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伊月躺在地上,地上的水浸湿了她的衣服,她动了一下指尖,微凉的触感终于让她醒了过来。
散乱的头发被地上的水浸湿,眼前的景象既熟悉又陌生。
她轻眨着眼,许久,慢慢的撑着无力的身子坐了起来。
看着四周的铁笼,她绝对不会认错,魔鬼校场的地下室,也是她昏暗人生开始的地方。
能容下两百人的铁笼,曾经这里的每一次杀戮她都是那么的记忆犹新,只不过,她为什么会在这?
雨水的滴答声还在响着,她看了一眼门前,找了一个干一点的地方坐着。
这里是整个魔鬼校场最隐蔽的地方,能隔绝一切声音,更能隔绝整个世界,这个世上知道这里的人就只剩下她、濮阳凯、还有蓝佑,可是他们现在都在牢里,还有谁能知道这个地方?
裴伊月靠着手臂一样粗的铁笼,无力的眨着眼。
如果是换做任何一个地方,也许她还会垂死挣扎一下,但是这里,她根本就不想浪费力气。
金刚锁,十几年如一日,光是看着她就没有去动它的心情。
她目无焦距的看着一处,回想着这里曾经发生的一切,突然,一道微弱的声音响起,而后是脚步声,脚步停在铁门前,开锁,开门,一个男人端着一碗饭走了进来。
隔着铁笼,饭碗咣当一声放在地上,“吃饭。”
裴伊月看了一眼溅了脏水的饭,提起眸子看了他一眼,“是谁抓我来的。”
男人没好气的说:“少废话,吃你的饭。”
铁门声再次响起,裴伊月一动不动的坐在那,看了一眼那碗饭,她凉凉的笑了一下。
就连小时候都没人敢这么对她,现在,这个人怕是活够了吧。
——
裴伊月失踪的消息的确是甄千寒说出去的,可是他没想到这件事说穿之后华夏王居然取消了国会。
酒店里,甄千寒瘫坐在沙发上,晃着手里的红酒杯,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
“这里的天气还真是操蛋。”
甄千寒心情不太好,他以为联姻只是面子上的事,人不见了顶多只是做做着急的样子给施景郴看,可是现在不管是白洛庭还是华夏王他们都对这件事及其上心,白洛庭派出了全部的人在找,而华夏王更是为了这事直接结束了国会。
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笼络了华夏王和华夏伯爵,还真是个人物。
“爷,气象局说明天傍晚雨应该会停,我查了航班,后天早上刚好有位子,我们要不要先定下来?”
甄千寒喝了一口红酒,把杯子拿到眼前摇了摇,“不要,我倒要看看他们最后能不能找到人,我现在对这个失踪的女人也很感兴趣,据说她是月华夫人的私生女,公布身份当天出了点意外,S国没人知道她是谁,来了华夏,婚礼当天又出了意外,还是没人见过她的真是样貌,一个连样子都没有的人,却被人说的跟天仙儿似的,本公子要不亲自瞧瞧,心里还真是不舒服。”
这位爷玩心一上来谁都拦不住,况且张京觉得他并不单纯的像是在玩。
“那我打电话给国王交代一声。”
“诶诶诶。”甄千寒拉住他的衣角,侧了他一眼,“别想背着我去打小报告,你就说国会没结束,我还要在这多待几天。”
张京犹豫了一下,甄千寒提起眼角瞪他。
张京马上点头,“是。”
——
两天过去了,除了第一天饭菜很简陋之外,之后的几顿饭都还算是人吃的,只不过送饭的那个人态度依旧不好。
这两天她没有在问是谁把她关在这的,她挑一些她爱吃的东西吃,虽然被关着,但看起来却比谁都自在。
送饭的人第N次送饭进来,就见裴伊月在哪里闲逛。
他嫌弃的嘟囔了一句,“阶下囚。”
裴伊月没跟他一般计较,接过饭菜一边吃,一边似笑非笑的说:“阶下囚也不错,每天好吃好喝的,还有专门的人伺候,看来抓我的人并不想我这么早死。”
一阵轻盈的笑声从没有关严的铁门外响起,这两天没有听到雨声,想必外面已经是艳阳高照。
看来她活到现在并不是自己命大,而是大雨隔住了某些人,让某些人不得不让她多活两天。
看着走进来的人,裴伊月并没有太多意外,虽然她没有想到抓她的人是谁,但也不觉得惊讶。
池怜惜从那短短的几节楼梯上走下来,看着裴伊月笑了笑说:“你看到我好像一点都不意外。”
裴伊月回应的笑了一下,“倒也不是一点都不意外,只是我控制的比较好,没有被你看出来罢了。”
池怜惜走到铁笼前,看了一眼她身旁的饭菜问:“吃的还习惯吗?”
