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杰英也是个讨巧能手,他一边儿搂着淑妃,一边儿宽抚道:“娘娘心苦,奴才都知道,只是这事儿到底是娘娘做不得主的,若是皇他一心一意的想要定一个人的罪过,咱们满天下的人,又有谁敢说个不?还不是由着皇做主么?娘娘也快别哭了,这事儿既然已经定下来了,您还是想想办法留存一线血脉下来的好,宁国公总不能后继无人。”
这么一说,反倒是提醒了淑妃,她连连点头,“你说的对,兄长府里头纵然是没有了嫡子,可庶子还是有的,奎哥儿的性命得保住!快给我收拾收拾,我要去求皇,我要求皇开恩!”
只不过还没有起身,外头便有宫人隔着内殿的门禀告,“娘娘,庄妃娘娘来了!”
“什么?”淑妃大吃一惊,“快,快给我梳妆!”
“说淑妃娘娘这会儿人不舒坦,要换衣裳,让庄妃娘娘在外头等一等!”孙杰英也跟着扬声提醒着外头的宫人,一边儿便麻利的给淑妃着装。
“你的衣裳!”淑妃提醒道,因为刚刚孙杰英才藉慰过淑妃,这会儿淑妃还躺在床,一头长发披散开,孙杰英也衣衫不整的坐在旁边给她揉着肩膀,这么个样子确实是有些太不成体统。
“娘娘,来不及了,皇也来了,说立即便要见娘娘!”宫人慌慌张张的声音传了过来,似乎下一刻要破门而入。
淑妃实实在在的被吓了一跳,七手八脚的帮孙杰英穿着衣裳,她衣衫不整不要紧,反正她人不舒坦,可孙杰英却不能衣衫不整,否则他们在做什么,明眼人一眼能看出来,而且即便是孙杰英整理好了自个儿,却也不能表明之前的事儿不会被人发现端倪。
只不过这会儿淑妃的脑子里头满是不能被人发现这种事儿的念头,没有想过其他的事情,只顾着给孙杰英穿衣裳,自个儿肩头胸口敞开都不知道。
帝跟庄妃很快便进来,内殿当,已经燃起了味道颇重的沉水香,而淑妃则平躺在榻,一头长发四散开来,脸还有着些潮红,身边站着孙杰英,低垂着脑袋,见到帝跟庄妃,连忙跪下来磕头行礼。
淑妃本也应该起来的,但她身只穿着一件衣,下头却是光光的赤着腿,不好下地,只好翻了个身,佯装出一副生气的模样。
“皇,您瞧淑妃妹妹这是还生气呢!”庄妃轻柔的笑了,几步坐到床跟前,将淑妃的被子掀起一角来,寻了她的手,轻轻握住,忽的从被子里头窜出来的一股子味儿,让庄妃眼睛一缩,再看向淑妃时,眼神已经与先前不同。
“我是个傻子,还来我这里做什么?”淑妃一把挣开,冷冰冰的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帝原本是不愿意过来的,但庄妃说情,他也觉得淑妃这些日子以来,确实是被他冷落了不少,这才会前来,但如今一见淑妃这么个样子,他脸又忍不住绷了起来。
“淑妃这是不愿意看见朕,”帝冷冷的道,“既然如此,朕走便是!”
淑妃本来没有这个意思,她原本还想要跟帝求情的,如今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的一些私情,只是见到帝要走,她忍不住挽留:“皇好不容易来一趟,这便要走了,皇难道这样狠心?狠心到连看我一眼都不肯?我兄长都要被皇处死了,是不是我也要跟皇后一样吊死在宫里头,皇才能看我一眼?”
原本淑妃并不是这样尖锐,咄咄逼人的一个人,可因为太焦急,话脱口而出,皇帝跟庄妃两人忍不住都吃了一惊。
“淑妃这话是在指责朕做的不对了?”帝最厌烦的便是有人指责他,他听见淑妃这么说,忍不住便火冒三丈,“宁国公在川贵做的那些事儿,若是放到别人身,早被朕千刀万剐了,但因为他是宁国公,是跟朕从小一同长大的,朕才下令只将他一人抄斩,不牵连家子嗣,既然淑妃觉得朕这么做不对,那朕便成全淑妃的意思!”
