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妻谋略(重生)——茗荷儿
时间:2017-10-24 16:15:11

    先前的气定神闲早已不见,细密的汗珠顺着满脸褶子汇成一条,啪嗒啪嗒往下滴。
    旁边桂嬷嬷怕汗水落在张氏身上,忙不迭地给她擦。
    好容易二十余根金针尽数扎了进去,稳婆长舒口气,等了约莫一炷香工夫,将针起出。
    正好药煎好,杨妡自告奋勇端了进去,一掀帘子,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张氏面无血色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地下堆了一大摞被血染红的细棉布,看上去触目惊心。
    素罗怕杨妡烫着,忙上前接过药碗,用羹匙小心地搅拌着。
    杨妡趁机到旁边榻上瞧了瞧刚出生的小弟弟。
    婴孩正睡得香,脸色有些红,眉毛鼻子紧紧皱在一处,像是没长开的猴子,半点没有张氏精致的容颜和杨远桥儒雅的气度。
    杨妡轻轻触一下他柔嫩的脸颊,“真难看。”
    “哪里难看了?小孩子一天一个样儿,过不了几天长开了,肯定相貌不俗……而且多懂事啊,一点都不闹腾。”钱氏说着,尾音便带了颤意。
    果真是这样,屋里人来人往声音纷杂,他却睡得如此香甜,似乎明白大人们的忙乱。
    杨妡忽觉眼眶有些湿,侧转了头。
    门帘外头,太医的话清清楚楚地传来,“此方意在止血,二太太失血过多,若能以人血哺之,会大有裨益。”
    杨妡听得明白,熬出的药是止血的,可单止血不行,还得补血才是。
    因见素罗已伺候张氏喝完了药,杨妡接过碗,抓起旁边适才用来剪脐带的剪刀,用力划破了腕间血管。
    顿时血流如注,很快就盛了小半碗。
    屋里人都吓呆了,还是素罗反应快,一把攥住杨妡的腕,“姑娘,别!”
    钱氏也回过神来,扬声朝外喊“快,快拿伤药。”
    府医带着药箱,里面药粉药膏倒是齐全。
    钱氏问明那些是止血药粉,一把拔开塞子,不要钱似的洒在杨妡腕上,边洒边道:“你才几岁,瘦成这样,身上能有多少血?你得把我吓死……屋里这么些人,就用着你了?”
    杨妡轻声道:“我娘怀胎十月生下我,又费尽心思养我这么大……我的血都来自我娘,肯定比别人的效用更大。”
    钱氏一听就红了眼圈,泪水簌簌往下落,望着杨妡道:“你这傻孩子,既然知道你娘费尽心思养大你,怎么不体恤体恤她,要是她醒了看见你这样,心里不得难受死?”
    杨妡指着那半碗血对素罗道:“快喂我娘喝了,待会儿怕是要凝了,那我岂不白捱了疼?”
    素罗想想也是,咬牙端起碗,尽数喂给张氏。
    钱氏叹一声,另外吩咐了丫鬟往厨房要来鸡汤,逼着杨妡喝了一大碗,又催她赶紧回去歇着。
    杨妡摇头不肯,“上次我差点死了,我娘在观音像前跪了一夜把我唤回来,今天我也得替我娘祈福,恳请观世音菩萨保佑我娘安然无恙,保佑弟弟平安康泰。”
    话音刚落,熟睡着的婴孩像是听懂了她的话似的,突然大哭起来。
    桂嬷嬷道:“过了两个多时辰,小少爷许是饿了,我抱去让奶娘喂喂。”
    杨妡道:“外头风大,别闪着弟弟,让奶娘过来喂,也免得娘醒来惦记弟弟。”
    “可这屋里……”腥气太重,而且产房不吉利,不宜久呆。
    桂嬷嬷无奈地看向钱氏。
    钱氏沉声道:“就依姑娘的,在这屋里喂。”
    奶娘喂完奶,又等着婴孩小解换过尿布,重新包好了。
    杨妡抱起那个小小襁褓端端正正地跪在观音像前,低声道:“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信女杨五肯请菩萨大发慈悲,保佑我娘平安无事,信女愿斋戒一年不食荤腥,日日敬奉于菩萨座前。”
    说罢,将襁褓仍放回罗汉榻上,自己跪回原处,头低低地俯在地上,默默地念起《金刚经》。
    松鹤院里,魏氏听说张氏崩漏,生死难测,长叹一声,在观音像前燃了三炷香,也低声念起了《金刚经》。
    这夜似乎格外漫长,又似乎格外短暂。
    稳婆施了三次针,素罗喂了三次药,当窗户纸泛出浅淡的鱼肚白,张氏终于止了血……
    许是因为兴奋,杨娥睡得也不踏实,天刚蒙蒙亮就睁开眼。
    采芹低声道:“天还早着,姑娘再睡会儿养养精神,全福人巳正才来,辰正起也使得。”
