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氏想了想，就觉得夏秀才的话有道理，这才绝了让夏老爷子帮忙的念头。
没有夏家的人帮忙，田氏就希望把消息撒出去，最好还有几个人能帮着她张罗张罗，那就更好了。
田氏跟孙王氏处的不错，觉得孙王氏这个人很好。她还知道，孙老五家日子虽然过的不怎么样，但是孙王氏却是个能说会道的人。孙王氏平时不大爱在家里，总是走街串巷的，什么人都能结交的上，而且消息非常灵通。
现在孙王氏主动提出来要给她帮忙，田氏自然非常高兴。她就将大丫和二丫寻婆家的条件说了。
田氏说的比较委婉：“……俩孩子都能挺能干，长相你也看到了，不比谁差。……靠山屯儿那个地方不像咱们这地方富，往后家里还得要她们帮衬着。她们的兄弟要定媳妇，还指望着她们的嫁妆呢……”
孙王氏立刻就明白，田家这是打算多要彩礼的意思。她脸上的笑容就越发灿烂了。“那对后生家有啥要求没？”
“能有啥要求，谁还不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田氏立刻就说道。
大丫和二丫早在田氏和孙王氏说到她们的亲事的时候，就羞答答地回避了出去。但姐两个留了心眼，都没有走远。她们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就悄悄地回到外屋，将田氏和孙王氏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听到田氏说一个鼻子俩个眼睛的时候，姐两个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色，脸上都露出哀伤的表情来。
田氏所说的条件，也就是只要人家肯给出让她们家满意的彩礼，不论对方是老是丑是病是穷，都是没有问题的，她们家都愿意把她们嫁过去。
“这边人有钱，咱姑和咱姑父认识的都是好人家，咋地也比在咱自己家里，让咱爷把咱卖进大山里头去强。”二丫小声地说道。
这话是安慰大丫的，因为田老头让田氏今年就把大丫给聘出去。同时，这话也是安慰她自己的。她虽然小了两岁，但谁知道啥时候也给聘出去呢。
大丫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如果心里没点儿好的盼头和念想，她们姐妹的日子也太难过了。
屋子里，孙王氏也完全领会田氏的意思。
孙王氏脸上笑的两只小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但这并不妨碍从里面射出精光来。她又往炕里坐了坐，这次的动作里多了几分自在，少了那么一丝拘谨和恭敬。
“大嫂，这个条件，说容易找也容易找，说难的话，那也挺难。”
“这话是啥意思？”田氏立刻就问道。
“说容易，咱这地方谁家定媳妇都得拿出几两银子来。说它难，这能拿出大把银子的人家，可就不那么好找了。”
这就得看田家是想要几两银子就行，还是想要大把的银子了。
田氏几乎想都不用想，田老头跟她说的很清楚了，彩礼钱越多越好，其他一切都不计较。
“……家里头也没啥来源，要是她们俩能多些彩礼，那可就帮了大忙了。她们兄弟往后就靠她们了。”
“……这样的话，做正头夫妻只怕难。不过要是做小……”孙王氏慢悠悠地，并没有把话说全。
