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沈云秀跟着大家去看了看，回家三天没出门，之后看自己的堂妹那就更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了。
她就不明白了，自己这么好的条件，咋就找不着一个好的，自己堂妹那样的，她凭啥找个好男人啊。
当然要说她沈云秀看上了沈云芳的男人，那是绝对没有的。之后沈云秀也侧面的和她爹打听了下那个李红军的家境。是离盖家屯三十多里地远的桃树村人，家里有一哥一姐一弟一妹。听说家里条件不错，只是李红军处在中间，上有大哥下有幼弟的，用脚丫子想也知道在家肯定是不受重视的。再有条件再好，那也是农村的，也得在土里刨食，吃不上供应粮。而且听说那个李红军当初也不是个东西，家里管不了没想到征兵走了。这些年说是升官了，当了个排长，就是个小官，以后能不能挠吃上去还两说呢，就是当了营长团长什么的，家属随军的条件也很艰苦，听说也是在个山嘎啦，想出来一趟都困难。所以她沈云秀怎么也看不上这个堂妹夫的。
但是她再找对象的时候，有意无意的就想和云芳的对象比较比较，这次她二舅妈给她介绍的这个当兵的，别的还没说呢，就一点身高就让她past了，那个当兵的才一米七多一点。
“哎呀，你这孩子咋听不懂话呢，以后要是他转业了，肯定能到县里，你不就算嫁到县里去了吗，就算不转业，你也能随军啊。”沈大娘就不明白了，她姑娘咋就这么拧巴呢。
这次沈云秀干脆就不说话了，来个无声的抵抗，反正她是不同意。
“咋地，你咋还不说话了呢。”沈大娘拿这个姑娘没办法了。
“娘，咱还是先吃饭吧，等吃完饭你在跟妹子好好唠。”沈大嫂在旁边劝了一句，还给婆婆使了个眼色，意思还有外人在呢。
沈大娘这才意识到这事在侄女面前说好像不太好，赶紧的又堆起笑，说道：“你看我，又开始磨叨了，云芳啊，你别听我说，多吃点啊，多吃身体才能好的快。”
沈云芳赞同的点了点头，她都已经吃了第二碗了，肚子里也终于有了饱腹感，真幸福啊。
不过看她们的讨论好像暂时已经告一段落了，那她的事是不是也能问问了。
第十三章 借粮（一）
“大爷，我想问你点事。”沈云芳终于吃饱了，也到出嘴问点正事了。
沈业清把小酒盅放下，看向自己侄女，“啥事？”
沈云芳有些不好意思，“没什么大事，我就是想问问，咋能弄来点棉花和布啊，你也知道我娘现在也不在了，以前她也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些该咋办，我这冷不丁一个人就有点抓瞎了。”
她这么说是真的，在家她发现家里没有厚棉袄的时候，就自己搜寻了下记忆，真没有关于这些方面的记忆，以前在家，她娘根本不让她接触这些，所以到了现在她一个人了，是完全不知道。对于一个农村娃，她娘这样的养孩子方式也挺奇葩的。
至于沈飞扬，她是知道这个时代城里人不管是买布还是买棉花都得用票，否则有钱也买不到东西，可是对于农村怎么弄这些东西她还真不知道。
沈大娘听了沈云芳的问话，脊背一下就挺直了，有些紧张的瞟了一眼沈业清，看到他看过来的眼神，赶紧的挤出一个笑容，笑着说道：“哎呀，你看看我，这一天天的竟瞎忙，这一忙活就把这事给忘了，都怪我都怪我。”
沈云芳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
沈大娘双手支在炕上，屁股往炕里挪了挪，退到炕柜跟前，伸手打开炕柜门在里面掏了掏，掏出一个灰扑扑的手绢，然后很小心的一层层打开。
