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妻谋略(重生)——茗荷儿
时间:2017-10-24 16:15:11

    杨妡百思不得其解,摇摇头将两只大雁尽都收在盒子里。
    接下来几日,杨妡不再胡思乱想,每天只循规蹈矩地往松鹤院请安、跟着吴庆家的学针线,再就与杨姵一处练字,做做膏脂,夜饭仍是到二房院去吃,却连着好几日不见杨远桥。
    天启帝登基刚两年,百废待兴人才稀缺,故而连开两届恩科。春天会试高中的进士经过半年多的培训磨炼已有几人显出肱骨之相。
    每年的冬月与腊月是考政论绩选派官员之时,而九月开始杨远桥就要忙着调查各处需升贬或者调任的官员,又得举荐合适人选,故而十天倒有六七日留宿衙门不得归家。
    杨妡与张氏乐得清闲,趁机商定了送给魏氏的生辰贺礼以及送给杨娥的及笄礼。
    给魏氏的是额帕,杨妡选中墨绿色素锦料子,里面衬上细棉布,外面用银线绣一圈宝相花,再请银铺的匠人镶上几块猫眼石。
    给杨娥的则是一对嵌绿松石的赤金小簪,花样也是杨妡画出来的。
    这几天,杨妡就按照吴庆家的指点,专心地练习绣宝相花。等她终于把额帕绣好,已是八天之后,恰好杨远桥休沐便主动提出将额帕送到银楼。
    杨妡见杨远桥与张氏均都穿了出门衣裳,情知两人要一道去,便识趣地没有要求跟着,而是到了杨姵所在的晴照阁。
    杨姵也在准备寿礼,她是要送六十六本《金刚经》,这会儿正聚精会神地抄写。
    给长辈送礼讲究个“诚”字,杨妡不便代她抄经,就在旁边研墨。
    及至抄完一页,杨姵放下笔,揉着手腕道:“累得我手疼,脑仁也疼……刚才那页差点就写成了,谁知打个喷嚏手一抖,前面的工夫都白费了。”将手伸到杨妡面前,“今天用的是桂花香脂,有股甜香,但不如素馨花的香。”
    她肤色发黄,手型却极好,十指尖尖,关节处一排小肉涡,这样的手预示着人有福气。
    杨妡笑着捏一把,“瞧你这双小猪蹄子。”
    两人笑闹一阵,便往花园里玩儿,刚进九月,草木枝叶就开始衰败,这时节树叶大都黄了,风一吹,呼啦啦往下落,远远望去竟有几分凄凉之意。
    杨姵嘟囔道:“先蔡星竹还说请我们去她家赏菊,到现在也没下帖子来。她家养了上百盆菊花,开起来不知有多好看,真是说话不算话。”
    杨妡笑道:“你想去就去呗,干嘛非得等人家请你?”
    “哎呀你这脑子什么时候才能好?”杨姵白她一眼,“要是孟家也就罢了,蔡家都败落得不行偏偏还死撑一副空架子,仓促上门她家拿不出东西招待,回头咱们一走,她指定得挨骂。”
    唉,天下之大,还真是无奇不有。
    杨妡长叹口气,“那就算了,等什么时候她家预备好了再说。”
    两人正说着话,忽见红芙提着裙子匆匆自花园另一头过来,许是走得急,气息也有几分不匀,呼哧呼哧地道:“绕了一圈可寻到姑娘了,老爷回府这会儿正在晴空阁等姑娘。”
    “咦?”杨妡奇道,“老爷说可有什么事儿,太太也一道没有?”杨远桥极少往晴空阁去,杨妡所能记起的就只有她梦魇那次。
    红芙摇头,“就是老爷一人。”
    杨姵道:“不管什么事情,回去看看就是了。”拉起杨妡的手大步往回走。
    杨妡气喘吁吁地回到晴空阁,刚进门就看到青菱青藕在廊下站着。
    青菱低声道:“老爷看着面色不太好,也不让人伺候。”急走两步打起帘子。
    杨妡进门,果见杨远桥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捧一盅茶,神情凝肃,不知道在想什么。
    杨妡吸口气,故意扬起声音,欢喜地上前,“爹爹回来了,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
    杨远桥展臂将她揽至身前,低头细细打量着她的眉眼,半晌不曾出声。
    杨妡的心猛地慌了。
    杨远桥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何这般盯着自己……
 第34章 报复
    杨远桥看出杨妡的慌乱, 重重叹口气将她搂在怀里,“妡儿, 你想不想要个弟弟或者妹妹?”
