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苏瑜从锅里盛了一碗热乎乎的肉汤递给了小木,入了冬的天气还是比较冷的。小木裹紧了身上的袍子,伸手将肉汤接了过来。
“这荒山野岭的也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先将就一下吧。等过了这几座山,就能到有人的地方了,那时就能改善下伙食了。”苏瑜又将烤的金黄的馒头也递给了小木一个。就捧着自己的碗挨着小木坐着,开始吃了起来。
“已经很好了,至少还有热汤喝啊。”小木把馒头撕成小块,扔进汤里泡着。嘿,看,传说中的“羊”肉汤泡馍,好吧,小木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肉,煮的太烂了,根本看不出来,不过味道倒是还可以。
“嗯,我记得以前有一次,我随着马队去往西边的某个叫西林的一个小国。半路上天气突然变化,大雪封山,我们马队迷了方向,我们兜兜转转好多天,干粮都快耗尽了,也没找到出来的办法。后来我们遇到了一个狼群。”苏瑜捧着手中的肉汤,突然有些感慨。
“你们该不会把狼给吃了吧!”小木有些期待听到一个英雄故事。
苏瑜摇摇头,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半面黑暗,半面光明。他摇了摇头,“没有。一群同样饥饿的狼群,遇上了一群同样饥饿的人,所能爆发的只能是一场恶斗。好在,它们的目标不是有着武器的我们。但是我们的马大都被咬死了,狼群带走了一部分,我们靠着那些被狼咬死的马肉,活到了走出大山的路。”
小木沉默了,她抬头看看天,白色的晶体缓缓落下,落在鼻尖上,凉凉的。
篝火的另一边,劳累了一天的人们,享受着这一刻的安逸,吃着食物谈天说地,热闹极了。
“今年的第一场雪来的有些早啊!”
一场初雪,下了一夜,第二天起床时,地上已经铺了厚厚一层白色了。
雪还未停,但路还是要走的。简单的吃过干粮,收拾好帐篷,所有人又重新开始踏上了新的一天的路程。
接下来的路就没有了栈道,只是普通的山路了,走了一段时间,上了山,路又发生了变化。这段山路开凿在崖壁内的隧道,头顶还是在山壁内,倒是给了人一个天然的遮蔽物。只有一侧是空的,从边上看去,底下仍旧深深的悬崖。
风从身旁吹过,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夹杂着的飞雪从露天的那一侧吹了进来,拍到脸上像是尖刺一样。
小木身上穿了的棉衣,外边还裹着宽大的袍子,把大大的毛茸茸的兜帽戴在头上,连脸都快瞧不见了。
苏瑜仍是牵着小木,走在她的前面,为她阻挡了大半的风雪。
整个商队都安静极了,基本上都没有人在说话,只有马儿脖子上的铃铛声喑哑的响着,与这风的嚎叫相呼应着。
不知走了多久,马队停了下来,稍作休息。小木都已经分不清哪是哪里了,只是机械的低着头向前迈着腿,然后撞到了苏瑜的背上。
脸埋在苏瑜背上暖暖的外袍上,小木真是一点都不想动弹了。
“怎么停了啊?”小木的声音有些变了,她的鼻子已经冻的塞住了,这天还真是说冷就冷,明明昨天还是大太阳啊!