“咱们队里前一阵子发的一些票，你大爷把你家的都给了我，让我给你送去，结果我一忙活，就把这事给忘了，你今天一问我这才想起来。正好省事了，直接给你了。”沈大娘笑着说道。
在场的人都听出了沈大娘的言不由衷，也看到了她伸出去的手有多不情愿，眼睛也都看着手绢里的票移不开眼睛。
这个时候钱好用，这种票比钱还要好用，这些要是拿到城里同样也能换钱的。
沈大爷就看不上自己家老婆子那小气劲，你说他一个生产队长，每年得到的票子什么的比别人可多，可是这老婆子就是不满足，连人家孤儿寡母的东西也克扣，真是。他一把把老婆子手里的手绢给抢了过去。
沈云芳刚要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那是给我的吧，咋又被人截胡了呢。
沈大爷可是好心，他翻看了一下里面的几张票，皱着眉头说道：“你去年借她三婶的那些票呢，咋拖了一年了还不还呢。”
沈大娘都要哭了，这人和自己是不是一家的啊，咋还分不清里外拐了呢，“呵呵，那不是秀也不小了，想着给孩子做件像样的衣服，穿出去也像个样，我这到处借也凑不上，寻思她三婶家人少，也用不了那么多，我就先借来用一用呗。哎，这儿女都是债啊！这几年我这拆了东墙补西墙，勉强把外面的都还了，这不想着她三婶是自家人，我缓缓的再还也没啥，谁知道……你瞅瞅这事弄的。”沈大娘一拍巴掌表示她也没想到啊。
没说出来的话就是，我也没想到她说死就死了啊。
沈大爷也算是了解自己家老婆子，没听她那个，自己三弟妹都没了，那借的那些票就更应该尽早还给自己侄女，他们这全须全尾的人家哪能占一个孤女的便宜呢，更何况这个孤女还是自己侄女。
“行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云芳自己一个人挺不容易的，你赶紧的把欠她三婶的都还给云芳，你也不怕晚上她三婶来找你。”他最后一句话说的非常小声，就旁边的沈大娘听到了。
现在虽然打击封建迷信，但是这个时候的农村妇女还是佷信因果报应那套的。就看沈大娘打了个哆嗦，害怕的眼珠子乱转，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有啥不干净的东西盯着她。
“看你说的，我啥时候是那贪小便宜的人了，行了，老邱家的我就先不还了，先可着云芳来。”沈大娘说着，又从炕柜里掏啊掏，又掏出一个手绢来，然后背过身去，从里面抽出几张来塞到沈大伯手里，意思让他一起给沈云芳。
这次沈大伯没有在检查了，直接把手里的手绢递给了沈云芳。
“云芳啊，咱们虽然不是城里，但是想买布棉花什么的还是要票的，咱们村每年都统一发一次票，都是统一标准，每人每年一斤棉花，八尺布。”
沈云芳伸手接过大伯递给自己的几张票据。
“还有你志文哥结婚的时候，你大娘手里的那些个票不够，就朝你娘借了点，现在你娘不在了，还你也是一样的。你家就剩你自己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个大人了，所以这些个过日子的事，你自己可得经管起来了，要是以后还有什么不懂的，直接来问你大娘就行。”沈大伯还真是一片爱护之心，要是侄女能把自己的小日子过起来，他这个当大伯的也省着操心了。
沈云芳拿着手绢也没点点，直接就往自己的兜里一塞，隔绝了两个堂嫂那炙热的眼神。
“大爷，瞧您说的，都是一家人，什么借不借的，堂哥有急用，那就先拿着用呗，咱们也不用分的那么清楚的。”漂亮话谁不会说啊，她虽然没成精，但是客气几句，相互吹捧还是会的。
沈大伯很是满意自己侄女能这么识大体，一家人就应该这样，谁有困难帮把手，事不就过去了吗。
