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烬根本痛的难以入睡,他困难的呼吸着。萧烬困难的支撑起来,说道:“哥哥,你回去休息吧……咳咳咳咳……”
独孤染珂着急的赶紧扶着萧烬,说道:“你就不要操心这些事了!好好养伤!”
萧烬摇了摇头,说道:“哥哥,这里是皇宫!咳咳咳咳……”
萧烬咳的脸色有了不自然的红润,他抬手示意独孤染珂听他把话说完。
萧烬继续气短地说道:“后宫之中,是非本身就多……”
萧烬接过康正帝递给他的明皇色绢帕,按住了口,闷闷的咳了一会儿,又说道:“哥哥为了我和妹妹,已经错过了许多。弟弟……是真心希望哥哥能拥有正常的生活。有自己的生活,与自己心爱之人相守相依。咳咳咳咳……”
独孤染珂满面急色,道:“你就不要操心这些事了!”
“哥哥!咳咳咳咳……你听我说!”
萧烬着急的想要解释清楚自己的想法。奈何他的肺部里还有三、五根细小的木刺,让他越是着急,疼痛就数倍的扩大,刺激着他的神经。
“独孤染珂!”康正帝紧锁着眉心,低声呵斥道:“明日早晨你就走!”
独孤染珂又气又恼,嗖的一下从榻旁站了起来,怒目相视道:“你以为我稀罕在你这里呆着吗?别把你自己当成香饽饽了!我不过是因为弟弟病了,你们这里头的人,没一个安着好心思!我担心弟弟的病情,才想留下来陪他的!我倒是成了万人嫌了!”
康正帝看着独孤染珂像龙卷风一样,从他身边怒卷而过,心底很不是滋味。
萧烬看着康正帝得神色,咳嗽了起来,没有说话。
康正帝坐到榻边,伸手帮萧烬拉上被褥。许久,她才说道:“原本,朕以为,你是要以此博得……朕的怜悯之心的。”
萧烬躺着,看向康正帝,虚弱地说道:“我是。”
康正帝重重地用鼻息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萧烬的面颊,说道:“傻瓜,值得吗?”
萧烬看着康正帝泛红的眼眶,说道:“对不起。”
康正帝转过身去,她不想看萧烬的眼泪。她也不愿,萧烬看见她的眼泪。
她们之间,发生了太多故事。虽然算不得多曲折,也算不得多凄美,但是,她们之间走到这一步,终归是谁都不想的。
许久,萧烬还是先开了口:“陛下,您能答应臣侍一件事吗?”
康正帝眉宇动了动,她依旧背对着萧烬,问道:“什么事,你说吧。”
“若是……咳咳……”萧烬赶忙捂着自己的嘴,平缓了一会儿,继续说道:“若是臣侍不行了……陛下……陛下可否帮臣侍照顾好哥哥和妹妹?”
康正帝许久没有说话,她听着萧烬咳嗽了一次,又一次。
康正帝胸口起伏着,但她尽量平静地说道:“朕不许你死。”
“陛下——”萧烬微微蹙眉,他又十分艰难地说道:“臣侍知道,臣侍欠你的太多了。臣侍此生还不清的,只能来世还您了。咳咳咳咳咳……”
康正帝站起了身,她依旧背对着萧烬,她说:“朕,下辈子不愿再与你纠缠了。这辈子,你必须还清!”
萧烬委屈的蹙起眉宇,伸出去摸康正帝的手,却停在了榻边。
萧烬看着康正帝明皇色的身影消失在寝殿的门口,再也忍不住的从眼角滑落了眼泪。
而康正帝在站起来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哽咽,她双手紧紧的攥成拳,迫使自己不能落下泪来。
康正帝的心情是很复杂的,她一面还在介怀萧烬当初选择了家人,而不是选择她。另一面,她又难受。她难受萧烬这样低于尘埃的在向自己告饶屈求。而自己,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
康正帝去了大明宫延禧殿,唐越依然在安静的看着医书。
直到柴胡进来又剪了一回灯芯,唐越这才放下手中的笔,道:“陛下心情不好。”
康正帝用鼻息重重地呼出了口气,说道:“他……还能治好吗?”
唐越微微蹙了蹙眉,点点头,说道:“慢慢调养,佐以食疗,应该可以从肺部清出去这些木刺。只是有两味药,不太好找。”
“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术芫(yan)和藁(gao)本吗?”康正帝问道。
“对,臣侍修改了一下药方。加上这两味药进去,应该很快就能把木刺排出体外。”唐越说道。
“多久?”康正帝微微眯着眼。
“三到五个月左右。只是之前挑刺的时候,经络血管多有损伤,就算是这些木刺都完全排出体外了。肺部的伤,加上皮肉经脉的伤,少则要有五年不能生养。”唐越认真地说道。
康正帝袖子下的拳紧了紧,又问道:“那也就是说,只要调养的好,其实对于生命,是无大碍了吗?”
