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是那个凤阳宫的皇贵妃不好!
此时宁承则就是不装,整个人也透着一股惹人心怜的气质,只是在场的人谁都不吃这一套。
元歌看着宁承则幽幽一叹,好像对她这副作态无话可说似的,这一叹也让宁承则整个身体都有些僵硬了起来。
扫了眼面前都低眉顺眼,生怕惹了她不悦的人,元歌挑眉淡道:“这已经请过安了,你等便退下去吧。本宫只盼着下次赏景时,不会再有那不懂事的突然冒出来,扰了本宫的清静。”
若说这话让宁承则几人,觉得有些不自在,那接下来的一句,便是让她们生成畏惧之心。
元歌轻哼一声道:“这尊卑之道你等还要再学一学,不然下回便是本宫在安寝,怕是也会有那不长眼的找上门来硬是要请安问好了。”
“本宫虽是个好脾性,却也禁不住有些人一再冒犯,再有下一次,本宫就要用板子来好好开导一番了。”
“想来本宫教导妃嫔,便是当中出了些什么差错,想必也是无人会说本宫什么的。”
宫中女子不说这些要脸面的妃嫔,便是普通的宫女受了杖刑,也会觉得无脸见人,更不要说是这些妃嫔了。便是打个几板子告诫一番,那也是面子里子都没了。
于是听到这话,所有人的脸色都忍不住青了。她们若是挨了板子,只怕是要成为整个后宫的笑话了。更要紧的是,若是过程中出了什么差错,或是伤了身子或是留了疤痕,可就再也不能侍寝了。
便就算没有差错,这位皇贵妃若想有差错,那么就一定会有她想要的差错了。
“婢妾告退。”面对这样一个有手段有地位的人,她们再不敢多说一个字,只能福身行礼告退。
说起来之前执意要来请安的她们,此时只觉得先前那股,对凤阳宫皇贵那种莫名其妙的轻视感,已经完全消失殆尽了。也不知道先前是什么迷了心窍,竟然会觉得皇贵妃也不过是众多妃子中的一个,只是位份要高上一些罢了。
现在这几人才深刻的认识到,皇贵妃是怎样的一种存在,所谓皇贵妃便是仅居皇后之下的副后!
见宁承则一行人,与来时完全不同的姿态告退离开,元歌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只觉得空气似乎都加清新了。
既然该走的人走了,那她当然是要接着赏花看景了。
绿央抬眼扫了扫元歌的脸色,心想来这御花园里走一走,主子的心情果然好了很多。不仅气色红润了不少,整个人看起来也有精神多了。
先前那副样子,倒叫她们担心主子是不是生病了,现在才放下了心,只猜大约是才进宫不适应吧。
御花园里的这一幕,不多时就传到了勤政殿里,启元帝听完后微微一挑眉,毫不讶异的道:“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那几个也是蠢的没边了。”连他都得谨慎以对的人,那几个还以为自己能讨到好吗?
“皇贵妃待朕之心,让朕不胜欢喜。”启元帝微笑着道:“刘义,开朕的库房,将年初南疆贡上来的那件孔雀裘拿出来,送到凤阳宫去。”
刘义惊诧却应声道:“奴才领命。”那件孔雀裘是南疆特制出来的,据说是用珍贵的金蚕丝织成的,且还浸染了一种药物,可以避百毒。
虽然此次的赏赐只有一件,但是却是早上那些东西所不能比的。那些东西在宫中并不少见,南疆绝不会超过三件,而在整个大武更是只有这么一件。
举世堪称绝品。
在启元帝有意之下,这件赏赐还没有到凤阳宫,几乎整个后宫的人便都知晓了这件事。若说后宫诸人,曾因凤阳宫的‘凤’字,而对皇贵妃心生忌惮。那此时因为孔雀裘,众人更是生出了几分畏惧。
那孔雀裘虽然没几个人见过,可是不妨碍她们知道这东西的贵重,那是连皇上自己都舍不得拿出来用的东西,竟然就这样赏给了凤阳宫!
