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柱这还是长这么大第一次自己一个人离开家,他虽然小小的年纪,却本来就有些阴郁,现在迫于环境见人都要摆出笑脸来,不过他的笑容似乎也带了一丝的阴郁。
夏家的男子内向的如夏三叔、夏桥,外向的如夏二叔、小黑鱼儿、小树儿,大家的气质都偏向于温暖开朗,也不知道夏柱是随了谁,阴阴的样子都有些不像夏家人了。
夏至本来对夏柱一般,但这个时候因为体谅他一个人生活在郭家就对他比以往亲切了许多。
“二柱,来了几天了,你还习惯吗?”夏至就问夏柱。
“习惯。大姑和大姑父待我可好了。还有长生哥,大嫂,珍珠,在这就跟在家一样。”夏柱有些夸张地说道。这张嘴倒是随了夏二叔,能言善道,会说好听的话。
有这一点,往后夏柱的日子总不会太难过的。
“看你这孩子说话这个客气劲儿。”夏大姑就笑着说道,“十六问你习惯不习惯,不是问你我们待你好不好。”
“啊……”夏柱似乎这才反应过来的,他想了想,就说了一句实话。他有点儿想家。
大家都暗暗叹息。
不过夏柱紧接着又说了一句:“要是我爹和我娘也能来就好了。”
“以后二叔二婶肯定能来看你。”夏至就说,至于因为他的关系而永久地搬到府城居住那是不可能的。
“哦。”夏柱就应了一声,又蔫嗒嗒的了。
小黑鱼儿很看不上夏柱这个样子,他立刻就数落夏柱:“十六跟你说话呢,你就不能痛快点儿?”
夏柱还是很怕小黑鱼儿的,所以立刻就打起精神来:“挺好,我在这挺好,没啥不习惯的。”
珍珠在旁边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夏大姑这边的饭菜早已经预备妥了,因为夏家的人都到了,她就让人去给郭喜两口子送信儿。很快,郭喜两口子就带着郭玉环过来了。
回到府城,郭喜两口子的精气神儿明显都不一样了。但他们并不敢在夏至的面前摆谱,所以待夏家人还是客客气气的。
大家落座,客客气气地吃了一顿饭。然后夏至就像她之前说的那样,安排小黑鱼儿和小树儿去珍珠的屋子里做功课。
夏大姑的屋子里摆了茶水和点心,大家纷纷坐下开始商量事儿。
郭喜先说了自己的意思。他还是老话,说郭玉环是他们唯一的孩子,所以在府城的宴席想办的隆重热闹一些,也就是多预备几桌宴席。
按照郭喜计算,起码要准备三十桌的席面。
夏至还没说什么,夏大姑和郭姑父的脸色都说微微一变。而不用夏大姑和郭姑父说,夏至也知道这个数字有点儿夸张。
郭家没什么亲枝近族,郭喜办事情能请的也就是这些年结交的同行当的人,再有就是街坊邻居了。三十桌,这是打算把西市街的人都请到了呀。
而郭喜还有话。“我们老郭家就这一个闺女,我们也随了这些年的礼了。再者说,夏柱是夏家的孙子,夏家那也不是一般的人家,在府城里办个几十桌还怕来的人坐不下呢。”
不仅把西市街的街坊邻居都考虑到了,还算计到了夏至在府城的相识,那也就是田家和李家的人了。
郭喜说完了,夏至并没立刻开口,她朝夏大姑和郭姑父看了一眼。夏大姑立刻就给郭姑父使了个眼色。
郭姑父干咳了一声开口:“……哥,这是不是有点儿多?”
