想想,你去打于老爷,人家身边那两个小厮怎么没动?明摆着要引你入套的,要是真厮打起来,他还能轻饶了你?”胡氏教训道。
  殷颢不说话了。
  殷盈连忙打圆场:“还是蕤蕤机灵,知道拉着你舅舅。”
  家人都夸了韩宝葭几句,眼看着气氛稍稍缓和了些,胡氏趁机正色道:“盈儿,我正想和你商量呢,今儿个崔婆子来过我这里了,说了几个人选,我琢磨着蕤蕤也大了,你也该考虑一下再嫁的事情了,不如我们几个一起合计合计,你要是嫁了人,那于老爷也就死心,你说呢?”
  殷盈的脸一白,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娘……我不想再嫁。”
  “娘,为什么要让姐姐再嫁?”殷颢一脸不解,“咱们一家人在一起不好吗?”
  “你少插话,”胡氏训了他一句,又看向殷盈叹了一口气,“别的娘就不多说了,其实,就算你在家里一辈子,咱们也不会短了你和蕤蕤的一口粮,可你想想,一个妇道人家住在娘家,今儿这样的事儿还能少得了吗?你还年轻,娘总盼着你还能夫唱妇随过上好日子,总不能一个人熬一辈子吧?那可太苦了,要是我和你爹不在了……”
  她抹了一把眼泪看向殷父,哽咽着道:“老爷,你倒是说句话啊。”
  一直沉默着的殷父终于开了口,盯着殷盈沉声道:“盈儿,你娘说得对,你不仅要再嫁,还要抓紧相看个合心意的,今儿个我在外面的时候,有人偷偷和我说了,韩家的人正打算去衙门里告状,说是要把蕤蕤要回去。”
  殷盈的脸刷的一下变得惨白,韩宝葭是她的命根子,她怎么能让女儿离开?这不是逼着她重新回到韩家那个牢笼吗?
  揽着韩宝葭的手都微微颤抖,她失声叫道:“什么!那是他亲口答应的,还画了押留了字据,蕤蕤跟我走,府衙里的人和谢大人都可以作证!”
  “谢大人……”殷父的神色惨然,“听说谢大人……过世了。”
  “什么?”殷盈呆若木鸡。
  韩宝葭脑中仿佛有什么一掠而过,愕然问:“哪位谢大人?”
  殷盈眼中一下子流下泪来,抱着她失声痛哭:“谢隽春谢大人啊,蕤蕤,那是我们娘俩的再世恩人啊!不可能,谢大人怎么可能去了……”
  韩宝葭怔愣了片刻,终于想了起来,上辈子她见过殷盈,她的那个亲爹,的确是个不要脸的混蛋。
第3章 蟠龙玉佩(三)
  殷家祖上也是官宦,是北周世家谢府谢老夫人九族之内的远房亲戚,然而殷家几代之内人丁单薄,家族很快就败落了,靠着祖上留下来的一些产业勉强度日,后来到了殷盈父亲这一辈,为了维持生计,不得不开了几家铺子,沦落为商贾之家,和谢府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几乎断了联系。
  碰到殷盈那一日,谢隽春刚好携友出行,去冀城郊外的十里桃林赏花。彼时她正春风得意,春闱高中入了翰林院,得先帝赏识,破格让她督促教授小殿下的课业,在京师中一时风头无俩。
  离桃林几里路外,谢隽春碰到了一名男子拽着一对母女厮打,嘴里骂得不堪入耳,那小的脸色青灰,唇色发紫,眼看着就要厥过去了,那大的整个人都护在小的身上,嚎啕大哭。
  围观的人指指点点,却都不敢上前,一问才知道,男子是那母女的丈夫,长得周正却是个狼心狗肺的,时常赌钱,好好的一个家被败得破落不堪,输了便偷娘子的嫁妆,还逼着娘子去娘家拿银子,不去便打。
