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嬷嬷倒没起疑,这几天苏如璃没有睡好的事她可是清楚的,只认为赵书涵是一心为苏如璃好,也没多想,老实的抓了药方出去让人抓药。
赵书涵确定苏如璃这边妥当之后,才回了书房。失神的黑衣安安静静的坐在书房的角落里。
“老爷,黑衣这是……”黑蛟大着胆子问了一声。
“被控制了。”赵书涵道。
黑蛟大惊:“什么人做的?”话一出口,觉着失言了,马上垂手低头认错。
赵书涵没计较这些小事,提笔本想写个清单让黑蛟去准备,一个字没写出来,他停了,抬头望向了旁边的书架。
“黑蛟,你出去。”赵书涵下意识的道,他心底有个感觉,这不该是黑蛟应该知道的事。
屋内没了外人,赵书涵闭上了眼,将一切思索放空,凭着感觉走到墙角半人高的青花大瓷瓶面前,蹲下往瓶子的底座上某上一按,咔嚓一声向,弹出一个抽屉来。
他颤抖着凭感觉把拼图完成,整个大实木书架轻轻的往旁边划开,露出里面的夹层,看着那密密麻麻的药瓶,根本不用确定上面的字迹,他就可以认定,这些都是他亲手所做的东西。
呵……这些在他的记忆里都没有,却是真实存在的……
真相是什么,已经在眼前了,他确实丢失有一部分的记忆。没了记忆,但习惯与本能还在,想必当初他也是个佼佼者,才能把巫术融入到生活中成为一种本能条件反射。
赵书涵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眼下他更想知道的是长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怎么也会巫术,她称他为三哥是什么意思。
他抬手取了一瓶药,将书架恢复原状。倒了点茶水将药粉化开,用指甲挑起药水轻轻的洒在了黑衣的脸上,黑衣空洞的眼神变得浑浊了起来。
他提问,没有意识的黑衣有问必答,那些答案他不用多想都知道是事实。
他,确确实实就是那么一个人,许多事确实会那么做的。
“你对那长公主的事知道多少?”赵书涵问到了要点上。
黑衣听到这个名字,迟疑了,像是在努力的做挣扎。
赵书涵皱眉,问他的事黑衣答得爽快,问到那位长公主就迟疑了?他心头不悦,加大了药剂,黑衣才断断续续道:“她是长乐县主……她对主子很重要……主子让奴婢曾发过誓……她与主子遇险……先、先保她安危……”
赵书涵手一抖,差点将手中盛着药水的茶杯给摔了。
长乐县主,将军府的五姑娘,在他记忆里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知道她极得苏老将军的宠爱,曾嫁于曹陌为妻,死于一场匪祸外,别无其它的印象。
长乐县主怎么变成了当朝的长公主,这点他不好奇,也不想知道。但后面黑衣说他下的那个命令是个什么鬼?在他心目中,她是比他的性命更重要的存在?
赵书涵又用同样的方法去询问了苏如璃,从她那得到的消息还不如黑衣多,但关于长乐县主的事上,与黑衣所说的都是一致。
这些加上他巫术的事,他可以确定,对长公主说出一句喜欢,会恢复一段早前被遗忘掉的记忆,而不是被人强行植入一段记忆。
他要不要去恢复自己丢失的那段记忆?
而且这记忆好像还事关着他的身世之谜。
赵书涵犹豫了。
赵书涵这一犹豫,就是整整三天。
这三天里,若伊倒是彻底的轻松了下来。
她现在是有哥哥依靠的人了,还需要自己去拼?傻吧!
她除了睡觉,所有的时间都陪在了大长公主身边,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日子过得再逍遥不过了。
大长公主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她舍不得催若伊,趁着赵书涵过来看她的机会,追问赵书涵:“那事,你计划得如何了?”
赵书涵敷衍道:“母亲,这事急不来。”
他都没想清楚的事,如何会从手去办。
据他派出来的人回报,长公主府外的探子密集,有皇上的人,有荣王府的人,还有北狄的人,这潭水得有多深,一不小心踩进去,再走错一步,绝对是个死字,还是全族的。
他偷偷瞥着若伊,若伊掂着块他带过来的桂花糕啃着,像只快乐的小松鼠,对他们的话丝毫也没在意。
呃,这位长公主是城府太深,还是简单得过头,就不怕他在糕点里下毒吗,还是她根本就不畏惧?
