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念笙和苏晓跟着傅承修,为的是得到庇护,那时候的傅承修已经在谋生计,有他一口饭吃,就不会饿到路念笙和苏晓。
可是路念笙知道,那些钱来的并不容易。
一个混混,还能靠什么?跟着l市黑,道上的人一起,什么事情都做,收保护费就罢了,偶尔也会做些非法药品生意,类似于weed……
高收入昭示着高风险,傅承修多少次也是九死一生回来,带着伤痕累累,路念笙和苏晓看了都心疼。
也问过傅承修,为什么不去做一些别的工作,傅承修当时怎么回答的来着。
学历太低,出身卑微,本本分分做力气活或者服务业,来钱慢,看脸色多,他说他平生最痛恨看别人脸色。
那时候,路念笙和苏晓都约定好,以后长大赚钱了,一定要傅承修也享福。
傅承修对于她们来说,是父亲,是兄长,是撑起一切的天也是令她们安心的地。
他受过多少苦,路念笙最清楚不过。
可是这一刻,她看着傅承修,脑子里面却有另一个声音。
她直接地将自己想法说出来:“可傅子遇是无辜的,有错的是傅老爷子和徐媛,他们不该对你母亲那样,你不能因此迁怒到傅子遇……”
傅承修冷哼一声打断她。
“知道我第一次见傅子遇是什么时候?”
路念笙一愣。
“我十岁那年,傅子遇只有六岁。”
傅承修唇角勾着一抹嘲讽弧度,“我生了病,又没钱交学费,我妈带着我去和傅老爷子借钱,结果去了没找到傅老爷子,刚进别墅就先遇到徐媛,最后我妈被徐媛叫佣人给赶出来……”
路念笙咬唇,眼眸里有些无措。
傅承修其实很少说起这些,许是因为性子太要强,不想被人知道,他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默默承受一切。
“我们被关在别墅铁门外,我回头,看到傅子遇。”
他笑着摇头,“他那么小,穿做工考究的衣服,干干净净的,站在门口,然后他说他可以给我钱。”
路念笙心口一抽。
蓦然间,似乎明白傅承修对于傅子遇的敌意从何而来。
傅承修手抬起她下巴,迫使她看着他,“我和你不同,我不是被抱错的,我是被人丢弃的,那时候我看着傅子遇才明白,我们的差别在哪里,那时候我就下定决心,总有一天,他有的我也一定会有。”
她说不出话来。
傅承修所纠结的点,在于傅子遇在那时候童言无忌的施舍姿态。
可是童言无忌也不是理由,因那时候的傅承修,同样很小,小到一句无心话语可以令他铭记,那种被人羞辱的痛,和被人施舍的耻辱将如同烙印一样追随他一生。
好不容易,她艰涩开口:“那时候他太小,他……不懂。”
傅承修冷冷笑着,“那时候,我也不懂,”
她唇动了几番,没发出声音。
他手指抬起,轻轻摩挲她的唇。
她的唇甚至还因方才的蹂,躏而嫣红,泛着一点水光,看的他心头一阵悸动。
感受到男人粗粝的指腹,她身体有些瑟缩,听见他又说:“打从小,傅子遇要什么有什么,为什么连你都变成他的?”
他好看的眉心紧蹙,似乎是在困惑,问题像是自言自语,语气有些飘。
路念笙心口发沉,“大哥你别这样行吗?你这样,我害怕……”
他低头看一眼她的肚子,“你是该害怕,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要打掉你肚子里的孩子……”
说话间,手轻轻触碰到她圆滚滚的肚子。
她身体僵硬,背脊发冷,攥紧了拳头。
“不过我不会,我知道如果打掉这孩子,你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看我一眼。”
他苦笑一下,“真可笑,念笙,知道你和他结婚,为他生孩子,知道你爱上他,我觉得我的人生像个笑话。”
她抿唇不语,只听得包厢里那男音低沉,带着忧伤,叩击墙壁,仿佛有些沧桑回音。
“所有我心心念念简直可望不可即的一切,对于傅子遇来说,都是唾手可得。”他轻轻笑出声,“哪怕他这次出事,你看到了,傅家不遗余力立刻为他扫清障碍,这都在我预料之中,我告诉过你他会没事,但是你呢?念笙,你不但指责我,还和我说那种话……”
说完,他头更低,额头靠着路念笙的额头,蹭了蹭,闭上双眼,他闻见她身上的淡淡馨香,有些沉沦。
他在她耳边开口,说:“念笙,这世界这样对我,你不能这样对我。”
路念笙眼眶毫无预兆就酸了。
见到傅承修的时候,她是很气愤,被强吻的时候,也恨极了他,可是他现在这样,她却没法好好生气。
不是别人,是傅承修啊。
傅承修曾几何时有过这样脆弱的姿态,这样直言不讳说出自己的想法?