唐越垂下眼帘,沉思了片刻,说道:“这行医不是算数字。臣侍给陛下说的,是最好的理想效果。”
康正帝的心像是被钝器狠狠地杵了一下,她缓缓地问道:“越,你,告诉我最坏的结果吧。”
“最坏的结果就是:木刺还有许多细碎的渣滓留在了肺部,或者木刺并没有排出来,刺破了肺管或者别的什么……”唐越想了想,继续说道:“那么,萧宝林的状况,会越来越差,就剩下不到一年的寿命。”
康正帝眯了眯眼,她站起身说道:“辛苦你了,越,我先去陪陪他……”
“陛下……?”萧烬看着康正帝让夜三除去了她的广袖流仙裙,走向了榻边。
“怎么?不希望朕陪你?”康正帝走上了软榻,问道。
“陛下陪了臣侍数日了,理应去后宫,看看其他众位君侍了。”萧烬虚弱至极地说道。
“自己的身子,自己不操心,倒是旁的事情,想得挺多。”康正帝躺在萧烬旁边,也不敢搂他,她生怕怎样碰他,他都会疼。
萧烬看着康正帝,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似的。他伸手穿过康正帝的颈项,说道:“陛下……”
“你别动,你别动!”康正帝吓坏了,赶忙将萧烬扳过身,说道:“唐越说了,让你平躺着,你就不要乱动了,万一肺里的木刺游移了……”
萧烬抿了抿苍白的嘴唇,说道:“可是……我想搂着你。”
康正帝想了想,将萧烬的胳膊打开,自己依偎在他的臂弯里,说道:“这样,就可以了。”
萧烬的眼角滑落了一颗滚烫的水珠,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他明明并没有觉得悲伤和难过。
“陛下,你能不能陪臣侍说会儿话?”萧烬问道。
“你说吧,少说几句,等你病好了,朕天天陪你说。”康正帝将手臂轻轻地搭在萧烬的腰上。
“哥哥发脾气,陛下可知道为什么?”
“嗯?”康正帝愣住了,问道:“他不是因为朕让他去请你妹妹,结果不愿意去,又担心后宫之中,有人会趁机害你。所以,想要亲自照顾你,而你又不肯,才生气的么?”
萧烬缓缓地呼吸着,又气若游丝地说道:“并不是。”
康正帝纳闷了,她抬起头,看着萧烬的侧脸,帮他擦去了眼角的泪渍。
“哥哥自从找到了我,就把心思,全部放在了我,和风语阁上。而如今,我不需要他的照顾,对他来说,就是将他一个人推了出去。”萧烬坚持着说完了整句话,又开始微微的咳嗽起来。
“你别忍着不咳嗽,也别咳嗽的太狠,你这肺……”康正帝有些气恼自己的无力,继而说道:“无非就是让他去找你妹妹,让别人去请……朕不想让任何人知道风语阁是朕的耳目。况且,他一个清白的公子,天天在朕的寝殿里,再怎么说,都不好听。”
萧烬抿了抿唇,再没有说其他的话。
次日,独孤染珂出宫去请了夜留殇。而他坐着马车出长乐门的时候,却碰巧看见了礼部尚书府上的车辇停在了门口。
独孤染珂倒也没多想,便与之擦身而过。
公孙琪越一副皇帝公爹的气派,趾高气昂的下了马车。他换乘凤太后专门为他派来的八凤首轿辇时,也没有丝毫的虚礼。
这四角有双凤首的轿子,是凤太后特有的仪制。何宫侍看在眼底,脸上却没露出来半分微词。
公孙琪越的本意,其实是想端好威仪的架势,不要给凤后落了脸面。可是,他的出身,毕竟是奉国公府庶女的嫡子。他这样的做派,非但没有起到任何张脸的作用,反而叫人看去却生出了更多的腹诽。
“哎呀,亲家公,何须行此大礼呢!”凤太后虚扶了公孙琪越一把。
“凤太后宽厚,可是臣夫这礼数还是不能缺的。凤太后近来身子可还爽朗?”公孙琪越手心都是汗,可他不能让人看出他心底的不踏实。
“哀家这身子骨,都是老毛病了,爽朗不爽朗的,也就那么回事。”凤太后闻到了公孙琪越身上浅浅地龙涎香味道,忍不住又有些胃里抖擞。
公孙琪越噙着贵夫的礼貌式浅笑,说道:“倒是犬子让凤太后操心了。”
“凤后仪态大方,都是亲家公教导有方。让哀家不省心的,只是陛下罢了。唉……咱们好容易见上一面,不提这些让人伤神的事。”凤太后说着,就扶着额头,摆出一副十分头疼的样子。
“哎呀,这些恼人的事情,凤太后就叫犬子去操心好了。您是真正该享清福的人呢!”公孙琪越堆着一脸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