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李云召,轻舟顿觉心惊肉跳,而连翘亦是惊惶无措,只硬着头皮上前行礼。
“下去。”李云召只吐出了两个字。
连翘无法,她小心翼翼的看了轻舟一眼,就见轻舟向着自己微微颔首,示意她退下。
主仆两都是清楚,李云召能允连翘进宫,陪伴在轻舟身边,已是十分难得,连翘不敢多留,只怕留下惹得李云召愠怒,到时更不知他会做出什么事来,待瞧见轻舟的眼神后,连翘便是垂下眸子,从内殿中退了出去。
内殿中只余李云召和轻舟两人。
轻舟看着面前的男子,情不自禁的攥紧了手指,她的心“砰砰”跳着,那样的惶然,她从未有如此刻这般期盼着万重山能陪在自己身边。
李云召没有说话,直接大步向着轻舟走来,轻舟眸心有慌乱浮过,只向后退去,李云召却是伸出胳膊,将她一把揽了回来。
“皇上?”轻舟失声唤出了两个字。
“他夺了孤的城池,孤便占了他的女人。”李云召眸心阴郁,声音低沉,他微微收紧了手指,一个用力,便将轻舟扣紧在怀中,劈头盖脸的亲了下来。
轻舟的心倏然凉了,周身都是漫天漫地的冷,她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当他用父母的性命来胁迫自己,当她不得不跟随他回到皇宫时,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当这一天实实在在的降临时,轻舟才明白,这究竟有多么让人难以忍受!
即便父母的性命掌握在他的手里,可此时此刻,轻舟却仍是巴不得自己死了,她想起了万重山,不知是哪儿来的勇气,竟是一个用力,狠狠的咬在了李云召的嘴唇上,男人吃痛,松开了她的身子,轻舟便趁着这瞬间的功夫,拼命向外跑去。
不等她冲出宫门,李云召已是一把抓住了她的长发,将她扯了回来。
轻舟只觉头皮剧痛,泪水倏然涌上了眼眶,李云召眸心蕴着怒火,只用力将轻舟的身子压在了床上,不等轻舟起身,他已是欺身而下,他的双手紧紧箍住了轻舟的细腕,瞳仁伸出似是能喷出火来。
“李云召!”轻舟喊出了他的名讳,“你是大齐的皇上!”
“皇上又能如何?”李云召眸心雪亮,手指紧紧捏住了轻舟的下颚,“孤想要的东西,没有人能阻拦。”
李云召话音刚落,便是不管不顾的吻了下来,轻舟心头绝望极了,不知为何,她蓦然想起了三年前,当她第一次去前线的时候,那时的她,还是万梓安的妻子,万重山曾亲自将她与侄儿送往燕州的将军府,在路上,他们被辽人所袭,万重山曾拼出性命的相救自己,而当他与她一道落进崖底的泉水中时,亦是他搂住自己,去为她渡气。
他是第一个,触到她嘴唇的男子。
轻舟只希望,他也会是唯一一个。
轻舟一动不动的躺在那儿,当李云召松开她的嘴唇,吻上她的颈脖时,她下定了决心,只闭上了眼睛,刚欲一咬牙,咬断自己的舌头时,就听外间有内侍焦灼的声音传来,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皇上,不好了,太后娘娘方才在寝宫中晕了过去,太医说.....情况不妙啊皇上!”
李云召停下了索取。
他从轻舟身上抬起了头,他定定了看了身下的女子一眼,眼见着她香腮胜雪,花容月貌,李云召深吸了口气,终是一语不发的下了床,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轻舟的宫室,向着寿康宫大步行去。
待李云召走后,轻舟慢慢儿从床上支起身子,伸出手指攥紧了自己被男人扯乱的衣领,她一直坐了许久,这一次,她侥幸保全了青白,可下一次,她又哪还有这般的运气?
