婵衣算是听明白了楚少渊的意思,他是要强压着秦夙,让她不敢再起心思,她不由得叹了一声,楚少渊这手段算是越发炉火纯青了。
入了腊月,几乎隔三差五便能见着雪,人人都道来年必然是个丰年。
难得的在腊月初八这天,婵衣兴致勃勃的煮了一大锅腊八粥,给楚少渊跟颜老夫人吃了之后,便分派到自家亲眷,跟一些朝大臣家,隔天便有许多命妇进宫谢赏。
原本腊月是不接请安帖的,但这是楚少渊登基的头一年,婵衣也破例让那些命妇挨个儿进来请安了。
从拉拉杂杂的叙话,婵衣得知了云浮城如今最炙手可热的事情,诚伯侯府八公子跟诚伯侯夫人面和心不和的传言,闹的满云浮城人尽皆知。
婵衣不由得愣了愣,诚伯侯府八公子说的是简安礼,他那么个好气性儿的人,居然也会跟诚伯侯夫人闹起不合来,这话说出去,竟也有人信!
诚伯侯夫人也在请安的命妇其,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起来:“皇后娘娘有所不知,原老侯爷还在的时候一心沉醉修道,说这孩子命途多舛,硬是将这孩子送进大佛寺,好不容易回来了,老侯爷早作古,他满心的怨恨便朝着臣妇身发,臣妇不过是个妇人,哪里做的了侯爷、甚至是老侯爷的主?前几年这孩子不显的时候,对臣妇还能有几分恭敬,这一下立起来了,对臣妇是蹬鼻子脸的没个好脸色,臣妇张罗着给他说亲,可他却是东挑西拣的都不满意,臣妇说的都是跟我们侯府门当户对的小姐,不论哪个都不会辱没了他,可他倒好,一个也不松口,生像是臣妇要害了他似得……”
婵衣看着苏氏唱念做打无一不精的做戏样子,不觉有些荒唐,也不知道前一世苏氏是不是也这样的在别人跟前抱怨过她。
“侯夫人快擦擦泪,天儿冷,别一会儿冻着了,”婵衣淡淡的看着她,“清官难断家务事,想来侯夫人心里也是知晓的,既然八公子这会子没有念头,便不必逼迫与他了,姻缘来时自会来。”
“诶,诶!”苏氏等的是婵衣这句话,她将脸的泪拿帕子擦净了,笑得谄媚,“臣妇不及皇后娘娘这份心境,总是忍不住便替几个孩子着急,杰哥儿这不是今年刚娶了妻,小两口子过的蜜里调油,臣妇瞅着礼哥儿每每见了杰哥儿两口子,总忍不住多瞧几眼,便想着他没成亲,定然苦楚的……”
婵衣皱眉,苏氏这话里话外硬生生将人引着往简安礼不尊主母的思路走,如今不止是不尊主母,甚至还有了觊觎兄长妻子这一条儿无耻的附加之罪,叫婵衣颇有些不齿她这样的做法。
她掩住嘴打了个哈欠,便有那乖觉之人,立即起身告辞。
“时辰不早了,再叨扰下去,怕要惊扰的皇后娘娘什么事儿都不能做了,本腊月天儿各家都忙,臣妇不在这儿打扰皇后娘娘了!”
有一便有二,不一会儿的功夫,毓秀宫的命妇去了一大半,剩下诚伯侯夫人苏氏,她自然也是察言观色的好手,见自己话说的差不多了,也不再留着,起身告了辞。
未过多久,云浮城便传出来诚伯侯夫人将简安礼婚事甩手不管的事儿,还说是奉了皇后娘娘的命令,听的婵衣直咬牙。
“晚晚是好心办了坏事儿!”楚少渊见婵衣这么拧着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止不住的笑意从唇间溢出来。
“你可有什么法子?”婵衣被他笑得有些恼,直推拒他伸过来的胳膊。
“办法自然是有的了,”楚少渊笑眯眯的看着婵衣,手便伸到她暖烘烘的被子里,“看晚晚舍不舍得下血本儿。”
婵衣被他弄的惊喘连连,心知晓他必有主意,只是若不遂了他的愿,他定不会轻易开口,心虽愤愤,却也被磨的没了办法,点头应许之后连忙按住他的手,不许他再作乱。
“快说!别卖关子!”
