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材交易市场与谢流韵想象中不同。
在她想象中的木材交易市场更像是大型的仓库,成堆成山的木材散发着原木特有的气息,客户们对着木材评头论足,大型卡车来来去去。因此,到了之后,对于这个只有七八排商户的市场,她略有些失望。
进到市场里面,她就明白过来,店里只放了样品,不需要大面积。
韩执易带着她往里走,熟门熟路带她到了一家店。还没走到门口,身材略圆的店主从店里快步迎了出来,圆圆的脸上他带着弥勒佛似的笑容,伸出双手笑道:“韩先生,你来得可真快。”
“庄老板,寒暄的话就别说那么多了,”韩执易霸气侧漏,简单介绍了下谢流韵,道,“时间不早了,麻溜点儿带我们去仓库,让我小师妹看看货色。”
“好嘞,您二位放心,我这里绝对都是好货。”
庄老板的双眼笑眯地更厉害,他回店里交代了下店员,自己开上门口的车,在前面领路带韩执易两人去看木头。
黄花梨木存放的地点与木材交易市场有一段距离,对于这种寸木寸金的珍贵木材,庄老板的仓库外围看管得很严密。
庄老板打开库房,扑鼻而来是黄花梨木独特的降香,混合着干燥的尘土气息。谢流韵定睛一看,偌大的库房里摆放着数十根木料,根根粗大,看年头应该长了上百年。
黄花梨木唯独木心能制作家居器具、手串把件,偏偏木心长得极慢,没有五六十年不能成材,明清时期消耗过多,到现在仍在生长的黄花梨不多。
偏偏黄花梨木又有“十木九空”的说法,只要树苗树心被虫咬过,生长越久,木心的空洞只会越来越大,无法使用。单从外表看,却绝对无法分辨出来木心的好坏。因此挑选黄花梨木,本质上和赌木也没什么区别了。
围着这些黄花梨木转了几圈,谢流韵暗自思索不停。
对于这种一体的东西,玉坠没有多少提示,她也没有金手指可以依仗,全要看自己的运气。
单从截面看,木心很大,若是解开之后果真如此的话,毫无疑问存放几年之后价值会倍增,可若是有空洞,那她肯定是损失惨重……
“小师妹,怎么样?”
见她转了好几圈,翻来覆去地看,韩执易凑过来问她。
谢流韵冲他眨了眨眼,没有回答,而是抬头问庄老板:“庄老板,这一库的木料包全了,什么价?”
闻言,庄老板几乎乐开了花。他努力想要合拢笑开的嘴,可惜效果不佳,咧着白牙花子,笑着比出个大拇指:“小姑娘好气魄!我这仓库里存了三十五根料子,若是你能包全,我给你个实在价……”
停顿了片刻,他犹豫了下,伸出右手来回一翻,斩钉截铁地道:“一千万。”
“……”
听到价钱时,谢流韵眨了眨眼,愣了下。
倒不是太高了,反而是太便宜了,合下来一吨不过十万块,和几年后一吨两三千万的疯狂价格相比,这简直是捡来的!她内心狂喜,面上却神色自若,眼睛眨也不眨地还价:“太贵了,庄老板,你也知道木心空洞看不出来,这个价钱我太冒险了……”
庄老板犹豫了下,他囤积这些木材有些年头了,从他买到现在,升值也不少,只是每年的仓储费、管理费……林林总总加下来,开支不菲,再加上他现在做的木材生意正旺,现金周转不开,才想到卖掉这些黄花梨木套现。
能遇到谢流韵这样能整个包圆的大客户,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好机会,他不想放过。因此,半推半就之下,最终敲定了八百五十万的价格。
出门时谢流韵没有带□□,双方约定明天付款。
和庄老板的满脸喜色相比,谢流韵的神色淡淡的,看不出来多少情绪。等和庄老板分开之后,坐上车,韩执易握着方向盘,笑道:“小师妹大手笔,几百万面不改色就甩了出去。”
“这不是还有你在么?”这时,谢流韵脸上的笑意才盈然而出,她笑眯眯地看着韩执易,“师兄,需要你的时候到了,愿不愿意帮师妹分担一下风险?”
韩执易翻了个白眼,假模假样地哭穷道:“别看师兄出门潇洒地厉害,实际上手头零花钱少得可怜,你一件藏品拍卖出一亿的天价,手头上现金让我嫉妒得眼睛发绿,还用得着拉着可怜巴巴地师兄掏空口袋?!”
“好吧,其实我是分发财的机会给你,爱要不要!”谢流韵轻哼了声,压平了唇角,故意板着脸道。
学周复的冰山脸没学成,看到韩执易囧呆的表情,她再也崩不出脸,噗嗤笑出声,好一会儿才平稳了气息,解释道:“师兄你信我,黄花梨木的升值空间很大,我敢保证,咱们绝对能赚到钱。”
“好好好,让我跟你发个财。”韩执易的话里带着无奈,声音里却满是笑意,“时间不早了,午饭想吃什么?”