“重山.....”轻舟轻声呢喃着万重山的名字,想起远在天边的丈夫,与不知下落的儿子,只让她的心又酸又苦,难过极了。
靖州城外,万家军军营。
“王爷,朝廷派了骠骑将军王之昭率兵增援,靖州城,怕是短期内没法子攻下来。”副将徐威上前,与万重山恭声开口。
万重山没有说话,一双黑眸只落在面前的战事地图上,无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王爷,虽说朝廷养的那些兵和咱们的万家军将士比起来,是家养的雏去斗天上的鹰,可架不住朝廷兵多马壮,咱们只有五万人马,再这般和朝廷耗下去,只怕到不了京师,咱们的人已是损耗过半,已无实力再去和皇上抗衡。”一旁的罗将军也是上前进言。
万重山仍是不曾吭声,他的眼睛越过那巨大的地图,从边疆一直向着京师看去,他的黑眸久久的停留在京师那两个字上,念起轻舟眼下的情形,万重山只觉五内俱焚,然而眼下的情形,却又由不得他放肆,唯有打回京师,才能将轻舟从李云召的手中夺回来。
他不是不知道李云召对轻舟的心思,他几乎不愿去想,李云召究竟会对轻舟做出什么事来,而他留在京师的心腹,已是尽数让李云召剪除,可即便不曾收到京师的消息,万重山也仍是能够想象的出万府如今的处境,尤其是在此时,在他彻底背弃朝廷的时候。
“先生有何高见?”万重山向着江镇以看去。
江镇以听得万重山开口,顿时收敛心神,先是向着万重山俯身行了一礼,而后才道;“王爷容禀,方才罗将军所言极是,咱们万家军的将士虽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之师,可敌我兵力太过悬殊,恕属下直言,王爷若想打赢这一仗,必须要借靠外力。”
万重山微微皱眉,他看着江镇以的眼睛,吐出一句话来;“先生的意思,是要本王与胡人联手?”
“正是。”见万重山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江镇以也不再故弄玄虚,直接开口。
“荒唐。”万重山呵斥了两个字。
江镇以只将身子俯的更低,拱手道;“王爷,时移世易,当年的王爷驻守北境,与胡人交手数次,震慑着周边胡人不敢来犯,为大齐边陲立下赫赫战功,亦是有恩与大齐社稷,却落到被君王猜忌,母亲与妻子尽数被朝廷软禁的下场,到了眼下这一步,既然皇上无情,王爷又何须顾忌君臣之义?”江镇以徐徐出声,说完又道;“王爷大可先与胡人虚与委蛇,以北境各州为诱饵,借助胡人的兵马先夺走大齐的江山,而后再将胡人驱除北境。”
“你要本王过河拆桥?”万重山淡淡开口。
“王爷.....”江镇以一怔,刚欲解释,就见万重山一个手势,打断了他的话;“行了,你不必再说。”
“王爷,”万重山的话音刚落,又是有人行了一礼,与他道;“恕属下多嘴,属下只觉何先生的话未必没有道理,如今大辽已灭,草原上最强大的胡人部落便是嚈哒部,而属下近日听闻,嚈哒的阏氏,也就是辽国的前公主耶律纳兰下落不明,嚈哒的大汗董木合派出了大军四处寻找耶律纳兰的下落,依属下愚见,只要咱们寻到了耶律纳兰,以此女为人质,想来董木合定会乖乖就范。”
“成将军说的没错,王爷,耶律纳兰不仅是嚈哒的大阏氏,还是辽国的汗王,深受辽国余孽的拥护,只要咱们能扣住她,便等于掌控了辽国余部与嚈哒,到时,不怕那些胡人不听话!”
正文 122章 骨肉
罗将军的话音刚落,帐中的其余诸人俱是纷纷附和,然而不论诸人如何诉说,主位上的万重山却仍是一语未发。
“报!”蓦然,有传令兵的声音自帐外传来,万重山循声看去,就见帐帘一闪,传令兵已是飞奔了进来,向着他跪地禀道;“启禀王爷,于将军在漠北草原追踪辽国余孽时,无意抓到了耶律纳兰,于将军不敢耽搁,连夜将此女送到了军营,还请王爷示下!”