“前面就要出隧道了,外面的雪下的太大了,要等雪小一点再走。”苏瑜转过身,将小木外袍上积雪扫落,拉着她走到隧道靠内侧积雪少的地方坐着。
“这什么鬼天气啊,第一场雪居然下了这么大。”小木吸了吸鼻子。
“倒也不是第一场雪了,我们已经向北走了不短了,我们也不知是这个地方下了几场雪了。再说这是在山上,这山上的下的雪山下却不定下了,大山啊,就是这么神奇啊。”苏瑜说道。
等待是漫长的,风雪的声音掩盖过了其他声音,闲着无聊,小木有些坐不住了。
“嗯,我去看一下那个。”小木站起身,慢慢的接近露天的那侧隧道,探头探脑的向下看着。深不见底的悬崖,崖壁上突出的几块岩石都已经“白了头”,奇形怪状的崖柏也在风雪中大力晃动着,看起来甚是艰难。
人呐,有时候就是这样,明明怕的要死,还非要去看,所以有句话叫,好奇心会害死猫。
“小鱼儿,快看,那里好像有个鹰的巢穴。”小木兴奋的转头,入目的却是遍地血色。不知道哪里出来一群的身穿白衣的杀手们,正与商队打的不可开交。
“小心!”苏瑜大叫一声。
小木有点没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就飞了呢?哦,对了,好像是有人推了她一把,一下子把她推出了这个山路,推到了她刚刚看的悬崖下,她这是要死了吗?
仿佛一切都成了慢镜头,她看见她的小鱼儿还拿着沾了血的剑,向她冲了过来,跟着一起跳了下来。
看着苏瑜脸上的惊恐,小木的脸烧了起来,心也不知为何突然跳的很快很快,她忽然想到,许多年前,曾经有人对着她说过,“若是哪天你遇到那个可以为你付出生命的人,那你就嫁了吧!”
第43章 入骨之寒
风雪冰冷刺骨, 陡峭的崖壁上, 一个铁爪嗖的一下子窜了上去,勾住了半隧道的山路上的岩石凸起的地方。细微的声响顿时被山路上的商队队伍中的人们注意到,一群人寻着声响找到了那个小小的不起眼的铁爪。
铁爪子上的玄色细锁链连接深深不见底的悬崖下, 众人的心里都升起了一线希望。
“听闻东家曾经送给木小姐一件神器,此神器变化多端, 颇有传说中姬家至宝千变之风。虽然是件仿品, 也是不可多得的宝贝。这大概就是那件神器吧!”商队中的一个中年大叔说道。这个大叔是商队中的老人了,跟着苏家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在苏家也颇有地位。但没有人知道他的本命叫什么,只是都叫他吴叔。
“这么说, 东家他们肯定还活着!”
“我们快将他们拉上来吧!”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 开始合力拉扯着铁爪后的细锁链。细细的锁链可是相当的长, 拉在手上冷的刺骨,有的地方甚至都已经结了冰,让人更对悬崖下的两人的状况担忧。
“小鱼儿, 我好疼啊!”小木看着面前闭着眼睛, 头顶沾着红色的鲜血的苏瑜,吸了吸鼻子。
他们从悬崖上掉下, 小木就被苏瑜牢牢的抱在了怀里。后来,为了保护小木,苏瑜又被悬崖上凸起的岩石给撞到了后脑勺,晕了过去。即使是晕了过去,苏瑜也没有松开牢牢抱着小木的手。
再后来, 俩人掉到了一棵岩柏上,小木这才缓了口气,想起了自己的小方块。没错,就是那个盗版千变,她起名叫小方块。
小木启动了小方块,拨弄了几下,小方块变换成弓弩的模样,只是它弹出的不是箭矢,而是铁爪。她也不知道小方块能不能勾到崖顶,只能是听天由命。
后来,从弓弩上感受到了上方的拉力,小木觉得自己一只胳膊肯定是拽不住弓弩的,两只手的话又没办法抱住苏瑜。
但是时间不等人,锁链一直在向上升,小木索性心一横,把细铁链往右胳膊上一缠,握住锁链,左手穿过苏瑜抱着她身体的胳膊下,抱住他。双腿也勾住苏瑜的身体,势必让他掉不下去。
可小木还是觉得自己太天真了,两个人的重量都挂在她一个胳膊上,她现在都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胳膊了。只能看到胳膊上被铁链勒出鲜血,一点点滴到苏瑜的头上,混着落下的白雪,在苏瑜头发上,脸上结成了红色的冰。
小木呼出一口热气,喷到了苏瑜的脸上,想要吹落苏瑜头顶的雪花,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处,吹落了,马上又会飘来新的。小木觉得自己是真够无聊的。
“快,看到人了!”