“不多,不多,就这我还怕不够呢。”郭喜立刻就摆手说道。
郭姑父有些尴尬,但有些话还就得他来说。“……咱们家里也没啥人了,再加上至近的朋友,主要是早先就商量定了,办的简单点儿,咱都是一般的人家。”
按照夏大姑和郭姑父的计算,郭喜准备五六桌的席面就足够了。而郭喜的三十桌计划,分明是打算敛财。而要成功他应该是把夏至人脉关系都算了进去,到时候说不准就要扯虎皮打大旗。
因为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不用夏至自己开口,夏大姑就坚决在前面拦着。郭姑父虽然心里有些向着自家的兄弟,但他也觉得郭喜这三十桌太过了。
双方就这件事一时就达不成一致。
郭喜有些不高兴郭姑父竟不站在自己这一边,到最后他就问夏至的意见。问夏至的意见之前,他还先把夏至给捧了一顿。
“……这辈子也就这一次,二柱也能多认识些人,对他往后好处大着了。”意思是这么办主要是为了夏家的名声,还有夏柱等将来着想。
郭喜不问夏秀才,也不问田氏,只问夏至,因为他在夏家住了这么久,早就知道能当家做主的人是夏至了。
夏至耐心地听郭喜说完,就淡淡地笑了笑。“我大姑和我大姑父说的挺对。夏家就是一般的人家,我爷的意思也早就说明白了,就是简单点儿办。二柱和玉环将来过的咋样不在这个上头。……办几桌,只请至近的,好好过日子才是最要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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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7章 喜事?
夏至的语气和措辞都很客气,但这不能掩饰她态度的坚决。不管郭喜打的是什么主意,她绝对不同意这样铺张的操办。这还不是银钱的问题,而是一个姿态的问题。
郭喜好说歹说,最后还是寡不敌众。他虽然不甘心,但也只能暂时把大肆操办的心思给收了起来的。
至于后面这喜酒的单子还有的宴请些什么人,夏至就都没有发表意见。只是在郭喜说要给夏至这边多留出几桌来,还问她是不是在家里办有些不恭,要不要找个大酒楼的时候,夏至才又明确地表明了态度。
她告诉郭喜,夏家的人都不在府城,郭喜在计算酒席桌数的时候只给夏家这边留出一桌来就够了。
“也就眼目前这些人。”夏至的目光四下扫了一眼,意思大概那天会来喝喜酒的也就是今天这些人了。至于田家和夏家的人,郭喜还是不要指望了。
这么说着,夏至还问夏大姑和郭姑父:“大姑父,大姑父,你们到时候坐哪边啊?”
到时候夏大姑和郭姑父他们是以夏柱的亲戚的身份出现,还是作为郭家的家里人呢。
夏大姑和郭姑父就都笑,夏大姑还特别的会说话,他让郭喜给他们留出两桌席面来。他们既是夏家这边的亲戚,也是郭家这边的族里人。
他们到时候吃一桌,再往家里拿一桌,算是双重身份都吃过喜酒了。
大家都跟着笑,不管在场几个人心里是怎么想的,因为这一笑,屋子里的气氛就缓和了很多。
郭喜还想趁机跟夏至讨价还价,不过夏至心里早打定了主意。能不插手的她不会插手,能让步的她也会让步,但有些事情却是绝对不能通融的。
到最后,夏至还跟郭喜强调了一下。“说一句不怕你们恼的话,不论是我们夏家,还是郭家,都是最平常不过的人家,咱们过的就是平常人家的日子。”
这是警告郭喜,不要以为因为夏柱的关系,他们从此就能攀上东城李和西城田了。老实本分地做他们的小生意,过他们的小日子,这才是长久之道。
原先郭喜一家的日子也是过的好好的,为什么会栽了那么大一个跟头,差点儿府城都不敢回来了?还不是因为好高骛远,净想着攀高至了!