他只好停下动作,压低了声音在她耳旁轻声道:“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你将简安礼召进宫里来问问他自个儿的意思,若他有心仪的姑娘,直接下道赐婚懿旨不堵住了悠悠之口了?”
“可他有么?”婵衣虽被他拨撩的溃不成军,却依旧没丧失了理智,这么一问,见到他嘴角边荡漾开的笑容,立即便知道了他的意思,忍不住便掐他的胳膊,狠狠的咬了一口,“你早知道他有心仪之人了,却等着看我的笑话!”
“晚晚误解我了!”楚少渊一点儿也不怕她这虚张声势的样子,揉着她的头发,“他脸皮太薄了,若不推动一下,怕是永远都没开口的可能。”
☆、第1250章 风雨
第1250章 风雨
他这话倒也对,简安礼那么个冷静的性子,便是有这个心思,也不一定能痛快的说出来,婵衣在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回身抱住楚少渊。
半夜里厮缠的有些狠,隔天再起来,便过了早膳时间,好在毓秀宫有小厨房,在小厨房随便煮了些面吃,倒也不觉得饿。
楚少渊说动便动,半晌午将简安礼召进宫里来,看见简安礼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婵衣不觉生出了些逗弄他的心思,轻轻咳嗽一声,眼珠子看着他,嘴角边的笑容有些兴趣盎然。
“前些日子诚伯侯夫人进宫里头说起你的婚事,与我大吐苦水,我倒是觉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如今跟你一般儿大的小郎君哪个不是先成家后立业的?便是宋云枫也有家室了,听说宋夫人这些日子显怀相了,你瞧着身边儿这些人,没点儿什么想法儿?”
简安礼一张脸涨得通红,被婵衣的话打了个措手不及,躬着身子既想抬头看她,又不敢抬头看她,那副纠结的样子,让婵衣忍不住轻笑出声。
“行啦,这都多少年了,你瞧你还是这样容易臊,我可与你说,既然有了心人,若不好好握在手里,当心人家被别人惦记了!”婵衣止不住的笑意从唇间溢出,还不忘提点他,“看诚伯侯夫人那个样子,是绝不会替你打算的,你老实与我说是哪户人家的闺女,人家欢喜你不?”
简安礼终于抬起头,飞快的看了婵衣一眼,算起来已经有数年没有见过她,只这么一眼,他便肯定她如今过的十分好,他又低下头去,沉默了一阵,才低声道:“是宋家小姐,我已打算近几日去求亲,也不知宋大人愿不愿意……”
“宋家小姐?是宋云枫的妹妹宋兰芝?”婵衣惊讶,“她还没有成亲?”
简安礼摇了摇头,“原本是订了一门亲的,但听说男方品行不端,宋大人着意退了亲事。”
婵衣若有所思,“听闻宋大人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单看退亲这一条儿便能瞧出来,你现在虽成了从四品的明威将军,却到底没什么底子,诚伯侯夫人又是个靠不的,难不成是要自个儿门提亲么?容我想想,这样,我托谢家大夫人门做个保山,替你走这一趟吧。”
“这样未免太麻烦您了!”简安礼连忙摆手推拒。
“得了,我麻烦你的时候,你不也没推辞过么?”婵衣一脸似笑非笑,“何况这是你的终身大事,当初说好了给你立长命牌,也没立成,还不许我出点小力了?”
简安礼听出她话里的玩笑,涨红的脸浮几许暖意,再没多说什么。
谢大夫人乔氏本是个闲不住的人,又被自家外甥女请托,自是风风火火不在话下,隔天便带了礼仪登了宋家的门,宋夫人是个小门小户出来的,虽跟宋大人性情相投,却因丈夫性子太过耿直,一直不曾真正的跟这些世家太太们打过交道,猛地见到乔氏,手脚都有些不伶俐了。
听谢大夫人说完来意,宋夫人只觉得自己手心里冒出的汗滑腻一片,几乎茶杯都握不住了,她想到过简安礼那孩子会登门求亲,可没料到他会这样重视,请了这么一个身份极重的保山门。
“也不急与一时,等宋大人回来了,您夫妻两人商议商议,不是我说,礼哥儿这小郎君是我见过的数一数二性子好的郎君,人没的说,虽说身世头有些不及,却架不住人本事高,性子好,女人家求的不是这么个夫君么?身份地位反倒是成了其次,况且他今年不过二十,升了从四品的官儿,往后前途可是不可限量的!”