传令兵声音刚落,帐中的人俱是又惊又喜,纷纷只道天助我也,万重山则是眸心一凛,起身喝道;“她现在在哪?”
“回王爷,此女眼下由于将军命人看押,就在帐外。”
传令兵的话音刚落,万重山便是抬腿冲出了帐子,其他诸人亦是纷纷跟上,万重山当日回到燕州后,也曾派人前往草原,欲保护纳兰周全,可未过多久,万重山派去的人便是传书到燕州,只道按着万重山所交代的方向,却并未寻到纳兰的踪影,偌大的一个草原,她仿似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就连先前的那个胡人老妇也是不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
万重山接到传书,无暇他顾,只暗自命人继续追寻纳兰的下落,务必要照顾好她们母子,而后则是将精力全是放在眼下的战事上,不料此时竟是得到了纳兰的消息。
万重山走出帐子,果真见于将军已是押着一支胡人侯在帐外,那当先的胡女身着皮裘,腹部滚圆,露出的一张脸却是肤白胜雪,美貌无匹,正是怀有身孕的纳兰。
“末将见过王爷!”于将军看见万重山后,顿时领着身后的将士们向着万重山俯身行礼,万重山并未理会,他的目光只落在纳兰身上,只见纳兰形容憔悴,瘦骨伶仃的站在那里,几乎风一吹就能将她的身子骨给吹倒一般,可见这几个月来,她究竟是吃了多少苦楚。
“纳兰。”万重山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向前走了两步。
纳兰看着面前的男子,听着从他的唇畔中唤出自己的名字,鼻子顿时一酸,眼眶亦是涌来一股热潮,忍不住的想要落下泪来。
“王爷当心!”见万重山向着纳兰走去,于将军眼皮一跳,连忙拦住了万重山的身子,恭声道;“此女诡计多端,又与王爷有不共戴天之仇,王爷还是远着些,当心此女伤着您。”
万重山看了他一眼,推开了他的手。
“王爷?”于将军满是诧异的看着万重山,看着他走到纳兰面前,看着他抽出腰间的佩刀,就听“唰”的一声,男人手起刀落,捆在纳兰身上的麻绳已是让他割开,纷纷落在了地上。
而纳兰的眼泪亦是滑落了下来。
“王爷,此女是辽国汗王,也是董木合的大阏氏,您怎么,将她给放了?”于将军望着那一地的麻绳,满是惊诧的看着万重山背影。
万重山没有出声。
稍远处的江镇以等人看着这一幕,心头却都是想起,当年万重山被俘与大辽,可是与纳兰公主结成过夫妻的,虽说当时是权宜之计,可在万重山心中.....想来也未必对此女没有丝毫情意。
诸人念及此,均是互相对了个眼色,显是心照不宣。
“王爷,您莫怪末将说话直,此女身份特殊,咱们眼下要将所有的兵力都拿去和朝廷打仗,不论是辽国余部,还是董木合的骑兵,这些胡人若是发难,咱们万家军前后受敌,这一仗只怕战况不妙啊王爷!”
万重山听着于将军的话,仍是未置可否,纳兰虚弱的厉害,她如今已是有五个多月的身孕,自有孕后,她便是一直不曾养好身子,此时站在那里,已是摇摇欲坠。
万重山见状,上前扶住了她的胳膊,见她面色如雪,男人眉心微皱,对着部下吩咐道;“去清军医!”
