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壬可不知道自己被调侃了，沈画说的太多，他听不懂，不知道为什么就有点急，似乎是发现陆地上的人类都是通过语言交流，但他不会。
“趁着还有几天，我就再教你几天，等我回国的时候你再回海里行不行？”沈画可没忘了自己不是意大利人，她不可能长时间在这里居住，不出意外，今天她继母又会给她打电话了，哪怕只是例行公事，继母也会一板一眼的完成。
而在沈画的理解中，她要回国，塞壬也总是要回归大海，种族不同，生活方式的差异，终归不能同交了个普通朋友那样，大概用那句“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来形容是最贴切不过的。
也罢，还有几天呢，这几天就好好带着人鱼在陆地转一转，等到需要各奔东西的时候她再来多愁善感。
索性塞壬现在掌握了自身的变化主权，也没急着回海里，而是留在陆地跟沈画“厮混”。
……
塞壬见过船，传承记忆里，几百年前人类航行时用的多是木船，有很多掌舵技术极好的舵手，穿流在海上各个危险地带。如今的船比以往更大，也很牢固，只是在遇上暗礁急流风浪时，却不见得能安然无恙。
塞壬在未上岸之前，对人类的交通工具了解最多的仅限于船，除此之外大概就是飞机，他曾亲眼见过在天上飞的“大鸟”从高空坠落，尸骸无数，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对人类这些古古怪怪的东西都有了警惕。毕竟，随着时间的流逝，人类生活的痕迹越来越明显，海底、荒岛，某些人类活动频繁的地方海水甚至有古怪的味道，还有穿着古怪的人类捕猎危险的鲨鱼，他不惧人类，却也不是嗜杀成性，人鱼在除了遇到危险以及肚子的时候才会杀戮。
言归正传。
当塞壬被沈画带着坐进租来的敞篷车里扣上安全带时，他整个人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身上的冷气不要钱似的嗖嗖往外放。
八百年头一回给人当司机的沈画见到塞壬这副警惕的模样顿时哭笑不得，她伸手搭上塞壬的手，刚触碰上就被塞壬反握住了。
“放松点，别紧张，我的车技还是可以的。”沈画用轻松的语气安抚他，“你难得上一次岸，说不定这还是你鱼生中唯一一次上岸，我得带你到处看看，就当长长见识嘿嘿。”
沈画轻快的语气成功的安抚了塞壬，其他人类塞壬管不着，沈画对他来说是个例外。
塞壬难道就没想过沈画会不会害他？想多了，塞壬完全没考虑过这个问题，那种复杂的揣测人心他尚未领悟。
但细心的沈画为了照顾塞壬的情绪，她开车带塞壬兜风时选的路是能看见海的公路，只有极少数的时候穿街走巷。
沈画的车技着实不错……能把赛车开的溜溜的姑娘，普通车开不好简直不像话。
路上还遇到两个把飙车当兜风的，而且这两个还都是不厚道的，见开车的是个漂亮的女孩一前一后挡她的路。
“画，揍。”塞壬虽然是第一次坐车，也不知道超车不超车，但不妨碍他看得见前面两辆车挡着，就好像他在马尾藻找隆头鱼清理是来了一只鲨鱼，这只鲨鱼还嘴欠的想咬他，让他不高兴。
“不能揍，撞车是很危险的，尤其没有改装的车。”沈画解释，嘴角抿起一道淡淡的笑纹，“塞壬，你坐好了，看我怎么教训他们。”
☆、【031】离开之前
沈画喜欢玩赛车，在赛道尽情的放飞自我，虽然她不是专业的赛车手，但是她的教练说她的技术拿出去也是够格的，在专业赛车手里面或许会靠后，但在业余级别里却算得上是顶尖那一类。
挡着车道就当她没办法了？开玩笑，在赛道上多得是超车的技术，除此之外，还有防超车技术。
沈画看准了拦她路的两个人纯粹就是恶趣味，没那个胆子敢撞车，所以不费吹灰之力就抄了二人。
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绝对不啊，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才是正经该做的事。
“塞壬，看我怎么跟他们玩。”沈画超过两人后朝塞壬抛了个眼神。
塞壬严肃的点点头。
第一次坐车也就罢了，还是坐这种技术流的车，换成一般人恐怕心脏都得从喉咙口里飞出去了，而塞壬嘛，塞壬怎么说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而且还是真正的大风大浪，包括龙卷风、海底火山等等，相较之下，沈画就是把车开到飞起来他也不会有太大的不适。
沈画一人占着两股车道，就是不让后面两个人超过自己，都是敞篷车，她甚至都能听到后面两辆车上五六个人的怒骂声，这声音才是让塞壬不爽的。
想吃了他们！
