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衣不敢不回,低低的嗯了一声,就听谢氏道:“前几日你冲撞嫡姐,老太太罚你抄写佛经女则,看来是罚的轻了,你根本没往心里去,今日又固态萌发,还是当着我的面,跟我说说背着我,你二姐吃了你多少排头了?”
娴衣大惊,太太这是要往她身上强安罪名,她急忙道:“太太,是姐姐她先挑姨娘的错处,我看不……”
“四小姐糊涂了么!”颜姨娘惊的大喝一声,打断了她将要出口的话,“太太,四小姐年纪轻不懂事,您别跟她计较了…”
☆、60.整治(三)
60.整治(三)
“嘶,”谢氏头上吃紧倒抽了口气,怒骂道:“下这么重的手,你是想要我的命么?”
谢氏忽然发作吓得颜姨娘一缩手,急忙道:“太太恕罪,是婢妾一时没控制好力道,让太太吃疼了!”
谢氏哼笑一声,冷然看着娴衣,淡淡道:“在娴姐儿心里,我竟当不得你喊一声母亲!你维护你姨娘倒是上心,怎么?这府里是少她吃喝了还是克扣她份例了?你姨娘委屈辛苦,那晚晚几次三番受伤就是活该自找的?莫非一定要把晚晚逼死你们才肯罢休?”
谢氏的话掷地有声,她们二人惊呆在那里,
颜姨娘回过味来,一把将娴衣拽倒跪在地上,哀哀哭泣道:“太太,四小姐年纪小,口无遮拦的并非有意如此,她怎么敢生出这般大逆不道的心思,您可千万别听信旁人挑拨……”
旁人挑拨?说的是谁?
府里除了她们二人跟她不是一条心之外,还有谁会做这种阴私之事!
从前晚晚不懂事,任性妄为言语之中多有不妥,她这个做母亲的也没法偏袒,可自从她伤了头之后,性子变得比从前懂事了许多,让她们一点错处也挑不出,这就开始在她面前给晚晚上眼药了,真是可笑。
“我记得娴姐儿跟晚晚是同一年的吧,晚晚是八月出生,娴姐儿的生辰是十一月,年纪也不小了,却还这般不懂事,亏的是在府里,要是嫁了人,岂不是要让人笑话我们夏府的女儿没教养?”
颜姨娘大惊失色,谢氏这番话,是在斥责自己没有尽到教养好女儿的责任,若是娴衣没教养的名声传出去了,以后还有哪个好人家会上门提亲?
颜姨娘忙膝行几步上前,对谢氏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太太,婢妾蠢笨教养四小姐总有些力不从心,怕误了四小姐,婢妾恳请太太将四小姐放在跟前,给您端茶送水伺候您汤药,听听您的教诲,以后便是四小姐嫁了人也不会给夏府丢脸,更不会带累府中的名声。”
果然是聪明伶俐,难怪丈夫会对她这般上心,听一就能思到十的机敏,若不是早先发觉了她的阴毒,怕她会被这番话说动了。
从前刚回府的时候不想将娴衣养在她这里,怕她们母女二人生分了,如今快到议亲的年纪了,就想放她这里给镀一层亮,说成是一直养在嫡母名下,想说个好人家,真是做梦!
“你是看我身子太好了,要给我找些事做么?”谢氏冷冷斥道。
颜姨娘也知此事谢氏不会轻易同意,心中暗恨她的大意,又道:“太太,咱们府中的几个哥儿都大了,弟兄姐妹往后必然是要互相帮衬的,四小姐常念着太太的好,今儿还直说太太病的久了,要来给您请安。”
颜姨娘明里暗里的说三皇子是她外甥,不日后回宫必然少不了她这个姨母的好处,而她这个当家太太若是帮衬娴衣一把,日后三皇子也会帮衬着辰哥儿跟彻哥儿。
实在是不知所谓,三皇子在外头养了已经不是一年两年,皇上若是当真疼爱这个孩子,怎么会安心放他在外头。
☆、61.整治(四)
61.整治(四)
据她所知,太子每日卯时就起得起床,文治武功样样都要学,直到太阳落了山天全黑了才能歇一歇,入睡前还要看几篇太傅划的文章,这般辛劳足以说明皇上的重视。
反观三皇子,隐秘的从那场纷乱之中救出,在外面由着颜氏养了三年,后放在夏府一放就是五年,这当中皇上一次也没来看过这孩子,平日里的功课更是不问,亲疏远近一眼便知。
颜姨娘莫不会以为满天下就她一家出了贵妃吧?
