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画偶尔和那些教授们一起在餐厅吃饭，说实话，因为不是豪华游轮，也没有直升机会每天运送来新鲜的牛奶水果蔬菜，所以食物相对而言比较珍贵，大部分还是得以现捕现杀的鱼类为主。不过倒也不用担心会有人换上败血症，除了VC含片储存量够外，海里能捕捞的生蚝也富含VC，虽然所含成分可能不如蔬菜水果，却也聊胜于无。
沈画很怀疑他们这次出行得是多久，该不会得考察个三五年吧？
“不会那么久，这次只是一个试航，一年差不多了。”这位姓徐的教授团副组长考古学教授笑眯眯的将美味的海鲜吃进嘴里，发出满意的叹息声。
“徐教授很喜欢吃海鲜？”正副组长跟塞壬有过交流，沈画也在一旁，所以徐教授她还能说上几句话。
徐教授点点头：“喜欢呐，就是这么些个玩意太贵，穷人家吃不起啊。”
沈画：“……”我看起来很好糊弄的样子吗？
“小丫头是什么眼神，还怀疑我不成？”徐教授看到沈画的目光登时摆出一副严肃模样，当教授老师的都有教育学生的习惯。
“……没。”沈画抽了抽嘴角否决。
徐教授见她很“识相”才重新快速下筷子，边道：“多吃点鱼虾贝类，聪明，眼睛好，蛋白质还高。不过生吃这种还是不要多，有些鱼有寄生虫，弄不好就会生病。”
沈画心说徐教授您不是历史学教授吗，怎么跟隔壁海洋科技馆教授一样了诶？
正这时，塞壬给沈画端来了一盘黑椒牛排，端上后他没有立刻推到沈画面前，而是主动替她切了才推到她面前。
徐教授默默的看着这对小情侣之间的互动，思忖着下次出海要不要把老伴儿也给带上，虽然老伴儿现在退休了，跟他也专业也是八竿子打不着，但出来完全可以当成一次环球旅行也挺好。那些个什么环游世界的，陆地是游，海洋也是游不是？
“徐教授，您认为真的有亚特兰蒂斯存在吗？”虽说华国人餐桌上讲究食不言，但华国人彼此交流还是通过餐桌交流来的，所以明明很矛盾，又忍不住想这么着来。
徐教授当即回答：“当然，只不过我们一致认为这座万年前的城市是落到了我们人类无法到达的海洋深处。”说到这里，他忽然叹了口气：“要是我有生之年能看到证实这座城市的存在，我也死而无憾了。”
是这样吗？沈画记得她在学校时也有一个同学很痴迷于这种神话中的存在，关于亚特兰蒂斯的传说各说纷纭，但一切到底还是缺乏历史考据。
“海洋深处的城市？”塞壬突然开口。
“是啊，我们好几个人都认为亚特兰蒂斯与莫利亚文明都是真实存在的，甚至这两个文明之间有过战争，不过后来都沉入了海底。”徐教授一脸严肃的安利。
“老徐，你又把你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说给别人听了，能不能等有了实据再来科普啊？”旁边一个头发花白精神抖擞的教授开口打趣了一句。
“说不定我们这次考察就能发现亚特兰蒂斯的遗址呢？”徐教授瞪了那位老教授一眼，气鼓鼓的，很显然是不满自己的认知被质疑。
两名年纪都不小的教授无聊的扯起了嘴皮子，其他人对此也是习以为常，该干嘛干嘛，偶尔也会有一两人插一句，别怀疑，他们绝对不是劝和，而是添油加醋。整日的研究也会疲倦，总得学会自我调节，偶尔放松一下好投入下一步的工作中去。
餐桌上只剩下沈画和塞壬两人，沈画一心一意吃着牛排和配的蔬菜，橙汁是鲜榨的，味道还不错，毕竟水果的保质时间比橙汁保质期长多了。
“大西洋的海底，的确有一座城。”塞壬道。
