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晖也不走,就站在书桌对面, 一个劲的盯着他看,动也不动。
谢裴宗被看的无语,抬眸,“你看什么?”
“舅舅, 你不厚道,撬我墙角。”姚晖憋了半天,终于还是抱怨道。
“没撬,她一直在我的围墙内,我又何曾需要去撬你的。”
姚晖郁卒,“你明明知道我喜欢她。”
谢裴宗看他是真的憋屈了,终于有了那么点良心发现,站起身,拍拍他的肩,“好了,好了,强扭的瓜不甜,就算不是我也会是其他人反正不是你,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既然你没本事,还是我收着算了。”
瞧这轻描淡写的语气!姚晖那个羡慕嫉妒恨啊,但他是舅舅啊,自己从小就崇拜的亲舅舅啊,若是旁人,姚晖一准上前拼命了,但要是舅舅的话……
“她会成为我小舅妈吗?”
谢裴宗一愣,这个……他还没想那么远。
姚晖见他犹豫,眸中希望的小火苗燃了燃。
谢裴宗瞧了出来,正色道:“你舅在感情方面有个坏毛病或许你不知道,我从不甩人,都是人甩我。”
姚晖哀嚎一声,那就是没戏了。
姚晖觉得在感情方面被舅舅伤害了,所以他决定留下来祸祸他舅,谢裴宗也随了他。
五室的大平层,只有一间卧室,可想而知其他四间都放了不少好玩意,其中有一间就堆满了各种模型,以前姚晖每次过来都手痒的厉害,但又害怕舅舅怪,只能眼馋,不敢动手,现在仗着舅舅做了对不起自己的事,他是受害者就摩拳擦掌的玩上了。
谢裴宗别在门后看了眼,扯了扯嘴角,这孩子口口声声说喜欢唐婉,恐怕连他自己都没分清自己对唐婉的感情属于哪一种,或许也有爱情,只是与其他感情相比分量还是轻了。
他放下心来,转回书房,又想姚晖这样夜不归宿,恐怕那位又要自责难安了,喉头一痒,咳了几声,唇角一勾,终于叫他找到借口给她打电话了。
电话接的非常快,谢裴宗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到了小雨的声音。
“唐婉呢?”
小雨嗯哼了声,语气暧#昧,“舅舅,这么晚了,你给唐婉打电话有事吗?”
“……我就是告诉你们一声姚晖在我这,你们不用担心他。”
“哎,他一个男孩子,就算夜不归宿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像方璐璐那样变#态的女孩子可不是谁都有幸遇到的,哦,要是姚晖体质特殊专惹奇葩那就难说了……”小雨巴拉巴拉有的没的说了一堆。
谢裴宗困惑了,小雨不是一直都挺不喜欢自己的么,现在是怎么了,和自己这么有话聊?
唐婉进屋,手里端着刚做好的水果沙拉,见小雨正打电话,疑惑的问了句,“谁呀?”
电话那头,谢裴宗莫名紧张了那么一下。
“哦,我舅,”小雨朝唐婉说了声,又转头冲谢裴宗道:“舅舅早点休息,晚安。”随即挂了电话。
小雨接过吃的,瞄了唐婉一眼,奇了,“你怎么了?突然脸这么红?”
“哦,”唐婉讪讪的摸了摸脸,“有吗?不会是感冒发烧了吧。”
“那你可得注意了,最近感冒发烧的人很多。哦,我舅说姚晖晚上歇他那了。”
唐婉爬到床上,枕头抱在怀里,顿了顿,迟疑道:“我刚进来听你和你舅聊的挺开心,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小雨嘴里嚼着果肉,翻着白眼理所当然道:“以前吧,的确是挺不喜欢他的,不过也是接触不深才对他才有了那样的误解成见,可是自从我和我妈闹矛盾后,一直是他开解我,安慰我,还给我找了新学校,甚至我和新同学处的不好,他也暗中帮了我不少忙,我又不是冰块做的,总不能真的狼心狗肺吧?”
唐婉怪了,这话说的……怎么回事?还要再问,小雨已经捧着水果沙拉起身了,“谢啦,晚安。”
唐婉直愣愣的盯着紧闭的房门,谢裴宗什么时候安慰开解过小雨?她怎么不知道!还有小雨和新同学处不好,是她一直在暗中默默疏通关系呀?!
电话突然又响了起来,唐婉吓了一跳,那边顿了好一会才问,“小雨走了?”
“啊,”唐婉还无法从思绪中回过神。
“姚晖在我这。”
“我听小雨说了,呃……”唐婉欲言又止。
“你说,”谢裴宗现在倒很想和她说说话,只怕没话题。
“呃……你现在和小雨关系很好?”
这什么问题?谢裴宗不解,“小雨怎么了?”