入了宫生了子嗣封了妃的外戚人家,云浮城一抓就一把,都是簪缨世家谁能比谁差?
谢氏有些嘲讽的挑着嘴角,长姐如今已是庄妃,比起早薨的宸贵妃自然是活人更得皇上的心一些,皇室宗族之中最不缺的就是妃嫔,活着的时候往日恩爱还能一点点的磨没了,更何况是死了?死了便真是什么都没了,想要皇上念着人活着时候的那点好,就跟树上掉下的一片叶子一般,轻飘飘的。
娴衣听闻自己亲娘要把她往外撵,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姨娘,我不要!”
“你给我闭嘴!”颜姨娘只觉得头痛的紧,女儿被她宠坏了,察言观色的本事没长半分,只知道逞强好胜,一点脑子也不动,当她愿意求谢氏么?还不都是为了她!
“姨娘好大的气性,府里的主子也敢这般呵斥,真当咱们都是不会喘气儿的了?”安嬷嬷刚好打帘进来,听到颜姨娘的那声怒吼,一撇嘴嘲讽便溢出嘴角,“刚老太太还让奴婢来看看太太,怕太太病着不爱惜身子,让奴婢从库房里领了几支鹿茸来给太太,没曾想在院子里就听见颜姨娘这般粗声大气的讲话,便是我们这些当了几十年差的婆子都是头一回见呢。”
颜姨娘气的直发抖,果真是墙倒众人推,从前她管家的时候,这老东西见了她只会腆着一张脸笑,如今却敢这般的斥责她,等意哥儿回了宫中,她要一个一个的亲手收拾这些势力的奴才,让她们知道知道自己的手段,看她们还敢不敢狗眼看人!
谢氏起了身让萱草去搬小杌凳来给安嬷嬷坐,担心的问道:“老太太那里还好?晚晚刚刚领大夫过去,可有瞧了病症?”
安嬷嬷不敢托大,只侧身虚坐了个边,笑着回话:“大夫说老太太的病是旧疾了,需要仔细调理,不可再动气,老太太让奴婢来回太太您一声,说您有心了,自个儿身子不爽快还去找了大夫给她瞧病,让您爱惜些身子,又吩咐奴婢包了两支鹿茸来给您调理身子。”
谢氏点点头,“老太太的身子无碍便好。”
随后扫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娴衣,眉头皱了皱,“娴姐儿还跪着做什么?我可不敢受你的这一跪,别一会再出了好歹,如玉,还不扶她起来?”
颜姨娘大恨谢氏在下人面前这般不给她脸,嘴角抿的死死的,伸手扶了娴衣起来,有些不甘心道:“太太,四小姐……”
“不必说了,如玉,我从前当你是个懂事的,怎么你今日这般没个轻重?你是看我身子太好了么?一定要我累出个好歹来才罢休?”谢氏揉揉眉心,一副劳累的模样,“行了,你们都下去吧,让我清静清静,一大早的吵的脑仁都疼。”
颜姨娘不情不愿的携着娴衣退了下去。
☆、62.针灸
62.针灸
福寿堂中,简安礼手持尖尖银针,一手轻轻按着夏老太太的虎口穴,一手快速捻动银针,在手掌的几个穴位扎了好几针,又拿出艾条,点燃之后在穴位处小心灸着。
老太太咳了几声,有些发喘,初时还感觉银针刺的地方又麻又涨,难受的厉害,灸了段时间后发现自个咳喘竟然好了许多,额上还出了细密的汗,浑身十分舒畅。
见婵衣在一旁瞪着眼睛仔细瞧着,侧头笑道:“你这个小猴儿这般好奇,一会也给你好好的扎上几针。”
婵衣小脸一皱,看起来倒真像一只小猴儿,她连忙摆手:“晚晚可不要被扎成筛子,看着就疼的很,还是祖母慢慢享用吧。”
老太太嗔笑着瞪她一眼,回头问简安礼:“这位小公子的医术真是高明,不知是哪位神医的弟子?”