未等塞壬付诸实践，沈画听着那群人的声音冷笑一声，猛打方向盘，车子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横在马路中间，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更是留下了一道黑漆漆的车痕。
后面两车见此的本能反应就是打方向盘并刹车，可惜两辆车几乎是并排，而两人技术也很一般，所以这一下就“哐当”一声撞一起了，其中一辆还撞到了护栏，后视镜飞了两个。
这种程度的，顶多就是叫拖车公司，人是没受伤的。
沈画笑吟吟的看着气急败坏的一群人，末了油门一踩，甩了他们一脸车屁。
“喔……爽！”沈画炫了一把技心情简直好到飞，爽完后她才放慢速度转向塞壬，担心他不适应坐车，收敛情绪问道：“塞壬你怎么样，有没有晕车想吐？”
塞壬……塞壬侧头看向她，半晌吐出一个字：“慢。”这意思是说，她开车的速度慢了下来。
沈画闻言顿时失笑，看来塞壬是真不排斥坐车，尤其不排斥坐快车啊？
“你知道慢的意思啦？”沈画并未加快速度，这一时半会儿的路上也没个车，兜风自然得多看看，认真的慢悠悠的兜。
塞壬的学习能力其实还不错，可他是个惜字如金的，沈画并不知道塞壬听她唠嗑能听明白多少字，又能理解多少字意，反正让她慢吞吞的教会塞壬所有的话语用语一时半会也不现实。
“快、慢。”塞壬为了展示自己所学，又慢吞吞说了两个字。
“很好，还会举反义词了，当真是孺子可教也！”
塞壬嘴里琢磨了这一句话，事实上，人鱼的记忆很好，基本沈画说过的他认真去听的都能记下，只是在发音上并不标准，塞壬无师自通了不能在伴侣面前丢脸技能，所以说话起来很保守。
……
陆地上的生活也就那么回事，虽然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但在塞壬看来，还不及在海里来的自在。
因此在被沈画带着兜遍了大半个南部地区后，塞壬还是每天回海里捕猎，奇特的是，他会在晚上休息时来到陆地，准确的说，是跟着沈画到酒店，然后……睡觉。
沈画倒是有心再给塞壬订一间房，但酒店房间满满当当，还真没空余。同睡一间房吧倒是无所谓，可让人心塞的是，她醒来后绝对是扒着塞壬，让这就让她颇为头疼了。
一睁眼，看到的就是人鱼的锁骨，沈画简直心死如灰。
“早，画。”塞壬几乎可以做到秒睡以及随时醒，而且他这清醒之后还不同于人类睡醒后一脸迷蒙，他很清醒，像是完全没睡着的模样。
“塞壬，你怎么又没把我推开？”早在第一天同床共枕后沈画就很严肃的跟塞壬说，要是她夜里睡觉变成八爪鱼攀他身上，就别对她客气，哪怕把她踹下床她也不会生气，结果……塞壬没听懂，该被抱还是乖乖的任抱。
沈画揉着额头看了塞壬片刻，暗忖：再这么下去，她以后就别想找男朋友结婚生子了。毕竟不是每个男人都有塞壬这般出众，大夏天还能当凉枕用。
不过最多也就一个晚上了，她明天下午的飞机，先回瑞士一趟，把东西收拾了，再回华国。再回去之前，她还得先把塞壬给安顿好，当然，其实也不需要她怎么安顿，塞壬想在陆地上生活的话，她倒是可以给他包个长期房间，奈何他也没身份证，她一个外国人也无法长期使用证件；海里就更不提了，海洋那么大，她还真没办法给塞壬安排个居所，据说她老爹在太平洋某个地方买了个小岛，可她也没具体方位，去也去不了。
沈画收拾完自己还顺带半强迫塞壬收拾完自己后才去餐厅拿了点自己吃的才陪塞壬去捕猎，在她的教导下，塞壬在下水前记得先把身上所有的衣物都给脱了，人形的时候光溜溜的塞壬还是会让沈画有那么些羞涩的，人鱼形态则少了那份尴尬。
塞壬捕猎期间沈画就待在海边发呆，明天就要离开这里，就要见不到认识两个星期还同床共枕好几天的塞壬，想想都有点失落。
要是塞壬是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吧，即便国籍不同，还能互相留个交流方式，生活在海里的人鱼？那就别想了，人鱼又不用手机电脑，联系方式……
等等，塞壬没有联络方式她有啊，她完全可以让塞壬背着手机跑，给他准备十个八个的手机防水袋，偶尔想到她的时候可以打个电话什么的，她也能给他打打电话……
但是，人鱼身无一物，让他带着手机和一堆防水袋去海里，浅水地带还好，深海的话，手机是扛不住水压的吧？要是防水袋被海水腐蚀，手机浸水又该怎么办？除此之外，还有充电和信号问题。
沈画郁卒了。
☆、【032】告别
塞壬敏感的发现沈画的情绪比较低落，虽然她在笑，可这笑容之后却不是他厌恶的情绪，而是偏向于他食物的那种。
及至晚上，沈画开始收拾行李。
来海边旅游带的自然是些轻薄的单衣，裙子套装七八套也不占地，多余的地方就是防晒霜以及护肤用品，不管什么年龄段的女性都必备。
末了，沈画坐到了塞壬面前。
“塞壬，我明天要走了，虽然跟你认识时间不长，但我还是挺喜欢你的，很高兴认识你！”将告别提前，也是因为明天的行程安排多少有点紧凑。