他下意识的认定是后者。
大长公主也知道这事太让人为难了,“你上着些心,时间不等人。”
若伊傻乎乎的还帮赵书涵说话:“姑母不急的,还有二十多天呢。”
这话,让赵书涵心头一暖又是一涩。
越与长公主接触,他对长公主的好感越多,不是那种男女之情,而是一种血脉牵绊的兄妹之情,甚至还要比赵文怡还得深厚。
赵书涵下意识的用巫力传音给了若伊:“有哪些人记起你了,你手下有些什么可用,有计划?”问完,赵书涵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这种话能问吗,他是脑抽了吧。
若伊这才想起,没把这些消息告诉赵书涵。她啃完了手上的桂花糕,又抓了一块在手中,这才答复:“恢复记忆的人除了姑母文怡外,还有三公主碧蝶、四姐姐,拓跋颂,玄恕大师是根本就没中巫咒的,虚灵道长可能没恢复,却从我身上看到了些什么。我本想让他帮着去劝祖父的,结果他害怕,跑了。”
赵书涵心头又是狠狠一震,这些人……哪个也不是简单的角色。
他坐不住了,起身:“我先回府了。”
大长公主和若伊都没留他。
赵书涵走后,若伊怕他不能取信于拓跋颂,掐指捏成巫花弹了出去,巫花飘落在拓跋颂的肩头,迅速将若伊的意思传达到位。
拓跋颂看着巫花消失,心里大喜,赵大公子可是个人精,有他帮助必定事半功倍。
拓跋颂是片刻也等不下了,立即带人去寻赵书涵。
两人的马车在长门大街上碰上了,拓跋颂跳下自家的马车,一点也没有顾及的撩开赵书涵马车的车帘,“赵大人,与谈谈吗?”
赵书涵对拓跋颂的出现一点也不奇怪,他只是没有想到拓跋颂会来得这么快。他更清楚,拓跋颂这样毫不顾及的当街拦下他,是不会给他退缩的机会。
他叹了口气:“上来吧。”
拓跋颂跳上了马车,开门见山:“想必赵大人知道我的来意。”
赵书涵没答复他,只道:“大萨满,先与我走一趟吧。”
拓跋颂挑了挑眉,并没有反对。
赵书涵的目标是寒山寺,才进山门,已经在山门处久候的玄苦方丈迎了上来:“赵施主,师兄知道你必定会来,让老纳在此等候已久。”他将一张纸递给了赵书涵:“施主的疑问,尽在此中。”
赵书涵将纸打开,上面只有四个字,一切随心。
一切随心?
赵书涵将纸揉成了一团,去他的一切随心!
他还想当皇帝呢,难不成也能随心所欲?
赵书涵愤怒的下山,半路上,老远看到了虚灵道长偷偷摸摸的从小径上来。
他满腔的怒火像是寻到了发泄之前,快步冲上去拦下了虚灵道长:“道长这是上哪儿啊。”
虚灵道长吓了一大跳,拍着胸脯道:“赵大人,吓死贫道了。”话音末落,他扫到了赵书涵身后的拓跋颂,差点没当场晕过去,“你……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托你的福!”赵书涵愤愤揪着虚灵道长的衣领,道:“长公主的事我已经全部都知道了。”
虚灵道长闻言,急忙安慰:“赵大人别急,待贫道慢慢道来。”
赵书涵松了手,没想到虚灵道长一得自由,毫不犹豫拨腿就逃,跑得那个快啊,连猎狗也撵不上,半点也没有一个方外高人的风范。
赵书涵傻眼,他还真没有想到虚灵道长会来这一招。
772、说你喜欢我(24)
拓跋颂一楞后,咧嘴就哈哈大笑:“本大师还真没有想到仙风道骨的虚灵道长还有这么一面,真正个有趣。要不要本大师替你将他给抓回来。”
赵书涵眼神一暗,“有劳了。”
拓跋颂五指张开,巫力如蛛网般罩向虚灵道长,虚灵道长只觉着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砰的摔在地上,任由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拉着他往回拖。
赵书涵趁拓跋颂的注意力都在虚灵道长,飞快的在虚空划了个巫咒,在赵书涵划咒的时候拓跋颂就感觉到了巫力,他惊愕的回头,却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赵书涵将巫咒拍入了他的身体。