之后的时候，沈大娘好像要掩饰刚刚的不自然似的，吃完饭后，撵着自己姑娘回屋，让儿媳妇收拾桌子，她则是拉着沈云芳说着贴己话。
大体不外乎什么“你家的柴火捡的咋样了，冬天够不够烧啊，要是自己干不过来，可千万要吱声，让你志杰哥和志文哥上山给你背两趟就够了。”“你家自留地里的地瓜都收完了吗，要是没收完让你两个哥哥帮帮你去。”等等。
也是从她关心的问话中，沈云芳才知道原来盖家屯虽然不富裕，但是到现在为止，只要不是太懒，基本上家家都能吃饱。
因为村里人的口粮除了年末生产队统一发粮食之外，家家在村间地头的都有一块不小的自留地，村民基于对粮食的渴望，基本上自留地里都种的是粮食，不是玉米就是地瓜，一年下来，也能收几百斤粮食。
所以在盖家屯虽然吃不好，但是只要努力吃饱还是能做到的。
那为什么沈云芳家里却只有那点粮食呢？主要是原主和她娘都不是啥能干的人，家里没有劳动力，在种地的时候就体现出了弱势，人家一天把那几分的自留地种的利利索索的，她们娘俩吭哧憋肚的好几天才能干完。
再加上沈云芳的老娘也不是正经会过日子的人，所以自留地种的还真是不咋地，基本上就是撒了种子，然后等着秋后收获，当然最后跟人家比她们家打的粮食肯定少了。
沈云芳的老娘基本上都是在自己家没粮之前就舍下脸朝亲戚借，到了分粮食的时候再还，来年不够吃了再借。就这么周而复始的，倒也把这些年的日子过下来了，只是越过就越穷而已。
自从沈云芳的老娘走了，沈云芳掂量了一下，自己也还不起亲戚的粮啊，她也就不敢借了，为了省粮食，她就各个亲戚家蹭，这一年来，从没什么存在感的小姑娘变成了万人烦。
沈云芳听了大娘的话，心里偷偷的为了原主的厚脸皮和没见识汗颜了那么一小下，然后马上意识到，为了填饱肚子，自己还得延续原主的厚脸皮啊。
第十四章 借粮（二）
“大爷，你也知道我的情况，我想着这么总是来麻烦你和我二大爷也不是事，你看看能不能再借我点粮食，我明年肯定好好干，争取早日把粮食还上。”沈云芳说这话的时候真的有点汗颜。
多少年没干过这么求人的事了，可是现在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她要是不想天天来找骂，不想天天就喝稀粥，她就要舍下脸皮来求人。
不过她确定以及肯定，这是最后一年借粮过日子了，说什么明年她也得好好干，争取早点把饥荒还上。
这欠一屁股饥荒的日子可不好过啊。
沈大爷听了侄女的话，吧嗒了一口烟，没吱声。
其实他对于自己侄女能说出这么有志气的话挺意外的，虽然不知道这个侄女是光痛快嘴呢，还是真能做到，但是有这个心就是好的。
只是……
“云芳你也知道，大爷虽然是生产队长，但是大爷也和普通人一样，一年就分那么点粮食。”沈大爷说到这就没说下去了。
但是沈云芳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大爷，要是为难的话就算了，我自己在想想办法。”
“为难肯定是为难，但是我这当大爷的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挨饿。只是要是借你粮食了，回头在让别人糊弄去……现在谁家都不富裕啊。”沈大爷也是为难啊。
沈云芳也沉默了，想起原主做的那些傻缺的事，也觉得有些无力。
一个月前才把自己新分的粮食给别人拿走了，现在就说没粮了，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大爷，我也后悔啊，可是现在没有后悔药，就算我去老李家或者是去我舅家，估计一斤粮食也拿不回来了。”沈云芳从今天早上就在想这个事情了，但是怎么想这粮食都不好要。
