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东岩安抚,说:“放松,如果你回答实话,就能通过测谎。”
“嗯,”赵奕纯点点头。
测谎开始。
池东岩的目光淡淡地看了看显示仪,又落在赵奕纯身上,说:“你叫赵奕纯。”
“是。”
“你今年28岁。”
“是。”
“你独自一人在首都工作?”
“是。”
“你不是本地人?”
“是。”
“你在首都的朋友很少。”
“是。”
“你在首都交大工作?”
“是。”
“你的职业是化学系助理教授?”
“是。”
“你的工作时间是工作日早上八点半,到晚上八点五十。”
“是。”赵奕纯蹙眉。
“容采会在你负责的实验楼层勤工俭学。”
赵奕纯抬头看了他一眼,回答:“是。”
池东岩看着她,问:“你和她会经常见面。”
赵奕纯迟疑,慢慢回答:“是。”
“你认识她?”
“是。”
“你和她很熟?”
赵奕纯看了看旁边的显示仪,回答:“不是。”
聆讯室的叶青也紧紧盯着显示仪。三条曲线平稳规律的跳动着,不见任何异常。
赵奕纯的神色也十分正常,坦然又镇定。
测谎还在继续,池东岩蹙了蹙眉,继续问:“她和你说过话?”
“是。”
“是她主动找你的?”池东岩目光变得审慎。
赵奕纯有些迟疑,显示仪上的曲线出现轻微波动。
不久后,她回答说:“我不记得了……”
第80章 探病的叶警官
容采是否会主动找赵奕纯说话,看似是个简单的问题。
但其实问得非常的微妙。
以容采内向、胆怯、自卑的性格,主动找人说话非常困难。无论赵奕纯怎么回答,都能窥测出她对容采的态度。
池东岩目光微微一沉,说:“请回答是或者不是。”
赵奕纯抿紧唇,回答:“……不是。”
“你先主动找她的?”紧接着问。
“是,”很迟疑。
“她向你倾诉过?”
“是。”
“她告诉过你她遭遇过校园暴力,以及宿舍室友的欺凌?”
赵奕纯蹙眉,“是。”
“你知道她和室友的关系不好?”
赵奕纯脸色微沉,说:“我并不能判断她和室友之间的关系。”
“你认为她和室友的关系不好?”他换了一种问法。
“……是吧,”赵奕纯眨了眨眼。
“你在首都交大做化学助理教授和实验室辅导员?”
“是。”没有犹豫。
“你看到过容采被欺凌的新闻?”
“是。”
“你很愤怒?”
“……是。”赵奕纯缓缓地回答。
“你看到过容采被暴力欺凌的视频?”
“是。”她不能犹豫了。
“你很同情她?”
“是。”
“你认为欺凌她的人很可恶?”
“是。”
“你认为欺凌她的人都该死?”
“不是……”不满地瞥了池东岩一眼。
“你喜欢吃甜食?”
“不是。”语气平常。
“你认识容采的室友?”
“不是。”显示仪十分正常。
“容采向你控诉过她的室友?”
“是。”
“你不喜欢她的室友?”
“是。”
“你认为她的室友很可恨?”
“是。”
“你认为她的室友都该死?”
“不是。”咬牙,不满。
“你认为她的室友都该受到惩罚。”
“不是。”
“你反对校园暴力?”
“是!”
“你恨欺凌者?”
“是。”
“你觉得社会对欺凌者的惩罚很不公?”
“是……”手慢慢地握紧。
“有人杀死王靖云,你觉得这是伸张正义?”
“不是。”
“王靖云死了,你很高兴?”
“不是。”
“你觉得唐柠、张又晴,都该受到惩罚?”
“是!”
“她们被关押殴打,你觉得是罪有应得?”
深吸一口气,“……不是。”
池东岩停顿许久,慢慢地整理资料。
宁静的室内,只能听见纸张轻轻翻动的声音,有些压抑。
许久之后,他审视着赵奕纯,问:“你曾经遭受过校园暴力?”
赵奕纯全身猛地一僵!
显示仪上的三条线剧烈跳动,打印机的声音“唰唰”作响。
“请回答,”他说。
她闭眼,咬牙说:“是。”
“你认为施暴者都该去死?”
她双眼泛红,说:“不是。”
“你认为施暴者该受到惩罚?”
“是!”她非常肯定,愤怒。
池东岩合上资料,问:“容采死了,你很难过。”
“……是。”
“你想给她报仇?”
“不是。”
“你认为容采是被施暴者逼死的?”