但这当然不妨碍田氏听懂她的意思。
田氏这次稍微犹豫了一下，但她并没有犹豫多久。“做小就做小，她爷奶和爹娘都有话。……不过这个银钱……”田氏颇有深意地看了孙王氏一眼。
“我明白，我明白。”孙王氏乐呵呵地说道。
“老五媳妇，你这是有啥人选了？”田氏就试探着问。
“那哪有啊。”孙王氏换了个坐姿，她现在身子重了，一个姿势坐久了就会不舒服。不过跟田氏说这个话题，她觉得身子比往常都轻松了许多。“我就是热心肠，大嫂给我实在话，我用心给大嫂扫听扫听去。”
“那好，我知道，你认识的人多。事情要是成了，少不得谢你。”田氏也是个有眼色的人。
“大嫂跟我，那还用谢吗。”孙王氏就笑。
“二丫十二，还能等等。大丫的事，她爷是想今年就办成了。大宝那边也得早点儿定媳妇，好给老田家传宗接代。”
“今年就要办成，这可没几个月了。”孙王氏故作惊讶。
“可不是。”田氏也有些着急，半年的时间要做成一桩亲事，可算是紧迫的很了。“老五媳妇，你多费心。”
“大嫂放心吧。”说了这句话，孙王氏并不走，而是跟田氏继续唠了起来，从大丫到二丫，到靠山屯儿老田家，又回到老夏家，还提到了后院，提到了夏至、夏桥，甚至还提到了小黑鱼儿。
田氏这个时候已经将孙王氏当做了知己，孙王氏问的，田家的事她还比较谨慎，说到夏家了，田氏也打开了话匣子。
田氏跟孙王氏抱怨夏老爷子，还说了不少小黑鱼儿的坏话。说到自家的几个孩子了，田氏的话倒是不多了。但她的不满自然是瞒不过孙王氏的。
夏至赶集回来的时候，并没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后院。但小树儿先跑回家里看了看，就看到了孙王氏。
夏至正在后院上房跟夏老爷子说话，小树儿就跑来告诉她孙王氏在前院。
“跟咱娘唠的可欢了，我听娘的话音，好像是托他给大丫姐和二丫姐找婆家。”
第190章 苗头
这句话，是小树儿当着大家伙的面说的。然后，小树儿又将夏至拉到一边，偷偷地跟夏至另外说了一句。
“……听着她们说啥做小做小的，我也不知道是啥意思。孙五婶还提到你了。”小树儿神秘兮兮的，现在他知道听到田氏背地里说什么，都会原原本本地来告诉夏至。
夏至微微皱起眉头来。“她们是咋提到我的？”
“孙五婶跟娘说你出息了，长的俊。看见我进屋，她们就不说了。”小树儿抬手挠了挠脑袋。
夏至就又盘问了小树儿一番，心里大致明白是怎样的情况了。还真像她和孙兰儿所猜疑的那样，孙王氏确实没安好心。
买回来的东西摆了一炕，夏至走到旁边去跟小树儿说话，小黑鱼儿就一一地解说给夏老爷子和夏老太太听。什么板油熬出来的油是十六家要吃到过年的，熬出来的油渣十六说要大家伙包饺子，如果不够的话，就再剁点儿肉馅，反正还另外买了五花肉不是吗。
小黑鱼儿这边说，夏老太太那边就在心里帮着打算。
“这油渣熬出来能等等，明天后天吃也行。这个时候蚶子买回来可不能放。咋买了这老些，是打算吃几顿的啊？”夏老太太就问。
“十六！”小黑鱼儿就扭头叫夏至。
“来了。”夏至忙就过来，“奶，这蚶子咱今天就吃了吧，也吃几顿了。咱三家人呢，这东西看着多，剥出来就没多少啦。”
“那倒是。”夏老太太笑呵呵地点头，“那我让你三婶再买两块豆腐去。蚶子炖豆腐，再炒一个韭菜咋样？”
“行啊，奶你看着安排吧。”夏至就笑道。
夏老太太立刻就找了夏三婶和夏三婶来，腊月没让夏三婶去，而是带着夏林姐弟俩去了。而且，腊月还没朝夏三叔和夏三婶要钱。