淑妃听了皇帝的话,彻底的慌了,连滚带爬的便从床跌下来,要去求帝收回旨意。
但她才跌下地,帝的眼睛便一缩,不可置信的看着淑妃。
“你!你这贱人!”帝一脚便踹开淑妃伸过来的手,眉头皱的死紧,“朕还真以为你在宫里头受了委屈,还来看你,没料到你竟然这样不知廉耻!”
淑妃大吃一惊,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没有做好,忙往自己身一瞧,这一眼将她吓得半死,她是在被子里头悄悄的套了亵裤不错,可这条亵裤,却不是自个儿的,刚才她慌乱之间给孙杰英套了自个儿的亵裤,而这一条淡淡的带着些黄色的细布亵裤,却是孙杰英的。
她不由得往孙杰英那边看过去。
这么一眼,让帝越发的愤怒,他冷声道:“既然淑妃这样不甘寂寞,倒不如去冷宫里好好的反省反省!”
帝说完转身便走,庄妃忙跟在后头,一边儿走一边儿劝慰。
“皇您别动怒,淑妃妹妹只是一时糊涂……”
☆、第1181章 病倒
第1181章 病倒
这个贱人!淑妃咬牙切齿,庄妃向来喜欢踩着她,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相庄妃先前察觉到了什么端倪,否则怎么会这样善心大发的与皇一同来她这里?
“庄妃!”淑妃气愤极了,从桌抄起剪灯烛用的小银剪便往庄妃身捅去,嘴里恨意连连,“你不得好死!”
庄妃身后跟着的宫人忙拦的拦,挡的挡,帝身边的太监也跟着慌了,忙大喊道:“快拦住快拦住!淑妃娘娘疯癫了,竟行刺皇,快来人呐!快!”
不过片刻的功夫,帝跟庄妃身边便围了一大圈儿的人,淑妃被隔绝在外,她非但没有刺伤到庄妃一根毫毛,连庄妃身边的宫人都没伤到,反而是伤了自个儿宫里头的两个宫人,这会儿她们正捧着受了伤的手,立在一旁不敢说话。
帝压根儿没有想到一向沉稳内敛的淑妃,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先前看见淑妃身不属于她的那宽大亵裤,他吃了一惊,随后而来的这件事,则让帝彻彻底底的震惊了。
“难道朕对你还不够好么?淑妃,你且说说你缘何如此?”
帝不带感情的问话,让被制服的淑妃冷笑连连,她从来没有向现在这样狼狈过,委顿在地,被一群下等的奴才压着肩膀,连头都抬不起来,一身的亵衣暴露在人前,好像是光天化日没穿衣裳一样让她难堪。
“皇难道不应该问您何时曾对我好过么?”到了这步田地,淑妃也明白过来,她再也不可能与帝求更多的情了,她自身都难保了,可有些话她却不吐不快,“自从我入宫以来,皇何时曾正眼看过我一眼?便是四哥儿出世,也无非是因为皇要平衡皇后,要拿我们顾家做筏子,才会宠幸于我,否则皇又何曾正眼看过我一眼?当初皇后毒死宸妃,皇无处发泄怒气,最后却牵连到我头,我又何其无辜?”
前头几句话,帝还不甚在意,后头听她说到“宸妃”二字,帝一下子便火冒三丈,脸色发青的看着淑妃:“牵连到你身?哼!你真以为朕不知晓你背地里如何暗害如雪?你跟皇后大计小计的使了无数回毒计,若不是如雪聪慧,她……”
“再聪慧,不也被皇下令处死了么?”淑妃冷声打断帝的话,如雪如雪,叫的从来亲热,可最后还不是帝自个儿将颜如雪给赐死了?现在摆出这么一副情痴的模样,也不知做给谁看,唇边泛起个冷嘲的笑容,“皇自个儿下令处死宸妃,还将三皇子扔到宫外自生自灭,现如今又将人当成一个宝,皇这番表里不一的做派,难道皇自个儿不觉着恶心?”
