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说：“我可以让周时雨立刻调查周成旭的医疗记录。”
“好，”林北樾赞同。
叶青立即给周时雨打了电话过去，不久之后，周时雨传回信息：“叶队，周成旭这两年都到市医院挂过号看过病，而且看的是心肺科。”
“看来周成旭知道自己的病情。”叶青告诉林北樾。
林北樾又查看检测结果，说：“我在检查周成旭胃容物时，并没有发现安非他命。说明他至少是在死亡三小时前服下的。”
叶青心头一个闪念，立刻说：“当天，他在回别墅之前，都在影展。他是不是在影展上服下了安非他命？”
“很有可能！”
叶青立即让人去调影展的视频和监控。
……
临到傍晚时，终于有了结果。
闫小崧告诉叶青：“老大，查到监控了。韩昀偷偷在周成旭酒里面放了东西，但是不清楚放的是什么。”
城市霓虹流光，时尚繁华。
两辆警车呼啸出去，直奔韩昀住所。
到半路时，暗中看着韩昀的警察打电话过来，“叶队，韩昀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知道什么情况。”没有搜查令，任何人都不能擅自进入房内逮人。
叶青稍稍蹙眉，迟疑一瞬，拨通了韩昀的电话。
拉长的盲音有些揪心，直到被提示“暂无人接听”，叶青才挂断。
季阳说：“周时雨监控着他的手机，信号显示他就在家里。”
叶青又给那边的警察拨了电话，问：“韩昀在家吗？”
“在啊，我们一直守着，没看见他出去。”警察回答。
叶青又拨了几次电话，都没人接听。不久后，韩昀竟主动打了过来。
警车上的人都松了口气。
“韩昀，我是叶青。”叶青立即说。
韩昀许久都没有说话，呼吸却有些粗重紊乱。良久后，他才沙哑着声音说：“悦汐刚才给我打电话了……”
叶青坐在后座，开了免提，让车内的人都听清楚韩昀的话。
韩昀颤着声，继续说：“她竟然安排我逃……她说，让我出国，让我躲藏，怎么都好。她会帮我扛下一切罪行。”他忽而哽咽了，“叶警官，你说得对，悦汐她真的会这么做。”
叶青沉默，蓦地有些疑虑不安。
“叶警官，我很痛苦……”韩昀呜咽一声，“我认罪，一切都是我做的，跟悦汐没有任何关系。”
叶青无声地看了看林北樾，轻声问：“你犯了什么罪？”
韩昀沉默了好一会儿，手机里只听得到他断断续续的呼吸声。好一会儿之后，他才说：“那晚……我接到悦汐的电话，她哭着告诉我，她失手把周成旭打死了……周成旭没了呼吸、没了心跳，肯定死了。我为了不让她被判刑坐牢，于是设计安排了一切。我让她开车出小区，去了超市，然后再把我藏在车里，带回去……”
叶青的心缓缓地沉了沉。
“我用激光灯，毁了别墅门口的监控。当我进入客厅时，的确发现周成旭已经死了。他躺在地上，肩膀下面还有血，头上也有砸伤。我知道，警方会查看伤口，就能判断出凶器，查现场痕迹，也会查得出线索……所以，我花了点儿时间，把血迹洗干净，还拖了地。”
他忽然嘲讽一笑，说：“接着，我把尸体放进整理箱里，还故意在箱底留下道具血。”
叶青惊疑地挑眉，不由自主地看向林北樾，却见他脸色依旧平静。
“我让悦汐开车带着我和尸体离开，到了安全的地方。我换了一辆租来的车，把整理箱带回家，接着割下他的头，用高压锅烹煮，毁了头部的伤痕。我以为这样，警方就不能查出凶器，也认不出周成旭了……紧接着，就把尸体和砸烂的奖杯往城南公路。而悦汐就开着她的车，去影视城拍戏……”韩昀的声音渐渐变得很轻、很柔。
他迟钝沙哑地说：“我发现周成旭尸体时，他本身就已经有些僵硬了……”
那是因为周成旭服用了安非他命，产生了兴奋感和烦躁，所以安悦汐以及彭彦搏斗过，因此加速了肌肉中三磷酸腺苷快速流逝，加速了尸僵的蔓延。
叶青问：“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奖杯砸烂，伪装成凶器？”