“你……”拓跋颂又怒又惊,他真个没有想到,赵书涵竟然也懂巫术,实力还不在他之下,甚至会做出这种偷袭的事来。
赵书涵并不认为偷袭有什么丢人的,但解释还是需要给人一个,他一边加快了催动巫咒的速度,一边道:“谁愿意做那砧板上的鱼肉。”
他骗得过母亲,长公主,未必能骗得过拓跋颂,与其被人逼着没有选择,那还不如他按自己的心意行事,先下手为强。
拓跋颂顾不上虚灵道长,全力与赵书涵缠斗了起来。
要说是以前,十个拓跋颂加起来也未必斗得过一个赵书涵,但现在的赵书涵因为失去记忆的关系,许多巫咒巫术都忘记了,全凭着体内的巫力和直觉反应在战斗,而拓跋颂认定赵书涵狼子野心,怕他杀了自己后会继续去欺骗圣主,几乎是不要命的打法。一时之下,两人倒是打了个平手。
那边虚灵道长就惨了,拓跋颂放弃了对他的控制,但也没解开他身上的束缚,手脚依旧不能动弹,身子失控的往旁边山坡滚了下去。
虚灵道长一路磕磕碰碰地往下滚,脑袋身体各处也不知道坡上的石头和树干磕了多少下。滚落之中,他看到正前方是一块棱角分明的大石,要是撞上必定不死也得丢半条命,立即毫不犹豫用尽全部的力量咬破了自己的舌尖,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强行把身上的束缚挣开,全力抓住了一丛灌木,才险险稳住身子。
他没敢多做停留,压抑着胸口的鲜血翻腾,翻爬起来跌跌撞撞往山下逃去。
太可怕了,巫术那种沾着就死的东西,赵书涵怎么会使用。
而且他偷袭的还是拓跋颂,北狄大萨满。这事要是传出去,只怕北狄与大晋必定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对了,赵书涵如何会让这种事传出去,他这个唯一的见证人,只怕也会……
虚灵道长打了个寒颤,他毫不怀疑赵书涵杀他灭口。
他也可以肯定,赵书涵突然攻击拓跋颂,绝不是为了救他,只不过是他的出现给了赵书涵一个攻击拓跋颂的良机,赵书涵禀着放轻抓重的原则,优先对付拓跋颂而已。要是赵书涵搞定了拓跋颂,只怕就要转过头来对付他了。
眼下,寒山寺是不能去了,清风观也必定是不能回的了。
自己这下是逃出来了,但他又能逃到哪里去?
天下之大,难道没有他容身之处?
他堂堂一个清风观的观主,怎么沦落到了现在这丧家之犬的地步。
三清尊长在上,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虚灵道长脑海中闪过了若伊的脸,又忆起了玄恕大师的话,整个人打了一个激灵。
他曾许下过诺言助长公主,现在去借着记忆了而逃避,那就背信弃义,甚至是在逆天而行,自做孽啊!
虚灵道长苦笑,人老了,也别再幻想多太,该认命的时候还得认命!
声后传来了马蹄声,虚灵道长来不及闪避,马上低下了头。
他现在这一身破烂,披头散发满脸是血的鬼样子,想必不出声也不会被人认出来的。
可惜,他的想法还是落了空。
“吁……”来人拉住了缆绳让马停下,翻身下马后拦住了虚灵道长的去路:“道长,您这是怎么了?”
虚灵道长见躲不过去,只能抬头,苦笑:“贫道赶路一时踏空,从山上摔下来了。曹大人这是上哪儿?”
曹陌心思沉重,上哪,他也是刚从寒山寺回来。
他不明白,自打在宫里见过那位长公主一面后,每天晚上都会梦到长公主,特别是长公主的那双眼睛。那双仿佛深潭一般的眸子,干净的,美好的,甚至带着深情的眼神。
他越有意压抑着自己不去想,反而长公主的那双眼睛在他心中更加清楚。他的心开始完全不受控制的疯狂跳动着,他引以为豪的自控力甚至都要土崩瓦解了。
他无法理解,自己爱的是妻子,妻子过世才不到半年,他怎么会这般轻易的又爱上另一个女子?
心底压制不住的爱恋混杂着对妻子的歉意,还有对自己的唾弃都绞在一起,快要将他给逼疯了。
他才会在今天下朝之后,选择到寒山寺来,想着清灯古佛可以平复一下他杂乱的心神。
可是玄恕大师的话,反而将他的心神拨得更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