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利益与欲望的浓郁芳香弥漫在每一寸罪恶的空气中,那是血腥时代聚会挥之不去的烙印。
衣香鬓影,阑珊灯火。
Merry Christmas的问候声音, 如同最重的讽刺。
点缀着宝石的羽毛扇子遮住面庞的咯咯笑着的女人,戴着白色手套高举红酒杯的男人,觥筹交错, 光影斑驳,颔首和吻手礼带着装腔作势的优雅。
“希维尔女士总是这么的守时。”
“听说了么?鹰派最近将Mar Sara那边收归所有了。”
“费德提克那个老不死的,这么多年了, 还掌握这么多权利干什么……”
“大概是在为那位铺路吧。”
“那位。……哼。”
不屑意味的冷哼掩入了涂满了化妆bai粉的脸庞,那位女士的表情里包含着忌惮和厌恶。
“叫我看,加里奥少爷也太过倒霉了些, 居然因为家族缘故要和那个疯女人联姻。”
“怎么会是疯女人呢?”对方脸上同样是半真半假的笑意,她带着一种夸张而嘲讽的语气说道,“布鲁赫的大小姐可是帝国鹰派里唯一的女leader呢。”
“啊, 那么就是疯子们的首领?”那位女人意会, 露出了了然的笑。
黑色的水晶灯投下的碎光璀璨了整个大厅,高脚杯的流光沉淀着红酒醇美的色泽,华贵的红地毯吸走了所有的足音,舒缓的钢琴曲静静流泻在宴会中, 俊美的男男女女低声交谈, 以最优雅的姿态,以最黑暗的话语。
这里是人类联邦,早在几十年前人类就击败了所有种族, 包括昔日屠杀人类的虫族,高高在上的神族,神秘的机械组等等,这些统统成为人类的手下败将,人类又奴役虫族,进而成为了宇宙主宰。
近些年来,呼吁种族平等的人士也越来越多。
少数负隅顽抗的虫族和签订了不平等条约的机械族等引起了人类的同情,于是联邦这边在权衡利弊之下,逐渐给其他种族让出一些生存空间。
在这样的背景下,主战的鹰派和主和的鸽派应运而生。
上流社会的大部分女人当然是站在鸽派这一边的,她们抹着眼泪讲述着其他种族的悲惨遭遇。这倒不是说那些可怜兮兮的小虫子唤起了她们的母性本能,她们对人类小孩都没那种母性,更何况是对虫子了。她们那样做只是想告诉别人自己是一个善良的女人,善良温柔同情异类啥的。
当然,有少数女性是站在鹰派这边的。
比如——
大门粗暴撞开的声音让乐队的音乐声戛然而止,扑面而来的冷风夹杂着雪花灌入大厅中,银蓝色的窗纱因此被吹起,点缀用的蜡烛也开始影影绰绰。
宴会已经开始,所有的宾客都已到齐,现在会来的人不是不请自来,就是迟到了的。
这两种人向来是不受欢迎的。
但几乎所有人将目光投向大门后,却都噤了声。
当然是金发蓝眸的美丽女子,黑色绸缎的礼服上有一朵美丽的饰品蔷薇花亲吻着她的肩膀,本是很得体的打扮,但是她身上却有着大片血的痕迹,她的脸上,她的衣服上,还有她白色的手套上。
她走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能看到未关上大门外的冷月和冻云,她身后的夜色似侵袭了整个世界一般,大厅里的光明徒劳无功的挣扎抵御着那冰冷的黑暗,但随着她走进来,仿佛整个大厅都沉寂下来。
音乐不再继续,交谈不再继续,高脚杯里的酒液仿佛也凝固了一般。
她身后跟着一个金发男子,男子的目光一直黏腻在她身上,始终不曾离开。那是一种带着病态的眼神,夹杂了崇拜,惶恐,甚至有着爱欲,大概任何一个女人被这样注视了都会有着本能的抗拒。但是那女子却恍然未闻。
“这是……”
“布鲁赫的大小姐,鹰派唯一的女领导者……”
“伊莎贝拉·布鲁赫和她的走狗布兰登·韦德。”
随着众人的低语,伊莎贝拉抬起头来,对着他们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很抱歉,因为一些事耽误了,所以我来晚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把白色蕾丝手套,或者现在应该叫红色手套脱下来递给旁边的金发男子,然后顺手接过侍者托盘上的酒杯,继续说道,“不过我想,你们大概不会介意这件事,对吗?”