赵奕纯愣了愣,犹豫地回答:“是。”
……
测谎反反复复,许多问题轮番轰炸,不但挑战着测谎者,也在慢慢地击溃被测者的心理和精神防线。
几个小时后,赵奕纯无力地坐在椅子上,神色有些呆滞。
测谎到了最后的一轮。
池东岩问:“张又晴、唐柠和王靖云失踪当天,也就是10月24号,你在学校?”
赵奕纯蹙眉,“是吧……”
“你在学校做了什么?”
赵奕纯十分茫然,呆住了。
池东岩瞳孔微微一缩,接着问:“你小学语文老师叫什么?”
赵奕纯很清楚地回答,“张晓玲。”
“你高中毕业于哪所学校?”
“X市第三中学。”
“班主任叫什么?”
“周致良。”
“高考成绩是多少?”
“698分。”
“童年时最难忘的事情是什么?”
赵奕纯目光微微左移,目光闪了闪,说:“得了三好学生,妈妈带我去游乐园玩了一整天。”
池东岩问:“10月24号当天,你在家里?”
赵奕纯:“不是……”
“你在商场?”
“不是。”
“你在学校?”
“是。”
心电图波动剧烈。
“你做了什么?”
赵奕纯突然用手捂住头,不停地摇晃。
显示仪上的线条急速跳动,打印机“滴滴滴”作响。
池东岩走近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安抚下来。
一旁的宋荞十分诧异,疑惑的看着她。
许久之后,池东岩才轻声问:“其实你不记得了,是不是?”
赵奕纯慢慢地抬起头来,沉重地点头,说:“是。”
池东岩审视她半秒,问:“你酗酒吗?”
“不是。”声音有些痛苦。
“吸过毒吗?”
“不是。”声音颤抖。
“你被施暴者欺凌过?”
“别再问了!”赵奕纯哽咽地哭出声来。
“不要问了!”她大吼,猛地起身,摘掉了感应设备,捂住耳朵,“不要再响了!”
宋荞询问地看向池东岩,池东岩点头之后,她才关闭测谎设备的电源。
被测者情绪激动,不得不停止测试。
……
叶青出了聆讯室,等待池东岩和宋荞的最终结果。
夜已深了,整座城市似乎都在酣睡。灯火霓光也十分地安静。
她在一幢幢高楼中,找到了临近的法医实验,有灯火依旧亮着。
为了寻找真相,很多人夜以继日,不分昼夜。
一个小时后,池东岩和宋荞进了她的办公室,最终的报告不能立刻出来,但池东岩能做出初步的推断。
他说:“赵奕纯并没有说谎。”
叶青惊讶,下意识地想去质疑。可是她又非常相信池东岩和宋荞的专业判断。
她困惑不已,“这么说,她真的和容采不熟?可是为什么……监控中会拍下她和容采……”
池东岩面色微沉,“她没有说谎,不代表她说的就是实情。”
“为什么?”叶青更无法理解了。
池东岩缓缓地说:“她的记忆有些问题。”
叶青淡然一笑,“难道她和安悦汐一样,都得了什么回溯性失忆症?又或者,她也在装?”
如今的犯罪嫌疑人,手段真是一个比一个高。
池东岩若有所思,说:“她的记忆出现了断层,我反复问过她关于10月24号的事,可她无法回忆起来。但是她并不是失忆。”
叶青沉默许久,问:“她也遭遇过校园暴力吗?”
池东岩说:“这只是我在测谎时推测出来的。”顿了顿,他郑重地对叶青说:“我建议你详查赵奕纯的成长轨迹,看看她幼年时,有没有遭遇过重大的变故。”
叶青侧首,片刻后,才点点头。
……
第二天上午,唐柠清醒了过来。
叶青和池东岩赶到医院看望,并询问情况。
唐宁和张又晴是重要的证人,从她们那里,一定能查出关于凶手的线索。
刚一入医院,守在院门口的媒体记者蜂拥而来,围住叶青不断地发问。
“警官,请问凶手抓到了吗?”
“能说明一下这起凶案和宿舍毒杀案之间的关系吗?”
“凶手是否是校内的人呢?”
“你来医院是为了查案吗?”
叶青身手不错,可在媒体人面前有所顾虑。应对媒体的事情,一向是由宋荞负责的。
她稍稍停了停,说:“对不起,不方便透露。”
池东岩护着她,挡开媒体,快速进了医院。
唐柠住的高级病房,媒体人无法靠近。叶青敲了门,说了身份之后,汤雪薇才来给她开门。
“叶青,”汤雪薇面对她的态度有些复杂,又警惕地看了看池东岩,没说话。
“这是我的同事,心理医师。”叶青简单地介绍池东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