  是谢隽春令人拿住了那男人,一掌拍在了韩宝葭的胸前,这才让当时只不过六七岁的小女娃缓过气来。知道了殷盈的身份后,谢隽春感慨万千,管了这档闲事,几日后拿了那男子的把柄逼着写了放妻书,又替她做主改了韩宝葭的户籍,这才让这对母女重新回到了娘家。
  殷盈对他千恩万谢,还托人带了谢礼,不外乎一些特产,而谢隽春自然没把这件小事放在心上,随后几年世事跌宕,她经历了大起大落,又品尝了这世上的大喜大悲,更是早把这对母女抛在了九霄云外。
  没想到,这里还有这样的缘分在等着她。
  殷盈抱着女儿悲泣了一阵,被劝慰着这才止住了哭声,当下便要带着韩宝葭去谢府吊唁。
  殷家和谢府几乎隔着大半个冀城,殷盈要了辆马车,置办了几样花圈纸帛,一路晃晃悠悠地朝着谢府赶去。
  坐在马车上,殷盈的神思还有些恍惚,想着想着便落下泪来。
  这世上真心为谢隽春的离世而悲伤难过的,只怕也没有几个了。
  韩宝葭心中感念,轻晃着殷盈的手臂道:“娘,你别哭了,谢大人说不定如今在另一个世上过得很好。”
  “一定会的,”殷盈哽咽着重复,眼前掠过那个青年光风霁月的模样,“只是老天爷太不公了,为什么这么多坏人还活着,却把他给带走了。”
  “也许是为了让他们活着再多受些苦吧。”韩宝葭笑盈盈地道。
  “你呀,又胡说了。”殷盈叹了一口气,停了片刻,她好似又想起了什么,叮嘱道:“待会儿到了谢大人家里,你可千万不可多嘴多舌,少看少动,谢府里的东西都金贵着呢。”
  韩宝葭一一应了,心里却一阵冷笑。金贵什么?那只不过是一座精美的牢笼罢了。为了支撑谢府门楣,硬生生想出了这么一出李代桃僵女扮男装的戏码,弄得她男不男、女不女;她得宠于先帝时,一个个都与有荣焉,拼了命想从她身上刮下点金粉来修饰自己;当她找到被害多年的小殿下,决意辅佐小殿下复仇,又是这些亲人斥责她不忠不孝,要和她断绝关系;当小殿下横扫北周、荣归京师时,却又腆着脸凑了上来,细数当初的不得已;当她失宠于帝前稍露端倪时,又是他们撺掇着她去向小殿下谄媚示好,深怕损了他们一丝一毫的富贵。
  她无法和这些血脉亲人去计较,却早已被他们寒了心,准备趁着这次外出清剿叛逆撇下谢府三郎这张披了一辈子的皮,却没想到缜密的计划中途出了意外,原本应该趁着大火金蝉脱壳的她,被烧死在了驻地。
  也好,如今成了韩宝葭,倒也是一干二净,彻底和从前告了别。
  谢府到了,韩宝葭一下马车不由得愣了一下,原本以为谢府此时应当是门庭冷落车马稀,却没想到居然还挺热闹的,来来往往好些马车,大门前的挽联、花圈一应俱全,门前伺候的门房、小厮都穿白戴孝,一派哀凄之色。
  殷盈上前递了名帖,门房进去通报,等了好一会儿出来了一名姓孙的管事,引着殷盈母女俩往里走去。
  “府里这几日忙乱得很,夫人她们都因悲痛病倒了,怠慢之处还请见谅。”管事虽然神色并无半分愧疚之处,言辞上却也还是客气的。
  殷盈连忙道:“不碍事,我们来看看谢大人就走。”
  管事看了韩宝葭一眼,忍不住道:“这丫头长得好俊,这双眼睛倒和我家三爷有八分相似。”
  殷盈与有荣焉:“是啊,当年谢大人也这么说,他还抱过我家女儿呢,可惜……”
  她哽咽了起来。
  管事叹了一口气,不再看韩宝葭,自顾自地在前头领路。
  不知怎的,韩宝葭的右眼皮跳了两下,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的确,当日揽镜自照时,她就觉得那双桃花眼漂亮得有些扎眼,此时听管家这么一说,才猛然想起,上辈子的谢隽春也有这么一双桃花眼,有人曾笑着对她说,她似笑非笑时眼眸轻挑,端的是丽色无双、雌雄莫辩,若生来是名女子,只怕要把人的魂魄都勾走了。
