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转头示意的瞧着王青秀。
王青秀慌张消除,瞬间领会,双眼放着狼光盯着一节被啃缺了的香肠,以手抓后脑假“憨厚”道:“哎谁说不是,只能忍痛舍下些食物了。”
冷文宇惋惜的瞧着自个最爱的糖醋小萝卜,以扇遮嘴眼里透奸,道:“如此只能酱酱酿酿了。”,说着与王青秀“你懂得”的相视而笑。
就在二者笑声渐大,越发狡诈之时传来一声刻意为之的咳嗽声。
二人呼吸一滞看向声源处,正对满桌食物的窗子不知何时开了。
就在庭院中央开满白花儿的梨树下,站着枯瘦身材山羊胡的涂县令,正一种“这俩黑心玩意儿”的眼神。
王青秀脸色顿时爆红,尴尬的继续僵硬抓头,反倒是冷文宇已转换为一副倨傲清冷模样,惹得二人心骂“厚脸皮”。
春暖乍寒时节,涂县令为了伪装成睡后走走的样子也是拼了,只穿着淡薄里衣披着单薄外套,颤巍地伸手拽着披在肩上的外衣。
涂县令拱手道:“老夫今夜不知为何辗转良久难以入眠,便想着趁着夜色四处走走,怎料竟是走到了此处,真是多有失礼失礼。”
冷文宇是惯常的半睁半合,被睫毛半掩的眸光轻转,一副了然于胸的高人模样,道:“涂大人深夜到访,定然有事提点冷某。还请大人到房中细谈。”
房内燃着的碳盆散发出阵阵暖意,涂县令一进屋就绕过桌子直奔靠近暖源的凳子,结果惊诧的发现一只似犬非犬的雪白大型动物正前爪扒着凳子伸舌头摇尾巴,黝黑的小豆眼还无辜的看着他。
涂县令:“……”
冷文宇拍了拍小家的头顶。小家摇着尾巴跟在她身后转悠着挪到了桌子另一侧,而后不知看到了内室的什么稀罕物乐颠颠的跑进去了。
王青秀热情的给他们倒热茶,“涂大人您喝茶。”
涂县令压抑着捧着滚烫茶杯暖手的冲动,好奇的视线往桌面上酱菜一点即收,属于老者的持重目光落在冷文宇的脸上,沉吟了一瞬道:“老夫今夜正是为了那官银案而来,不知冷师爷准备从何处入手。”
冷文宇撩起眼帘对上涂县令的目光,“哦?不知涂大人以为如何?”
涂县令目光晦涩了一瞬,就在冷文宇和王青秀二人以为他要吐出惊天大秘密的时,他道:“如此……冷师爷还听老夫慢慢道来……近年周遭县常有山贼们神出鬼没,但碍于山脉连绵、地势险峻……,每每有案发生等我等追查过去……那些山贼便不知消失到了何处,深山中也没有丁点儿活动痕迹。”
冷文宇、王青秀:“……”哦,第一次听说好神奇呢……才怪!
作者有话要说: 案中案……
第39章 案一:山中匪(十一)
涂县令继续,“丁点镇人口四百有七,自从三年前张煜到任,便是家家富饶、夜不闭户。往昔入山抓捕山贼之时,张县令更是身先士卒,从不停歇懈怠。此次张大人更是在我等放弃时,坚持入山……
此次张县丞成功寻到山贼窝捉拿山贼,手下定然有熟悉山路的能人,且此时待斩一百多名山贼就关在‘丁点县府衙’。”,特意加重最后五个字。
冷文宇垂下眼看着冒着白色水汽的茶杯中几片打转的茶叶,随着涂县令的叙述眼色越加幽深,而后猛地抬眼目光刺向涂县令,“涂大人的意思是……?”
