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唯西注视着他,“说吧,事实是怎么回事。”
周启一下子就愣住了,“师父,您相信我?”
“你是我徒弟,我不相信你,难道相信个外人?”林唯西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在梨儿旁边坐下,“站起来吧,仔细给我们讲讲前后经过。”
周启听了这话眼眶泛红,却没有流下泪,他抽噎一声,抹了把脸站起来,说道:“她的确对我有恩,进入门派后我也的确想要拜到她的门下,因为我想当她的徒弟方便报她救命之恩,她当时把我拒绝后我是不想再拜师的,可是师父看中我的资质,就把我收了下来。”
“可是才过了三四年,师父就在意外中仙逝了,那些时间我情绪一直很低落,好不容易调整过心情准备好好修炼,不给师父丢脸,那时她就派人把我叫到她那里。”
“她跟我说话很温柔客气,也很关心我的情况,还说要给我灵石,我哪里能要?便给拒绝了,而她说是要指点我修炼,可她那里却经常有些琐碎的活计要做,比如整理灵草和收拾洞府,我感激她的救命之恩,又无以为报,见到哪里有活就抢着干,心想着能报一点就是一点,也算是全了我的一番心意!”
说到前面时,周启的语气还算平静,可是说到这里时,他的呼吸就开始急促了。
“我每次去她那里,都会有干不完的活,别说修炼了,就连休息的时间也没有,渐渐的也见不到她的面,我当时觉得事情有些古怪,可是有一天我无意中听到侍女们和李嫣师叔的对话,就又有了精神。”
“什么话?”林唯西开口。
“她们说,司徒师叔是在考验我,因为她已经动了想要收我为徒的心思,所以就想看看我的心志怎么样。”周启抿唇,“于是我干活也就更加卖力,后来她也偶尔出现过几次,每次见到我都很和善,还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比如有些后悔没有早早收我为徒,或者说她觉得有徒弟也是好事这样的话语。”
“我信以为真,以为她是真的想要把我收在门下,心里激动的不得了,但是同时又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为何?”林唯西问。
“因为她明面上对我很温和,可是实际上看我的眼神……却很冷漠,还很复杂,那种眼神我也说不清楚,但绝对不是喜欢和欣赏。”周启有些困惑的说。
“嗯,继续说下去。”
“因为她的暗示,我就满心以为她真的要收我为徒,所以有不少人探我话,起初我还否认,可是发现司徒师叔表现的越来越明显,也就渐渐默认了,可谁知道这个消息立即就风卷了整个岚光殿甚至是留仙山,都在说我已经被司徒师叔收为了弟子……”
周启苦笑一声,满面愁容,“当这个声音越来越大时,我也有些不安,果然,到后来现实就给了我当头棒喝,有一位冯师叔问了司徒师叔究竟有没有这回事,可司徒师叔竟然直接就否认了,她说这些天只是让我去帮她干点杂活,根本就没有收徒的事!”
“前面风声越大,澄清后情形就越糟糕,所有的人都在说我爱慕虚荣,故意放出风声逼迫司徒师叔,甚至冯师叔还在斥责我,这些时日不仅没有好好修炼,竟然还搞这些歪门邪道的事,说我心思不正。”
可能是说到了周启最为阴暗的那段时日,他此时的神情很阴郁,陷入了自己的情绪之中。
之后的事情对他来说就是一个极大的打击了。
他不知道司徒烟霞为什么表现的和说的不一样,但毕竟人微言轻,周启也没有打算为这事去找司徒烟霞理论,反倒是他主动开口说不适合再继续留下来,也该回去了,司徒烟霞当时点点头,看他的眼神冷淡非常,可就在周启要离开的当天,就有几个弟子故意言语挑衅,拿他最在乎的哥哥和师父之死来刺激他,他愤怒之下就忍不住动了手。
☆、第257颗梨 迁怒
周启虽然怒极,可是手下也是留了分寸的。只是他刚刚动手,就有一群人叫嚣着围上来,说他违反门规,应被逐出师门。
可是就在这时司徒烟霞却是站了出来,以一副悲天悯人的面孔替他求情,然后就把他罚去看守灵田。
看守灵田是个苦差事,一般都是外门弟子在做,任务重还耗费时间,可最可怕的不是这个,而是那里的刘管事对周启极为压榨,本来看守灵田每月应该有灵石发放的,可是那个刘师叔却一块也不给他,还总是对他打骂不停。
周启本来资质是很不错的,如今既没灵石,又没有时间修炼,整日里全被那些琐碎的事情占据,所以他的修为已经许久没有寸进了。
“沦落到这一步,我没什么可怪的,若真要怪,也只怨我自己运道不好,可有次我却在夜间听到了刘师叔在跟一个人说话……”周启咬牙,满是愤怒,“那个人问了问我的情况,刘师叔就很讨好的说一切如常,绝对不会让我有翻身之地!”
这就说明,刘师叔对他的压迫并不是偶然,而是有人授意的!