用腊月的话说，她卖了荷包的钱还剩下一些，足够买好几块豆腐的了。
大家都笑。夏三叔和夏三婶也没朝腊月要剩下的钱，虽然其中好几个荷包都是夏三婶绣的。用夏三婶的话来说，他们做父母的平时也没给孩子们零花钱，也没给孩子们买过什么零食，以后卖荷包的钱，就都归腊月。腊月爱怎么花就怎么花。
腊月是个很懂事的小姑娘，有夏至的榜样再前头，她的钱肯定不会只给自己花。她今天买的香胰子就是一家人用的，另外她还给小夏林买了零嘴儿。
夏老太太这边就忙带着夏三婶泡蚶子、剥蚶子，夏三叔亲自往后面的菜园子里去割韭菜。这些活，夏老太太还是不让夏至插手，就让她或者跟小黑鱼儿玩，或者陪着夏老爷子说话。
夏老爷子还真有话问夏至。他最先问的就是夏秀才。
夏至就告诉夏老爷子，她们是亲眼看着夏秀才坐上车往府城去了。夏老爷子点点头，这才放心。
小黑鱼儿在旁边就将夏至给夏秀才车钱的事也跟夏老爷子说了。“我大哥坐个车，还得让十六给他出钱。”
小黑鱼儿最关注的是夏至的委屈，但是夏老爷子却是从另外一个角度看待的这个问题。他笑着夸夏至，说夏至想的周到，心里又多疼了夏至两分。然后，他就想起方才小树儿说的话，还有小树儿把夏至叫到旁边去的事了。
“老五媳妇要管大丫和二丫的事？”夏老爷子就问了一句。
“应该是吧，小树儿听见的。”夏至点点头，“这两天我看她往我们家瞅的时候，两只眼睛都冒光。我兰子姐也觉得她没安啥好心眼。”
“嗯。”夏老爷子沉吟了一下，“这件事我打心里不乐意让你娘管。但你娘的事，咱谁都说不了。老五媳妇那个人，不是咱正经的庄户媳妇。她要是跟着掺合，那就更乱套了。”
“差不多。”夏至见夏老爷子这样评价孙王氏，就将小树儿听到的做小的话也跟夏老爷子说了。
这话小树儿是不懂的，夏至猜到了意思，夏老爷子却是一听就明白了。
“不嫌个磕碜！”夏老爷子就有些恼火，“这是他们老田家的事，照理我不该管。可这事要是经你娘手里做成了，咱们姓夏的脸上也跟着不好看。不行，不能让她们这么干！老田家人也真是出息，有手有脚，就不能正儿八经地过日子，非得走这个邪门歪道！”
夏老爷子对田老头一家的人品的观感又降到了一个最低点。
“她们还提我姐了。”小树儿就在夏至身边，他适时地插了一句嘴。虽然还是不大懂啥做小不做小的，但夏老爷子这么生气，那就肯定不是好事。这个时候却提到了夏至，小树儿就觉得非常不好，所以他是以告状的口气说出这句话的。
“啥，还敢她们还敢打十六的主意！”夏老爷子眼睛都瞪起来了。
小黑鱼儿正在一边吃刚刚洗好的伏李子，听到这句话立刻就炸了毛。“我找田来娣去！”
“老叔，别急，听我爷咋说。”夏至赶忙把小黑鱼儿拉住了。先是要把她嫁给田大宝那个傻子，现在被孙王氏撺掇着，难道又想将她送给人做小还钱了？
不说田氏现在有没有这个胆，这件事要是传说出去，她的脸上可就更难看了。她还记得在府城的时候，郭玉环可就拿田大宝的事情笑话过她的。
虽然根本就不是她的错，但架不住这世上就是有许多像郭玉环那么无聊而恶毒的人。
所以夏至的意思，是悄悄的把事情压下去。最好是将将这样的事端消灭的萌芽的状态。
“我刚才问了小树儿了，应该是孙家五婶提起的话头。我估计我娘就算是心动，她现在也不敢答应了。”
夏老爷子想了想，就觉得夏至的话有道理。田氏现在可以说是满头包了，还要操持大丫和二丫的事，如果应该知道，如果她将主意打到夏至身上肯定会引起与轩然大波。那个时候，别说要拿夏至还钱了，大丫和二丫的事她也办不成。