“大家加把劲,马上就能拉上来了。”
拉着锁链的众人一看见悬崖下模糊的人影,热情立马变得高涨了起来。齐齐使劲,马上就将二人给拽了上来。
……
小木被厚厚的棉衣被子包裹成一个大粽子,脖子上吊着已经被包的比棉服还要厚的胳膊,唯一露着的小脸上也被冻的青一块紫一块的,看起来丑陋极了。此刻,她正伸着脖子,被苏瑜喂着热汤。
“好想吃青菜啊!”小木嚼了嚼嘴里的肉,有些挑食。
苏瑜用手帕给小木擦了擦嘴角,一言不发。
小木把自己完好无损的那只左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戳了戳苏瑜,“小鱼儿,你怎么不说话啊!该不是被冻坏了脑子了吧!”
“没有,你好好休息!”苏瑜拍了拍小木的头,就走出了帐篷。
由于商队中有两个病号,虽然雪停了,但商队并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走出山路,一片开阔地就地扎营。
苏瑜端着碗从小木的帐篷中走出来后,就直接去了吴叔的帐篷。
说是吴叔的帐篷,其实也不尽然,毕竟出门在外,哪能一人一个帐篷不是。吴叔虽然是老人了,但也是与其他人同住的。
进了帐篷,帐篷里是燃起的一小堆火,周围围了一圈人。自然不止是住在这个帐篷的人了,为了节省资源,也为了不那么无聊,很多人都跑吴叔这里蹲着了。
“东家来了啊,头还疼吗?”吴叔笑着问。
“吴叔。”苏瑜回答道。其他人见他来了,都纷纷起身告辞,识趣的给他们留下足够的空间。
苏瑜也没阻拦,只是在他们走光后,坐到了火堆边,把碗放下,有些心不在焉看着火堆里跳动的火苗,“我已经没事了。”
吴叔可是过来人了,依然是看出来苏瑜的心思。“那就好,你刚从木姑娘那里过来,她看起来还好吧。那女娃看起来可真不简单,我们把你们拉上来时,你俩都成雪人了。特别是那木姑娘啊,那胳膊,被细锁链勒进了肉里,整个都变了一个色儿,血肉模糊的,有的地方都被勒的见骨头了,真叫人心疼。我给她看伤时,她连吭都没吭一声,这要是个壮汉也受不了啊,何况是个小姑娘。啧啧,人家都那样还没把你丢下,你可要好好对人家啊……”
“吴叔,实话告诉我,木木的胳膊怎么样了!”苏瑜开口打断了吴叔的话。
吴叔叹了口气,“唉,还能用,就是……”
“就是什么?”苏瑜的声音有些缠抖。
“这算是留下病根了,那么重的伤,加上又被冻成那样,我虽然保住了她的胳膊,但这胳膊以后也是跟废了一样了。这荒山野岭的,连个医馆都找不到,我这半吊子的医术能保住她这条胳膊已是老天开恩了。以后注意一下天气,估计天凉下雨的时候胳膊还会酸麻疼痛。还有不能提重物就不提吧,有胳膊总比没有胳膊强吧!”
苏瑜捡起地上的木枝,拨弄着火堆中的火苗。跳跃的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却照不亮他的内心。
我以为你早就想从我身边离开,可为什么你还要救我……木木啊,你让我怎么办才好!你越是这样,我就越放不下你呀,我怎么可能舍得让你离开我。既然你放弃了这个机会,那就陪我一起在地狱里待着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我是把小木的胳膊写残废了,不可逆转的那种,后来想想,我可是亲妈,于是改了改,改成了半残废_(:зゝ∠)_
第44章 两份诏书
“小鱼儿, 我还是感觉不到我的胳膊啊!”小木有些心慌了, 她当时把小方块缠胳膊上真的就只是一头热啊,这胳膊一直没知觉太吓人了吧!