  今日在谢府万万要小心些,别碰到了什么不能见的熟人。
  她暗自警醒着,垂首跟着朝前而行。
  远远的,便听闻一阵一阵念经、木鱼声传来,夹杂着几声哭泣,灵堂就在眼前了。殷盈一下子便红了眼圈,拉着韩宝葭紧走几步,踉跄着扑进了灵堂,“扑通”一声跪在了棺木前。
  韩宝葭心中五味陈杂,也跟着悄无声息地跪了下来。
  可能,她是这世上第一个替自己上辈子的前身吊唁的人了。
  殷盈伏在地上哭泣,口中喃喃自语地诉说着对谢隽春的感念,韩宝葭很是认真地磕了三个头,随后悄悄环顾四周,只见周围跪着的几乎都是谢隽春那一房里的人,几个贴身随侍,几个丫鬟,她并没有子嗣,也没有侍妾,几个姐姐都出嫁了,唯一的妻子是当今的安南长公主卫婻,也是这世上唯一知道谢隽春女儿身的好友,不过此刻并不在灵堂。
  殷盈叩拜完了,旁边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儿上前答礼,有气没力地哭了几声,那是谢隽春的十四弟,自她以后谢府又有了十来个姑娘,最后四房才得了这么一个宝贝疙瘩,自幼便宠得很,这次不得不被派来应对宾客,算是遭了罪了。
  韩宝葭扯了扯殷盈的衣袖,示意她赶紧可以走了,殷盈却还有些舍不得,看着那棺木哽咽着道:“不知道能否再让我瞧谢大人一眼?谢大人对我们母女恩同再造,我想……”
  “家兄未有遗体,棺木中只是衣冠罢了。”小孩儿显然有些不太高兴。
  殷盈一听愣了一下,忽然便有些气愤:“没找到遗体,那怎么就说谢大人死了?”
  “说得好。”门口有人接了一句,那声音阴冷,仿佛兵刃撞击在一起,带出一道灼人的锋芒,在脑中骤然划开了火花。
  韩宝葭原本挺起来的身子立刻跪了下来,把脸伏在了蒲团上,恨不得自己此时变成一只蚊蝇,从窗缝中钻出去。
  “陛下驾到。”一个尖细的声音唱道。
  殷盈本能地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身形高大的青年缓步跨进门槛,看上去约莫十七八岁,一身玄色绣金龙袍,腰间坠着盘龙玉佩;那五官俨如刀削斧刻一般,俊眉朗目,薄唇微抿,一双眸子锐利地扫向殷盈,眼中掠过一层噬人的寒光。
  “大胆,怎敢目视陛下?”青年身旁的侍者朝着她喝了一声。
  殷盈这才回过神来,眼前这位气势夺人的青年,居然当今圣上元朔帝卫简怀,她本就是一个普通民妇,被这一喝吓得花容失色,慌忙跪下叩首。
  卫简怀并不在意,摆了摆手,神情淡漠地道:“你们都退下吧,朕和谢爱卿有些话要说。”
  韩宝葭脑中绷着的弦松了一半,等屋中的人鱼贯而出了快一半时,便悄悄地拽着殷盈的衣衫往后退去。刚退到门槛处,卫简怀的目光忽然便瞟了过来,略带厌恶地道:“你,站住,叫什么?”
  韩宝葭浑身一凛,这十多年来养成的本能让她几乎立刻停下了脚步,朝着卫简怀看了过去,却听到旁边有人哆哆嗦嗦地应道:“小子是……姓谢……名立春……是谢隽春……的十四弟……”
  卫简怀冷哼了一声:“没出息,你三哥看到朕可是能洋洋洒洒从早说教到晚的,谢逸之后,再无谢家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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