“师兄你定就好,反正我今天没带钱。”谢流韵摊了摊手,一副任君安排的模样。面对韩执易,她的脸皮厚得可以。
一上午高效率,吃饭的时候谢流韵依然兴致勃勃,胃口大开。
正巧今天看到夏晴的迷你宝马,谢流韵想到自己连辆代步车都没有,吃过饭之后准备去看车。韩执易闲来无事,也陪着她去。
对于开车,谢流韵还是个新手,驾驶证考过了几年,还没正式开车上路过。有了钱之后,她给谢父买了辆沃尔沃,谢父开车跟着伙伴们钓鱼也好爬山也好,出行很方便。而她自己则更偏爱外观小巧可爱的。
在4s店转悠了好久,最后定了辆宝马z4,流畅而又精致的外观让她一见钟情。韩执易要替她付钱,这次,被谢流韵拒绝了,笑道:“不敢再敲诈师兄,良心会过不去。”
见她很坚持,韩执易只好失望地收回钱包。
转了这么久,再磨磨蹭蹭终究要回家,谢流韵搭车回到春信华庭,挥别了韩执易,往小区内走得时候,把这一天关于周复和她关系的脑洞整理下,编成绘声绘色的故事准备讲给父母听。
拿钥匙打开门,毕竟心虚,她刻意欢快地道:“爸,妈,我回来了……”
话音未落,就看到鞋柜处摆放着一双男士皮鞋,简单大方的风格十分眼熟。她下意思往前走了几步,探头看客厅。
原本密密麻麻摆放着包裹的客厅已经收拾整齐,沙发上,西装革履的周复永远坐得腰身板正,谢父谢母坐在他的对面,三人像是在说什么,听到她的话声,都抬头看了过来。
被三双眼睛盯着,谢流韵顿时压力山大,她内心忐忑,面上却是惊讶地道:“咦,明远你怎么会来?”
谢母起身把她拉到沙发旁,按着她坐下,半是欣喜半是嗔怪地道:“你和小周谈恋爱的事,怎么不早说?”
“啊?”谢流韵一愣,看向周复。
周复放下茶杯,瞥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谢流韵低头喝茶,心虚地不敢看他。
耳边是谢母絮絮叨叨地话:“小周很早就来了,你倒好,整整跑出去了一天,谈恋爱有什么不好说的,我和你爸又不是老古董……”
“……”
左耳进右耳出,谢流韵悄悄抬头,扫了眼周复,正巧和他的目光对上。两人双目相对,感觉到他目光里的暖意和点点思念,谢流韵的唇角忍不住上翘。
只是一天不见,就已经有些想念了。
第59章 夜色
今天的晚餐,格外丰盛。
难得周复来家里,目的还是开门见山地表明两人的关系,谢母开心之余,坚持要留周复吃晚饭。厨房里飘出的饭菜香味让人食指大动,不多时,餐桌上已经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菜肴。
坐在餐桌边上,谢父专门拆了瓶周老带来的茅台。和周复碰了碰酒杯之后,他看着周复,语速缓缓而又郑重地道:“中国有句古话,叫门当户对。我不是古板的人,非要插手孩子们谈恋爱,只是,生活的环境相差太多,相处起来难免有这样那样的矛盾……”
内心还正心虚,上桌之后只埋头吃饭的谢流韵闻言,筷子一颤,没有抬头,只悄然竖起了耳朵,心也悬在了喉咙口。
“老头子,你说什么呢?!”这话谢母不爱听,她暗暗戳了戳谢父,给他使眼色。
谢父却不管她,只继续说:“韵韵是我的孩子,她是什么样的性子我知道,性子偏软,好哄骗,可心里却强硬得很。若是日后……”
空着的左手一暖,被人握在了手心,干燥而又温热,有力的劲道像是向她表明自己的决心。在她的身侧,周复同样郑重地道:“叔叔你放心,我不能保证日后我们没有争吵,但我绝对会好好保护她,不让她收到任何伤害。”
“我相信像你这样人品出众的孩子,说话有担当。既然如此,我也就放心了。”谢父轻叹了口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听出谢父话里的担心,谢流韵的眼眶一红,不敢抬头,只能埋头吃饭。
突然,一双筷子伸来,碗里多了一块糖醋小排,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到周复神色坦然地夹了块小炒黄牛,放在她面前的餐碟里,对着正看着他动作的谢母笑着恭维道:“阿姨做的菜真的很美味,韵韵做的菜也好吃,前段时间出国之后,多亏她我才吃到家里的味道。”
不知什么时候,他也跟着谢家父母叫她“韵韵”了。
“好吃就多吃点儿。”谢母乐不可支,连连招呼他吃饭。
谢家的饭桌上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行事作风,吃饭也是聊天的时间,谢母旁敲侧击打听了不少她们的事,周复回答的滴水不漏。刚开始还提着心的谢流韵,到后来全交给周复去做,只竖起一对耳朵听。
这个过程中,周复坦坦荡荡给谢流韵夹了好几次菜,全是她爱吃的。看着他的动作,原本一直皱着眉头的谢父,神色也好看了许多。
吃过饭,周复又陪着谢父谢母聊了会儿话。
在谢流韵回来前,身家背景、亲戚朋友……该知道的事情周复毫不隐瞒。既然没什么好问的,谢母也体贴地不打扰他和谢流韵,打发他们道:“时间还早,韵韵,你陪小周出去转转,消消食。”
“好的。”
楼下月色正明,夜风带着几分凉意,外面的路上有零零星星的人吃过饭在散布。谢流韵本来想找个地方坐坐,没想到周复竟真的按照谢母的意思,牵着她的手,不紧不慢地散着步。
明明是枯燥地道路,走起来却毫不觉得乏味。行走在昏黄的灯光下,身影交织在一起,气氛也越发暧昧。
谢流韵忍不住开口,打破空气中无形的暧昧,轻声问他:“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给我说一声。”
周复瞥了她一眼,眼角挑起的弧度勾的她心头微颤,他语调平平地说:“如果我不来,你准备怎么向令尊解释我们的关系?”