塞壬莫名觉得不好，可他却说不出这种不好的预感由何而来，又是为何而来。
“握手，这是礼貌。”沈画还很“时髦”的来了一把握手礼，结果塞壬不理她，她只好自给自足，“不过要是你以后上岸了遇到女人，可不能冒昧伸手跟人家握手，这是不礼貌的行为哦。”
“虽然很想把你给带走，可是你身份证件什么都没，不然还能带你去坐坐飞机轮船动车，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到你。”沈画说着说着忽然就感叹并惆怅了起来，“你说你吧，不通人情世故，要是上了岸连与人交流都是困难，而且要是人鱼形态，危险性更大；回海里吧一个人，不一条鱼孤孤单单的，真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会不会很孤单呢？对了，你有人鱼同伴吗，可以交流吗？”
“唉，我这都还没走呢，就有点舍不得你了。”沈画看着他好一会儿，忽然上前把他抱住，在他肩膀上蹭了蹭：“你真是夏天必备抱枕啊，身上凉冰冰的，舒服死了。”
两周的相处并不能真正让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于沈画而言更是如此，毕竟塞壬在她看来只是一个不知世事的人鱼。塞壬的真实性情并不如童话故事中那般美好，但当他收敛锋芒时，他又如同一张白纸，他的一举一动以及亲昵都只是循着本能而已，哪怕夜里与她相拥而眠，也不含任何感**彩。
只因为外貌而爱那太假，也不切实际。沈画承认，她喜欢塞壬没错，却不是偏向于爱情的那种喜欢，只是因为塞壬的特殊以及单纯。
沈画想，如果塞壬愿意上岸生活，而她又可以名正言顺将他带在身边的话，她倒也不会排斥。可人类社会相较塞壬而言却太过复杂，尤其她的家庭，即便她现在未曾回国，却仍能感觉到来自家庭的风雨欲来的压迫。
“为了不让你被人类社会这个大染缸染黑，你还是继续在海里生活吧，最好是选那种海景特别漂亮，食物富饶的海域……不过，如果是这种海域的话，应该都有我们人类的足迹，你一条鱼也不好办呐。”沈画继续絮絮叨叨，明明在此之前她从来就没话痨技能啊。
塞壬在听她说了一大通之后，视线落在了她的行李箱上，箱子里装的都是沈画之前穿的衣服，在此之前，这些衣服都挂在了柜子里。
“这是行李箱。”沈画将塞壬的凝视理解为他对行李箱的好奇，这些天她有教塞壬认家具以及盥洗室里各种东西，倒是放在大柜子角落里的行李箱忘记了。
“行李箱。”塞壬认真记下了这三个字。
沈画又给他解释了一番行李箱的作用，基本上现在行李箱的作用都是旅游出差所必须的，而且女人比男人要墨迹些，东西也多些，因此行李箱相对来说也比较大，才能装下更多的行李。
“离开？”塞壬忽然抓住了重点。
“是啊，离开……”沈画把玩着塞壬的头发，缠绕在食指上，一圈、两圈，“就像你要回去海里，我也要回家，意大利可不是我家。”
人鱼并没有家的概念，他们连父母的概念都没有，何谈家？
气氛有那么一瞬间的沉凝，沈画还真不太适应这种离别前的气氛，为了转移情绪，她把平板给拖了过来，然后翻出世界地图，定位。
经过几天的概念灌输，塞壬已经成功认知了平板和手机，而曾经出现在手机里的“人鱼”是他自己，并非另外一只人鱼，并且，画告诉他手机很贵。
地图上有一个小红点，在缩小版的世界地图里实在没看头，可当地图慢慢放大，代表着沈画的红点也更明显。
“这个是我，这里是我们的酒店，这里是一条街，然后是国家意大利……”沈画又找到了新的教学内容，“来看这里，这里是华国，我的老家，要是你什么时候上岸了可以去华国找我玩哈哈……不过帝都在内陆不靠海，我没法天天投喂你诶。”
“从意大利这边走海陆去华国的话我看看啊，这边是地中海，绕路的话得先去大西洋，然后往印度洋走……算了还是别折腾了，这么游不吐才怪。”沈画还是把塞壬来陆地看望她的不切实际的幻想给从脑海中抛弃了。
塞壬皱了皱眉，还想再看几眼那所谓的地图，但沈画却没给他多看的机会，而是盘腿端坐在他面前。
“塞壬，我明天就走了，记住要是再上岸一定要小心一点，要是再同之前一样受伤搁浅，千万要记得变成全人形。当然，我不是诅咒你受伤。”
“人类是很复杂的生物，以你这种单纯的神经不太适合跟人类有深度交流，包括我也是……不过你去了海里可一定要记得，我可是真把你当朋友的，没有加害你的心哦。”说着说着就给自己脸上贴金砖，沈画也有点不好意思，忙干咳两声拐入正题，“这是你的衣服，我给你用防水袋装好了，你要是有固定居所的话就把衣服藏着，以后上岸一定要穿衣服，不然可要被人按斤称两卖了。但是这防水袋在海里可能会被腐蚀，所以最好还是藏在孤岛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