韩昀愣了愣，才说：“我还是怕啊……我怕警方会查到悦汐，所以就把自己的奖杯伪装成凶器。我砸烂了奖杯一角，还把周成旭的血抹在了上面。如果警方要查凶器，就一定会查到我的奖杯！我愿意为安悦汐做任何事情，哪怕杀人！”
叶青看向窗外，警车行驶的速度变缓。
正值晚高峰，车水马龙，道路拥挤不堪，就算有车辆自觉地为警方让行，可是也挪不出多大的空间来。
她忍不住有些焦躁，林北樾恰时轻轻拍了拍她的膝盖，目光温和的看过来。
她努力平复心情，继续听韩昀说话。
“彭彦也是我打伤的……”韩昀沙哑着说，“他自己叫我和悦汐到剧组，想让我和他解除合作，还讹诈我，让我给他三百万，否则就会揭发我和悦汐。我从悦汐和方雯雯那里得知，彭彦当晚其实也去过周成旭家，他肯定知道周成旭死了。所以，我就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他灭口。我没想到，警方会这么快找过来。情急之下，我带着悦汐逃，可是又怕这一逃，拖累悦汐，所以临急了，我把悦汐推下车……叮嘱她，假装失忆……”
“都是我的错！”韩昀突然低吼，“悦汐只是被我连累了……”他呜咽着哭泣，语不成声。
叶青轻声安抚，说：“一切都还没结束，你不要太绝望……”
“已经绝望了！”韩昀打断她，“是我自己不愿意承认而已。”
叶青欲言又止，林北樾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她听下去。
“我大学刚刚毕业，就认识悦汐了。那时候，我们都还是在底层打拼的群演。我们合租在蜗居里，一天接几场戏，一场戏四五十块……有时候我们没戏接，就窝在一起，幻想着有一天成名的场景。我现在回忆，总觉得，那段辛苦、相濡以沫的日子，是最幸福的。”
韩昀的语气变得很轻快，似乎很满足幸福。
“但是我并不知道，悦汐她是富人家的千金，只是因为她家人不同意她当演员，所以才独自出来打拼。”韩昀轻笑着，“我以为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一起经营我们的未来，可是命运总是对每个人都不同的。她越来越出色，得到了越来越多的机会，甚至签了最好的经纪人和经纪公司，我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向成功，看着她一天比一天红，我既欣慰，又害怕……
无论我怎么努力，我依旧原地踏步，依旧窝在脏乱的蜗居里，依旧只能做群演，做配角。我和她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堪比云泥之别。我对她说过分手，可是悦汐听了哭得很厉害。可是我有什么办法？
我们有许多机会相见，但多数时候，我都只能在片场的角落里，默默地看着那样美好又众星拱月那样的她。我不敢靠近她，我怕别人看出我们之间的差距，我怕我意识到自己和她之间难以跨越的鸿沟，我怕我会更加自卑，更加被人看不起，我怕……我怕我会成为她的拖累……”
叶青的心情突然有些沉闷。
原来相爱的男女之间，会有这么多复杂又细腻的情感。
她轻声说：“那只是你自己的想法而已，安悦汐不见得会在意。”
“是啊，”韩昀苦笑，“我记得很清楚，有一天我们收工后，我给她发短信，提出分手。结果她哭着跑到我的家门外，一直不停的砸门……我那时才知道，看不起自己的，只能是自己。我一定要好好珍惜她，给她一个美好的将来。所以我努力，筹钱创办了工作室，慢慢地也有了些起色。有一天，悦汐告诉我，她决定做投资人，想跟人合作，投资影视剧。她打算得很长远，她认为，演员其实是一个走不长久的职业，唯有将命运握在自己手里。
所以她找到了愿意和她合作的周成旭。周成旭也答应她，一定会投资力捧我们的工作室，可是……周成旭骗了她！”