乔氏直将简安礼的优点拿出来夸赞,说的宋夫人几乎立刻想点头了,她耐着女方的矜持,笑着应承着话,虽没松口,神情里头却已是十分满意的了,乔氏坐了一阵便起身告辞了。
等到宋大人回来,宋夫人将丈夫拉至厢房说了此事,宋大人立即笑容满面起来,不住的抚掌拍手,“你瞧瞧我说什么来的?我知道礼哥儿是个守礼数的好孩子,他跟槭之又这样要好,兰儿嫁给他,往后必不会受苦的!”
“是是是,老爷料事如神!”宋夫人忍不住歪了一嗓子,自己也压不住笑意,“等下次谢大夫人再门儿了,我将这婚事应下来,这几日可得好好拾掇拾掇,兰儿的嫁妆虽早备好了,却到底还是有些不太够看,嫁的毕竟是侯府的公子。”
“嗯,是该多置办些,礼哥儿在侯府境遇不好,没什么底子,嫁过去之后,少不得开头几年要靠兰儿多补贴一番。”宋大人虽是武将,却粗带细。
宋夫人连连点头,回过身便将管账的账房叫到跟前。
宋兰芝在屋里听丫鬟一五一十的禀告,她脸的喜悦像是春花秋月,止也止不住,“母亲当真这么说的?简公子他竟请了谢大夫人来做保山?”
丫鬟连连点头,“奴婢听说谢大夫人会来走这一遭,还是被皇后娘娘请托的呢,简公子以前可跟皇、皇后娘娘,还有皇后娘娘家的兄长走的很近,不然这一回皇也不会带简公子去江南平反。”
“我知道,他一定行的!”宋兰芝欣喜若狂,抓着丫鬟的手直摇晃。
只是这件婚事还没能定下来,诚伯侯夫人便听说了,她在府里大闹了一场,直指着简安礼的鼻子骂他不尊嫡母,诚伯侯也十分反对,他诸多子女当,唯一一个有官阶的便是简安礼,他还打算用这个儿子的婚事来笼络自个儿仕途,哪里肯这样轻易如了简安礼的意。
事情传到婵衣耳朵里时,诚伯侯府已经闹的不可开交满城风雨了。
“苏氏这个主母未免太蠢了些!”婵衣讥诮的挑眉笑了笑,“宋兰芝的身份远不如她几个儿媳妇高,她这一闹可好,不如了简安礼的意,便要给简安礼重新挑个身份高的媳妇,否则满云浮城的吐沫星子都能淹死她!”
☆、第1251章 相似
第1251章 相似
“简八公子也太惨了些,”锦屏知晓婵衣一向对简安礼有几分好感,也担忧起来,“那现在该如何才好?”
婵衣抿嘴笑了笑,“看简安礼什么意思了,若他铁了心想要娶宋兰芝,自会想尽办法娶到她,毕竟婚事是自个儿的,若是他不出些力气,怕是娶了人回去,自个儿也护不住。”
婵衣决定先不出手,她想看看简安礼那么个性子的人,会为了自己心人做到什么地步,想想觉得很有趣。
在婵衣这么跟锦屏说话的同时,简安礼在乾元殿外已经站了两个多时辰,他这个从四品的官儿,还不够朝的资格,所以他来求见楚少渊,只能候在外头等着楚少渊什么时候空闲了,什么时候召见他,尤其他这一趟为的还是自己私事,更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不过好在楚少渊没有晾着他,在他等的腿脚几乎麻木的时候,终于传召了他。
“你会来求见朕,倒是稀罕事,说说吧。”楚少渊眼睛也没抬,依旧埋头在一堆奏折当,快要过年节了,各处呈来的奏折漫天雪片还要多,他几乎都快忙的脚不沾地了。
简安礼犹豫了一下,郑重的道:“是臣的私事,想求皇替臣赐婚……”
“什么?”楚少渊还当是他听岔了,头抬起来有些诧异的看着他,“你的婚事还没定下来?”