“噗……”沈画没料到塞壬一开口说的竟然是这样一句话，刚喝进嘴里的橙汁就这么喷了出来，被呛的不行。
塞壬用纸巾替她擦拭嘴角的痕迹，神色有些复杂道：“传承记忆中，那座城市被毁灭源自海啸和地震，海底因为地震产生了巨大的裂口，海水灌入又被挤压，形成巨大的海啸，吞没了那座城市，吞没了那座城的一切。”
沈画震惊的看着塞壬，像是在看一个外星生物。
拥有几千几万年前的传承记忆，又是生活在海洋中的人鱼，即便不是真外星生物，却也比外星生物好不到哪去。
“是亚特兰蒂斯？”沈画小心翼翼的问，心脏都不受控制的快速跳动了起来。
塞壬摇摇头：“我不清楚，那段记忆并不清晰，但是我去过那座海底城市。”
天、天呐！
居然真的有海底城市的存在，这个世界是玄幻了吗？沈画很有一种掐自己脸一把的冲动，想确认下自己不是在做梦，她竟然听到了这样不科学的话。
“那座城在深海之中，人类无法到达。”塞壬又给她泼了一盆冷水，他微微眯起眼，似乎是回忆起了那座城市，缓缓道：“等到几十年几百年后，或许人类能够去到深海之中，但当那座城市重见天日之时，人类离第三次灭亡也不会远。”
一秒钟变恐怖故事成功将沈画吓住了，“什、什么第三次灭亡？”
人鱼的传承记忆中，人类一共有过两次覆灭，一次是在亚特兰蒂斯之前的人类，他们生活的地方到处是冰雪，没有食物，他们死于寒冷和饥饿；第二次是海啸和洪水，吞没了整座城市。传承记忆告诉他，这叫做末世，末世会改变整个环境，会让生物灭绝，又在多年之后重生。
“如果再过十年、百年，也许人类早已能另外找到一颗栖身的星球。”塞壬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沈画觉得自己需要好好理一理，今天她从塞壬听到的这些着实有些毁三观又重塑三观的话，仿佛走了一趟异次元。
她真的只是出海了，而不是到了异次元？
“别想太多。”塞壬见沈画整个人有点魂不守舍，暗自后悔为什么要说起海底城市还有人类灭亡的事，想了下，他又补充了句：“我们有生之年人类应该不会第三次灭亡。”
沈画：“……”塞壬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能把天聊死。
到下午时，大概是风大了起来，船摇晃的感觉稍微强烈了些，而且沈画中午还吃了不少，所以这晃着晃着竟然有些晕，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可能是她的心理因素。
本来还打算到甲板上迎着海浪吹吹海风的，结果下午她只能昏昏沉沉的在房间睡觉。
塞壬本来是陪着沈画睡了个午觉的，但想了想，还是悄悄地开了窗，退下身上衣物，下了船……
人家下个海需要包裹的严严实实，还要扛上氧气瓶，但塞壬下个海……全身无一物。
故而沈画睡一觉醒来后看到的就是不着片缕的塞壬，她的第一反应是去看看房间门有没有锁上，要是突然冒出个人来怎么办？虽说穿上女性很好，但这年头谁规定只有女人才爱男人，男人同样会喜欢男人好吧，尤其塞壬的身材还这么棒！
塞壬看着沈画的举动有些摸不着头脑，等到她检查完门锁锁的好好的又对上塞壬时，漂亮的脸登时就红了，“大白天的不要耍流氓！”
塞壬手里刚拿了毛巾准备去冲个澡，结果沈画这么巧醒了来，而且还直接被扣上一顶耍流氓的帽子，顿时有些委屈。
“画，珍珠。”塞壬将放在地上的布袋提起，递到沈画面前。
“怎么会有珍……不对，我睡着的时候你下海了？”沈画立刻反应过来。