“……”
谢流韵装傻,干笑不语。
她没问周复怎么会知道,有夏晴在,相瞒也瞒不住他。只是,没想到他竟这么迅速地来了,而且直截了当地解决了问题。她的心里洋溢出暖暖的感动,握着周复的手又紧了些。
她忍不住放软了腔调,半是撒娇地道:“我已经想好怎么说了,只是还有些紧张……还好你来了呢。”
每一次他做的事,都让她更加眷恋他的体贴,为此,她能做的,也只有更用心地爱他。
周复停下脚步,低头看她,眼眸里的笑意盎然:“那你怎么谢我呢?”
这个话题似曾相识。
想到上次发生了什么事,谢流韵的脸烧红了起来,她顾左右而言他:“我看你今天带来了好多礼物,像是茶呢?”
“嗯,你和叔叔都爱喝茶……”
顺着她的意思继续往下说,周复想到最初见面时,谢流韵捧着茶杯喝茶的样子,格外美丽。与此同时,谢流韵也想到了,抬头冲他一笑。那时的她从来没有想到,两人居然会发展到现在的关系。
一路上,偶遇几位相识的叔叔阿姨们,调侃打趣的话听得她耳朵发痒。
“小谢,男朋友长得好帅,一表人才啊……”
“今儿这是来见家长吧,看来快要结婚了,我可是要准备好喝喜酒了……”
“……”
对于这些问题,谢流韵统统拿微笑搪塞过去的,反倒是周复意外地接地气,还能和她们聊上两句,赢来满□□赞。
转了几圈,时间不早了,从春信华庭回周复的家还需要些时间,谢流韵把他往停车场送。眼见车就在不远处,而附近光线不那么明亮,她拉了拉周复的衣袖,示意他低头:“明远,你低头,我有话给你说。”
周复依言,低头看她。
眼前忽然被一双微凉的柔荑挡住,黑暗之中,暖暖的吐息接近,扑到脸上痒痒的,他的唇部触到柔软而温热的双唇,对方似乎有些慌乱,感觉却又是极好的,温柔,而又缠绵。
只是这个吻来得突然,结束得也块。谢流韵一触即离,像是要离开。这怎么可以?!
在压得很低的惊呼声中,周复单手揽住触手可及的纤细腰身,把她往自己身旁拉近,非但没有结束这个难得的吻,而是坚定用力地吻上,撬开对方的唇,缠着贝齿之后呆呆的嫩舌起舞,绵长交织的呼吸,和加深的喘息声,让人目眩神秘。
夜色那么静,角落里只能听到尚未消失的虫子发出寂寥的鸣叫声,微风吹拂着,几片枯黄的叶子从高枝上翩然落下,发出极轻的啪哒声。而他们两人,全然没有听到外界的声音,炽热的气氛把冷飒的夜风也染上几分旖旎。
过了许久,他才松开她,意犹未尽地在她唇上轻点了一下,道:“很棒的离别礼物。”
谢流韵的脸完全红了,她眼神挣扎,像是懊恼自己羊入虎口,然而,红润双唇禁不住上扬的弧度暴露了她的心情。
磨磨蹭蹭,想要告别,又舍不得松手,依依不舍的心情仿佛回到了豆蔻年华。
“真想早点带你回家。”周复在她耳边,声音低沉地道。
谢流韵脸上的红晕久久不下,接触他嗓音最近的耳朵尖烫得厉害,之前只觉得周复的声音好听,如今却觉得,仿佛是恶魔的声音,每一句话都在挑动她的内心。
她要怎么回答呢?
无法回答,只能微笑,看着他被光线描绘得精致动人的侧脸,微笑起来。
这日,周复终归要离开。
望着他坐在车里,凝视着她摆手的样子,谢流韵有种只要她靠近车一步就被会强硬带走的错觉。她的身上似乎还残留着拥抱时的气息,摸了摸红肿的嘴唇,在院子里徘徊,怎么也不好意思上楼。
意外地,在她蹑手蹑脚回家的时候,家里的灯光是熄灭的,谢父谢母两人应该出去了。
刚松了口气,奔去洗浴间洗漱的时候,她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如果父母俩出去散步时,正巧撞上她亲吻周复的时候,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