豁出去的淑妃,恨意连连,这样的深宫秘辛都敢说出口,直吓得一干人等缩脑袋的缩脑袋,矮身子的矮身子,不敢出半点大气,只盼望着这一回皇处理完淑妃之后,不要赶尽杀绝才好。
“好!好一个淑妃,原来你对朕有这样多的不满,难为你一直伴随着朕了,”帝越是生气,脸的神情便越是冷寂,“既然如此,也不必去冷宫了,朕这便成全你的心思!”
帝一挥手,服侍的人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架着淑妃肩膀的几个宫人连忙将淑妃拖回殿内,连带着淑妃身边的几个服侍她的宫人,跟孙杰英,一齐锁到了殿内。
眼瞧着天光一点点的从眼角溜走,帝像是一座倒塌下来的山,颓然倾倒在了长长的廊檐。
“皇,皇您这是怎么了?”
“快!快去传御医!”
“还有你们,赶紧将皇赶紧抬回乾元殿!”
四面八方传来的惊呼声,和随后七手八脚的慌乱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让帝昏昏沉沉的意识越发的不清晰起来,他觉得自己身很重,想要挣脱出来,可偏偏被什么东西压住,不让他起来,他眉头皱紧,想大声呼喊,想大力拍打身边事物,可终究无济于事。
……
楚少渊收到消息,第一个赶进宫时,便立即察觉到了宫不同寻常的冷肃,这样的感觉让他浑身汗毛直立,有一种不属于他掌控的感觉油然而起,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迎面遇见内阁首辅谢硠宁,他看见楚少渊,忙拱手行礼道:“三王爷。”
“父王他的身子如何了?御医怎么说?现在还没醒么?”楚少渊十分担忧的问了好几句,帝的身子向来康健,无论如何也不该这个时候出问题,况且之前御医请平安脉的时候,并没有说过帝的身体不好这样的事。
谢硠宁摇了摇头:“许是急怒攻心导致的,皇他的身子其实早在几年前已经出了异样,只是这些年一直咬牙撑着罢了,御医说皇心脉受损严重,需要多调养,这会儿吃了安神的药,已经睡下了。”
“那我便在这里守着,等父王转醒吧。”楚少渊抬头看了看天际,已经快要到傍晚了,人老之后觉会变少,父王这样心脉受损的人,便是吃了安神的草药,估计也不例外,他不允许在这个时候,有一丝一毫的风险。
谢硠宁沉吟了一下,才点头道:“如此,也好,只是四王爷那边,怕是……”
“他?哼!”楚少渊冷笑,“若不是他跟宁国公还有淑妃,父王也不会气成这样!他现在还不知道乖乖的夹着尾巴做人,往后有他好受!”
虽然这件事情里头少不了楚少渊的推波助澜,但若是没有缝儿,他也不好下嘴,正好赶了这样的事儿,他不拿来用,简直是对不起老四对不起淑妃。
楚少渊在乾元殿里,宫人原本是要服侍他到偏殿寝的,他没让,吩咐人随便铺了个褥子,便睡在离帝只有一室之隔的侧房,时刻听着动静。
入了夜之后,四下安静异常,帝身边有赵元德守着,到了后半夜,楚少渊醒了,便也守在跟前,昏黄的灯光下,帝略微带着些苍白虚弱的神态落入眼,让楚少渊颇有些恍惚。
“殿下,您还是再去睡一会儿吧,这儿奴才守着行!”赵元德轻声道,撵着让楚少渊去睡。
楚少渊摇头,声音压得很低:“我与父王的父子缘分一向不深,父王原本龙马精神,我走的远些也无妨,可父王一下子这样……让我很惶恐,还是别撵我走,让我多跟父王待会儿吧,公公困的话,在一旁眯一眯吧,我守着父王便是了。”
赵元德哪儿眯得着,他自从入宫起,跟着帝,风风雨雨这么些年了,帝若是有什么不测,他这个大内总管,又如何能好的起来?更何况,他也实在放不下心,这些年来,他最放不下心的,除了自家的那一家子人,是这个帝王至尊了,他知道帝心的忧苦,纵然死亡是一种解脱,可到底自己内心接受不了。
“奴才看,咱们谁都甭劝谁了,等皇醒来,再各自说各自的吧。”
室内重新安静了下来,楚少渊自从记事以来不曾这样靠近过帝,更别说看着帝的睡颜,在他的记忆里,帝一直是个不苟言笑的父亲,一个严肃冷峻的君王,而后者在他心的形象更深刻一些,而前者,他说不好帝这个父亲对于他的影响有多深,但起码帝这个父亲给他的东西,他想象的要多许多,连现在他手培植的羽翼,也大多都是借着帝给他的势力,一点点培植起来的,所以他心思极为复杂。
这会儿盯着帝的睡颜,忽的发觉帝跟自己,脸庞是有三分相似的,他一直以为他承袭了母妃宸妃的容貌,并没有多少像帝,可这会儿盯着帝的面容,却发觉他还是像帝的,尤其是睡着之后的这个样子,晚照曾经说起过,看见他睡着,便不舍得惊动他,晚照当初是怎么说的来着?