“我们刚出东海，暂时不会停留，画你又在睡觉，我就去看看能不能找点有趣的东西。”结果除了鱼以及一些人类的生活垃圾，他还真找不到除了珍珠外的其他好东西。
沈画已经发现塞壬身上还带着水珠，头发倒是干得快，所以一下子并未意识到他下了海，心虚的干咳两声后道：“先把身上海水味给冲了去。”
“嗯。”塞壬懒懒的应了一声，施施然朝盥洗室走去。
船的大小中等，船上人数一般，没有过多的娱乐设施，不过因为要下海以及教授们需要研究，所以设备带的很多。船上的房间也都不是很大，不过都有配备单独的盥洗室，塞壬也不介意这里只有淋浴间而没有浴缸，更不介意船上的食物，只要离开了陆地，就是他的天堂。
房间里的沈画打开塞壬塞到她手里的黑色布袋嘴角抽了抽，忽略掉那海腥味，里头珍珠的数量很可观，而且都是圆的，是不是正圆不清楚，没测量过。
她总算是知道为什么上次塞壬出海后能带回那么多珍珠了，她睡了一个小时多一点，塞壬就弄来了差不多一百颗大大小小的珍珠，塞壬不发财谁发财，要是这能力宣传出去，恐怕求嫁的女人能排从帝都排队到华盛顿。
“画，你想去海里玩吗？”塞壬快速冲完后走出了盥洗室，套着简单的睡袍，因为沈画经常说不穿衣服就是耍流氓，他也就勉为其难的套了件睡袍。
出了海的塞壬仿佛出了笼子的鸟，全身每个毛孔都写满了轻松的意味，好心情是能一眼就看穿的。
不过说出的话就一点不美妙了，他一开口沈画立刻就警惕起来：“我警告你啊，不准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把我往海里拖，当心我跟你老死不相往来！”
“那经过你的同意后就可以吗？”塞壬立刻问。
沈画下意识的拒绝，天塌下来她也能面不改色，唯独面对水的时候……可见塞壬一脸期待的模样，她又有些犹豫，真的要试试看吗？
☆、【020】异常
要不要试一试？这是一个很大胆的提议。
可以说，沈画这辈子最大的勇气都用在这上面了。
考察团设备齐全，沈画的身材虽然没法跟下海的探索人员相比，但意外的是，船上居然有特别符合她身材的潜水衣，显然是某条人鱼所为。
徐教授就跟沈画说：“海洋是个相当美丽的地方，照片上的景远比不上亲眼所见，我要不是一把老骨头了下去也是拖后腿，早亲自下海了。”
塞壬也穿了潜水服，不过，他的潜水服是下海就能扒开的那种。
沈画整装待发，被塞壬带到橡皮艇上的时候就后悔了，她哭丧着脸乞求道：“塞壬，我不想去了，你放我回去好不好？”
想象是美好的，想象是能克服对水恐惧的，但要知道，她在家的时候甚至连大泳池都不会进，最多也就室内的小泳池泡一泡，如今面朝的地方是一望无边的海洋，她能说腿都软了吗？
谁还不是小公举呢？好歹她也是个正常人。
塞壬还没说话，橡皮艇上另外一个年纪不大的潜水员突然阴阳怪气的出声：“你们这些有钱人真难理解，我要是有像你这样的身份，一定不会跑来吃这个苦。”
女人会嫉妒女人，从容貌、家世、学历、身高等各个方面，沈画各方面的条件几乎是完美的，所以被人嫉妒很正常。但今天她才发现，自己除了会被女人嫉妒外，同样会被男人嫉妒，在这几个人的眼中，她就像是一个玩世不恭的少女，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仗着背后有男人，所以堂而皇之的来到这条考察团的船上。
所谓的关系户，就是这么遭人嫉恨。
“你可以不来！”塞壬的声音登时就冷了下来，望向男人的目光并不友好。
