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豌豆方程式——栗连
时间:2017-10-20 16:31:26

  程小雅探究地看着赵亦——赵亦沉默不语,脸上的红潮渐渐退去,就像一卷活色生香的美人图,慢慢失去了颜色。
  ……
  在等待答复的柏钧研眼中,赵亦便是以同样的沉默垂下了眼,散尽了面上的红晕。
  “怎么?”他轻声问,“不喜欢我?”
  沉默。
  “有喜欢的人了?”
  沉默。
  “那天你说,有一个喜欢了十二年的老师……是因为他?”
  总算有了反应,抬脸,微微困惑:“那不是我,是我一个朋友。”
  他抬眉,忽然一笑:“不是你?”
  “不是。”
  “所以,现在你心里,没有喜欢的人?”
  “……没有。”
  “我呢?也不喜欢?”
  “……”
  “不回答的话,就当是喜欢了。”
  他一直礼貌地握着她的指尖,说完这句,忽然将她的小手整个纳入掌心,微凉的——冷香软玉,他的心里忽然冒出这样一个词。
  然而还没暖热,便被她仓促抽走了。
  “柏先生,”她的声音也很仓促,“你是一个很好的人……”
  “居然给我发卡……”他无奈又好笑,“小姑娘,你可真懂得如何刺伤男人的自尊心。”
  “真的,你很好,但是我……”赵亦抬头,认真道,“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人。”
  “哦。所以,你是怎样的人?”
  “没你说得那么好。”
  “你好不好……”他略微弯下腰,视线与她平齐,“由我说了算。”
  她想说,不,你说了不算,即使现在算,将来也会不算。但她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地抿紧了嘴唇。
  窗外轻轻吹着风,一把把的碎金与软红,将春光恣意挥霍。然而这春光并不能照进屋里,屋里的姑娘平静而又沉默,就像是冬天的海,泛着白,泛着冷,似乎波涛汹涌,又似乎毫无生机。
  柏钧研低头看赵亦,不明白这种绝望似的气氛究竟怎么回事。他伸出手,想摸一摸她细软的发丝,这次却被躲开了。她的周围——就像是突然竖起了一道看不见的藩篱,无法再容忍任何人靠近。
  ……
  “所以,你把他给拒了。”程小雅喃喃。
  “嗯。”
  “你把国民男神给拒了。”
  “嗯。”
  “中日韩三杀巧克力腹肌,你摸都没摸一下,就把他给拒了!”
  “……”
  “因为周铭诚吗?你还等着渣男回来找你?”
  “不是。”
  “那为什么不试试啊,既然照你说的,他有那么多优点……哎,是不是真的啊?你这孩子眼神一贯有点歪,姓周的在你眼里也有一箩筐优点。”
  “……”
  “要说硬件,那是相当过硬,就连我这个‘唯肖湛主义者’也算是他的路人粉。但你要说跟他正儿八经交往,甚至谈婚论嫁,那可得好好考虑一下。演艺圈乱的很,你又傻得很,一不小心被人吃得渣都不剩,也许人家只想换个花样玩玩,你要是真动了心,到时候可就万劫不复了。”
  “不,他不是那种人。”
  “……赵小毛,”程小雅惊了,“你刚才是在为他说话吗?”
  “……”
  “机器人都开始为人类辩护了,天哪,你真动心了?”
  “没有。”
  “那你脸红什么?看,又红了!”
  赵亦低头,等红潮退去,才抬头道:“他都不知道我是谁。”
  “知道了只会更高兴吧……你不是搞电影投资的吗?相当于金主啊,哪个明星不想抱个金主大腿!从此平步青云再无后顾之忧,娱乐圈文都这么写。”
  “他不是那种人。”
  “你就这么了解他?好吧,既然他这么好,为什么还给人发卡?卧槽,越想越不科学,想象金城武对我说——亲爱的程小姐,要不要试试与我交往?而我回答——对不起,你是一个好人……这种剧情在我们人类世界不会发生的!真的!只有你们机器人才能干出这种毫无人性的事!”
  “……很伤人?”
  “废话么,他开口的时候,压根就没想到自己会被拒绝吧?我怀疑他从小到大就没有被拒绝过。估计再也不会想理你了,除非是那种不识趣的霸道总裁性格,被人拒了反而能激起进一步的征服欲,‘很好,女人,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哦这种性格仔细想想有点讨厌啊……”
  赵亦沉默,似乎都不是——他叹了口气,说,“好,不强迫你”,就轻易放过了她。
  平静地送她回家,正常地和她聊天,问她将来什么打算,听说她还想继续钻研电影,还约好下周在北京带她和一个导演朋友见面。
  “要是真的不愿意,我们先做普通朋友。”最后他笑着这样说。
  “哦,难怪粉丝都说他eq超高的……”程小雅耸肩,“这就是没打算再理你啊,顺带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就当没发生过这回事,你以为是真想跟你做朋友啊?人家缺朋友吗?”
