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嬷嬷看了燕燕一眼,便撇开了眼。这个燕燕平日里瞧着,不过一个普通爱说爱笑的宫女,这一番动作下来,她才觉得这个丫头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就是不知道是哪一路神的仙。
染槿心急如焚的守在宫门处,透过厚重的雨帘隐隐约约看到一抹身影,先是一喜接着便又跨下了脸。这只有一个人,肯定不是太医来了。
但是随着那人越来越近,才发现其中的情况,只见胡九背着一个人,快速的往这边跑来。
太医来了!意识到这一点的染槿又哭又笑,然后不顾磅礴的大雨,直接冲出去接过胡九手上的药箱,然后跟在身后快步往寝殿走。
勤政殿里,启元帝哗的一身站起来,将书案上的茶盏带落在地,发出清碎的声音。
“你说什么!”
虎十一来不急换衣服,直接穿着太监的服饰过来了,他单膝跪地语气沉重的道:“皇上,属下离开的时候,虎九已经去请付御医了,这时应该已经到了。”
启元帝急促的喘了几声,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狠狠的掐着手定下神,觉得这时候他要赶快去凤阳宫陪在她的身边!
他想也不想的抬脚大步朝外走去,刘无庸见了连忙跟在后面喊小太监,去准备龙辇。
但是启元帝并没有等步辇来,直接冲进大雨中,三步并作俩步的往凤阳宫的地方走去。
启元帝已经许久不曾奔跑过,但是此时他走着走着,便撩起袍角跑了起来!
快一点!快一点!
她和孩子在等他!
“皇上、皇上!”刘无庸傻了眼,只得跟着在后面追,后面的龙辇也跟着追。
青羽出来的时候,跟着的小宫女还拿了一把伞。但是打着伞实在是太慢了,便弃了伞直接在雨中跑着去勤政殿。
只是她还没有跑出多远,就见对面跑过来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她眯着眼看了会,发现那服色有些眼熟啊。高大的身影越来越近,然后她便傻眼了。
“皇、皇上!”
跟着的小宫女听了觉得不可能,但是等她抬眼看去,便发现来人还真是皇上。
扑通一声,俩人跪在了雨里。
启元帝本已经越过了这俩个小宫女,但是很快又想起来,打头的那个宫女他见过,是凤阳宫里伺候的!
他站住脚,回身问道:“你们娘娘现在如何了?”
青羽跪着道:“娘娘她今天不见客后,回寝殿里坐着歇了会,脸色便变的很差。然后走了朝床边走了俩步,便见了红。”
启元帝的一颗心狠狠的揪了起来,他的福乐儿和他一样,都盼着有一个孩子来。此时发生了这样的事,他心中担心孩子的同时,更担心她现在的情况。
刘无庸好不容易追了过来,哪知下一刻便又看到皇上接着跑了起来。
守宫门的太监,只见眼前一花,一道人影便冲了过去。待看到那背影,才发现来人是皇上,扑通一声跪下来,扬声通报。
“皇上驾到!”
付御医早到一刻钟的时间,此时刚把完脉,便听道外面的传报声。他往外迎了几步,便看到皇上和他一样浑身湿透的走了进来。
“皇上......”
启元帝不耐的挥手,直接问道:“皇贵妃她如何了?朕的皇儿保住了吗?”
付御医被问的沉默了一起,跪着回道:“回皇上,皇贵妃睡过去了,龙胎也保住了。”
启元帝当下便露出了一个笑容,心道这下他便要当爹了。抬步但是紧接着却听到付御医,一脸沉痛的道:“只是虽然龙胎保住了,但是却只能保住一时。”
“放肆,你敢咒朕的皇儿!”启元帝脸色一白,立刻厉声高喝,仿佛这样便能将刚刚听到的那句话给掩过去。
付御医颤颤巍巍的伏跪在地上。
启元帝如同困兽一般,来回走了俩趟,然后停住脚红着眼压着声道:“付御医,父皇曾说你医术了得,如今你竟告诉朕只能保得一时?”
“付老!付老!你当真已经老的不堪重用了吗!”
付御医不敢辩解,只重重的磕着头,口道:“微臣有罪,请皇上降罪。”
启元帝咽下眼中的热意,扫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人,压低嗓音问道:“付御医,保住朕的皇儿,缺什么灵药只管说,朕一定能寻来!”
付御医见到皇上这样,心中也是难过,但是却只能道:“皇上,不管有什么灵丹妙药,都只能保得一时。”
“女子怀胎十月,龙胎等不到那一天。”
第205章 第205 抉择
“为什么等不到那一天!”
启元帝眼睛赤红的道:“既然现在能保住,那么以后也一定能保住。若是保不住那便是你无能,那样朕便亲手砍了你!”