“是,王爷。”侍从听见吩咐,虽是心中有疑,可仍是不敢不答。
万重山扶着纳兰的身子,领着她向着帐子走去,于将军却是上前,拦住了万重山的身子。
“王爷!”于将军眸心大震,几乎是不敢置信的看着万重山。
“何事?”万重山向着他看去。
“耶律纳兰是董木合的大阏氏,她腹中所怀的,也定是董木合的骨肉,董木合率着大军,眼下正和在漠北一带和我万家军激战,属下特来请示王爷,何不将此女送至前线,以她腹中孩儿与她自己的性命去要挟董木合退兵。”
万重山黑眸冷冽,只吐出了两个字;“不可。”
“为何不可?”于将军是个武夫,顿时嚷道;“末将知道,王爷当年曾在大辽当过驸马,与此女曾结为夫妻,可此一时彼一时,还请王爷如今能以战事为主,能将此女送到前线!”
“王爷,于将军所言有理,此女是董木合的阏氏,又怀有他的孩子,董木合想来也不会不顾她的死活,咱们若能将她送去前线,待董木合瞧见她.....”江镇以上前两步,也是劝道。
江镇以是万家军中的老臣了,跟随万重山多年,他说的话向来分量极重,他的话音刚落,其他人皆是向着万重山看去,虽不曾开口说话,可眸心却都是透着殷切的光芒,显是盼着万重山能回心转意,将纳兰交出去。
“倘若她腹中所怀的,压根不是董木合的骨肉,又要如何?”万重山微微侧过身子,他的手仍是扶着纳兰的胳膊,向着身后的部下看去。
众人闻言俱是一惊,只不明所以的看着万重山。
听着万重山的话,纳兰的脸色更是白的近乎透明一般,那些非人的羞辱与折磨,皆是一股脑的闯进了脑海。
见万重山当面说出了此事,纳兰只以为他会将事情的真相抖露而出,顿觉周身涌来一股寒意,手心中亦是沁出了一层冷汗。
“恕属下愚钝,不知王爷此话是何意?”于将军大着胆子,向着万重山问道,“耶律纳兰是董木合的阏氏,她怀的若不是董木合的孩子,那还能是谁的孩子?”
纳兰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她的唇角不知何时溢出了一丝苦笑,她不知万重山会如何作答,因为有关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这个问题,就连她自己也是不晓得。
她只知道,是鞑靼人。
万重山看了纳兰一眼,纳兰也是抬起头,向着他看去,她的眼睛中透着丝丝恳求,似是在恳求着万重山,不要将事情的真相说出来。
万重山唇线紧抿,他的手指根根分明,握在纳兰的胳膊上,而他的眸子一直看着纳兰,与身后的诸人沉声说了句;“她腹中所怀的,是我万重山的骨肉。”
石破天惊。
听着男人的话,在场的众人皆是面色大变,于将军更是惊愕的向后退了一步,失声道了句;“王爷!?”
纳兰亦是一震,她不敢置信的看着万重山,只觉千般滋味涌上心头,一时间不知要说什么。
她心知自己曾和万重山说过,她和董木合虽有夫妻之名,却不曾有夫妻之实,因着这个缘故,她怀着孩子,压根没法回到董木合身边,更无颜回到族人身边,她无处可去,待万重山走后没过多久,她便是离开了那里,只扮作寻常牧民,不曾想竟会被于将军的人识破身份,一路将她带到了燕州,带到了万重山身边。
“万重山.....”纳兰唇瓣颤抖着,好容易才细声吐出了一句话来;“你不必如此.....”
不等她说完,万重山便是紧了紧她的胳膊,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王爷所言,当真?”江镇以向着万重山拱了拱手,仍是惊疑不定。
“当真。”万重山声音沉稳,他的目光黑明而冷冽,一一与部下对视,刚迎上他的目光,诸人心头俱是一震,就见万重山开口,声音如削金断玉般有力,“日后,若有人胆敢打她们母子主意,休怪本王无情。”
说完,万重山不再多言,只扶着纳兰进了帐子,命军医前来为其诊治。
“先生,您看这?”于将军眼睁睁的看着万重山将纳兰带进了帐子,只急的不知要如何是好,忍不住大步走到江镇以身边开口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