这一刻,她甚至不忍心推开他。
两人仿佛相依的石雕一般,好一阵,他低低笑出声,“你肚子顶到我了。”
她突然脸就发烫,“那你还不放开我?”
他有些贪恋地又蹭了一下,离开她,复又低头看一眼她的肚子,“碍事。”
她别过脸去,脸颊突然发烫。
刚才脑子一团乱,可是这会儿,是确实反应过来了。
傅承修对她告白了。
她万万没想到,一直以来,他对她存的,是那种心思……
随着他后退一步,解除对她的禁锢,她提着的一口气才松,抬头又撞上他炙热目光,她像是被烫到一般赶紧收回视线低头。
一片绯红从脸颊到耳根,她无意间流露出的羞赧让他心口仿佛被软软地戳了一下。
他吁出一口气,“念笙,你要不要跟着我。”
她一怔。
“我知道你气我让傅子遇恨上你,不过既然你说了,我们两清,那也好,我们现在从头开始。”
她心里又变成一团乱麻。
要再接受一个人,谈何容易?
对她来说,太快了。
傅承修继续,“我会照顾你和孩子,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说出就会做到,”顿了顿,“我和傅子遇不同,我会保护你,不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公公婆婆或者第三者来伤害你。”
路念笙面色发白。
傅承修捡的都是她的痛点。
回头看看她和傅子遇的这段婚姻,里面有多少纷争都是来自于傅家二老和梁佳茗?
如果傅子遇能够在刚结婚的时候,就和她好好相处,根本不会有这么多的争端,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那些伤害都已经造成,无法避免。
她鼻头酸涩难忍,视线朦胧,强忍住眼泪,“大哥……你不要逼我,我一直拿你当家人,我真的没有想过……”
他默了几秒,“不要紧,我不逼你,我会等。”
停了一下,又说:“可是念笙,你以前没想过,你从现在开始想。”
他话说的像是命令,有些强势霸道,倒是他从前的一贯作风,她唇紧紧抿着,眼底情绪复杂。
好一阵,她才弱弱问:“苏晓呢……”
傅承修慢慢折回去桌子旁边坐下了,一脸诡计得逞的笑。
“她不会来,她今天的任务只是帮我约你出来。”
“你们……”
她嘴巴气鼓鼓的,有些憋屈。
傅承修问:“你和傅子遇什么时候办手续?”
这个问题让她有些烦躁,“我也不知道,等人通知。”
傅承修叹:“真是快要等不及。”
她瞥了他一眼,想起刚才那个吻,又生气,“你以后不要那样了。”
“怎样?”
“刚才那样。”
他好整以暇看着她,“我刚才做的事儿多了。”
她皱眉,别扭极了,“别那样碰我。”
他撑着下巴似乎是在回忆,片刻才说:“你指那个吻?”
她脸又腾的一下烧起来。
他说:“那才是个开始而已,我想对你做的多了去了,要不是你不配合,我今天就……”
“大哥——”
她急了,打断他,臊的脸通红。
她羞恼的样子他倒是受用,“念笙,你可以考虑改口,叫我名字。”
她一怔,旋即咬咬牙,转身拉开门。
这地方不能久留,他身边就不能久留,她逃命一样匆匆离开。
……
傅家宅子。
工作日傅子遇还会努力振奋精神去公司,一到周末,整个人都有些萎靡不振。
一觉睡到午后,任谁也叫不起来,佣人叫的急了还会挨骂,幸而傅家二老今天有些应酬早早出门去打高尔夫,他清醒过来已经是下午两点多。
房子里安安静静,他翻个身,看见桌上白色纸页一角。
那是离婚协议。
他想是该赶紧把离婚手续办了,可是……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坚持什么,什么都失去意义了,连生活都是,他突然想不起曾经没有路念笙的生活,他是怎么过的,一切都变得很遥远,他脑海中只有她——
那个背叛他出卖他的女人,他却忘不了。
他动作迟缓地起身去洗漱完了,没有食欲,饭也没吃,走出房子去。
秋天的阳光和煦,他透口气才觉得好过一点,听见身后脚步身,回头一看,梁佳茗走出来。
第106章 办离婚手续
好不容易才舒畅了一点的心情,在见到梁佳茗的瞬间就崩盘。
傅子遇眉宇间闪过一丝不耐烦和厌恶,深深刺伤梁佳茗的眼。
她怯生生站在距离他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讷讷开口:“子遇,我听佣人说你没吃饭,你的伤口都还没有完全恢复好,你这样……”
傅子遇才听见她声音就开始觉得烦人,转身往远一点的地方走。
