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孩子总是这样急性子,你让我如何放心的下?还好往后你公公婆婆都不在云浮城,你自个儿当家做主,没人在你头给你脸色看,否则……”
“母亲,您别哭了,”谢霜云以前再不情愿闹的再凶,也没有将周氏气成这样,这一回见到周氏的眼泪,她委实是扎扎实实的被吓了一跳,“都是我的不是,往后我绝不会这样了。”
“你这个傻孩子,”周氏轻抚她的额角,“从前你父亲高不成低不,才给你定下了这门亲事,你如今不满意,也不过是不满意朱璧他的差事不好,等过了这段日子,时机好转了,你父亲总能将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到时候你是他仕途最大的保障,他如何会不待你好?而且朱家祖训有不过四十不能纳妾的规矩,你往后的后宅里头干干净净,没有糟心事儿,多好!你莫要去羡慕那些位高权重的人,远的不说说近的,你看看瑿姐儿如今过的什么日子,她不也是嫁了个身份尊贵的人么?她的日子你可愿意要?”
谢霜云也听说了朱瑿的事儿,她一想到落胎这样的事儿居然能被一手压下去,觉得浑身的血都要被凝固起来了,连忙摇头:“母亲说的是,我不该想左了,瑿姐儿她也太难了。”
而被说到的朱瑿这会儿却百无聊赖的看着院子里头新探出花苞的一株蔷薇花来,四皇子已经答应了随她娘家一同出发,这会儿娘家还没拾掇好,且趁着这几日的功夫,二哥要娶妻了,她这个做妹妹的无论如何也得出个面儿,哪怕她这会儿的情绪有多差,身子有多不爽利。
她并不是不愿意出席婚礼,相反,她很愿意看着两个兄长成家立业,只是一涉及到谢家,她想起夏家,想起夏婵衣,想起那个惊艳的少年,想起许许多多的事情,这种痛彻心扉的折磨,让她整个人都像是被蒙在一层阴影当,拔不出来。
“王妃,该吃药了!”李申家的端过来补药,自从回来之后,这样的药一日都不曾断过。
朱瑿淡淡的垂着眼睛接过药碗,凝视了一会儿药碗头自个儿的倒影,惨白当隐隐发些蜡黄,一瞧知道是受了苦楚委屈,不得声张的,若这么个情态之下遇见了他,怕是自己都会嫌弃到躲起来不愿见人吧?
笑了笑,她一口饮尽补药,张嘴吩咐:“将大厨房新熬的鸡汤送些过来,还有一些点心也拿来。”
李申家的一喜:“王妃,您终于肯吃东西了!您等着,奴婢这便去给您端来,您还想吃什么?奴婢一道吩咐下去,对了,今早大厨房让庄子的管事送了几条黄鱼来,黄鱼味道十分的鲜美,做成鱼羹十分美味,您要不要尝尝?”
朱瑿点了点头,李申家的兴高采烈的去端了。
在见那个人之前,必须要先将自己的身子养好了,否则这一去山高路远,往后再见,也见不着了。
只是她忘记了一件事儿,即便楚少渊去,也是打着外甥女婿的身份,跟着谢家人一同去朱家送亲的,以他的身份跟地位而言,他是根本不可能见朱瑿的,更何况男宾女客向来是有别的,即便朱瑿想要私底下见一面,却也难如青天。
这桩婚事,有人欢喜便有人忧愁,这个忧愁的人还不是别人,恰恰是朱家长媳凤仪公主。
她自从嫁给朱璗以来,除了新婚当天两人和和睦睦的相处了一晚之后,便没有几次能够和颜悦色的相处,更别说是能有子嗣的话了,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给朱璗的时候,那种疼痛感,让她直接一脚便将朱璗踹下了凤床,朱璗被她踢得险些不能人道,之后便再没第二次。
凤仪的公主府里聚集了一府的面首,若是细细的去看,皆能看出来相似之处,那种相似感,若是没有人知道她的心思,或许还不会觉得如何,可是有人能够知晓她的心思,也明白她这么像是搜集古董一般的收集同样相貌的人,到底是为了什么。
“公主,您说您这又是何苦呢!”徐姑姑自从皇后死了之后,便被凤仪公主要了过来,虽然凤仪公主时常心情不好,时常拿她发泄脾气,但徐姑姑是看着凤仪公主从小一点点的长大的,这么点小挫折,她根本不放在心里,挖空心思的讨好着凤仪公主,希望她能快活一些,在徐姑姑的眼里,这几年间,凤仪公主没有一天过过快活的日子。
凤仪公主冷着脸,这会儿正让一个面首帮她洗脚,那面首长了一双狭长的眼睛,看去十分的俊逸出尘,凤仪公主看着看着,耳朵里又听了这么一句,一抬脚便蹬在了面首的脸,将面首仰面踹了个底儿朝天。
“徐姑姑,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还用得着本宫教你?在本宫身边跟着也有几年了,怎么是学不会如何跟本宫说话?”