“不是很习惯,我记得那天我们去福满居的哪家蟹黄包和多福奶霜不错。”
闻言,池怜惜扬了一下眉梢,而后看向身旁的那个男人,“去福满局买些蟹黄包和奶霜回来。”
“好的。”
临走前,男人再次瞥了裴伊月一眼,很不情愿。
池怜惜拉过一旁的椅子,在离铁笼两步远的地方坐了下来,她看着裴伊月,脸上的笑容依旧,“你就没什么话想问我?”
裴伊月靠着铁笼坐在地上,却以一种傲人之姿回视她,“我以为是你有话想要跟我说。”
“呵呵,难道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要把你关在这吗?”
裴伊月摇了摇头,“你管我当然是有你的理由,我比较好奇的是你怎么知道这里的,濮阳凯告诉你的?”
闻言,池怜惜爽快的笑了几声说:“哈哈哈,裴小姐你可真会说笑,阿凯哥怎么会告诉我这些,你难道不知道他跟我结婚是因为你的原因吗,他根本就不想娶我,我们结婚之后他甚至连碰都没有碰过我,更别说跟我说这些秘密了。”
她跟濮阳凯之间的事裴伊月不感兴趣,不过她的话倒是让她有点意外。
见裴伊月没有开口询问,池怜惜继续说;“其实我是在阿凯哥被抓之后去他的书房想要找些东西,一不小心就找到了这里的地图,还有一把钥匙,我很好奇地图上的地方指的是哪里,所以特意过来看过一次,这才知道原来这里是别有洞天。”
“原来是这样。”裴伊月点着头,同样没有过于夸张的表情。
“裴伊月,你知道吗,其实我很羡慕你。”
裴伊月提眸看了她一眼,“羡慕我什么?”
“羡慕你明明是阿凯哥养的一个杀手,但是却能让他这么爱你,除了他之外,你还有濮阳烨,还有那么好的身世,你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是却偏偏遇见了我。”
裴伊月淡淡的笑了一下,“听你这么说,我好像是挺幸运的,不过跟你相比,我倒觉得我遇见濮阳凯才是我这辈子最大的不幸。”
“你这些话要是让阿凯哥听见了,他会伤心的。”池怜惜看着裴伊月,天真的脸真的像是无欲无求。
“可是这话你听了会很高兴,不是吗?”
“当然不是,凡是让阿凯哥不高兴的事,我都不会高兴,就好像上一次池天南派人抓了你。”
闻言,裴伊月纠正道:“难道不是抓了我们吗?”
池怜惜忍不住失笑道:“当然不是,那可是我出的主意,我跟你一起被抓完全是配合他们演给你看的。”
裴伊月终于有了一丝皱眉的动作。
她策划的,她是主谋,这一点真的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118】 杀死一百个人(五更)
“你是在奇怪那天我为什么会挨打吗?”池怜惜笑着问。
裴伊月轻轻点了点头,“的确有点奇怪。”
“我刚刚说了,只要是阿凯哥不开心的事我都不会做的,我知道如果你挨打他一定不开心,你受欺负他也不会开心,所以我就替你挨打,你知道吗,阿凯哥知道我替你挨打之后对我有多好,他从来都没有那么耐心的跟我说过话,我这一石二鸟的计策,既除掉了池天南,又让阿凯哥对我关心了许多,你说,我是不是很聪明?”
裴伊月原以为这个世上只有她一个人是疯子,现在看到池怜惜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正常。
她笑了一下,笑声中带着少许的鄙夷,“你是说,你叫池天南绑架我其实并不全是为了针对我,而是想要借着这件事而除掉他,可是我不懂,他不是你爸爸吗?你为什么这么恨他?”
“他才不是我爸!”池怜惜突然站起,怒吼一声。
这么大的反应,再次证实了裴伊月的某些猜测。
她轻挑眉梢,像是在故意刺激她,“池天南对你不好?虐待过你?还是,他对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池怜惜刚刚还是笑脸迎人,这么一会的功夫,她就开始变得狰狞。
她蓦地上前,两手倏然握住铁笼,白皙的手紧紧的握住乌黑的铁笼,“他不是人,他是畜生,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让他死在我的手里,我做到了,你知道吗,我真的做到了。”
“所以,网上的那些鞭笞的视频,都是你在动手?”