才过去短短两步,突然就听得梁佳茗一声惊呼,傅子遇刚一回头,眼前一暗,楼上露台传来什么人惊慌失措的叫喊,而他被梁佳茗突然的纵身一扑推倒在地上。
一切发生的太快。
耳畔一声沉闷的碰撞重响,伴随梁佳茗一声微弱痛吟,一股突如其来的撞击力,隔着梁佳茗的身体他也感觉到了。
脑子有瞬间的空白,好几秒,他躺在地上动动手指侧头看了一眼,地上一片狼藉有泥土和盆栽那种大花盆的碎片,一株富贵竹滚了很远。
佣人已经惊叫着跑了出来,而梁佳茗静静伏在他胸口,他发觉异常,半支起身子,看清梁佳茗后腰一大片血透过裙子渗透出来。
……
脾脏出血,背后多处外伤,梁佳茗需要立刻进行手术。
医生习惯性地将伤情说的比较严重,傅子遇等不及梁家人,只能先自己在手术风险通知单和病危通知上签字。
接下来就是等待,他给梁杰赶紧打了电话,想了一会儿,给徐媛也打了个电话。
电话挂断之后,他的脑子乱糟糟的,一片混沌,理不清思路。
闯祸的是今天到别墅来为别墅换花的一个人,这会儿还被扣在傅家,那么大一盆富贵竹,就那么从二楼露台掉落下来。
那么重的东西从天儿降,撞击力可想而知,梁佳茗所站着的位置本来应该可以躲避开,可她却为了保护他而受伤。
他心里烦乱到极点,看着手术室门上的led灯,又觉得担忧。
是真担忧,他再怎么讨厌梁佳茗,这次她是因为他而受伤,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他大概以后一直要活在内疚里。
他蓦然就有些后悔了。
之前他对梁佳茗的态度实在太糟糕,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她怎么能够对他包容到这一步,即便这样了也不惜冒着生命危险要护着他。
梁杰和张茵是最先赶来的,张茵一听情况就哭了,梁杰爆着粗口,郁闷的不行,又絮絮叨叨和傅子遇叹。
“佳茗是真心喜欢你,为了你连命也不要了……”
傅子遇心里觉得有些沉重。
徐媛和傅老爷子随后赶到,听闻情况之后,也都一脸担忧。
傅子遇觉得气氛压抑,跑楼道尽头楼梯间里面抽了根烟。
尼古丁也没能让他的心静下来,脑子里面一遍一遍的,回闪过梁佳茗扑过来的那一瞬。
三个多小时后,梁佳茗终于被从手术室里面推出来。
医生说,还需要在重症监护室观察上一天,所以最后只有张茵可以穿着无菌服进去照顾梁佳茗,其他人都只能在外面看着。
隔着玻璃,傅子遇看见梁佳茗双眼紧闭,面容惨白,毫无血色。
徐媛站他旁边,叹口气。
“佳茗这孩子也真的不容易,你那样对她,她还舍命救你,子遇啊,咱们做人不能忘了本,你也该反省一下自己了。”
傅子遇没说话,面色晦暗。
徐媛又看他一眼,“不过幸好,你没事,你这旧伤都还没完全好,也真不能再折腾了。”
傅老爷子也走过来,看一眼梁佳茗,对傅子遇道:“
你这几天别去公司了,好好照顾一下梁佳茗,现在她也算你救命恩人。”
傅子遇似乎是有些烦躁,低了头,“我知道了。”
梁佳茗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很长的一段时间,傅子遇几乎就没从外面离开过,直到看到她睁眼,他心底才松了一口气。
他浑然发觉,骨子里面,他还是怕的。
梁佳茗从前是很可恶,破坏他和路念笙感情,可是人也不能以偏概全,梁佳茗对他的好,他看的清,她舍命救他,他也不是没有触动。
因此,他怕她出事,因为如果她有个什么万一,他都不知道要如何弥补她。
躺在病床上的梁佳茗,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隔着窗玻璃,对着他露出一个微弱的苍白的笑容。
她似乎是想要令他安心,告诉他她没事。
他会意,扯动唇角,也艰难地笑了一下。
医生将外面的人都叫去了办公室,然后告诉了他们一个令他们无措的消息。
梁佳茗背部会留下一些无法完全愈合的伤口。
“花盆的碎片在肩胛骨这个位置是直接扎进去的,已经到了真皮层以下很深的位置,就目前的美容医疗技术来说,就算用激光也未必可以完全消除这部分伤痕。”
医生在x光片上肩胛骨的位置比划一下,“考虑到伤者毕竟是年轻女性,比较爱美,以后穿露背的衣服可能多少会受些影响,这一点你们家里人要和她疏导一下情绪,目前她看不到还好说,等她自己留意到了,就会很麻烦,因为这个伤疤面积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