凤仪公主自称“本宫”的时候,都是她心情最糟的时候,这会儿若是有人敢前触她霉头,那她便会让那人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徐姑姑叹了一声,抬眼看着凤仪公主强撑起来的狠戾之色,忍不住又叹了一声,小小步的往后退了退,“都是奴婢的过错,公主大人不记小人过,且饶过奴婢这次,何况奴婢虽这么说,但奴婢心里头却是一直惦着公主,公主对奴婢的恩情,奴婢便是后头再转三辈子结草衔环都报答不清!”她姿态做的足足的,让凤仪公主脸的怒色消散了不少。
凤仪公主冷着脸,看着跪伏在她脚边的面首,眼睛里头没有半点欣喜的光芒,侧眼看了一眼徐姑姑,“你说他像谁?你且说出来,本宫不会怪你。”
徐姑姑恨不得三缄其口,哪里还会再触霉头。
凤仪公主却笑了起来,手指指向面首,然后一路向,转到徐姑姑的身,“既然徐姑姑觉着这贱人好,那本宫便将他赏赐给徐姑姑,徐姑姑这些年也辛苦了,总该有个发泄的地方,尽管往他身发泄是,无论是徐姑姑有哪方面的想法,估计他都不会拒绝,你说可是?”
最后一句话却是径直问的那面首。
那面首狭长的眼睛一眯,眼略微有些凌厉感划过,快得几乎让凤仪公主眼花,她刚想伸手过去轻抚他的眼睛,那面首脸的神情便换了一副谄媚之色。
“奴才能够服侍徐姑姑,是奴才三辈子修来的福分!”
凤仪公主冷下眼来,喉咙里“咕咕”的响了一声,听着有些渗人。
安静了一瞬,凤仪公主冷笑一声:“徐姑姑,还不将这奴才领走?留在这里是要准备过年不成?”
徐姑姑硬着头皮点头应是,将面首领了下去,还没跨出门口,凤仪公主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徐姑姑可要好好享用一番,待享用过后,再与本宫好好的说说这奴才可不可口。”
徐姑姑的眉毛几乎都要纠结到了一块儿,最后还是生生的忍了下来,公主做事可以不顾忌,但她这样的下人,尤其又是公主最贴身最贴心的下人却不能不顾忌,哪怕这是公主的吩咐,她也绝不会当真。
凤仪公主看着徐姑姑躬身退出去,在人影彻底消失的那一刻,她一脚踹翻了脚边的木盆,满地的清水将地铺着的长毛波斯地毯都打湿了,像是有人伤心时,流下的眼泪一般,氤氲一片。
“公主,朱家送帖子来了,还是朱二公子的婚事,您看您要不要去?”
二门的下人实在被逼的没办法,这帖子已经是第二次递过来了,即便是冒着要被凤仪公主责骂一顿的风险,还是硬着头皮送了来。
凤仪公主却冷声一笑:“也好,不都说本宫是朱家的长媳么?朱二公子这些年可向来没将本宫这个长嫂放在眼里过,既然他们要这个面子情,本宫也不吝啬给他们一二。”
下人的心一缩,不敢抬头看凤仪公主,在那里立着等到凤仪公主将话吩咐完了,这才拖着僵硬了一半儿的身子退了出去。
消息送到朱家的时候,朱璗几乎都不敢相信这是自己那个两年间都没见到过十面的公主妻子送来的,她不是一向眼睛长到头顶的么?怎么会愿意来参加二弟的婚宴?