    他的男子的气息自头顶传来, 杨妡本能地僵了下,挺直了脊背, “我已经有了六妹妹, 还想要个弟弟……娘的肚子里有了宝宝了吗?”
    “没有,”杨远桥哽一下,将她搂得更紧,“爹爹也想再有个儿子或者像你这般的女儿……可是爹爹以前做错了事……”
    杨妡心底一紧, 很快反应到张氏可能永远不会有孕了。
    她挣扎着脱开身子问道:“爹爹做错了什么?”
    杨远桥迟疑着没有开口,却是拉起她的手,“去瞧瞧你娘,她中午就没有吃东西。”
    他的手大且暖, 因常年握笔写字, 指腹有层薄茧,摸上去有些硬。
    杨妡有些许不自在, 又不敢挣脱,好在出门时,杨远桥撩起帘子, 顺势也便松开了她。
    两人一前一后往二房院走。
    午后的花园静寂无声,落叶可闻,和煦的秋风如同情人的手,温柔地自耳畔拂过。
    因考虑到杨妡腿短, 杨远桥有意放慢了步子,恰走在她身前半步远的地方。杨妡抬眼就可以看到那穿着玉带白直缀的身影,颀长挺拔。
    雁叫声声,打破了此时的宁静。
    杨妡驻足,仰头去看,只见蔚蓝色的天际缀着缕缕白云,一行南飞的大雁如同宣纸上挥洒的墨点,远的瞧不清形貌。
    杨远桥停下等她,忽地开口,“我与你娘成亲时也是秋天,那天早上还落了雨,没想到迎亲时就见了晴。听老人说这婚事就跟天气一样,开头或者不顺遂,慢慢就雨过天晴越来越好……我觉得挺有道理。”
    他们成亲已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杨远桥还记在心里,可见他对张氏亦是有情谊的吧?
    杨妡没法接话,只默默地听着。
    杨远桥却不再往下说,等走到二房院门口,便止住步子,“你进去劝劝你娘,我去书房,记着让她吃点东西。”
    不待杨妡应声,拔腿就走。
    杨妡目送了他离开,才走进院门,迎面瞧见一屋子丫鬟尽都站在院子里。素罗如同见到救星般急急迎上来,“姑娘,太太哭了小半个时辰,劝都劝不住。”
    杨妡扫一眼众人,低声斥道:“该干什么干什么去,都杵在这里算怎么回事?”
    丫鬟们四散离开,却没人往正房里进。
    素罗撩起门帘让杨妡进去。
    果然有断续的细小的抽泣声传来。
    杨妡静待片刻,吩咐素罗,“让厨房备着白粥,再煮几只鸡蛋。”这才走进里间。
    张氏听到脚步声,止了哭泣,头却越发往被子里缩了缩。
    杨妡坐到床边,低声唤道:“娘——”
    张氏听出是她,坐起身一把抱住她,哭喊道:“我苦命的儿啊,娘的命是真苦啊!”
    杨妡任由她抱着,叹道:“娘哭得我六神无主,有什么事儿说出来,咱们也好商量。”
    “再商量还能有什么法子?病根入体十年了,太久了,根本瞧不出当初用得什么药。还是个千金科的圣手,说宫体受损,很难受孕。”张氏语无伦次地说着,忽地声音一冷,“我头一胎没保住,怀你的时候就分外小心,从没在松鹤院吃喝,但凡有太医前来诊脉,都是等你爹看过药方再去抓药……生你之后,也是只用小厨房的厨子并未假手他人,外头的人是断不可能进来的……”
    联想到杨远桥所说的做错了事,杨妡已猜出几分真相,抖着声音问:“是爹爹?”
    “我也希望不是他,可除了他还会有谁?”张氏绝望地低喃一句,忽然咬着压根大嚷出声,“他害我不能生养,我也不能放过他,我要让他断子绝孙,既然要断干脆就断个干净,大家都断!”
    她圆睁着眼咬牙切齿,脸上又是眼泪又是鼻涕,显得狰狞且狼狈,杨妡莫名地觉得浑身发冷,又觉得心酸。
    前一世,她虽不曾生育过,却不止一次梦想过跟薛梦梧成亲后生儿育女,所以完全能够体会到张氏的感受。
    “娘打算怎么做?”杨妡伸手握住张氏的手。
    手极凉,半点温度都没有,仿似刚从冷水里浸过,完全不同于适才杨远桥掌心的温暖。
    杨妡鼻头一酸,眼泪忽地涌了出来,她拢了双手用力揉搓着张氏冰凉的手,企图让她暖和点,一边哽咽着问:“娘是怎么想的?”