沈大爷看了看沈云芳，没有想到这孩子还没傻透气，他不答应借她粮食，也是怕她有了粮食后，不知道又被谁忽悠两句，就把粮食又给别人了，现在看来应该不能了吧。
“那就是肉包子打狗，还要啥要了。行了，等会我和你大娘说一声，让她明个给你装一百斤苞米。”沈大爷抬眼看老婆子不在屋，就先把这事答应了下来，他还得想着怎么和老婆子说这件事。
沈云芳听了高兴的点了点头，“那行，我听大爷的。”
这次的大爷家可真没白来，除了了解了时下的一些情况外，把自己急需的票也弄到手了，没想到粮食也借到了，真是大大的惊喜啊。
可以说沈云芳是高高兴兴把家回，沈大娘却在她走了后，看屋里没人，在炕上盘着腿和老头子抹上眼泪了。
“哎呀，你这是干啥，有话你就说。”对于老婆子沈业清还是了解的，这是她觉得心里委屈了，找后场呢。
“我还说什么说啊，你这巴巴的把我的老脸都丢尽了。”沈大娘一想到今天拿出去的那些个票就心疼啊。她还打算过两天陪着姑娘去县里，给姑娘扯快花布做件新衣裳呢。她给姑娘打扮的漂亮的，人家城里人也能高看自己家一眼，也让人知道，她家虽然是农村的但是可一点都不比城里人差。
“哎呀呀，我就说你个老娘们头发长见识短。”沈大爷又开始吧嗒上烟卷了，“就你那点小心思当我不知道啊，你想着云芳年纪小啥也不懂，你就把人家的票给扣下了，你也不想想，人家还不得长大啊，要是以后知道了，还不得记恨咱家啊。”
沈大娘有些不以为然，以后知道就知道呗，那时候该花的都花完了，该买的也都买了，她大不了给陪个不是，那小丫头还能见天的来要啊。
“我可不怕她记恨，再说她都在咱家吃了多少顿饭了，那点东西还不够她吃进去的粮食呢。”
“看看，看看，我就说你想的问题简单。哼，你是不怕她记恨，你也不想想，她以后结婚了，她男人会不会记恨咱们，别忘了她可是和桃树村老李家二儿子订的婚，人家二儿子现在在部队，以后没准就是有出息的，你到时候想现交现用可不赶趟，看问题得长远了看。”沈大爷可是听说了，那个老李家的二儿子在部队发展不错，当初在家逞凶斗狠的，家里搁不下他了，这才去了部队，结果部队就把人给教育好了，听说现在是个啥长了。
想想，人家刚二十出头就当官了，以后肯定差不了。
“我交啥交，我也没儿子要当兵。”沈大娘不以为意的撇了撇嘴。
“屁话，你儿子不当兵，那你孙子以后呢。光考虑眼目前那点事能行吗，现在就是抬抬手的事儿，也许以后就能给家里孩子留条路，哪个轻哪个重你自己掂量去。”
“就你想的多，再咋说云芳也是你侄女，以后要是咱家真的有点啥事，她还能眼看着啊。”都是亲戚里到的，她就不信云芳那丫头能不伸把手。
“要是老三还在，那啥也不用说了，但是现在不是老三不在了吗。”沈业清又吧嗒了一口烟，在烟雾中好像在追忆已逝的兄弟，“咱们和云芳那丫头本来就不亲，以后她远嫁了，你想上门找人办事哪有那么容易啊。”
“哎，别说这个，孩子她二舅妈不是也给咱家秀介绍个当兵的吗，要是能成的话，咱还指着她干啥，我自己女婿不比他亲。”沈大娘想到以后可能自己女婿也是当兵的，她心里就敞亮起来。
“哼，你姑娘要是能同意在说吧。”沈大爷从鼻子里哼了哼。
“去，好像说的不是你姑娘似的。”沈大娘不满的打了老头子一下，“哎，你说，她二舅妈给介绍的这个小伙子到底咋样？我看是还行，可是一跟你姑娘说，她就说这不好那不好的，你说我当时听的也挺生气的，但是回过头来想想，姑娘说的也不是没道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