朱璗略想了一下,想明白了这件事,他的面容里不像先前几年那般笑意洒脱,反而是因为经常皱眉,眉心当带了几分忧思,遣退了下人,着手开始准备凤仪公主来之后的事情。
这一场的婚事当,他没有得到应得的东西,自然不会收手,但往常凤仪公主一直不出府,所以他一直施展不开,这一回他终于能够有所为了。
☆、第1159章 所指
第1159章 所指
婵衣这些日子有了萧清的陪伴,即便是有一些小打小闹的刺客不长眼的前来,也大多都被萧清解决了,先前被萧清甩下的家人,这几日也终于赶了萧清的脚程,一见萧清,全都沮丧极了。
尤其是夏天哭丧着脸,几乎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跟婵衣哭诉起来:“王妃您也跟着劝劝二少奶奶,说好了一同来接您的,大爷特地将小人拨出来让二少奶奶使唤,可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夏天是服侍在夏明辰身边的小厮,自然是摸不透萧清的脾气的,萧清这样说一不二的性子,也难为夏天苦哈哈的一肚子苦水了。
“诶!我说你自个儿跟不我,不埋怨自个儿的脚程慢,反倒跟个娘们似的告起状来,让大伯知道他手底下最得用的小厮这般,只怕要觉得脸无光了!”萧清笑嘻嘻的看着夏天,一点儿也没有被人当面拆穿的不好意思。
夏天脸苦的几乎要挤出苦水来,让婵衣直摇头,“行了行了,这不是接到了,你回去也别跟大哥说这事儿,一路都辛苦了,今儿好好的歇一歇,明儿再赶路吧!”
天色也逐渐的黑了下来,这会儿再赶路,只怕要宿在野外了,夏天连忙点头,还是王妃体贴他们这些下人,虽然有些不甘愿,但细想一下,回头跟大爷禀告了这事儿,只怕头一个遭数落的是自个儿,可不是一万年自个儿是个男子,却还赶不一个女子的脚程,这么丢颜面的事儿,别人谁愿说谁说去吧,反正他是不愿丢这个人。
其实这一路的前行,夏天几人赶是赶了些,但该做的筹备都做了万全,婵衣隔天再启程的时候,显然要先前几日更加顺畅许多,不出三天便进了宁州地界,一路几乎是没有再像之前那样遇见了什么刺客,亦或是劫匪,顺利的连婵衣都觉得诧异。
这样一路走,不过五日功夫,便出了宁州进入云州,也是才入云州,夏天几人的心便彻底放了下来,不再跟之前那样紧紧绷着,连萧清时不时的打趣他几下,他也不再焦急了,偶还能回几句俏皮话,一路多了不少的欢声笑语。
谢霜云的婚事迫在眉睫,连准备到筹备不过是用了短短的十日功夫便准备妥当了,速度之快,让人诧异当还有几分佩服。
大红的喜服穿在身,谢霜云一大早便被人从被窝当挖了起来,这几日正是云浮城最炎热的时候,她几乎是一动便是一身的汗,可即便如此,还是要顶着高热的天气,一层一层的往脸糊着粉,涂着唇,一整套弄好了下来,谢霜云险些累的瘫倒在杌凳前。
“新娘子可得端庄些!”乔氏一边儿轻柔的将谢霜云的身子扶正,一边儿笑吟吟的招呼着前来给谢霜云添妆的谢氏,“难为姑奶奶这么早过来,咦?这是,这是娴姐儿啊!有些时日不曾见了,嗯,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漂亮了!这是赶着给你表姐添妆来了?嗯,是了,你表姐嫁了之后,你的婚期也近了,正好能多看看。”
“甭夸她,越夸越不懂事儿!”谢氏虽然是个性子宽厚的人,但她忘不了当年颜姨娘在的时候,娴姐儿有多傲气凌人,这会儿趁着谢霜云的婚事,也好敲打敲打这个庶女,省得她嫁了人之后不懂事,要让娘家替她背黑锅。