楚少渊歪头想了一下,好像是说,‘看见你睡得那样恬静,面容温柔,脸庞秀丽当还透着一股子雅俊,心忽的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又怎么舍得惊动你?’
而现在,他在帝的脸也看见了这种感觉,好像平日里那个高高在的帝王刹那间便不见了,只有这么个俊雅秀美的男子,安安静静的躺在这里,岁月安然静好。
或许母妃当时便是被这样的父王所吸引,才会做出那样多的事情,才会聚集了那么多的能人异士,才会到最后连她自己都无法原谅她自己。
垂下眼睛,楚少渊心复杂极了,若是别人害了母妃,他还能手段凌厉毫不留情,可这个人是父王,他有些迟疑了,倒不是他不恨,只是有些事情他想不通,既然当初已经将他放弃了自己,甚至已经给自己往后的路都铺好了,为何却出尔反尔起来?为何一面加以刺探一面加以重任?这也太自相矛盾了。
这个疑问只有等到帝睁开眼睛,醒过来,才能告诉他答案。
……
四皇子在自个儿王府里头听见了宫内传来的消息,忍不住便起身想要进宫,可府外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群燕云卫,将四皇子府团团围了起来,让四皇子寸步难行。
“你们这是要造反么?连本王都敢幽禁,不怕本王到父王面前告你们个诛九族的大罪!”四皇子怒目而视,除了呵斥领头的燕云卫之外,他没有别的法子了,他手底下的幕僚大多都是人,没有几个真正懂武的,便是要杀出去,也困难的很。
燕云卫带头的是杜平,因为先前跟这个四皇子有过一面之缘,冯胥昭便让他带着人手围住四皇子的府邸,也算是间接的让他报仇的意思。
杜平自然不会辜负峰的一番好意,当即便领着一干兄弟围了四皇子府邸一个水泄不通,这会儿听见四皇子这么外厉内荏的模样,心哂笑,脸却还做出一副恭敬的模样。
“四王爷恕罪,咱们都是奉旨办事的,王爷若是不服气,尽可以等咱们的差事完了,去皇那里奏一本,咱们是毫无怨言的,但这会儿,还望王爷海涵,咱们只好得罪了!”
杜平说罢了话,给身边的几个燕云卫使了眼色,他们便立即用铜锁将大门锁的死紧,即便是四皇子在里头如何咆哮,都不给开门,更不给让行通融。
原本四皇子府邸是端王的府宅,建造的十分华美,且大门也是十分的坚硬厚实的,从外头将门封死了,里头的人即便是插翅膀也难逃出来。
四皇子挫败的狠狠砸门,心的怒火不断翻涌,父王便是病的不省人事了,也不忘将他幽禁在府里头,难道他这么不得台面?
这么一想,他觉得他的一颗心都要痛的快窒息了,母妃在宫里头现在如何了还未知,舅舅又落到那样一个境地,而他,往后的日子也是一望既知……四皇子在门内,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惧感,跟绝望感,他握紧双拳,眉峰高高挑起,一个念头猛的窜起来,压也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