“那人是谁?”林唯西语气极冷。
“是司徒烟霞身边的李嫣!”周启握拳道,说出这个名字时咬牙切齿的,“我在司徒烟霞那里干活时,李嫣就总暗示我,说司徒烟霞不过是在考验我,实际上她是很中意我的,若非如此,我也不会深信不疑,从而默认此事!”
事情的真相让人有些震惊,可是实际上,不管是梨儿还是林唯西都没有表现的多惊讶,对林唯西来说,徒儿见到司徒烟霞时异常的表现已经可以说明一些情况,而对梨儿来说,她更是有着心理准备。
“可司徒烟霞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这是林唯西最不明白的地方,周启当时本就一无所有,相反,司徒烟霞高高在上,她绕了那么一大圈,布下这局又有着什么目的?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和周启这么过不去!
“起初我也不明白,可是后来隐约猜到一点,她应该是迁怒。”周启说着就无奈的摇头,却是不禁看了梨儿一眼。
他也一直不明白原因,可是司徒烟霞经常会看着他发呆,眼里流露出的神色莫名又复杂,显然是从他身上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而他和司徒烟霞之间如果要说联系,那就只有一个人了。
玉倾。
玉倾是他的恩人,司徒烟霞同样也是,周启不明白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又是怎么把战火蔓延到自己身上的,但他也只能默默承受这些。
他对司徒烟霞的感情也从感激变成怨恨,因为司徒烟霞险些毁了他的人生,但是现在不同了,他因为林唯西而有了新的生活,心底的怨恨和不甘此时竟然一下子平和了。
看到了他眼神中的变化,林唯西很欣慰。
而梨儿则心中默叹一声,她也明白了周启是无辜被波及的,司徒烟霞对玉倾的感情很复杂:先是爱慕,后来是被拒绝的羞恼,再后来玉倾间接因她而死。当时事情就发生在秘境门口,她肯定是得知此事,所以心中难免有了心结。
然后就见到了她和玉倾都认识的周启,心绪起伏之下会做出这些事,也不是没有缘由。只是依她的身份,却这样为难一个小弟子,还用了这样不光彩的手段,难免让人看低。
“多谢师父替我还了谢命之恩,弟子再也不欠她了!”周启又朝着林唯西磕了一个头,语气激动。
他也一直陷在矛盾之中,一边是司徒烟霞的救命之恩,一边又得知了她背地里害自己的真相,两相拉扯不下,他感激也不是,恨也不是,一想到这事就心中不得清净,严重影响了他的道心!现在此事已了,他觉得浑体都清爽了。
林唯西又鼓励了周启两句,就让他自行下去修炼了,当只余下他和梨儿二人时,林唯西却是突然间问了一句话:
“你似乎……对司徒烟霞很有成见。”林唯西声音轻柔低沉,但却像是个响雷一样炸在梨儿耳畔!
“你说什么!”梨儿眨眨眼,有些诧异。
林唯西盯着她看,没有错过她一闪而逝的慌乱,“呵,我只是随便说一说,别紧张。”说完,就悠哉的站起身离开了。
然而在他心中,却是极快的把几条线索串在了一起。
司徒烟霞针对周启是因为迁怒,而周启还有一个恩人则是梨儿的故人,再加上周启说迁怒时看梨儿的那一眼,这么说,梨儿已逝的那个故人和司徒烟霞……
林唯西眸中极快的滑过什么,很快就垂下眸消失不见了。
而此时,留仙山某处,正有两个女修面色激动的说着悄悄话。
“莹莹,我好想去看看她啊。”
“我也是,可是兰儿,我们身份差这么多,就这么去肯定不合适啊!”
这两个女修从在大典上得知梨儿的名字后就很静不下来,如果梨儿看到她们就会知道她们是谁了。
她们是剑影殿弟子,一个叫顾莹莹,一个叫付兰儿,师父是副殿主花印真人。
在乌头山的墨河底,曾有两个女修苦寻白露果,梨儿羡慕她们的感情,就成全了她们对师父的孝心,把自己的白露果扔给了她们,还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所以她们在听到姚梨儿这个名字后才会那般兴奋,因为这个名字并不算常见,且在两人看来,在墨河时那人能无声无息的出现,肯定修为极高,而梨儿此时的身份正是长老,这样一想,就肯定两者是同一人。
她们虽然是剑修,可并不是冷心冷情,相反心肠很柔软,梨儿当时顺手赠的白露果让她们无法忘记,也曾好奇过姚梨儿是何人,但是修仙界太大,寻一个人又太难,只得将这个恩情放在心底。
“你们这是怎么了?从大典回来就魂不守舍的!”
正在她们说话间,就走来一位穿着黑衣的女子,女子气息有些冷冽,可看她们的目光却是温柔的,隐带笑意。
☆、第258颗梨 盈霜上门
这就是二人的师父,剑影殿的副殿主,花印真人。
“师父师父,你还记得那一年我们送给你的白露果吗?”顾莹莹站起身,拉住花印真人的手把她扶在座位上。
“当然记得,这可是你们的孝心啊,为师怎能忘记?”花印笑起来,她只收了这两个徒弟,她们二人关系极高,性情也有些相像,不失纯真,不过在修炼上还是很刻苦的,所以她也没有特意去引导她们。
这两个孩子她看的分明,不是一昧的心软之人,很懂得大是大非,她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谁说剑修就一定得板着脸,冷的像冰块才行?