“不是,不是,”唐婉真不知该从何说起,“是这样的,小雨说自从那次她和大姐闹僵后,你经常的安慰她开解她,还暗中帮助她不少……”
谢裴宗大惑不解,“小雨真这么说?”顿了顿又道:“这小丫头古灵精怪的,这么说是挤兑我呢,确实,作为舅舅,我对这个外甥女不甚关心。”
唐婉忙道:“不是的,三哥,小雨绝对没有挤兑你的意思,你那么忙,很多事照顾不来,家里的事交给我你放心。”
那边突然就没声了,唐婉恍然意识到失言了。
“你真体贴,”那头带着眷眷情意,嗓音温柔。
唐婉尴尬的想钻地缝,之前已经有那么大误会了,如今只怕误会更大了,不是好兆头,要解释清楚啊,“我今天和姚晖说的话……”
“姚晖你不用担心,其实他连自己都没搞清对你是哪种喜欢。虽然前期肯定有迷茫、困惑,但过段时间想明白就好了。”
唐婉放心不少,舒了一口气。
“哦,对了,我把曲筱雅拉黑了,你放心,我不会再和她联系。”
“舅舅!”姚晖推门进来。
谢裴宗捂住话筒看他,“怎么了?”
“有方便面吗?我饿了。”。
“没有,不过有面包牛奶,厨房自己找。”
“哦,”他回去,又突然转身,“舅舅,待会电脑借我玩一会好吗?”
“隔壁房间有备用的,平板,笔记本都有,自己玩去。”谢裴宗已经不耐烦了。
“哦,”他转了身又突然回头,“那我在你电脑上下载游戏你没意见吧?今晚我心情不好,想寄情游戏排解郁闷。”
“你到底还有完没完了?”
“唉唉唉……”姚晖连声叹气,“一点同情心都没。”
谢裴宗站起身,姚晖弹了下,赶紧跑走,谁知又推开门缝,阴测测道:“我知道你背着我和唐婉谈情说爱呢,快看看那边挂了电话没?”
谢裴宗终于忍无可忍,“滚,猴崽子!”
再一看手机,那边果然已经挂了电话,谢裴宗被姚晖气的哭笑不得,握着手机怔怔许久,有种感觉叫意犹未尽啊。
次日一大早老太太和陈姨居然过来了,谢裴宗开了门后愣了好一会,继而很自然的往她们身后看了眼。
“婉婉说你病的厉害,你妈放心不下,让我陪她一起过来看看你。”陈姨嘴上说着话熟门熟路的朝厨房走去。
老太太瞥了陈姨一眼,有些怪她多嘴的意思。
陈姨经过客厅,“哎呀,妈呀!”叫了声。
姚晖从沙发的被褥内露出头,嘟囔着喊了人,翻个身又睡去了,他昨晚打了一夜游戏,谢裴宗想着自己怎么说也有责任,就纵着没管他了。
老太太紧挨着他坐了,一脸慈爱的揉了揉他的头发,“这孩子什么时候这么懂事了,知道你舅生病了还晓得留下来照顾他?”
谢裴宗眼角抽了抽,没说话。自从他搬出来后,这是母亲第一次来自己住的地方,他既惊讶又无所适从,想了想去厨房给母亲沏了杯茶。
陈姨正将买来的吃食往冰箱放,又开始煲粥做早饭。
谢裴宗挺好奇她们怎么找过来的,但又想唐婉都来过好几次了,母亲知道他的住处也不奇怪,但见陈姨用自己的厨房甚是顺手,笑道:“我自己家里的东西我都不知道放那,陈姨实在厉害,熟门熟路。”
陈姨哈哈笑,“你还好意思讲,你这锅具标签都还是我撕的,所以说单身好,自由自在,单身也不好,吃饭喝水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
谢裴宗略感诧异,他家锅具明明是唐婉给拆的,旋即想明白,大抵是唐婉回去说了,陈姨这是在拿他打趣呢,想到这心头一热,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问:“唐婉呢?”