“——无礼之辈。”有人在一片安静中低语道。
她恍然未闻,用手端着高脚杯走到人群里,所到之处人们纷纷让开,所以她很顺利地就来到了她的未婚夫加里奥面前。
“亲爱的。”她脸上带着甜甜的笑若说道,“你是不是很意外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你怎么还活着……”名叫加里奥的少年此刻脸色惨白,任凭谁都能看出其中有什么猫腻。
有人皱起了眉,有人担心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但是没有人出来反抗。
他们窃窃私语,私底下交换着暧昧不清的言语,但把它们放在台面上的,没有一个。
“那么我现在以联邦少将的身份宣布,逮捕加里奥,以危害联邦官员的罪名。”她轻抿了一口红酒,淡淡说道。
“是,小姐。”她身后的金发男子立刻行了一礼,走上前来。
“不,你不能这样——”加里奥白色的脸蛋子立刻涌上一抹嫣红,他愤怒地吼道,“你这个疯女人,你——”
她依旧似乎恍然未闻的模样,她转过身向另一边走去,只留给加里奥一个后背,但她淡漠的没有丝毫起伏的声音已经响彻了大厅:
“抗拒被捕者,按照联邦法律,杀。”
她的副官,那个被称为“伊莎贝拉走狗“的布兰登听后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随着嘭”的枪响,男人们倒吸冷气,女人们放声尖叫。
大厅陷入一种短暂的混乱中。
“小姐。”布兰登叫住了她。
“怎么?”她停下了脚步。
“您脸上的血迹还没有擦干净。”布兰登走到她面前,拿出一块手帕,“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的骑士。”她说道。
布兰登帮她擦脸上血迹的动作很温柔,而且似乎温柔过头了,他的手因激动而颤抖着,他的脸上也多了点病态的红晕,这样当众和她摆出这样亲密的姿势,这个认知让他兴奋不已。
将沾了她血的丝绸手帕小心翼翼的收藏好,布兰登重新回到她身后,像开始一样沉默寡言起来。
若不是刚才没有丝毫犹豫的杀人举动,很多人都单纯的以为他就是个普通的副官而已。
她手里还执着那个高脚杯,向楼上走去,高跟鞋踩在柔软的红色地毯上的感觉并不是很舒服。走到楼梯交口的时候她像是想起什么似得停了下来,大家的呼吸微微颤抖了下,然后她露出个微笑,那笑容好像是清晨第一缕阳光刺破黑暗的帷幔一般耀眼,光荣,神圣。——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怎样的货色。
然后她高举起高脚杯说,“联邦万岁。”
“联邦万岁。”所有人只好同她一起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一饮而尽。
在走进楼上房间之前,她对着楼下的人勾唇说道,“别总绷着一张脸嘛,开心点。圣诞快乐。”
众人勉强的笑了笑,语气苍白的回应,“圣诞快乐。”
这个圣诞一点都不快乐。
因为眼前这个女人。
*
二楼的房间里坐着的正是布鲁赫的现任家主费德提克。
从血缘上来说,费德提克是她的爷爷,她这个身体的父母早在早些年和虫族的战争中去世了。费德提克原是中立派官员,自从深爱的儿子儿媳死去后,他就毅然决然地投到鹰派中,现在已然是鹰派最具名望的元老。
而她则是联邦最年轻的少将之一,也是鹰派鸽派交锋的前沿。臭名昭著的她是武斗派里唯一的女领导者,她的副官布兰登因此被称为“伊莎贝拉的走狗”。
“布鲁赫元帅。”她对着费德提克行了联邦下级官员对上级官员使用的礼节。
“布鲁赫少将。”费德提克点头回应,已经七十多岁的他看起来身体状况大不如以前,但是精神面貌还是挺不错的。
“加里奥身后的家族势力已经摸清了,因为对方过于愚蠢的行动所以让我找到了机会,现在拔除了加里奥这个点,相比中立派那边应该会有所表态。但鸽派那里……”
“鸽派那里的压力由我来顶着,你最近多留意莱尔那边。”
两人的对话似乎没有一点亲情元素,完完全全就是下级官员和上级官员汇报工作时的模样。
她又说了一些最近的状况,直到她看到费德提克沉思的面庞。
“元帅?”她迟疑地发问。
“叫我爷爷吧。”费德提克说道。
“好的,爷爷。”她没有犹豫便改了口,“您是有什么顾忌吗?”、
“我在想你的结婚对象,”费德提克也没有隐瞒,直接了当地说道,“平心而论,加里奥其实是不错的对象,你要不要试着……”
“我杀了他,”她说道,“就在刚刚。”
“既然这样的话那便也行。”刚刚听到的骚乱就是因为这个吗?费德提克点了点头,倒也没多少意外,“如果你有其他喜欢的或者是看着不错的话,婚姻这边也是可以的。”
“不需要。”她说道,“我没有想要结婚的对象,以后也不可能有,所以如果是为了家族的话,嫁给谁都可以的。”
“既然你有这个觉悟那就再好不过了。”费德提克点了点头,“你对林顿·莱尔怎么看?”
