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皱起的眉心渐渐微松,楚少渊温和的笑着,“好啦,赶紧吃饭吧,这一碗羊肉汤下去,最少能出一身的汗,”他一边说一边腾出一只手来帮她夹了一片羊肉,喂到她嘴里,“这样你待会赶路的时候就不会很冷了,所以要快些趁热吃!”
婵衣发觉自己没办法拒绝他那张带着温和笑容的脸,张嘴将他拿筷子夹着递到她嘴边的羊肉含进嘴里,咀嚼了几下,肥瘦均匀的羊肉吃上去肥而不腻瘦而不柴,羊肉上带着的汤汁十分浓,肉质也被炖的很烂,吃在嘴里有一股子幸福的味道。
说实话,她并不是一个特别喜欢吃羊肉的人,若不是做的十分好吃,她基本是不碰羊肉的,而他就连她的喜恶都顾及到了,她压下的眼泪又有些汹涌。
她连忙咽下羊肉,松开拉着他的手,“我自己来,你也快吃!”然后拿起筷子,将碗里的羊肉片夹了一半到他的碗里,“都这么瘦了,还不赶紧补回来!”
☆、367.啰嗦
367.啰嗦
话是责怪的话,可听到楚少渊耳朵里,却怎么听都带着股子甜蜜的味道。品 书 网 ()
“好,我努力补回来,”他一边拿筷子吃羊肉泡馍,一边看着她笑道:“但若补不回来,到时候你可不许嫌弃我。”
“谁说我嫌弃了?”婵衣皱了皱眉,将碗里的羊肉又夹了一筷子给他,“多吃一些,这样瘦,要是让母亲看到了,一定又要难过了……”只是说母亲看到他瘦成这样会难过,却没说其实自己看到他手指上的伤痕,心里更是像刀割一样的疼。
楚少渊瞧见她脸上带着毫不遮掩的担忧,忙收敛了玩笑的心思,轻声安抚:“晚晚别担心,如今我回来了,一切都会好的,你在云浮安心等我。”
婵衣点了点头,看到楚少渊眼底浮动起的那一抹淡淡笑意,猛地察觉到自己似乎有些太啰嗦了,连忙低下头去,慢慢吃着泡好的饼跟羊肉,心想,什么时候自己变得这么喜欢絮叨了?
楚少渊倒是没有觉得她啰嗦,脸上的那抹淡淡笑意渐渐带了些讥讽,心里却是在想代州的那场战役,他后来仔细看了战场上死的人,大约知道了这场仗是怎么一回事,不由的冷笑一声,太子是个蠢货,卫风说什么便信什么,现在被算计得死死的,若太子就这么回了云浮,马市还是姓卫,雁门关还是卫家的天下,太子这一趟不但将差事办砸了,更会给当今皇帝,他的父亲带来更多麻烦,而卫家,则更是站到了风口浪尖上,这次不能够轻轻拿下,往后就要费更大的力气,以父王的性子,费了这样的功夫,卫家最后能得个什么下场,也是显而易见的。
可这样还远远不够,他要的绝不仅仅是卫家失势,他要更多!