“无碍,会好的, 再等等。”苏瑜笑着说。
不知怎么的,小木觉得看见苏瑜的笑容心里一下子就变得安心了。
“嗯, 对了, 商队中有没有其他人受伤啊,那些白衣人是什么人?”小木又问。
“除了我们,其他人就是受了点轻伤,而那些白衣人也同样如此。我们掉下悬崖后, 那些白衣人就撤退了, 地上只留下了这个。”苏瑜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 一面用白色线条勾勒出猫脸的令牌。
“白狸令,怎么会……”小木一眼就认出了这令牌与当初她在苏家遇到的白狸教杀手身上令牌一样。
苏瑜摇了摇头,“不是白狸教, 既然我们的目的地是白狸教, 他们又怎么会派出杀手在半路上狙杀我们。况且白狸教地处关外,用的一般都是弯刀, 中原人用的则多为刀剑。虽然那群白衣人的兵器使的是弯刀,但明显用的是剑术。”
小木想了一下,“你之前说过,我们刚掉下悬崖那群白衣人就撤退了,在没有伤亡的情况下留下了这令牌……这不是明显的嫁祸嘛!”
苏瑜笑了, 摸了摸小木那好久都没梳过的披头散发的脑袋,“还不笨嘛!我想他们大概是想杀了我们,然后把我们的死嫁祸给白狸教,让白狸教与圣音教反目成仇。至于目的嘛,应该是这次圣女的继位大典吧。”
小木嘟着嘴吧,伸出左爪把苏瑜的手打掉,“你说的不对,四大魔教本来就关系不好,哪里还用什么嫁祸。如果他们的目标是圣女继位大典,那他们就应该是白狸教的人啊,怎么会是中原人。”
“我只说了他们的目标是圣女的继位大典,可没说是白狸教的人。万一他们就是中原人呢?可别忘了,他们还有一个目的是要取走我们两个的性命啊!”苏瑜懒懒躺倒在小木的铺盖上,侧卧着看着同样坐在铺盖上的小木。
小木沉默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想到了长安,或许是她想差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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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雪来的特别的早,刚立冬没多久就给长安城裹上了一层厚厚的白衣。雪一直在飘,不知不觉已是夜晚,灯火在纸糊的彩灯中燃起,为雪染上一抹艳色。
“太子殿下到了。”应福生弯着腰对着躺在床上半睁着眼睛,一副虚弱无比模样的楚帝轻生说道。
楚帝从被子里伸出手朝着他摆了摆,“扶朕坐起来,咳咳。”
“是。”应福生马上走到他身边,把他扶坐起来。识眼色的小太监麻利的将几块软枕放到了他的身后,让他靠坐着。
坐好后,楚帝才开口,“去传太子进来吧。”
应福生看着这个明明比自己年龄还要小,却看起来比自己更像是要入土之人的帝王,内心百感交集。
“是,老奴这就去。”应福生退了出去,再次进来时,身后跟着一个年轻人,他意气风发,像极了年轻时的楚帝。
“父皇。”太子李英玄恭敬道。
“来来,靠近一点。”楚帝朝着太子摆摆手。
“是。”李英玄上前一步,却仍是与楚帝的床隔了不小的距离。
楚帝看着这距离,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我听闻你在我昏迷的时候把你的皇弟给关押进了天牢?”
楚帝也没摆什么帝王架子,直接就以我自称,一副唠家常的模样。
太子一拱手,“是,您中毒后,淑妃娘娘就失踪了,她是下毒的凶手已是证据确凿。虽然她逃了,但不代表这事情小皇弟不为同谋。为了维护皇室尊严,我已对外宣称淑妃娘娘已殁,至于小皇弟,我将他关入了天牢,此案以秘密移交给了大理寺,等待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