简安礼轻轻一笑,低声说道:“在下师从觉善大师,师傅不喜旁人叫他神医的。”
老太太恍然大悟的点点头,直道:“原来是觉善大师的高徒,怪不得怪不得……”
简安礼算着时辰,收了艾条,拔了针,又用药粉轻轻涂了针眼,“老太太一直咳喘是因情绪起伏过大导致的,明日我再来给老太太灸足下穴,连续灸七日便不会再喘了,只是您这病还是得需要养。”
婵衣忙点头,前世祖母就是因为后宅不宁,总是置气才那么早就去了的。
“那祖母的病能根治么?早前祖母身子就不好,晚晚担心……”
简安礼笑了笑示意她安心,“老太太的身子并不孱弱,许是平日里操心的太多,才会有急症,多养着就好了。”
后又补充了一句:“平日里的汤药也要用些温和的,那些虎狼药不能再吃,老太太的病症看似凶险,其实缓缓就能好的,那些药吃多了会伤及根本,以后若还有咳喘,就按手心我灸的这几个穴位,按一盏茶的时间就会缓解了。”
婵衣这才松了一口气,又在手心里戳戳按按的,默默记住这几个穴位,转头去拉老太太的手,轻声细气的说道:“祖母,您听到了没,以后可不兴再吃那些药丸了。”
老太太伸出自己苍老的手,轻抚着孙女软软的小手,“是,我们晚晚说的对,祖母要好好的,要看着祖母的乖囡囡长大了嫁人生子才能闭眼。”
婵衣嘴里立刻‘呸’了两下,然后拉着老太太的手放在桌上,煞有介事的道了几句佛,“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佛祖千万别当真,祖母身子一定要健健康康的,起码得活到两百岁。”
老太太忍俊不禁,扑哧笑了,直捏婵衣的脸:“两百岁,那祖母不成了妖怪了!”
婵衣嘟起嘴巴直滚到了老太太怀里,“哪里是什么妖怪,这叫人瑞!祖母您不懂就别瞎说!”
老太太哈哈直笑,从小养在身边的孙女一直是她的开心果,就是为了她,自己也得好好的把身子养好。
婵衣见老太太笑的开怀,心中压着的石头也落了地,祖母的身子总算是没有大的问题,她也就能够放下手来收拾颜姨娘了。
☆、63.利用
63.利用
安嬷嬷回来了,看屋子里和乐融融的样子,将刚才在东暖阁看到的事情咽回肚子,笑着回禀道:“太太收了鹿茸,让奴婢嘱咐老太太说要多注意身子。 ”
老太太点头,神情里带着些无奈:“可怜她自个儿还病着,却还得操心我这个老婆子。”
婵衣扯开嘴笑道:“您要好好的养身体,您能好便了却了母亲的一块心病。”
老太太轻轻抱了抱她,见小女孩子明眸皓齿,眉眼之间带着关切,心里暖洋洋的。
简安礼收拾好药箱,老太太又多给了许多封红谢仪,就要告辞,婵衣忙从老太太怀里跳出来:“我送送安礼公子吧,他是大哥哥的好友,我得多尽尽地主之谊。”
老太太指着婵衣直笑,跟安嬷嬷道:“这么点小的囡囡就要学大人般装模作样,真是笑死我了。”
婵衣行了礼,对老太太努努嘴:“祖母就知道笑话晚晚,晚晚送送公子也好再仔细问问祖母的身子该如何调理,省的您不上心!”