之前他人在关外,对雁门关的事无法插手也就罢了,如今回来了,他便绝不会让事情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他眼睛垂下大口大口吃着汤里爽滑劲道的粉条,喝了几口汤,整个身子瞬间便暖和起来。
再抬头看一眼身边小口吃着羊肉的女孩儿,心里也一片暖意融融。
结果婵衣离开雁门关的时候,楚少渊却没能来得及送她,因为魏青在他们刚吃过早膳就来禀告他,奉安北候之命来接太子的侍卫到了,他若是不赶回去,只怕要错过了先机。
婵衣当下便撵他回去,说:“快去忙吧,我在云浮等你,这一趟我悄悄来的,你若送我离开,怕回头就被人察觉了,反倒不好,况且你昨晚没在卫所,只怕已经有人注意到了,现在安北候派的人先来了,你总要看看他们究竟是想搞什么鬼,才好应对,再说我也不喜欢离别的场面。”
他们不过是分开一段时间,又不是生离死别。
楚少渊也怕他会舍不得婵衣,想了想便点头应允,嘱咐她:“回了云浮,你安心在家等我,我解决了雁门关之事便……”
婵衣却嫌弃的说了一句:“你好啰嗦!赶快回去吧1
楚少渊忍俊不禁,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这才恋恋不舍的回了卫所。
婵衣打点好了行装,便与锦心一同上了马车,沈朔风驾车快马加鞭的往云浮赶。
……
云浮城夏家,玉秋风淡着眼睛看了眼面前的少女,头皮有些发麻。
也不知夏小姐的这个表姐是怎么长大的,她都说自己脸上身上发了团疹,见不得风也出不得门,更别说是去什么寺院佛门了,她偏不信,还一定要揭开面纱瞧个仔细。看完了只说了几句,“怎么这么不当心?什么时候能好?”这样不轻不重的话,便开始絮叨自个儿家的事儿。
从兄长的婚事一直絮叨到她母亲最近又给她做了几套衣裙,又打了些什么首饰,甚至连她又学了些什么点心,得了些什么新花样子也要说上半天,她听得是昏昏欲睡,可这姑娘却是越说越开心,茶换了好几盏,点心吃了两盘子,还意犹未尽。
夏家小姐若是再不回来,恐怕她就要先忍不住露馅了。
玉秋风在心里烦躁的暴走了,可面儿上还得装出一副感兴趣的模样,时不时的点头说上几句:“是吗?竟是这样,好看么?等我好了一定去瞧瞧……”
谢霏云只觉得婵衣今日有些恹恹不振的,也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婵衣最近变化大了,总觉得她的个子好像高了一些,身量又好像胖了一些,这才不过几天没见罢了,怎么长得这么快?
不过这样的疑惑她也是想了一下,便揭了过去,埋头跟她咬耳朵。
“晚晚,你听说了么?最近云浮西郊来了许多从幽州避难过来的灾民,好像是说幽州那头大雪下了好几天,积雪厚的都压塌了房子,许多人因为家都被埋了,就一路乞讨到了云浮,昨天我娘身边的常妈妈去庄子上查看账册,结果一瞧,那难民人挤人的,西郊的破庙都注满了,路上还能看见好些个难民,一个个面黄肌瘦看上去可怜的很。”
玉秋风在心里默叹一口气,可怜,你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姐懂得什么叫可怜?这样的事这样的人,在你们眼中也不过是件稀奇事罢了,可落到那些灾民身上,却是实打实的艰难。
她抚了抚额头,道:“可怜又能如何,朝廷不作为,那些灾民也只能过这样颠沛流离的日子。”
谢霏云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晚晚,这话可不太像你说的,你上回来还问我在泉州有没有见过那些遭了水患的灾民,还说若是云浮也有这样的难民,你定要做些善事帮帮他们,怎么今天我说起来了,你反倒说这样的话了?”
玉秋风心中大呼一声“糟糕”,一时间竟忘记了用夏小姐的口吻说话了,她忙笑了笑,道:“不过是有所感叹罢了,表姐莫怪。”
谢霏云更奇怪了,晚照从来没叫过她什么表姐,从来都是亲亲热热的喊一声“霏姐姐”,怎么病了,反倒是疏远了起来?
玉秋风见谢霏云露出疑惑的神色,心知自己是有些地方被她看出了马脚,连忙岔开话题:“那么多灾民到云浮,想必朝廷不会这么放任下去,也不知会出什么事。”
谢霏云的思路被她的话带走,不再纠结这件事,将她听到的小道消息倒了出来:“最近天气不太好,钦天监看过天相,说最近可能会变天,许多人家开始储备粮食,连我娘都开始担忧今年的米粮会不好买,已经在打问家里的存粮了。”
……
ps:下面开始走剧情了,小意会尽快加快剧情哒~
☆、368.机会
368.机会
玉秋风透过糊着一层薄薄的桃花纸的窗棂望了望外头的天空,天空中的云压得很低,不像之前几日那般晴空万里,反而是多了种山雨欲来的感觉,心中有些担忧,沈朔风跟夏家小姐不知此时到了哪里,说幽州大雪,那他们如今可还好?