池怜惜摇了摇头,她看着裴伊月,目光变得有些羡慕,“不是我,是阿凯哥,他真的很喜欢你,他为了惩罚池天南,他一定要自己动手,你知道吗,他连喝醉的时候叫的都是你的名字,我心里真的很难过,我跟他说,我也愿意做他身边的利刃,我可以为他做任何事,但是他就是不肯要我,所以我才想要跟你做朋友,因为只要跟你成了朋友,我就可以跟阿凯哥有更多的话题,但是可惜,我们注定成不了朋友了。”
蟹黄包和多福奶霜买回来之后,池怜惜亲手拿给裴伊月,裴伊月不拘一格的坐在地上吃着,不疾不徐。
这顿饭没有这么好吃,裴伊月心里清楚,池怜惜关了她这么多天,一定不只是想要养着她这么简单。
池怜惜坐在一旁,即便是看着她吃,也觉得津津有味。
两人始终都是心平气和的聊着天,即便到了这会儿,她还是同样的语气。
“听阿凯哥说,你曾经是他最称手的武器,你是利刃,你有着绝对的攻击性,可是我真的看不出来。”
裴伊月拿着一次性的筷子,夹着蟹黄包咬了一口,含含糊糊的说:“我这叫真人不露相。”
闻言,池怜惜笑了一下,“我现在好像有点理解阿凯哥为什么会喜欢你了,如果我是男人,也许我也会喜欢你吧。”
“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想当那花丛中的一枝独秀。”
“可你已经是了。”
由始至终,池怜惜都用一种羡慕的目光看着裴伊月,即便裴伊月现在已经是她的阶下囚,但是她却没有一刻用贬低的目光去看她。
这可是她最爱的阿凯哥喜欢的人啊,她不敢用不恭敬的态度去对待,可是,她也是害她再也不能跟濮阳凯在一起的人。
“我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吗?”池怜惜说。
“什么问题?”
“你为什么要害阿凯哥,他那么喜欢你,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他,还要让他坐牢?他为了你连王位都可以放弃,为什么你就不能放过他?”
闻言,裴伊月放下手里的甜品,正色的脸上再也没有之前和善的笑意,她凉凉的看着池怜惜说:“因为他杀了我的两个孩子,他杀过我,还想杀我最爱的人,你为了爱可以放弃自我,同样的,我为了爱,也能舍下过去。”
“你说的真好,不过你说错了,我并没有为了爱放弃自我,我的确很爱阿凯哥,但是我所做的一切全都是由心而发,这一切都是我想做的,没人逼我,也没人诱导我,裴伊月,我们这辈子注定成为不了朋友了,因为你很快就要死了,不过,我还可以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
死对裴伊月来说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尤其是在这里。
从小到大,她每天面对的都是生生死死,死这个字在她字典里只不过是由六个笔画组成的一个字,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什么机会?”裴伊月并不在乎这个机会,但是她却好奇这个“疯子”口中的机会是什么。
“活下来的机会。”
池怜惜神秘兮兮的走近,“前几天我去大牢里看过一个叫蓝佑的人,他说,你曾经在这铁笼里杀死了一百个人,我真的很好奇,以一敌百是什么样的景象,所以,我特意为你准备了一百个人,我想亲眼看看你这把利刃到底厉害到什么程度,只要你能把这一百个人全都杀了,你就可以活下来,怎么样,让我见识一下吧。”
闻言,裴伊月倏然蹙眉,“你在开什么玩笑?”
杀一百个人,她怎么可能做得到?
当初那一百个人是乱战,又不全都是她杀的,而且当时全都是孩子,可是她准备的……
铁门开了,穿着背心短裤的男人一个个的走进。
裴伊月扶着铁笼站起,“你们疯了吗?”
那些认似乎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全都井然有序的等待池怜惜的调遣。
黑压压的一片,不多不少,刚好一百人。
池怜惜走到铁笼前,打开铁笼的门,之后那些人一个一个的往里走。
“你们只要有人能杀了她,我就给你们一千万,其余的那些人每人一百万。”
这么高价的诱惑,而且是这么多人对付一个,这些男人只觉得太简单,根本没有当回事。
当一百个男人全都走进铁笼之后,池怜惜再次走到椅子前面坐了下来,“裴伊月,开始吧,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不要让我失望。”
人是一种贪婪的生物,有了钱做引诱,别说是杀一个女人,就算是杀光全世界的女人都有可能去做。
一百个男人虽说赤手空拳,但裴伊月也没有武器在手,她的一双手再厉害,要同时对付一百个健壮的男人她也没有把握。
一个男人带头突然冲上来,还以为只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人,却没想到裴伊月一把抓住身后的栏杆,纤瘦的身子向上一提,两条腿夹住他的脖子一个用力,那人瞬间摔倒在地。
裴伊月手一松,就见其他的那些人脚步全都顿了一下,“池怜惜,你要杀就杀,没必牺牲这么多无辜的人。”
“他们全都是为了钱来杀你的,哪里无辜?动手吧,今天不是他们死就是你死,你难道不想活着去见濮阳烨了吗,如果你就这么死了,他该多伤心啊,黛,让我见识一下你的实力,动手吧。”
说话间,池怜惜加重的砝码,让人从铁笼外给一半的男人全都递了棍子。
裴伊月紧凝的眸微微侧向池怜惜,见她一脸浅笑,裴伊月知道她已经疯了。
她捡起地上的一次性筷子,深吸一口气,眸光一凛,如猎豹一般,瞬时朝着那群男人冲了过去。
筷子插入男人的心脏,拔出来的那一瞬惊骇了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