付御医年事已高,磕了几个头后,眼前便已经发黑。他撑着手跪在那里,声音压抑的道:“皇上,龙胎尚不足一月,连脉都号不出来。”
“若不是娘娘脉像呈小产之像,龙胎根本发觉不了。现在微臣是查过了血污后,并没有发现落下的龙胎,才敢说娘娘还并没有小产。”
“娘娘身子羸弱,大补之物生受不了。可若是不补,娘娘腹中的龙胎便支撑不住。”
“所以便是暂是保住了龙胎,但是说不定、说不定什么时候便会......”
跪着的付御医突然发现面前有几点湿迹,不由愕然的抬头看了一眼。然后他便见到了眼前这位年轻的帝王,双眼赤红面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皇皇上......”付御医满脸震惊。
启元帝此时并不在意自己的狼狈被人看去,他几乎有些哽咽的问道:“当真无法?朕听闻也有女子怀孕,不满十月只有七个月,也能产下胎儿的。”
“这样也不成?”
付御医见年轻帝王如此伤心,不由有些艰难的摇摇,解释的说道:“微臣问过娘娘今日的事,发现娘娘并没有太过劳累,只是招待了前来拜见的女眷。”
“微臣推测,造成娘娘小产迹象的原因有二。其一,娘娘身子骨太弱,只这样的程度,便会累的无法承担腹中的龙胎。”
“其二,娘娘虽然不曾燃香,但是前来拜见的女眷们,俱都佩戴着香囊。但凡是贵重的香,一般其中都会掺一些麝香。”
“众人都知麝香会令有孕的女子小产,但是这只限于纯度的麝香,一般香中掺的些许并不会造成任何的影响。”
付御医深深的埋着头,口里道:“如若当真是因为熏香的缘故,那么就表明娘娘的身子不适合有孕,连这样些微不足以提起的影响,都能在短时间里让娘娘造成小产。”
所以他才会说,只能保住一时。因为皇贵妃的身子这样弱,就算能用大量的灵药保住,但是也长久不了。说不得连三个月都撑不过,更别说保到胎儿可以出世时那么久。
见面前的人沉默着,付御医最后硬着头皮道:“如果拖的久了,到时候就会给娘娘的身子,带来难以估计的伤害。”
听到这一句,启元帝浑身一震,目光朝躺在床上的人看去。隔着这么远,他都能看到她的脸色那么憔悴,唇色更是惨白。
“那,那便......”
便如何?不管他和她的孩子,任由它就这样来了又离开吗?
启元帝只觉得浑身都颤抖了起来,可是若不这样做的话,他的福乐儿便会受到伤害。他到底该怎么做!难道他不是天子吗?上天为何要让他承受这样的痛苦。
“保、保住皇贵妃,还有朕的皇儿!”
付御医有些愕然,但是也只能深深的叹息,皇上这是想拿皇贵妃的身子去赌吗?
他刚这样想着,面前便掀起一阵风。再抬起头便发现,本来站立在他面前的皇上,已经大步踏向了床的方向。
只见皇上站在床前伫立了一小会儿,便弯下腰伏身低头,轻轻的在皇贵妃的额头落下一吻。
“福乐儿,你先等等,朕去想办法救你,还有我们的孩儿。别怕,会有办法的。”
付御医跪在那里,看着皇上深深的看了皇贵妃一眼,然后直起身大步踏出去了。这一下,他也不知道皇上到底是在乎皇贵妃,还是不在乎了。
柳嬷嬷等人都满脸哀色,不论皇上最终决定怎么样,最后他们的主子都一定会受到伤害。或者伤心,或者伤心又伤身。
只看皇上会怎么做了。
启元帝踏出寝殿,刘无庸已经站在门外候着了,身后的的几个太监,正捧着干净的衣服。
“皇上,更衣吧。”刘无庸虽然还不知道内情,但是看皇上的这个神色,便知道情况不会好了。
启元帝根本没有看刘无庸,直接吩咐道:“不必跟来,朕有事要办。”说完便大步往外走。
有事要办?再有事要办,身边也不能不跟人啊。刘无庸奇怪的想着,然后便想抬脚追过去,哪知道根本就没看到皇上的身影。
皇上总不会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跑了个没影!