两人走在路上,婵衣侧头看着简安礼那张脸沉得跟碳一样黑,忍不住笑了笑,他此刻怕是早不耐烦了,还偏偏得装出一副高深的模样。
“安礼公子可是觉得刚刚晚晚教训庶妹有些不妥?”
简安礼没想到她会直接开口问,侧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女孩儿脸上被风吹的有些发红,眼眸却亮如繁星,思及自己的处境,只淡淡道:“这是小姐的家事,礼不便多问。”
“其实你有的,你脸上写着的,”婵衣眼神有些发黯,轻声道,“可我不能看着母亲被她们害死还无动于衷……”
婵衣轻轻吐出口气,然后转头看着他语气婉转:“我母亲与诚伯侯夫人从小是手帕交,母亲再过些时日便会邀请诚伯侯夫人来家里做客,安礼公子若是信得过我和哥哥,到时……”
简安礼脚步一停,转过头惊讶的看着她,面色阴晴不明。
婵衣攥着手中的暖手抄,笑了笑,“安礼公子不必如此惊讶,云浮城就这么点大,哪个簪缨世家出了事能瞒得住那么久?”
言下之意就是,他的身份她早得知,所以才会那么放心的请他来给她的家人瞧病么?
简安礼有些拿不准,师傅回来说姨娘是多年愁思导致身子虚弱,已经大限将近,他想着无论如何都要见一面,好让亲娘安心,却没想到他想见亲娘一面是那般艰难,府里的人将他当做疫病,不要说踏进内院了,就是外院都不肯让他进。
简安礼垂着眸子,眼睛看着足下的几方青砖,他已经不太记得诚伯侯府的事情了,只隐约记得亲娘住的院子里也有这样的青砖,那时候亲娘抱着他,声音软软糯糯的哄他睡觉,每每忆起,他总觉得比师父讲的佛经还让他心安……
“……这,是小姐的谢仪么?”
婵衣闻言一愣,随即摇头,这哪里算什么谢仪,她自己也有私心在里面,只是不能对他言明罢了,暗暗叹了口气,“公子若是不喜,就当晚晚多言了。”
简安礼没有立即回答,沉默着随她走过深宅大院,穿过蜿蜒回廊,直到外院的垂花门出现在眼前时,他抿嘴低声道:“礼谢过小姐!”
看着他走出垂花门,少年单薄的身影越行越远,婵衣心中发紧,利用这样的少年,佛祖也不会饶恕她的吧。
☆、64.出事(一)
64.出事(一)
婵衣一回头就见娴衣和夏明意二人从垂花门走过来,离她只有几步之遥。
婵衣挑挑眉,不打算理会,绕过他们往前走,却听娴衣在身后嚷道:“二姐姐,你竟然在府里私会外男!”
婵衣闻言一愣,什么私会外男?
她只是送简安礼出府而已,难不成娴衣说的是她跟简安礼?
她心里只觉得可笑,转身瞪了她一眼,讥讽道:“四妹妹是不是脑子不好使,无论什么人,但凡与我在一处就成了私会?你当这么多丫鬟婆子都死了瞎了?”
娴衣被她一番话气的够呛,紧握拳头直想揍她一顿。
婵衣挑着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眼中讥讽之意更深,“莫非早晨的那一巴掌还不够让四妹妹谨言,需要再来一巴掌才记得住?”
想到早晨被她当着下人打脸,娴衣心中就怒不可揭,几步上前用力推了她一把,大声道:“你凭什么打我?父亲都没打过我。”
婵衣冷不防被她推到受伤的胳膊,疼的踉跄了一步,险些坐到地上,夏明意在她身后及时扶住她不稳的身子,几乎将她整个人拥进怀里。
婵衣眸光发冷,站稳之后挣开夏明意的胳膊,怒道:“夏娴衣,你敢对嫡姐不敬,看来那一巴掌确实轻了,还拿父亲说嘴,你若在父亲面前也这般放肆,你看父亲会不会责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