第49章 劝
一件看似黑色却隐隐泛蓝,又透着些暗紫的衣物,整整齐齐的叠放在金漆印纹的木盘里。
这就是孔雀裘。
元歌也很是意外这件珍宝,竟然会到了她的手里。前几世里这件孔雀裘,启元帝可都是留在他自己手里的,并没有赏赐给任何人。这一回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能让他突然起意将这件珍宝送到了她的凤阳宫里来。
不过既然送到这里来了,那这件珍宝便就是她的东西了。
元歌心里打定主意,如果这一世她熬不过启元帝,早早的死在了他的前面。一定要在临死之前,把这件孔雀裘给毁个彻底,让启元帝心疼后悔去。
孔雀裘会叫这个名字,上面却并没有用孔雀翎来点缀。将之抖开来看,就会发现因为裘衣上的纹样,就是孔雀翎羽的模样。虽是如此,可一点也没有孔雀羽色那样花哨,而是由银灰、暗紫、墨蓝三色织就而成的纹样。
这样不花哨的东西,正是元歌如今会喜欢的。只是抬眼望了望外边,还带着余温的日头,她撇了撇嘴有点嫌弃现在的启元帝的脑子。
现在已经入夏,很快就要炎热起来了,到底是怎么想的,才会在这个时节送人孔雀裘啊。
“绿央,你把它好好收起来,和其它衣物放在一起吧。”这孔雀裘有驱虫避百毒的功效,她也是知道的,暂时用不上放在衣箱里,也省了放驱虫的药丸子。
“是。”绿央一脸惊叹的看着隐隐闪动着流光的孔雀裘,只觉得皇上对自家主子是有心的。
微微叹了叹,元歌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道:“绿央,待会儿你来内室,我有话要和你说。”
有话要说?绿央疑惑的应下了,不知为什么她突然想起,先前翠浓的那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不由将眼光投向了,刚刚一直显的有些沉默的翠浓。
只是她却避开了她的视线。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绿央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一刻钟后,她内心忐忑不安的站在了元歌的面前。
“主子,您有什么事要吩咐奴婢的?”
元歌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道:“虽然我如今不是相府的三小姐,但是你和翠浓二人也不必自称奴婢,和从前一样就是了。”
绿央心里更加揣揣不安了,半晌才道:“是,绿央知晓了,谢主子恩典。”
见绿央这模样,元歌心中更加不忍,但是早晚都是要说的,不如早早说了也让她心里有个准备。”
“绿央,你听我说,这宫里不是善地。我左思右想之后,已经决定将你和翠浓送出宫去。”
送出宫去?绿央眨了眨眼,有些没反应过来,呆呆的问道:“那主子你呢?和我们一起吗?”问完就发现自己问了傻话,主子如今已经是皇贵妃了,是不可能离开皇宫的。
元歌手指一颤,垂下眼眸道:“我当然是出不去的,不过你和翠浓可以出去。不过你们俩放心,我会给你们安排一个好去处,备上丰厚的嫁妆将你俩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有我为你们俩撑腰,等闲没有人敢欺负你们的。”只是可惜,也只有几年的时光而已。
绿央的嘴唇开合了俩次,眼中迅速的积起了泪水,然后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扁着嘴哭道:“为什么要嫁出去,主子您还在宫里呢,绿央不嫁,我不嫁......”
抹了把脸上的泪,绿央抽抽噎噎的道:“姑娘,是不是绿央做错了什么,您说,绿央一定改。”
“求您不要把绿央嫁出去。”
元歌闭了闭,忍着心中的酸涩,喝道:“别哭了,嫁人是好事,哭什么!”
绿央收住声,眼泪还是大颗大颗的往下掉,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委屈。
“好了。”元歌强摆出来的脸色,见了绿央这可怜巴巴的样,不由缓和了下来,温和的说道:“我让你和翠浓嫁出去,也是为你们俩好,这宫中人人都有几张脸,肚中都是好几副心肠,我不定能护的住你俩。”
“出去吧,我不能出宫,你们俩就代我出宫去,在外边好好的过日子。”
“然后再生下几个可爱的孩子,以后我再派进接你们进宫好不好?到时候我给你们的孩子准备一份厚礼。”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元歌的脸上也出现了俩道泪痕,她有些哽咽的道:“绿央,听话啊。”
绿央不是不愿意嫁人,她只是不想离开她的姑娘她的主子。转眼已经八年多了,这些年她们都在一起,她以为她们以后也都会在一起。
“绿央不是不听话,只是......可是......”可是主子您一个人在宫里,您要怎么办啊。
元歌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舍,努力的绽出一抹笑来,道:“这事就这么定了,不过也不是马上就让你们俩出宫。要想给你们俩寻个好夫婿,不是一时就能找到的。”
“在找到之前,你们俩还是要留在宫里面陪着我,就是想出去都出不去呢!”
绿央的一双眼哭的都红了,一边抽噎一边道:“绿央......绿央才不想出去!”
见绿央还是哭个不停,元歌也是无奈了,无声的叹息了一声,没好气的道:“绿央,我记得你可是同翠浓同年,一样比我大了三岁的。”
“这都十八了,怎么还和个孩子似的爱哭呢?”
这下绿央才红了脸,忍着难过把脸上的泪给擦去,咬着唇道:“只是一时没忍住......”
以元歌如今的心态,在她眼中的绿央翠浓,是比她小了一辈的,有的只是纵容和宽和,说是看成自己的女儿也不过。
“绿央,听我的,出宫去嫁一个好人家,然后好好的过日子,只是恐怕不能完成你想当我管事娘子这个愿望了。”
绿央不由脸一红,翠浓这是把她们以前商量的事,告诉给主子听了?她怎么好意思啊!