刘无庸心下顿时一绷,但是很快又想起来了什么,微微放下了提起的心。
虽然他不像刘义那样得信重,但是这些年跟在皇上身边,也隐约察觉到皇上身边,其实时时刻刻都有要在暗中保护着。
想必办完事,皇上便会好好的出现了。
启元帝此时正由俩名暗武卫,一左一右的握着肩膀,正快速的往一个方向而去。
那边,正是寻清宫所在的方向。
白司阳原本正站在窗前观雨,但是突然心里一动,抬手掐算了一阵,脸色便黑了。
“真是......”稚气的少年嗓音里,说不出的老气横气,还有嫌弃。
他撇了撇嘴,自言自语的道:“说不定我会是孤星,就是因为这个家伙害的。”
启元帝直接进入了历代国师的居所,迎接他的却是满室的清冷和静默。
龙七扫过屋内的几个地方,又静心聆听了一会儿后道:“皇上,此处并无其他的人。”
“呵。”启元帝冷笑,直接抬步打开门走了出去,朝一外面的一道童问道:“你们国师呢?”
那道童奇怪皇上为什么会进国师的房中出来,但是还是按吩咐道:“回贵人,国师大人今天心神不宁,出宫查探可有什么异动去了。”
启元帝根本不信,或者根本不管,只是语气满是冰冷的说道:“朕不管你们国师是心神不宁,还是查探异动。”
“你只管传信过去,便说若是一刻钟内他不出现在朕的面前。那朕便拼着一切,也要让人一把火烧了将这里烧个干净。”
“断了你寻清一脉的传承!”
第206章 强求
于是一刻钟还没有到,白司阳便黑着张脸,好像被人借了许多钱似的,出现在了自己的房间里。而在白司阳进来的一瞬间,俩名暗武卫便已经悄然隐了起来。
独自一人站在屋中的启元帝,直接道:“国师大人来的到快,看来已经知道朕的来意了吧!”
白司阳很想说不知道,最后还是无奈的说:“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启元,你莫不是将我当成了救苦救难的神仙不成?”白司阳微微有些恼意的说道:“我是修道之人,不是什么有仙法的神仙。”
“或许我能做一些旁人做不到的事,但是让人起死回生,改天换地的本事,我是根本做不到的!”
闻言启元帝瞳孔一缩,咬牙道:“你果然是知道什么的。”
白司阳被噎的一窒,翻了个白眼道:“所以说你听到我的话了吗?我做不到!”
启元帝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朕总觉得你是做的到的。”
“你......”白司阳有些惊疑的看了眼启元帝,接着突然道:“世间的事,只有能做的和不能做的。做不到的并不是做不到,只是能力不够而已。”
“的确,我做的到。”
听到白司阳这样说,启元帝反而有些不信了起来,皱眉问道:“当真?”
“自然是当真。”白司阳目光忽然冷漠了起来,语气根本不像一个少年人,意有所指的道:“只是不论做什么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而你,启元,你还有什么可以付出的吗?”
在这一瞬间,启元帝忽然觉得眼前一花,好像看见对面站着一个面目模糊的青年。
他启唇道:“你当真不悔?”
接着他似乎听见一道苍老的声音回道:“不悔。”
回过神的启元帝立刻警觉的看着面前的少年,开口道:“你刚刚说话了?这里还有别的人?”
白司阳扯了扯嘴角道:“有没有别的人,你自己难道不知道?”
“这里只有我和你。”
启元帝全身心都戒备了起来,深吸了一口气道:“你想要什么,只要朕有,只要朕做的到,便会将你想要的给你。”
白司阳微微一叹,好笑的道:“我没有什么想要的,而是你想要什么就要付出等同的代价。”
“启元,你想要保住你的血脉,你想要保住你在乎的人,但是这样重要的东西,又有什么能与之相衡呢?”
“朕......”启元帝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白司阳盯着启元帝的眼,一字一句的道:“而你还有什么可以付出呢?”
“你的身份是天定的,你的命是天下人的,而你的来世,你的龙气......”
白司阳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
启元帝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明白,但是又不知道明白了什么。他狠狠的闭了闭眼,然后睁开道:“朕不听你这些玄之又玄的话。”
“朕只要知道,你能不能保住我的孩子还有她。”
白司阳无声的叹了叹,摇摇头轻道:“就算我现在出手,强硬的留下那个注定不会出生的孩子,又能怎么样呢?”
“那个孩子便是能出生,也不过是一个无魂无魄的痴傻儿。”他凝视着启元帝的目光,同情而又怜悯,最后轻声问道:“这只是假如,强求的话更大的可能是一尸俩命。”
“你明白我这话里的意思吗?”
启元帝瞬间痛苦的无法呼吸,踉跄的几乎站不稳,抬手捂着眼低声道::“朕、朕枉为天子,竟然连自己的孩儿都保不住......”
白司阳抿了拒唇,抬步离开了自己的房间,轻声问着自己:“到底什么是道?”他从来都比旁人聪慧,那些复杂难懂的道文,那些意义不明的晦涩符文,他总是先一步就能悟出其中一些含义。
只是这又有什么用呢?他自己的路,仍然不能由自己来选。
启元注定了与心悦的人无法相守,强求来的缘,一世断的比一世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