    吉时定在酉初,但两家离得近,喜轿一刻钟就到,用不着太早准备,所以就约定了全福人巳正来绞脸梳头。
    杨娥又闭目养了半天神,到辰初终于躺不住穿了衣裳起身。
    吃过饭头一件事就是沐浴,等她香喷喷地从净房里出来,全福人正好到。
    全福人夫家姓李,是国子监司业,官职虽不高,但在文人士子圈中颇有声望。
    李夫人圆白脸带着浅浅红润,生就一副喜庆模样,又因为上头四老均健在,底下又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京都不少人都愿意找她当全福人。
    此次来杨家当全福人是钱氏早在九月初就说定了的。
    杨远山也在国子监任职,加上杨家在京都口碑颇佳,魏氏通情达理不说,几位姑娘也都乖巧懂事,所以钱氏一提,李夫人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没想到今天来,正经主子一个没见到,站在门口等了半天,才有个挺着大肚子的年轻妇人出门迎接。
    往常李夫人走门串户,不管到哪家,主人家都是欢声笑语地老远就迎出来,偏偏到了素有诗书传礼之家的杨家这么被怠慢。
    李夫人面上便有几分不虞,可想着总归是婚姻大事,不能在这个当口给人脸子看,于是强展笑颜给杨娥绞了脸。
    等到吃午饭时,李夫人想总该有个正经主子露面了吧,没想到不但没有,就连大肚子妇人也找借口溜了。
    李夫人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谁府里不生孩子,也没见这么怠慢客人的?
    再者,这儿还有个即将出阁的姑娘,眼看就要成为别人家的人了,就没人出头支应两声?
    她所不知的是,钱氏与魏氏都彻夜没睡,钱氏在二房院忙活了一夜,而魏氏念了一夜佛经,两人都是天亮之后才得以上床合眼,尤其魏氏年纪大,身子更熬不住。
    卢氏昨夜被杨娥骇着也没睡踏实,加上孕妇本身容易犯困,吃过饭就觉得头晕目眩的,实在陪不了,必需得躺上一会儿。
    李夫人既为自己不平,又替杨娥抱屈,言语上便露出几分。
    杨娥如同遇到知己般,滔滔不绝地将张氏素日待她不好的事儿添油加醋地说了遍,又好一顿排喧杨远桥,说他耳朵根子软,被张氏挑唆着苛待前妻生的子女。
    钱氏小眯了会,胡乱吃了点午饭,先到二房院看了看张氏,又急匆匆地赶到流云轩,正听到杨娥说完张氏与杨远桥,又开始抱怨钱氏与魏氏漠视她。
    钱氏一口气梗在胸口不上不下地堵得难受,恨不能进去跟杨娥分辩一二。别的且不论,单就她的亲事,去年一年她恨不得跑断腿磨破了嘴皮,没想到杨娥不但不感恩,反而一肚子怨气。
    又思及杨妡,能够毫不犹豫地切腕放血,还在观音像前整整跪了一夜,等张氏醒来时,她两条腿麻得几乎动不了,却硬撑着连连向自己道谢,向稳婆和太医道谢。
    一个是薄情寡义,一个却是孝顺知礼,这两位姑娘差得也太大了。
    钱氏心中感慨,面上却不露,笑盈盈地跟李夫人赔罪,又格外嘱咐杨娥一番话。
    申正,魏璟带着喜娘等人上门催亲,杨娥在全福人陪同下先去松鹤院拜别魏氏,又往二房院拜别杨远桥。
    厅堂正中摆着两把太师椅,杨远桥坐在左边,右边椅子上摆着魏明容的牌位。
    杨妡并没来,只有杨姵与杨娇穿戴整齐地站在旁边。
    杨娥对准椅子恭敬地磕了头,起身时,唇角撇了撇:算张氏母女走运不能露面,否则她一定当着大家伙的面好生羞辱她一番,即便勉强占个嫡又如何,张氏在她亲娘面前不得照样执妾礼?就算只是个牌位,也牢牢地压她一头。
    杨远桥看着杨娥感触颇多,既怜她自幼丧母,又气她言行无状,思量番,叮嘱她要魏家定好生孝敬长辈和睦同辈,早点为魏家开枝散叶。
    杨娥神情淡漠地听着,并不说话,只待催轿的鞭炮声响,由杨峻背着上了花轿。
    没多久便在鞭炮声中下了花轿,喜娘将一条红绸布塞进她手里,扶着她进了花厅。
    花厅里人声鼎沸,想必来了不少宾客。
    杨娥蒙着红盖头瞧不见厅里的盛况,只能看到地面上各色衣袍的袍边或者裙裾遮掩下大大小小的绣鞋。
    耳边不时传来人们的赞叹声,“魏公子真是一表人才,清俊儒雅,新娘必然也是花容月貌。”
    “那当然,隔壁杨府女子,个个知书达理温柔贤淑,也只有这般人才才能配得上魏璟。”
    杨娥微微弯了唇角,既然魏璟能够亲自迎亲,拜堂肯定也是他了,那么夜里……是不是无需用外祖母说的那法子了?