“哦,唐婉啊,她一大早就出去了,”陈姨手里忙不停,“说是要过年了,给她以前待的那个孤儿院的孩子送些东西。”
谢裴宗观陈姨神色,按理说她要知道他俩的事神色不会如此平静,心下略略奇怪,只是惦记着唐婉也就没往心里去。
老太太和陈姨没在谢裴宗的住处久待,原本是担心他病的厉害,现在看他除了还有一点咳,一切如常也就放心了。
谢裴宗送走了母亲,虽然对母亲能亲自过来看他心里很是高兴,但他最惦记的还是唐婉,打了个电话直接借了朋友的车。
他的车还在修理厂,朋友过来时笑呵呵道:“就你那车早该换了,你今天试试我的车,瞧瞧这外形,听听这引擎声。”
谢裴宗道了谢,又说:“回头陪我去买辆车吧。”
☆、第60章 、
唐婉昨晚一直在想一件事, 按理说福利院那样的地方收容的大都是身有缺陷而被父母狠心丢弃的孩子,即便有好心人领养不说百分之百,至少九成朝上都想领养身心健康的孩子, 而唐婉自认身无残疾, 以她现在的长相来看,小的时候肯定也长的非常讨喜,但怎么就在孤儿院一待就到成年?再要回想小时候的经历, 脑子里满满的幸福感,心却空落落的一片茫然,仿若是谁个强行定义出来的“幸福”, 只知字面意思,却不知到底是何感受。再要细想,她竟发现她连“唐婉”小时候的模样都回忆不出。
又来了,莫名其妙的头疼。
昨晚睡得不好, 唐婉一路上都没精打采的。
天气阴沉沉的,亦如唐婉此刻的心情,远远的看到福利院耸立的大门, 斑驳的围墙,凄凉的冬日,入眼的一切都透着萧瑟冷意。
唐婉自口袋内掏出照片, 默默看了好一会,这才将放在脚边的大包提起,步履沉重的朝孤儿院走去。
她今日过来,给福利院的孩子送东西只是其次, 原本她是计划好找快递公司寄过来,但因为照片的事临时改了主意。
谢裴宗那里,她自是没脸再去找他了,可这事不问清楚就仿若有块大石压得她喘不过来气。
都说好奇害死猫,唐婉情感上对此行抵触的很,理智上又觉得不能活的如此稀里糊涂。
是留是走总要有个决断,她不可能顶着唐婉的身份战战兢兢的过一辈子,时刻担心着这段时间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回去,回到自己该待的地方。
唐婉咬了咬唇,坚定的朝福利院走去。
守门的李大爷手里捧着个陶瓷茶杯正在打瞌睡,唐婉敲了敲玻璃窗,李大爷看着她眯瞪了好大一会才恍然回神,又惊又喜,“你怎么来啦!”
唐婉笑了笑正要进去,李大爷突然神色一凛,一瘸一拐的小跑了出来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左右看看,又将她拽到门外的拐角处,“既然出去了,干嘛还回来?”
唐婉一脸茫然。
李大爷叹了一口气,“小婉,你能在外头活出个人样来不容易,别叫院长又看到你回来了,你还是快走,东西我替你收下了,回头我慢慢分给孩子们。”言毕,拉着她就往外推。
唐婉站住不动。
李大爷停了下来,“怎么,你还信不过你大伯了?”
唐婉眨眨眼,心里的感动是真情实意的,只是这样的感情对“谢婉”来说总有些莫名其妙,心思一转,问道:“大伯,您是看着我长大的吧?”
“可不是!你还是我抱进来的,这么大一点,差点就冻死在外头啰,”大概就是因为唐婉是他捡来的,因此相对于其他孩子他对唐婉也更关心爱护些,这样的关心多了,也就成为习惯了,“我这条瘸腿,连个农活都干不动,也只能日日守着这大门,干点杂活,填饱肚子了。”
“那……”唐婉一抿唇,还是从口袋内掏出那张照片,递到他面前,“您认识照片上的女孩吗?”
李大爷眯着眼瞅了瞅,又眼神古怪的在她脸上扫了圈,嘿嘿笑了,“小丫头,学会拿你叔寻开心了?”
唐婉不解。
“小妮子,你是我打小看到大的?你的脸我会不认识?”李大爷笑骂道。
唐婉震惊了,“你是说,是说……这是我?”
李大爷却没心情跟她继续磨叽,又催她走,“走吧,走吧,别在这耽搁久了叫老唐看到了,那老女人黑心肠,就知道欺负无辜孩子。”
“可是……我……我……”她瞠目结舌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慌乱间又看了眼,只见那相片上的人脸是空白的,唐婉只觉得后脑勺轰的一声,头皮发麻,一股寒意遍袭全身,触电般的丢了照片,全身战栗,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她跑的疯狂,连李大爷在她身后呼喊着什么都没听清。
等她渐渐找回神志,吁了一口气,冷静下来才发觉自己又躲进了天主教堂的告解室。
似乎,唯有密闭狭小的空间才会让自己有安全感,就像母亲的怀抱,将她拥抱的紧紧的不受一丝伤害。
可是为什么?她到底是怎么了?
她掐了自己一把,直到疼的受不了了才放手,疼痛让自己感受到活的真实,可越真实越恐惧,她不禁开始怀疑“谢婉”的存在是真实的还是她臆想出来的。她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的精神就要出现问题了,或者……一直有问题的只有自己?这样的认知让她感到害怕,她突然就不想去面对外面的世界了,只愿就这样躲在这个狭小的地方,任谁叫谁喊都不出去,或许还可以给她一支画笔,随心所欲的勾勒出外面的世界,她想要的生活……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唐婉正缩在自己的龟壳里不愿出来,外头渐渐响起了脚步声,那样的沉稳,那样的熟悉……
唐婉一下子就心慌了,忽然推开门。
寂静的教堂,乍然的响动惊到了谢裴宗。
他整个人怔在原地,看清唐婉的瞬间,先是一喜,继而蹙了眉头。
唐婉心乱如麻,也顾不得解释了,低着头就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