“再有一件，靠山屯儿那边现在应该不指望我爹娘再拿出大笔的银子了。我娘也没这个必要。”
就算是夏家的姑娘值钱，大丫和二丫两个也能卖出差不多的价钱来吧。再比较一下打夏至注意的风险，田氏应该不会铤而走险的。
“她最好心里能明白。要不然……嘿。”夏老爷子冷哼了一声，然后就安抚夏至，“十六，你尽管放心。只要爷还有一口气在，决不能让你娘再把主意打到你身上。”
说到这里，夏老爷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夏家有个孙女被卖，就已经足够了。那个时候，他还是马虎了，实在是没想到田氏有那么大的胆子和那么狠的心啊。大兴庄有富裕的，也有穷的，但还真没有卖儿卖女的。
还有大月儿，平时多聪明的小姑娘啊，都八岁了，她娘要卖她，她咋不知道跑，不知道来他这里告状呢。
过去的事，夏老爷子想想就觉得气闷的慌。
“十六，往后你哪儿也别跟田来娣一起去。你要去哪儿，我都陪你去啊。”小黑鱼儿被夏至拉住了不能去找田来娣，他想了想，就跟夏至商量。
这肯定是听过了大月儿是怎么被卖的，所以担心她也被田氏给拐走，所以要她小心，还要时刻陪着她呢。
“好啊，老叔，我都听你的。”夏至心中熨帖极了，拉着小黑鱼儿的手笑了一会。
小树儿立刻也贴过来，说他也要保护夏至。
夏老爷子在炕上看着几个孩子说说笑笑、亲密无间的样子，就觉得不那么气闷了，心情也慢慢地好了起来。
夏至就给小树儿安排任务，让他去田地找夏桥回来。“让哥上后院来吃饭。”她本来打算把买回来的蚶子等吃食分一些给田氏、大丫和二丫吃的，现在却不想了。
让夏桥来跟他们一起吃，就让田氏带着俩侄女爱吃啥吃啥去吧，她也是有脾气的好吗。
小黑鱼儿对这个提议十分赞成，就催小树儿赶紧去找夏桥。小树儿答应一声，戴了草帽，一溜烟地往田里去了。
夏至想起买回来的扇贝，这个也不能放，要立刻做好了吃才行。她忙就到堂屋来，腊月已经买了豆腐回来，正跟夏老太太和夏三婶一起剥蚶子呢。
看见夏至卷着袖子过来，夏老太太还是拦着她不让她干活。她说夏至就算是不和小黑鱼儿玩，也不陪夏老爷子说话，那还可以看看书，写写字啊。总之就是不让夏至干活。
夏至这个孙子，在后院的地位是相当高的。
“奶，这个扇贝我来做。”夏至就笑着跟夏老太太商量，“我在府城跟我老叔吃过一回，看人家做的挺好吃的，我也试试。”
“那行。”夏老太太听她这么说，立刻就答应了，“要不我还寻思着，这个咱咋吃，以前咱家也没买过。”
知道夏至要做新菜了，小黑鱼儿高兴的不行，他也不出去玩了，就围着夏至转。夏至干脆就让他帮着刷扇贝，然后自己剁了蒜蓉煸炒出香味，将一应调料都准备停当，又向夏老太太要了些粉丝泡好。
那边夏老太太剥好了蚶子，交给夏三婶和腊月做菜，就过来给夏至帮手。夏老太太的厨艺也相当不错，夏至一解释，她就知道这蒜蓉扇贝应该怎么做了。
夏老太太准备好了蒸笼，夏至将弄好的扇贝都放进蒸笼里面，放进锅里大火蒸了一会，蒜蓉扇贝的香气就散发了出来。
扇贝买的最新鲜的，蒸上一小会也就熟了。夏至算着时间，几乎是一开锅马上就揭锅，将扇贝取了出来。
她买的扇贝不少，整整蒸了一大蒸笼，取出来用的家里最大尺寸的盘子，还满满地装了两盘子，这还是将扇贝给摞在一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