郭喜两口子应该听明白了夏至的话,脸上就变颜变色的。但如今夏至早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府城时候的那个夏至了,这两口子就算是心里有多少不满,也不敢在夏至面前明白地表现出来。
喜酒的事情大概就这么决定了,郭喜两口子满心眼的打算几乎都落了空。不过到最后的时候,夏至却突然又说了一句。
“……就算是只有几桌,但也要办的热闹喜庆点儿。”夏至提出,到那天她会请府城最好的戏班子唱一天的戏,算是给夏柱和郭玉环的喜酒添彩。
夏大姑和郭姑父都连连点头说好。他们想的是,无论夏至嘴上说的多么严厉,但还是要给夏柱做面子的。
给喜宴添彩,也就是给夏柱做面子了。
夏至心里还是向着夏柱的。而她这么做还不仅仅是给细致做面子,同时也是给郭喜两口子看的。夏至表明的是一个态度。
夏至不想助长郭喜的贪婪,但她绝对是支持夏柱,是夏柱在府城有力的后盾。郭喜两口子往后如果想亏待夏柱,那就得先看夏至答应不答应了。
虽然这个时候的天已经比较长了,但等他们说完事的时候,天早就黑透了。
小黑鱼儿和小树儿明天还得照常去学堂,夏秀才也得继续教书,他们都得赶紧回去休息了。因此夏至众人就从夏大姑家里告辞出来。
刚到了西市街上,对面就有一队车马打着灯笼迎了过来。李夏骑着枣红色的高头大马被簇拥期间。他满面带笑,穿的是出门做客的衣裳。
小黑鱼儿的眼睛特别尖,他一眼瞧见李夏就不肯坐自己家的马车了。
“李夏……”小黑鱼儿惊喜地喊。
别说李夏就是故意来迎他们的,就算是李夏正好路过没看见他们,这个时候也得被吸引了注意力。
“老叔……”李夏骑马过来先招呼小黑鱼儿,到了近前的时候,李夏就从马上下来。
他先跟夏秀才和田氏见礼说话,然后才招呼夏至和小树儿。
“这是干啥去了?”夏至就问。
“十舅家里新添了个小兄弟,我去喝满月酒了。回来正好路过西市街,没想到正好遇到了你们。”
李夏的舅舅多,嫡枝的旁支的林林总总,能排的上好的就有两位数了。
这个时候夏大姑他们送夏至出来正好还没回去。夏大姑听见李夏说正巧路过,就噗嗤一声笑了。
李夏也瞧见了夏大姑,他对夏大姑比对田氏还亲切些,忙就上前行礼说话。
夏大姑和郭姑父不敢受他的礼,两下就一递一句地寒暄着。郭喜两口子也在旁边,他们知道李夏是谁。看到了李夏,郭喜的眼睛都亮了。不过他不敢贸然上前,只是不住地给夏柱使眼色。
夏柱的个性并不是很爱与人交往,但他明白郭喜的意思,有知道李夏是谁,所以也就慢吞吞地挪了过来。挪到跟前儿了,夏柱却犹豫着不敢说话。
夏家几股人,就夏二叔这股人跟李夏不是很熟。
夏至跟李夏说着话,眼角的余光早就看到了郭喜的挤眉弄眼。她看到夏柱不敢说话,就主动给李夏介绍了一下。
李夏知道夏柱是夏至的堂弟,也就客气地跟夏柱说了一句话。郭喜在旁边就满面红光,奓着胆子也凑到了跟前儿。
夏至心中暗笑,不过也跟李夏简单地说了一下。李夏只是冲郭喜点点头,并没说什么。不过这也够郭喜高兴的了。往后他跟街坊邻居说话,就总爱提到这次跟李夏的碰面,而且说起来一次比一次夸张。
那就是以后的事了。
李夏就问夏至是不是回宁华堂,夏至当然回答是。李夏就说正好顺路。
最高兴的是小黑鱼儿,他要跟李夏一起骑马。
夏大姑是最有眼色了,看着郭喜眼巴巴地就有要缠上李夏的意思,她就说天不早了,夏至他们需要赶紧回去,李夏刚吃过酒席,也该早点儿回家歇着。
郭喜那句想要李夏来喝喜酒的话终究没有机会出口。