“啊呀,那您还记得我们曾说过,白露果是有人送给我们的吗?”付兰儿凑近师父,激动道:“那个人竟然就是姚长老!”
“是啊,就是她呢!”顾莹莹连连点头,接着就有些苦恼,“我们好想去当面谢谢她啊,可是她身为长老,又岂是我们能轻易近身的?”她们只是普通的筑基后期弟子,想跟一位长老搭上话,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你们想要见她……”花印看到两个徒儿的神情,有些无奈的笑了,沉吟一下便道:“先不提身份,我听说她在修炼上很勤奋,整日都是在闭关,应该是不喜被人打扰的,你们若是有心,可以给她洞府送份贺礼当做心意,至于相见之事,以后总有机会的,不要着急。”
“好,就按师父说的办!”
梨儿不知道有人给她送礼的事,这些事情一向都是林唯西处理的,而她则又开始闭关了。
梨儿没有忘记她的目标,她要变强,还要报仇。
报仇的事急,她急于出口心中的恶气,但同时又不急,因为她现在能力还不够强,所以问题又回到了能力上面,她要让自己越来越强,强到有足够的实力和底气来报仇。
司徒烟霞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她不着急。
闭关前吩咐了林唯西和两个侍女,除了掌门的任务,其他人不管谁来都不见,对外就说她在研究医术,不能被打扰。
于是就有一个人被拒之门外,气的险些把她的玄光府给砸了!
大典那日,梨儿对蒋曼露的那一手让不少人都震惊不已,甚至这件事已经被留仙山弟子给传了出去,然后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能让修士变美变瘦,此事不仅让女修激动,就连男修都也有人动了心思,但不管是谁,都没有一人像盈霜一样抓心挠肝的。
盈霜觉得自己这一生算是很顺遂了,有个好的家世,灵根又好,从小在修炼上都是一帆风顺,但唯独在外形上有所欠缺,让她觉得很是不甘,可是外形的事又没办法,天生就是这样,后天又找不到解决之法,顶着这副身躯过到现在,她背地里已经不知道听到多少闲言碎语,她气的要死,但是找到的炼丹师却都不中用,一听到要他们炼制瘦身变白的丹药,不是直接拒绝就是一脸苦色。
盈霜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古怪,尤其是有些病态的不能看到身边出现女修,因为基本上是个女修就比她好看的多,这让她根本无法忍受。
可是现在有了转机,姚梨儿竟然有本事让人瞬间变瘦,一想到大典上那个跟自己不相上下的蒋曼竟然一转眼就变成了清秀佳人,盈霜心头就是一片火热。
可是让她纠结的是,姚梨儿之前可是被自己得罪了,盈霜不傻,当然看得出来梨儿对她有气,所以想了又想,为了自己的面子,还是没有直接上门。
她先是把蒋曼拉来,问她吃的那个点心里头都有哪些材料,她的本意是打听到之后就去丹幽殿找个炼丹师试试,可是没想到,她把蒋曼吓的够呛,可蒋曼却哆哆嗦嗦的说不上来!
“长、长老,我当时吃的太紧张,而且那糕点味、味道太好了,我根本想不起来啊!”
蒋曼看到黑着一张脸的盈霜都快吓哭了!谁不知道盈霜之名,不说身份,只她那个脾气也让人不能得罪,可是她是真的记不得了呀,只知道那糕点味道极好,吃下一口就忘了一切,哪里还会去想里头有什么材料?
“你再仔细想想,看能想到什么!”盈霜瞪她一眼吼道。
“弟子实在想不起来,长老恕罪!”蒋曼跪下来,吓得瑟缩着身体,她小心的抬起头,看到盈霜咬牙切齿的模样后轻声提议,“不如您去找找姚长老?姚长老她性子很好的,您若是说了,她定不会拒绝的!”
蒋曼是真的觉得梨儿性子好,善良又温柔,若不是她,怎么会有自己如今的模样?
她到现在还感觉自己跟做梦一样呢,幸福真是来的太突然了!
“罢了,你下去吧。”得知问不出什么了,盈霜摆摆手让蒋曼走了,自己面色阴睛不定的来回变幻着,半晌后才一咬牙站起身,决定亲自去找姚梨儿。
蒋曼说的对,姚梨儿看起来不像是难打交道的人,且她们身份相当,自己若是主动开口相请,她应该会卖自己一个面子……的吧?
不管了,哪怕是丢点人,只要能变美,她忍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盈霜就跑到了岚光殿,惊动了不少人才打听出梨儿住的洞府,弄得岚光殿诸位弟子颇为惊奇,但想想也明白了她的来意,于是片刻功夫,一传十,十传百,大半的弟子都得知此事,一个个小心的跑到了玄光府附近,不敢靠近,但也关注着那里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