“莱尔上将吗?”她说道,“联邦上将,军方中立派重要领导人,若是同这样的人结婚应该可以给我们这边带来很大的利益才对。不过对方会同意吗?”
费德提克笑了。
他对着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然后他摸着她的脸,说道,“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拒绝你这样的女孩做妻子的。美丽,强大,性感,富有政治手腕。”
她看着费德提克浑浊的瞳仁,然后缓缓露出一个笑容来,“爷爷,我长得是不是越来越像年轻时候的奶奶了?”
费德提克的手像触了电似的颤抖了一下,然后他放开了她,他的眼神冷了下来。
“我会尽早和莱尔那边沟通的,订婚宴会在尽快,希望你可以在此之前准备好,布鲁赫少将。”
“是,布鲁赫元帅。”她再次行了一礼,然后说,“那么,我就先告退了。”
“嗯。”
她走之前又看了一眼费德提克,他端端正正坐在房间正中央,灯光照在他的身上,这个年过古稀的老头依旧是联邦最高的掌权者之一。
然后她想起那些人私底下议论他的话——“那个老不死的。”
在出了房间后,一直沉默不言的布兰登终于开口了。
“小姐。”
“说。”
“你确定要和林顿·莱尔结婚吗?”布兰登问道。
“怎么了?”
“他,可是比您大将近二十岁的。”
“那又如何?”她淡淡地说道,“合格的手下是不应该有这么多话的,还是说——”她转过身来,眉目流转着嫣然的光,红唇微勾是魅惑众生的笑。她缓缓走到他面前,伸手拽住他的领子,呵气如兰,“你有了什么不该有的想法?嗯?”
在她如此诱惑的目光下,布兰登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原本写的这章有很猥琐的情节来着
第84章 枪炮玫瑰(2)
“合格的手下是不应该有这么多话的, 还是说你有了什么不该有的想法?……嗯?”
布兰登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她能看到他的瞳孔都开始颤抖了,于是她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 这动作看起来优雅而诱惑。
“小,小姐……”
布兰登的双唇颤抖地叫道。
“啊,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她拉着他的领子迫使他俯下身来, 这个身体一米六八的身高在西方女性中其实只能算是一般,而且很一般,布兰登也并不是特别高, 刚过一米八,但是却已经比她高了不少了。所以她强迫他弯下腰,然后凑近他的脸露出个小说里常说的“邪魅一笑”。
“我还真担心结婚后林顿莱尔那个老家伙怎么满足我呢, 幸好有你在。”
能看到布兰登如矢车菊般迷人的浅蓝瞳孔里的惶恐不安,以及浓烈的仿佛粘稠黑暗一般的刺眼兴奋。
她不用摸就知道他的身体发生了变化。啧。
“啪。“
什么东西失手掉在地上的声音。
她转过头,看到一个女人惊愕的用胖手捂着她的大嘴, 而她小小的羽毛扇已经掉到了地上, 胖女人的目光先是定格在他们的动作上,然后目光又在布兰登下身转了一圈,用一种包含做作的惊讶口吻——反正一听就知道她不是真的惊讶——说道,“你, 你们……”
“哦。”她耸了耸肩放开了布兰登, 也瞅了眼他腰部以下,“如你所见。”
布兰登已经涨红了脸。
“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布鲁赫小姐居然还有这样的风流逸事,”那个女人已经弱柳扶风式的拾起了脚下的扇子, 眼里是算计的光芒,“我想两位女性结为闺蜜的最好前提是能共同保守一个秘密。毕竟小姐你尽管总在外面抛头露面的,但在这方面的名声上,总要有所顾忌,对吗?”
“很抱歉,我对此有着不同的看法。”她对着布兰登勾了勾手指,然后再次用手抓着他的领结把他给拽过来,当着那个女人的面来了个法式热吻。
布兰登这次表现的非常冷静,在吻完后规规矩矩地站在她身后,表情淡漠,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很给她长脸,嗯。……
“我以为我名声已经够差的了,所以再多点什么也没关系,你说是吗?”她双臂抱胸站在那里,脸上是戏谑的笑,“那什么……嗯……”
“希维尔女士。”身后的布兰登适时提示。
“——希维尔女士。”她的双唇勾起半月型弧度,似是温柔,但又如此的触目惊心。
“啊,哈,哈……”希维尔有些尴尬和无措,她只好干巴巴地说道,“布鲁赫小姐还真是潇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