  “……”
  “后悔也已经晚了,机器人小姐,你失去了这亿万分之一的、比彗星撞地球还稀有的睡男神的机会。”
  ……
  “好的,陈导,下周见。非常感谢,我那位朋友,真的很喜欢电影。”
  柏钧研收起电话,看到正在开车的眼镜男摆出一脸夸张的委屈。
  “我也是你的朋友,我也很喜欢电影,我也一直想拜会陈冀才导演。”
  “下次再带你去,陈导不喜欢见客。”
  “我甚至还是你们下一部电影的投资人!”
  “更不喜欢见资方。好好开车,注意驾驶安全。”
  “麻蛋,贵圈都这么能耍大牌吗?我这个金主为什么当得这么委屈?还要给你小子当司机……”
  “白天我不方便开车。”
  “但又想给人家小姑娘献殷勤……啧,铁树开花了?哪来的小仙女?看起来对你很冷淡啊,还先做普通朋友……你那是看普通朋友的眼神?”
  “怕把人吓跑。”
  “卧槽你那是什么笑容,快别笑了,好恶心。”
  眼镜男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想了半天,还是说出了口:
  “终于想要谈恋爱了?”
  “嗯。”
  “这么多年了,你一点动静没有,我还以为你一直记挂着mia。”
  柏钧研愣了愣。mia这个名字,也是久违了。
  他的初恋,一同出道的小师妹,一笑一口雪白的牙齿,太阳花一样热烈的姑娘。时隔这么多年,想起来还是暖洋洋的感觉。
  被邹燕竭力打压,斩断星路,也没有产生任何怨怼。一个人跑去伦敦,从完全不会说英语,到练出一口端正标准的牛津音,读了戏剧文学专业,留在西区演舞台剧。
  “这么多年,其实都快忘记她的样子了。”
  “你去伦敦进修那两年,我还以为你们会复合。”
  “怎么可能。她当时已经有了谈婚论嫁的男友。”
  “你不是特意去找她的么?”
  “不是。”
  “听说,她和那位莎士比亚先生,最近好像分手了。”
  “是吗?我以为快要结婚了。”
  “是啊,多少还是有点伤心,所以不太想继续留在伦敦。我觉得国内机会也挺好的,她这种类型的女演员也不多见,问她愿不愿意回国发展,她说她考虑考虑。”
  “也是个选择。”
  “她还特意问起你……”眼镜男从后视镜看了一眼柏钧研,“我说,你一直没有再谈过女朋友,私下也没有……”
  柏钧研看着窗外。
  “因为觉得自己没有资格。”
  “别,你也没做错什么。”
  “是我害了她吧。”
  “嗐,她发展得也挺好的……所以,你是真的打算和邹燕正面抗争了?陈导的电影……啧,也就我敢陪你赌这一把,他能去柏林拿个奖我相信,但是商业价值真的不好评估……”
  “我快三十了,”柏钧研看了眼手机,邹燕又开始没完没了地打来电话,“也是时候做点自己想做的事了。”
  “行吧,反正我也不指着你这部电影赚钱,有好口碑就行……哎,对了,你那个小仙女,是个演员吗?为什么觉得有点眼熟呢,总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啊……”
  演员?不算吧。群演和替身基本不会露脸……而且,他也没打算让她再暴露在邹燕的视线之下……
  他摇了摇头,按下了接通键。
  “喂,邹姐。”
第39章 真相
  对于邹燕可能会有的反应, 柏钧研心里有个大概的判断——她会愤怒,会劝说,会晓以利害, 会恩威并施,甚至会哭天抹泪……这么多年,他对自家经纪人的手段已经有了充分了解。
  所以, 当他看到一个酩酊大醉的邹燕, 他是吃惊和意外的。
  醉酒意味着失控, 这不是邹燕的作风, 她是决不能允许失控的人。
  她的性情,是习惯性地隐匿自己的真性情。
  但她确实是醉了, 发丝披散, 衣襟半开, 跌跌撞撞走上来,一把将他搂了个满怀:
  “钧钧, 你是不是不要姐姐了?”