那男人自然知道塞壬是他们此番出行的大老板，也没料到自己一句话就把人给惹恼了，暗恨自己嘴贱，怎么就没管住嘴。他也不吱声，立刻将一切准备妥当，匆匆下了水。
男人的同伴颇有点尴尬，却也没替他解释什么，同一个团队的，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处得来，有心胸宽广好说话的，自然也有心胸狭窄小心眼的。出资人是大老板，大老板的女人都敢得罪，是有多没眼力和心性？人都是自私的，为明哲保身，他们自然不愿被猪队友给拖下水。
橡皮艇上只剩下了塞壬和沈画二人，塞壬道：“画你上去，等你什么时候想下海了，我再带你。”
塞壬喜欢海洋，也想让自己的伴侣陪着自己在海洋中穿梭，带她见更多的有趣的鱼和珊瑚，但他也知道，沈画惧水，即便他再如何自私，也不想让他陷入恐惧之中。
沈画望着泛起白色浪花的海水沉吟片刻，后问：“塞壬，你会保护我的，对吗？”
“当然。”塞壬郑重的点头。
沈画深吸一口气，抓过潜水面罩打算戴上，却被塞壬阻止了，“画，不要勉强自己，我不想看到你受伤，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
闻言沈画朝他勾了勾唇角：“你在我身边就是最大的鼓励，趁着我现在有勇气，一鼓作气！”
事后她肯定会觉得自己疯了，但不管怎么样，她都想去看看塞壬生活了一百多年的地方，而且，塞壬会保护她不是吗？
沈画，加油！
沈画给自己打着气，一切准备妥当，缓缓的下水……
海水微凉，隔着潜水服也有些不太适应，世界仿佛也因此安静下来，虽然视线没受阻，也能正常的呼吸，但被水流包裹的感觉就好似有一只无形的手掌从四面八方挤压着她的身体，让她有种无法喘息的窒息感。
塞壬拉着沈画的手往下潜了几米，沈画游泳的姿势并不标准，不，与其说她是游泳，不如说她是完全借着塞壬的力道游动，根本不需要她费什么力气。
海水的透明度高，阳光也照耀进的地方也就越深，但到海里之后，沈画对距离就不怎么敏感了，抬头是零零散落的光线，往下不是细软白沙，而是由蓝至墨的区域。
沈画也没法和塞壬交流，但是塞壬却没急着展露出人鱼的优势，他像是一个很有耐心的教导员，拉着沈画教她踩水。他也不会盲目的将她带往更深的地方，毕竟这还是沈画第一次下海，以前并未有过专业训练，他看介绍说没经过专业训练的人潜水可能会有某些不适，因此采取的是徐徐图之的方式。
最初时，沈画的确是心惊胆战，哪怕呼吸依旧却仍然让她回忆起了过去落入泳池中的窒息感，那时候她还很小，连挣扎都不会，被水淹没后出不了声，水灌进她的耳鼻口中，模糊了她的视线……那时一种刻在骨子里的恐惧，一恐惧便是整整十七年。
真是拜她那位好祖母所赐。
然而，上天让她遇上了一个能跟她互补的男人，不，雄鱼，一个来自大海的雄性人鱼，一个不会被空气噎死能在海里畅游的男人，有塞壬在身边，那种恐惧缓缓的消失。那一刻，她甚至感觉，只要这个男人说一声，就是天涯海角她也愿意一直跟随。
第一次的海洋之行持续时间并不长，塞壬也没如往常那般化作人鱼直接去找珍珠贝，只是带着她踩踩水，看看鱼，还真别说，一旦习惯了，那种恐惧竟然渐渐化为乌有，仿佛曾经对水的恐惧都只是一个笑话。
顺便，以前她还当自己晕船，结果也是被打脸了。
这就告诉我们，很多事情不能光凭自己的主观臆测评价，而是得去亲生体验，一次不够，两次三次四次，总能得出一个结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