事后绿央红着眼睛,想去找翠浓说道说道,结果一双红通通的眼睛却被人看见了。
“呀,绿央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第50章 撩拨
绿央连忙背过身去,匆匆的道:“没什么,我还有事呢,就先走了。”说完快步离开了。
刚刚出声相问的人,站在原地看了半晌,然后缓缓的笑了起来,自语道:“真是有意思,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让她哭了起来。”
“主仆不和?”若真是这样那可就太好了。
“呵呵。”
天色渐暮,凤阳宫的前已经挂上了宫灯,一刻钟前有太监过来知会了一声,说御驾很快就要过来了。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是便是皇后,在得知皇上要来时,都会在宫门口接驾的。
柳嬷嬷和凤阳宫一众,都是这么以为的,但是元歌却并没有这个打算。如果她低到尘埃里,能让启元帝放过李家,那么不论多卑贱的事,她都愿意去做。
只是这是不可能的,那她何必还做出这个姿态呢?
元歌稳稳的坐着。
柳嬷嬷有些傻眼,和白嬷嬷对视了一眼后,硬着头皮上前劝道:“主子,御驾快要到了,您起身去门口迎一迎吧。”
“本宫就在这里等着不行么?”元歌淡淡的道。
不是不行,就是显的太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了。柳嬷嬷无奈的叹了一声,接着劝道:“皇上日量万机,这来了凤阳宫,见您在门口等候,想必心里一定能明白主子的心。”
她的心?她的心就是想启元帝快点去死。
元嘴扯了扯嘴角,语气平静的说道:“本宫在这里等着,想必皇上也会知道本宫的心的。”
这下柳嬷嬷明白了,这一位压根就不想去迎驾,想明白这一点她忧心忡忡的退开不再劝。同时心里决定了的忠心,也开始有些动摇起来。
任是出身好位份高,主子这样冷淡不上心,天长日久下去,便是皇上心里有主子,却又哪能长久的下去呢?
柳嬷嬷觉得自己得想办法,让主子的心给扭过来。不说时时心里面记挂着皇上,至少面子情要做一做吧,像去门口候着御驾这是最起码要做出来的样子。
...若是劝不回来,那时候她再另作打算吧。
御驾到凤阳宫门时,看到那里只有守门的奴才,启元帝只觉得自己一点都不意外,反是刘义忍不住多扫了几眼,觉得自己是不是把迎驾的人给看漏了。
但是再扫,那里也就那几个小太监跪着而已。
启元帝脚步不停的进去了,刘义摇了摇头,才一脸雾水的跟着进去了。
凤阳宫的这位主子,实在是太古怪了,而皇上的态度也透着几分诡异,叫他怎么都思量不清楚内里的情形。
院中的宫女太监见启元帝进来,早早就跪了一地,一声声往里通报。
“皇上驾到!”
“皇上驾到!”
元歌在启元帝抬脚进来的一刻,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然后福身行礼:“皇上福康圣安。”
“免礼。”启元帝脸上同样带着笑,伸手将人扶了起来。
“皇上可是饿了?臣妾让人摆膳吧?”元歌忍着将被握住的手抽回来,扬着笑脸问道。
“那摆膳吧,福乐可是等的急了?”
俩人相携坐下,元歌轻轻摇头,道:“不急,臣妾就在这里等着皇上来。”说完一双眼深深的看着启元帝。
启元帝脸皮一绷,才撑住了脸上的笑,道:“福乐的心,朕心里是知道的。”明明就没把他放在眼里,连在宫门迎他的事都不愿意做,亏她说的出这样情深意切的话来。
这一次晚膳,俩人都用的不错,要说唯一的缺点的话,那就是启元帝觉得元歌面前他没有的那盅汤,香的让人馋虫都快被勾出来了。只是他故意看了几次,对方却根本没有要和他提一提的意思。
不提便不提,难道宫中还有什么他没有吃过的?启元帝有些微恼,在心里面轻轻的哼了一声。
昨天是启元帝来的太晚,所以用过膳食,俩人不过出去略走了会便就洗漱安寝了。但是今天用完晚膳,不过才戌时初,离就寝室的时辰还早。
未免今天再被拉出去散步,启元帝清了清嗓子,先开口道:“福乐在家中时,都有些什么消遣。”
元歌瞄了启元帝一眼,淡笑道:“臣妾在家中时,最常做的便是临摹字贴了。”
“哦?”启元帝来了兴致,又问道:“临摹的谁?”
“梅簪夫人的小楷。”
启元帝轻笑道:“闺中女子多习此字,不知朕可有幸眼见福乐的笔墨?”
元歌含笑点头。
一刻钟后,启元帝一脸赞赏的看着宣纸上的俩行字。
别院深深夏簟清,石榴开遍透帘明。
树阴满地日当午,梦觉流莺时一声。(出自苏舜钦的夏意)
这字体绢秀,却又自带着沉稳宁静之境,难得的是这笔力不是短时日能够练的出来的。
“好字,好意境。”启元帝叹道,这是他目前为止,见过女子中写的最好的字,还是一个不满十五不曾及笄的女子。
被夸的元歌荣宠不惊,几世加起来练的时日也不短了,若是这样都当不了一个好字,那她还是趁早别写出来丢人现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