  丰润红唇贴住他的脖子,口红被抹得到处都是, 和着眼泪和鼻涕……柏钧研后撤一步, 尽量与她保持开距离, 看到她花成一片的脸。
  美貌是邹燕的武器,他从未见她丢盔弃甲,主动扔掉武器。
  是真醉了。
  “邹姐, 坐下说话。”
  他尽量安抚她, 将她乱抓的手收拢到她身侧, 但她完全不理,歇斯底里地哭着,小孩子丢了糖果的那种哭法,不停地问:“钧钧,是不是不要姐姐了?是不是?”夹着激烈的抽噎。
  这或许是柏钧研认识邹燕十年来,第一次见到她真正的情绪崩溃。
  她总是光华照人,宛若盛开的模样。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
  穿七公分高跟鞋的女人,迎着工人们的口哨声歪歪扭扭爬上建筑工地,一双猫眼笑得明媚,递给他一张散发香水味的名片。
  “我姓邹,小帅哥,你想不想当明星?”
  他觉得她有病。
  名片扔了,第二天又出现,这次换了平底鞋,穿得也更适合跟他一起并肩坐在水泥地上,还带了啤酒和烧烤给工友们分享。
  每天都来,风雨无阻,慢慢成为工地上最受欢迎的人。
  大家都劝他从了算了,人家确实十分诚心,看起来根本不像骗子,哪有骗子这么有耐心。也有人说姑娘只是找个借口,八成是看中他人长得帅,想跟他来一段姐弟恋。
  他倒是相信了她的诚心。
  二十五六岁,毕业没多久的社会新鲜人,挣扎在公司底层,拼命想做好业绩。他最后能被她打动,也是因为她身上那股拼劲。
  给他看商业计划书,怎么包装,怎么推广,给他描绘非常美好的前景。那时候他十九岁,在工地当木工已经三年,同时还兼了另外两份工作,便利店值夜班、给高中生补习功课——他在辍学之前成绩极好,物理竞赛省里得奖,都说他来年一定是高考状元的苗子。
  到了来年,他却没机会参加高考,一场突如其来的高速连环车祸夺走了他父母的生命。
  其实应该算是养父母,性情温和的一对中年夫妇,多年不孕,便去孤儿院将三岁的他领了回家——谁知隔年便怀了龙凤胎,夫妻俩欣喜若狂,然而并未厚此薄彼,反而当他是个福星,十多年来一直视同己出。
  非常幸福的一家人。
  幸福破碎在他十七岁。
  弟弟妹妹更小,还在读初中,昏天黑地抱着他哭。他是大哥,他不能哭,蹲下来给两个孩子擦眼泪,让他们不要怕,他一定会想办法供他们吃饭读书。
  父母单位也发起过捐款,他收下了,一笔一笔记下每个人的名字,说将来一定全额归还。葬礼出来他去办了退学手续,班主任追着说能帮他付学费,等考上大学也能申请助学贷款,他犹豫很久,终究还是拒绝。
  他承了父母的恩情长到这么大,不能让弟弟妹妹露宿街头,好心人的资助杯水车薪,并不足以让他们还完银行的房贷。
  原本想着,总有一天能回到校园,也许三五年,也许六七年,却没想到突然被推到了灯光耀眼、万众瞩目的地方。
  他不会跳舞,不会唱歌,连笑都不会,被邹燕领着一点点训练成型。那时候选秀节目方兴未艾,仿佛一夜之间就能迅速造无数明星。他登了台,肩宽腿长,相貌英俊,接受采访时总是惜字如金,只有在提到弟弟妹妹才会露出温柔笑容,节目组还不顾他的反对将他的人生故事拿出来大做文章——这样一个既冷峻又暖人还叫人心疼的美少年,不红简直没有天理。
  据说那一年,全国上下为他投票的短信让电信公司赚了将近一个亿。
  “钧钧!我就说了你一定能红!”
  他拿冠军那天邹燕高兴得给了他一个响亮的吻,就像每次考试得了第一,妈妈都会给他一个响亮的吻。
  在他心里,其实把邹燕当做比有血缘关系更加亲近的姐姐。
  现在她哭着问,“不要姐姐了吗?”,几乎一秒钟就打散了他积聚多年的决心。
  拧了热毛巾给她擦脸,等到她情绪稍微平复,才郑重其事开口:
  “邹姐,我只是需要一些私人的空间和时间。”
  那天赵亦出了事,他第一时间认为是邹燕在背后使了手段,所以直接把人带到了隐泉。因为有太多前车之鉴,他的前女友,他的个人助理……几乎消磨完了他对她的信任。但他让安迪找人查完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甚至找到了那个栽赃陷害的小毛贼,却发现不过是林倩迪和李心怡耍的小诡计……这一次,邹燕确实没做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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