夏娴衣眼睛一暗,她是因为马要嫁人了,才会央求了谢氏带她出来看看的,否则只怕她此刻还被关在绣楼里头,她的眼睛斜过去看着谢霜云,发觉谢霜云脸纵然顶着新娘子艳丽的妆面,可脸却没有半点新娘子该有的欣喜之色,不由得在心转过了好几个念头。
但夏娴衣这几年也算是磨砺出来了,知道了如何看人脸色,对人下菜,一边缓步前将准备好给谢霜云添妆的东西拿给她,一边笑得柔美。
“知道表姐今日出嫁,所以我特意来给表姐添妆,还望表姐往后跟朱二公子琴瑟和鸣,和和美美的。”
场面的话谁都会说几句,这样恭维的话也向来是好听的,纵然谢霜云心里不是滋味,但在看见夏娴衣这张与楚少渊十分相似的脸,她心的思绪翻腾不休。
伸手接过夏娴衣递来准备给她添妆的两支簪子,她淡淡的道了一声:“多谢表妹心里惦着我。”
“嗨,表姐跟我客气做什么?”夏娴衣嘴角一弯,笑得打跌,“可惜了表姐这个时候出嫁,若是再晚那么一两天的话,二姐姐该回来了,到时候二姐姐这个王妃给表姐的添妆定然差不了!”
说到婵衣,谢霜云脸的笑容落了许多下来,但她今日出嫁,身边的人尤其的多,她不愿让人看出自己心思,淡淡的道了一句:“往后还有机会……”
“咦?说到二姐,母亲,今日意哥哥应当也会来吧?”夏娴衣这么问了一句,像是才反应过来说错了称谓,连忙补了一句,“是二姐夫,母亲您瞧我,总是将称谓给混淆了,真是该罚!”
因为话说的亲昵,加楚少渊当初确实是在夏家住过几年的,所以谢氏纵然知道娴衣话里话外都有显摆她与楚少渊关系不一般的意思存在,也不好真的出口训斥,只不咸不淡的接了句:“往后说话做事该有个度了,你也不小了,总这般像个孩子似得长不大,往后嫁了人可没有人再能担待你。”
这些话若是放在平常的母女之间,也顶多是让人觉得自己母亲担心自己往后过的不好,从而告诫几句的金玉良言,可放在夏娴衣这里,她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感情她在夏家,一直是被人担待的?当初若不是姨娘,哪里会有现在夏婵衣做了王妃的事儿发生!
这些人不但是翻脸无情,更是不将自个儿这个安亲王爷嫡亲的表妹放在眼里,她一想到觉得咬牙切齿的,想要生生的咬掉夏家人的一块肉下来,也好看看他们到底疼不疼。
满屋子的女眷都纷纷应和谢氏的话,说起了自个儿的心得,像是一屋子的女眷都是智者,听的夏娴衣牙根紧咬。
而谢霜云却从夏娴衣的话里,听到了她心最惦念的那个人的消息,整个人一紧,手心里布满了密实的汗珠,若不是碍着一屋子的人都在她房里挤着,她真想立即拉住夏娴衣问个清楚,若是能够的话,她真的很想见一见那个记忆当的少年郎,想看看他一去经年,到底是瘦了还是胖了。
谢霜云脸的落寞,落在了夏娴衣的眼睛里,如同蒙了一层让人心痒难耐的细纱,她会说那么一番话自然是有目的的,谢氏不是看她哪儿都不好哪儿都不对么?那她要让谢氏好好瞧一瞧,她心心念念的外甥女,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她暗咬着牙,面笑意盈盈的应了谢氏的那些指责跟数落,挨过这一波女眷们的嘘寒问暖,不动声色的靠近谢霜云,手才挨住谢霜云的肩膀,发觉肩膀底下的人微微的有几分轻颤。
“霜云表姐,意哥哥这次回来,我也才见了一面呢,你说意哥哥这回来,会不会送你去朱家?若是能送你去的话,你这场婚宴可更有看头了呢。”
谢霜云分明知道夏娴衣话里有话,可她却不好反驳些什么,那些话听着让人心发软,让人觉得这个世界到底还是有一些能够让人觉得从心底里头欢喜起来的东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