韩昀突然变得愤怒不堪，“周成旭骗她出了钱，骗了她800万！他却没有守承诺投资韩时，反而拿去投资了另外一个工作室，拿去巴结了当红的导演和演员！他们都是些吸血虫，都是该死的骗子！周成旭是，彭彦也是！”
所以安悦汐，才会和周成旭产生争执，所以才失手打了他……
第54章 讲师叶警官
警车渐渐驶出拥堵的路段，很快到达韩昀住所的楼下。
叶青和季阳等几个刑警快速上了楼。
韩昀依旧没有挂电话，他说：“叶警官，我其实知道，周成旭有心脏病。”
叶青微微一愣，捏紧了手机，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韩昀说：“我见过他吃药。”他抽了口气，“影展开幕那天，我和悦汐都想找他谈，想让他改变主意改投韩时，可是他冷漠地拒绝了，甚至嘲笑悦汐没有眼光，怎么会投韩时。他还说，他已经投了当红男星的工作室，钱已经没了……”
“所以，你就在他酒里，放了安非他命？”叶青问。
“……是，”韩昀涩然一笑，“原来你们什么都知道。”
“你为什么会有安非他命？”叶青柔声问。
韩昀说：“在圈子里买的，有些艺人也在用……”
叶青咬牙，无声啐了一口，“你用了多久了？”
“半年了吧……”韩昀平静地说，“叶警官……我知道，周成旭或许不是悦汐打死的，他可能是心脏病发作，所以我才是凶手。你们不要捉拿悦汐，我会为我的所作所为，承担一切后果的。”
叶青已经到达门外，几个刑警破门而入，客厅里却是空无一人！
韩昀卧室的门，也是紧闭着。
叶青走过去敲门，没人回应，她示意季阳用钥匙打开。
季阳将搜查令放到一旁，低头摸钥匙，却蓦地一怔！
林北樾已经感觉到不对，他俯身，手指轻轻地捻了捻地上的血迹，脸色一沉！
季阳骂了声，立刻踢开门！
门内的情形简直让人触目惊心——韩昀坐在床头，睁大了双眼，嘴角噙着淡淡的笑。他的手无力的搭在床上，手腕被割开，鲜血渗出来，流了满床、满地，淌得到处都是。他的右手边，放着一把锋利的匕首，锃亮的刀刃上，染着殷红的血。匕首旁，躺着一只手机，还在和叶青通话。
所有的几乎都惊住了，呆怔地站在门口。
“韩昀！”叶青大吼一声，正欲冲进去，林北樾伸手拦住了她。
从出血量来看，韩昀是早就已经割腕了。他避开地上的血迹，进入房门，说：“叫救护车！”
季阳立刻打电话。叶青则一顺不瞬地盯着床上的韩昀。
林北樾上了床，包扎韩昀的伤口，可是他清楚，他身体里的血，几乎已经流失了大半了，就算救护车来了，也可能无济于事。
叶青静静地看着韩昀那双清澈的眼睛，突然想起，韩时工作室那张合照上，他面对着镜头的那双，充满生机与憧憬的双眸。
……
四十分钟后，韩昀抢救无效死亡。
医护人员将他的尸体装入尸袋，抬上了车。
叶青看了看满地的血，慢慢地下楼，其余的人，继续在现场拍照，提取线索痕迹。
季阳说：“他可能早就想自杀了，他主动给你打电话，就是想把一切真相都说出来。”
他轻叹，“到底还是怕连累了安悦汐。”
叶青说：“他长期服用安非他命，可能已经患上了抑郁症。”
林北樾慢慢从楼道中走出来，说：“长期服用这种药剂的人，本就会有自杀的倾向。”
季阳点头，“原来如此。”
林北樾说：“为保周全，我还是会为韩昀验尸。”
“嗯，”叶青同意，又对季阳说：“去通知韩昀的家属吧。”
……
韩昀的尸体被运回法医实验室，躺在了冷冰冰的观察台上。
有风从走廊中徐徐吹来，走廊上的绿色植株格外青翠，随风招摇。
何珺抽了韩昀的血，打算拿到血清实验室检验，突然听到一阵急促、嘈杂的脚步声。
他转头，向楼下看去。
一群人簇拥推挤着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那女人眼熟得很，戴着大墨镜，身穿宽松长版衬衫，走路带风，吹得衣摆偏偏飞舞。
她身边一群□□短炮的人，举着话筒七嘴八舌地问话。
“安小姐，请问您为什么会来首都法医学重点实验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