    正思量着,就听司仪洪亮的声音喊道:“吉时到,新人行礼,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杨娥忙敛住心神,随身旁魏璟的动作拜过三次。
    礼毕,杨娥被簇拥着到了新房来仪阁。
    喜娘说了一套又一套的喜庆话之后,拿起旁边缠着红绸布的秤杆交给魏璟,“少爷等急了吧,快看看咱们漂亮的新娘子。”
    魏璟犹豫片刻,缓缓挑开了喜帕……
    作者有话要说:  感冒没好,这几天更新不定时请妹子们见谅,以后会慢慢调整到以前的时间,抱歉…………
 第102章 主动
    杨娥低垂着头, 心“怦怦”跳得厉害, 既期待又忐忑,不晓得魏璟看到她该是怎样的神情, 是惊喜还是厌恶?
    她知道魏璟贪恋杨妡的容貌, 适才点妆时特意将唇角往上描了描,眉梢画得比往常平,而新娘妆粉本就涂得厚,完全遮盖了她稍微发黄的肤色。
    对着镜子瞧时, 觉得与杨妡至少有五六分的相像。
    这样的自己,应该会得魏璟欢心吧?
    可思及上次魏璟盯着她满脸厌憎, 又觉得心虚。依照魏璟的才智, 肯定猜出是她设下全套算计了他。
    但她没办法, 她喜欢他, 从六七岁懂事的时候就喜欢他, 而且也想嫁回魏府守在毛氏身边受她庇护。
    正思量着, 就觉眼前一亮, 杨娥微眯下双眼, 看清了魏璟的神情——眸中有片刻的惊讶,转瞬归为平静, 而脸上却沉静如水,根本瞧不清悲喜来。
    喜娘夸张地笑道:“新娘子生得真漂亮, 就跟画上画得似的,瞧把新郎官喜得都看直了眼,真正是郎才女貌, 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来来,赶紧喝了合卺酒,从此就是恩恩爱爱的小两口了。”
    屋子正中的圆桌上摆着四样点心,另有只小巧的酒壶并两只酒盅。
    喜娘熟练地各斟小半杯递给两人,乐呵呵地唱念:“喝过合卺酒,子孙不用愁,头一胎生男再一胎生女,儿女绕膝走,生活乐悠悠。”
    话音刚落,魏璟当先喝了杯中酒,淡淡道:“外头尚有宾客,我过去了。”也不看杨娥,甩着衣袖阔步离开。
    杨娥愣在当地?
    仪式还没结束就迫不及待地离开?
    全福人李夫人说过,喝完合卺酒之后,男女两方合该一并将床上的红枣花生桂圆等物收拾了才对,这样才合早生贵子的寓意。
    魏璟又急些什么?
    喜娘看出几分端倪来,笑着将杨娥扶到床边,“俗话说男主外女主内,新郎官到外头应酬客人,新娘子就受累收拾床铺,以后准保和和美美儿女成群。”
    喜娘口齿伶俐,喜庆的吉利话儿一套接一套,都不带重样的。
    直至把全套礼节过完了,才笑盈盈地对杨娥行个礼离开。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杨娥晃一下酸痛的颈项,沉声唤道:“采茵。”
    有个怯生生的声音传来,“姑娘有何吩咐?”
    并非采茵,而是惜苹。
    先前的二等丫鬟采茵与采芹一个要回乡成亲一个配给府里小厮,都没跟来,钱氏便另外挑了两个刚进府的小丫鬟,连同惜苹惜芷等四人,凑成了六个。
    杨娥浑不在意,反正魏府她熟得很,并不需要打官司占场子。
    以往采茵与采芹虽然用着习惯,但她们年纪大,心思也多了,依仗自己资历老,就连她要做的事也敢拦上一拦,倒不如趁机换了,好生调~教几个合心意的。
    此时听到惜苹答应,杨娥才想起采茵没跟来,隐隐也有些惆怅。
    要是换成两个大丫鬟在,可能喜娘刚走,她们就伺候自己更衣了。
    暗叹一声,淡淡道:“这满头金簪压得我脖子都快断了,还有这衣服太沉,太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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