    “断子绝孙,”张氏斩钉截铁地又重复一遍,“这一代,下一代,再生不出孩子!明天我要去我三舅家,我三舅开医馆,他那里一应药物都齐备,又隐秘……妡儿,你帮我。”
    杨妡有片刻的愕然。
    两世为人,她自认有许多阴暗的小心思,可都只是想想而已,从没有真正地害过谁。
    而现在,张氏让她帮忙。
    想起重生这几个月张氏对她的爱护,杨妡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其实,她跟张氏一样,在这府里,最大的倚仗只有杨远桥,现在杨远桥靠不住了,她们只能彼此依赖。
    见杨妡答应的这般痛苦,张氏情绪缓和了些,抬手轻轻拂着杨妡的发,歉意地道:“我知道让你为难,可我没办法,我咽不下这口气。”
    “那就不要咽,把气出出来。”杨妡坚定地附和着她,又笑一笑,软声道:“娘吃点东西吧,吃饱了肚子才有力气出气儿。”
    张氏点点头,起身去净房梳洗,杨妡趁机吩咐素罗等人端来饭菜。
    杨妡陪着张氏略略用过小半碗饭,又温言解劝半天,见张氏脸上已多少有了笑模样,眼眸也不似方才那般绝望凄凉,才起身告辞。
    走出二房院,青菱手捧着石青色缎面披风迎上来,“起风了,姑娘穿得单薄,快披上。”
    此时夕阳已经西移,低低地挂在西天,将周遭云彩晕染得五彩斑斓。远近的亭台楼阁也披了层金色的霞光,迷迷蒙蒙的瞧不真切。
    杨妡环视一下四周,有片刻的惘然,少顷回过神,低声道:“我往书房寻父亲。”
    青菱愣了下,“天快黑了,二门上婆子定然不许,要不我去寻大夫人要对牌?”
    杨妡听若未闻,径自往前走,青菱没法子只得随后跟上。
    二门值守的婆子果然拦住了她们,“掌灯之后内院之人不得无故外出,外院的人也不能随意进去,想进出得有对牌才成。”
    青菱赔笑道:“婶子且通融一下,我家姑娘不往别处去,就到二老爷书房转转,很快就回来。”
    婆子笑道:“不是我不通人情,规矩在这儿摆着,没对牌就是不成,我拿着这份工钱就得当这份差。”
    杨妡抬头认真地端详她几眼,“好个尽职的奴才,我且问你,叶姨娘隔三差五往世子爷书房送汤送水,可都拿着对牌?”
    杨府内宅是钱氏掌管,叶姨娘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天天跑到钱氏那边要对牌。
    婆子支吾道:“那不一样,那是世子爷吩咐送的,咱也不敢拦着是不是?”
    杨妡脸一沉,不等开口,青菱已经上前扇了那婆子一个嘴巴子,“走,去大夫人那边评评理,在你这刁奴眼里,嫡出的姑娘竟然还不如一个妾。”
    婆子冷不防挨了这下怎肯罢休,又知杨妡虽是嫡出,可在府里着实没什么地位,素日又娇娇弱弱不善言谈,也便没讲她放在眼里,当即撸了衣袖准备报了这一掌之仇。
    正跳着脚准备往青菱脸上招呼时,忽听身后有人喝道:“当着主子的面这是干什么,还有没有规矩?掌嘴!”
    杨妡侧身一瞧,却是杨峼正好从此经过,忙曲膝福了福,“三哥。”
    杨峼言语温和地问:“怎么回事?”
    杨妡低声道:“我想见父亲,说没有对牌不让出去。”
    “黑天确实不方便,以后出来多带两人免得被人欺负了……我送你过去。”
    此时冬明已毫不留情地掌掴了婆子三下,又点着她脑门道:“再让你眼里没有主子?白长一对牛眼,留着当摆设,不想要早说?”
    婆子已是四十好几,被冬明这个十六七的小厮教训着,脸上热辣辣地疼又臊得紫涨,跟秋霜打过的茄子似的,好在天色已暗,看得并不太清楚。
    杨峼根本没搭理她,默默地在前头引路,杨妡亦步亦趋地跟着。
    风真正是大了,杨峼青莲色的袍子被风吹起,呼啦啦地正响在杨妡跟前。
    杨妡想起张氏斩钉截铁的话,心底忽地涌上一层悲哀。
    这个三哥,或许她就要永远失去了……
    走不多远,便是杨远桥的书房竹山堂。
    竹山堂一溜三间,屋里黑漆漆的,唯有廊下两盏精巧的竹制灯笼随风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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