谢霏云说了半天,却见她一直不做声,以为她是没精神,便止了话题:“……你既病着,我就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你,”她说着话,起身告辞,玉秋风也站起来,她连忙阻止:“不用送了,你还病着,听母亲说这种团疹见不得风,不然更难好了。 ”
玉秋风目送谢霏云出了院子,又抬眼看了眼天际,忽的皱了皱眉。
阴沉的天空开始渐渐的飘起了雪花,是那种雨中夹着冰粒子的雪,打在脸上冰凉,落下来几乎立即就变成了水,慢慢的,地面上就湿了一层。
如今三月都已经快过完了,马上就要进入四月,可天气却无端端的变化万千,让人心中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
宁国公府,顾曼曼端端正正的跪在常氏的牌位前,手中捏着三炷香,恭恭敬敬的磕头上香,眼睛盯着牌位上头的字,娇艳的脸颊上满是难过与懊悔。
过了这么长时间,她还是不能接受母亲已经过世的事情。
如嫣站在祠堂外头的廊檐底下,看着廊檐上头挂的白色纸灯笼上垂下来的黑色穗子,微微愣神,就听顾曼曼在里头喊了一句:“如嫣!”
她急忙抬脚进去,跪在常氏牌位前面,侧身小声问道:“小姐有什么吩咐?”
“你可知道世子今天去哪儿了?”顾曼曼抬着眼睛看着如嫣,眼睛里头幽深的像是藏着一潭能够将人吸进去的死水。
如嫣垂下眼睛,回道:“世子爷出门未曾吩咐过奴婢,不过奴婢先前听世子爷说过,今日王家公子似乎是约了世子爷,想必世子爷是去了王府。”
顾曼曼眉头微敛,目光停留在如嫣脸上,带着几分审视,将如嫣看得心中有些难安:“哥哥回来,最为看重的是你,青夜宫的事情是不是你在背后挑唆哥哥,哥哥才会将我拘在家里,哪里都不许我去?”
如嫣听顾曼曼的话中饱含着浓浓的怨气,怎么敢承认?连忙摇头道:“世子爷是觉得青夜宫毕竟是江湖草莽,您这样的大家闺秀与他们交往太过密切终究不妥,所以才会将您拘束起来。”
“是么?”顾曼曼慢条斯理的起身,抚了抚衣裙上的皱褶,“哥哥成天的忙碌,也不知他究竟是在忙什么,母亲的仇他不想着报,那就只有靠我自己了,如嫣,你是我房里的大丫鬟,有些事情我也不避着你,你该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才对,既然你能联络上青夜宫的人,想必给他们带个信,也不是什么难事。”
如嫣心里有些吃惊,没料到顾曼曼竟然还是这样冲动,联系上青夜宫又能如何呢?世子爷不许的事,即便是顾曼曼,也讨不了什么好,更何况是她了。
她连忙劝道:“小姐三思,这事儿毕竟是世子爷的吩咐,您想想看,世子爷是您的亲生兄长,天下间再没有什么人是比世子爷还要疼您了,您听世子爷的总不会出错,再一个,世子爷吩咐过奴婢,让奴婢尽心尽力的伺候您,您若是总与那些江湖草莽来往,您让世子爷情何以堪?”
“哼,你打量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顾曼曼忽然一把扯住如嫣的头发,恶狠狠的将她按在地上,“你们这些骚蹄子,一个个的就想着怎么勾得我哥哥将你们收做房里人,我吩咐你做什么事你都敢拿乔,看我一会儿就让人牙子进府发卖了你!”
祠堂的地上一片冰凉,如嫣被按在地上,只觉得自己大半个身子都冰冷无比,可又不能推开身上的人,耳边听得她这般骂自己,她觉得自己简直无法忍受这个阴狠跋扈的小姐了。
“……小姐若执意如此,奴婢也没法子,只是奴婢还是要劝小姐一句,即便是没有奴婢,世子爷也不会让您再接触那些江湖草莽。”
淡淡的话钻进顾曼曼的耳中,让她忍不住咬牙切齿起来,拽着她就往祠堂外头走,一边走一边嘴里大声喊道:“来人!去府外请人牙子来,我今儿不把这贱婢发卖了,她是不知道我的厉害了!”