简安礼沉默,他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这种事,家长辈行事不妥,他是有苦难言。
“罢了,既然你都求到朕面前了,料定是棘手事,想求娶谁家姑娘?”
“是宋槭之的胞妹,”简安礼恭敬的神情之,流露出一丝温柔,“皇后娘娘也知晓,请的谢大夫人做保山,只是父亲他不太满意这门亲事,故而臣不得不出此下策。”
“喔……”楚少渊拉着长长的调子,看着简安礼一脸的郁郁,想到他先前如何回的诚伯侯府,恍然大悟的同时,又多了几分对简安礼的同情,“既然皇后插手此事,倒不如将你那心人带进宫来让皇后瞧一瞧,也名正言顺一些。”
这便是在给简安礼支招,毕竟历朝历代下圣旨赐婚的事儿是寥寥可数的,哪有皇帝那么闲,给人家赐婚也下道圣旨的。
简安礼眼睛一亮,忙不迭的点头。
等他将消息送到了宋家,然后宋夫人陪着宋兰芝心惊胆战的进了宫,见到婵衣时,两人几乎要被婵衣那一脸莫名笑意给吓在原地。
还是宋兰芝先调整过来,恭顺的给婵衣行礼。
“快起来,过来本宫瞧瞧。”婵衣笑眯眯的打量着宋兰芝,一直没有机会近距离的观察她,婵衣对这个前世曾经得了楚少渊全部宠爱的女子有些好,所以在看见宋兰芝垂眸立在那里时,她恍惚觉得有些眼熟,“真是蕙质兰心,称得兰芝这个名字。”
婵衣一句夸奖,将宋兰芝夸的脸都红了,她听说宫里的贵人都不喜人抬头看着对方的,只好将头低低的垂下。
“抬起头说话,你总不能让本宫对着你一头乌黑的头发说话吧?”
婵衣戏谑的一句话,让宋兰芝紧张的心情一下便缓解了许多,等她抬头的一瞬,婵衣觉得那种熟悉感一下便没了,眼前的这张脸有一种清秀的美,让人看了觉得舒服。
“皇后娘娘谬赞了,头一回进宫,只怕紧张的走错了。”宋兰芝大大方方的说出来自己的紧张,让婵衣也跟着笑了。
“嗯,本宫头一回进宫的时候也很紧张,不过不要紧,以后进宫的时候多了,也习惯了。”
这样平易近人的态度,让宋兰芝跟宋夫人的心放了下来,笑着坐在一起说了一会儿话。
楚少渊过来的时候,宋兰芝跟宋夫人正打算离开,双方恰好迎面对,楚少渊扫了一眼垂眸立在那里行礼等他走过的宋兰芝,微微的愣了一愣,然后驻足看了片刻,才抬脚走到婵衣身边。
“这是宋夫人跟宋小姐?”楚少渊一边问婵衣,一边侧过头又打量了一眼宋兰芝。
婵衣将他的神情尽收眼,突的皱了下眉,“是宋家小姐,皇看了半天,可瞧出什么了?”
这样带着酸味儿的话,让他微微一愣,顷刻,笑意弥漫在脸,深深的看着婵衣的脸,又看了看依旧温顺着行礼的宋兰芝,笑意更浓了些。
“瞧出来,宋家小姐跟子安倒是般配的很,”楚少渊笑着接了一句,然后凑近她耳畔悄声道,“晚晚你瞧,这个宋小姐低头的样子,倒是跟你有八分像。”
这一下,说的婵衣也愣了,她再抬眼看过去,才知道自己刚刚的那股子熟悉感是怎么回事,忍不住看了楚少渊一眼,楚少渊已经将视线收了回来,抬手让人出去了,连看也没再看宋兰芝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