结果是夏至自己坐了一辆马车,夏秀才和田氏带着二丫坐了一辆马车。小树儿也跑去骑马了,这还是李夏提出来的。他看出小树儿也稀罕骑马,就是在夏至的面前不大敢说,所以李夏就让一个稳重的长随带着小树儿骑马,他自己带了小黑鱼儿,一众人高高兴兴地回来。
到了宁华堂,夏至就说她准备了好茶叶,大家都刚刚吃过酒席,正好喝茶解腻。李夏立刻就答应了,夏秀才问了问田氏,田氏也愿意到宁华堂先坐一坐。
因此,大家就都到上房屋中坐了喝茶说话。
夏秀才跟李夏说书院的事,李夏问小树儿和小黑鱼儿的功课,田氏漫不经心地坐在一边,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茶,突然她脸色一变,就说肚子疼。
夏秀才就吓了一跳,忙就过去嘘寒问暖。田氏似乎就有些疼的忍不得了,夏秀才着了慌。
“我让人去请郎中来。”李夏没把自己当外人,当即就还喊了自己的小厮去请郎中。
夏至看田氏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她就和夏秀才一起将田氏扶到炕上躺了。
“是咋回事?突然疼起来了,还是之前就不舒坦?”夏至问田氏,这个时候她什么都不敢给田氏吃,还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田氏的肚子。
当着夏至,还有小黑鱼儿和小树儿的面,夏秀才似乎就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田氏似乎也不太好说,只是拿眼瞅了一眼二丫。
二丫一直在旁边跟着忙活,这个时候看到田氏的眼色,她就说了话。
“我姑这个月没有换洗。”
夏至就装糊涂,反正她现在是毫无经验的小姑娘,什么是换洗她还没有真正知道呢。
田氏见夏至不明白,就又看了一眼夏秀才。
夏秀才躲不过,只得红着脸说:“……你娘可能又有身孕了。”
夏至还没说话,小树儿就惊的几乎跳了起来。“我不是家里最小的了?我要有老妹了?”
“是老弟。”田氏立刻就纠正道。
看来田氏满心盼望这一胎是个儿子。对田氏来说,也只有儿子才能作为她的依靠。
夏至就不怎么说话,一切都等郎中来了之后再说。夏秀才和田氏却都特别关注夏至的反应,尤其是田氏。她看了夏至两眼,然后又给夏秀才使眼色。
这两口子在这个问题上应该是早就沟通过了。夏秀才一看到田氏的眼色,立刻就知道田氏想让他说什么。
“十六啊,您娘又有了身孕,你……”夏秀才的话说了一半就顿住了。
田氏觉得夏秀才太磨蹭,干脆自己问夏至:“……你是不是不大乐意啊?”
“娘,你咋这么说?”夏至反问。
“我看你半天没说话。”田氏就说。
“我是没想到。”夏至淡淡的,“你和我爹又有孩子了,我有啥高兴不高兴的。”
“你不乐意多个弟弟?”田氏却又接着追问。
“娘,你为啥觉得我不乐意?”夏至又反问,不过看夏秀才和田氏都看着自己,夏至就仔细地想了想,然后才说,“我不像小树儿,我已经有弟弟了。现在我还不知道,等生下来我才知道自己稀罕不稀罕。”
如果夏至现在说她不喜欢,那就落了田氏的话柄了。可如果她现在说喜欢,田氏肯定不相信,还会更加疑心夏至。
而夏至的这个回答在田氏听来就可信的多了。
“你是这个脾气。”田氏就说了这么一句。
“娘,你啥意思啊?”夏至问田氏。
田氏左右看看,李夏和小黑鱼儿都不在跟前,她说话就少了顾忌。
“你不看谁跟你近谁跟你远,对了眼你就对他十成的好,不对眼,要不就是惹着你了,你记仇,不管跟你多近,你都不爱搭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