下人当中有那机灵的,听顾曼曼吩咐,立即转身就去了府外头找顾奕了。
等顾奕得了信回来,就见顾曼曼让人唤来的人牙子已经入了府,此时正要领如嫣出府,他一把拦下。
“曼曼,你这又是发哪门子的脾气?”顾奕不悦的看着顾曼曼,自从他回府之后,他的这个胞妹就整日的闹腾,家里头时常被她闹的鸡飞狗跳,连下人们都胆战心惊的。
顾曼曼瞪着眼睛指着如嫣道:“这个贱蹄子目无尊卑,忤逆我的吩咐,若将她留在府里,那往后我的话还有哪个下人肯听?不如早早打卖了,也省得污了眼睛。”
如嫣忙道:“奴婢冤枉,世子爷吩咐过奴婢要好生侍候小姐,要保护小姐的安危,奴婢只是不想小姐以后遇见危险,才会……”
顾奕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说下去,“你忠心护主,我自会赏你,你先下去吧,”说着又转头让人打发人牙子出了府,对顾曼曼道:“你,跟我过来!”
顾曼曼原本是心情不佳才拿如嫣出气的,见顾奕救下如嫣,顿时憋了一口气,就等着没人的时候跟他发放,听他这么说,便跟在他身后进了书房。
书房门一关,顾奕劈头盖脸就骂顾曼曼:“你今年十五了,不是七八岁大的娃娃,即便是心里不痛快,也不能这么由着性子来!如嫣可是你房里的大丫鬟,你为了这么一点点小事打卖了她,往后你房里的下人,还有哪个敢对你忠心?”
顾曼曼抬头看着顾奕,脸上的神情有些不可思议,想也不想的回嘴道:“哥哥这么说是在怪我?我房里的那些丫鬟如今都只听你的不听我的,这样的丫鬟我要来有什么用处?还不如全都打卖了出去!”她气鼓囊囊的又添了一句,“还有,哥哥,母亲死的蹊跷,你不帮母亲报仇,却反倒处处限制着我,你不作为便罢了,为何还不许我来报仇?这是什么道理?”
看着顾曼曼几乎要急红了眼睛,顾奕无奈极了,被她这么逼问之下,皱眉说道:“母亲的仇我一早就说过我会报的,不然你当我这些天都在忙什么?你且看好了吧,再过不了几日,便会有名正言顺的报仇机会到我们面前来。”
☆、369.灾民
369.灾民
顾曼曼听得顾奕这番话,好奇心立即被挑了起来,连声问:“是什么机会?”
顾奕却三缄其口起来,让顾曼曼心中好生不痛快。
“哥哥,你说母亲的仇你来报,可你却连一点风儿都不漏给我听,你可知我每日在家面对母亲的牌位心中有多恨?我恨不得跟夏家人同归于尽!”顾曼曼目露凶光,面容狰狞,声音中带着浓浓的不甘心,顿了顿,声音才低沉下来,“可却被整日拘在府里连去一趟大佛寺都不能,再过几日就是母亲的百日了,总得让寺里的高僧给母亲好好的做几场水陆道场才行吧?”
顾奕听顾曼曼说的委屈,也忍不住心软起来,母亲在世的时候最疼曼曼,无论去什么地方都要带着曼曼,而他是男孩儿,母亲再疼爱他,也不能日日将他带在身边,所以曼曼跟母亲是最亲近的,母亲去了,曼曼心里想必要比自己还难受数倍。
他一想到自己听到母亲过世的消息,心里那股子想要将夏家人碎尸万段的心情,便更加心疼妹妹,不由的放低声音轻声道:“让你知道知道也好,省的你每日在家总是想东想西的,”顿了顿,他又道,“这几日天气不好,听王子墨说幽州燕州那边如今正下着大雪,许多地方都闹雪灾,很多灾民从幽州燕州过来,缺衣少食的,云浮城守卫不敢将他们放进来,他们便都在城外的西郊,有些耐不住严寒冻死了,也有饿死的,许多大户人家已经在抓紧收粮,若是天气再这么变化下去,只怕今年不是个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