涂县令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观察她,猛地对上那凉堪此时深夜的目光惊了一下。
王青秀发觉冷先生的语气很是奇怪,却想不出什么,只笑哈哈地说:“没想到小陈姑娘的眼光这么好。回去可要好好劝老陈接纳了这姑爷。”
“哦,原来这些吃食竟是给张夫人的……”涂县令捏着山羊胡意味深长道:“如此当真是巧合之至。想来冷师爷已看出丁点儿镇说不得有此案的突破口,……你我此次可前往丁点镇,张县丞定然会鼎力相助于你。”
嘶……?冷文宇差点将茶杯掀了,侧目瞧向涂县令,难不成她想多了,涂县令之前的那一段话只是提出自己同行的引子,并没有暗含其他意味?
王青秀直截了当的发出恍然声,“原来涂大人说了这么多,是想和我们一起去啊?可平和镇这边……我是说殿下他们怎么办?”
涂县令不紧不慢的说:“赵贵明犯了如此大事,如果不是脑袋被毛驴踢了,定然会夹紧尾巴做人用上十二分的心,争取协助殿下与公孙大人办理此地各项事物的巡查,以求事后宽大处理。”
桌下,不知何时偷了根腊肠的小家正呼哧呼哧的啃着,一条银蛇正双眼冒圈圈的被小家用后爪按着,好可怜哒。
待王青秀送走涂县令,一回头就瞧见冷文宇捧着热乎乎的茶杯暖手,室内幽黄的暖光仍不能熔化她面上因思索而愈发的冰冷。
“冷先生你说涂大人怎么突然就决定一起去了?”王青秀知道冷先生畏寒,于是搅和了一下炭盆中的碳让火烧得更旺。
冷文宇从思索中回神,反问:“王捕头你觉得涂大人今夜此番话是何用意?”
王青秀伸手拎出桌子下咬他鞋子的小家,认真想了想,“难道不是向我们推荐张煜张县丞?告诉我们决定明天一起走?”
冷文宇捧着茶杯喝了口,“我倒是觉得涂县令在强调一件事:唯有丁点儿镇县丞张煜,不仅找到了山贼痕迹,更是抓捕到了一百多名山贼。王捕头你说,几年间从未寻到痕迹的山贼,此次怎么偏偏就被张煜一举抓获?”
王青秀有点愤怒,“难不成涂县令是犯了红眼病?!自己做不到便觉得别人能做到就有鬼!?”等等冷先生的意思好像是她自己在怀疑。
冷文宇冷眼瞧着他,拳头慢慢攥起,手背上青筋显露。
王青秀反应过来,后退,“那啥,我理解错了……冷先生手下留情啊——”
翌日,晌午的阳光正浓,平和镇通往丁点镇的官道上。
一辆车轱辘裹着层蛇皮的奇怪马车驶过被太阳晒得发热的土黄道路。
驾车的膀阔腰圆的大胡子正哼着折磨人耳朵的小曲,车后面跟着几个面目扭曲强忍魔音的骑马官兵,正是前往丁点儿镇查案的冷文宇一行人。
距离此两座山的距离。
崎岖群山中,四个虬族打扮的小紫点在山道转悠着,身上佩戴的银饰时不时反射出亮眼的光。正是最近在江湖闯出一点点“不大好说”名声的符一往四人。
话说这两个来月,他们是逢门派就挑战,碰到坏人就送官府。
一些心眼小的门派打输后开始帮他们宣传,于是“几个蛮狠不讲理的虬族人喜欢四处踢馆子,踢完馆子还蹭饭,蹭饭饭里没肉还不行,简直残忍可怕”的消息小面积传开……
官府见着他们也能说出:“哦?你们就是最近那四个虬族少侠吧!我们衙门就需要你们这样热心的侠客。以做表彰的牌匾已经准备好了!什么?不能吃……但看一看精神上也很满足嘛,这是百姓对少侠们的肯定啊!”
此时此刻。
虬族人生在山林长在山林本该不会迷路,但可惜四人之中有指挥权的那个是刚愎自用的符一往,人家相信自己对阿银的感知绝对不会错!
符响与符成实在忍受不了这种到处乱走风餐露宿的生活,但又不敢出声否决符一往的决定,正对着符铃挤眉弄眼,试图让她当炮灰提出意见。
符铃背着巨大的包裹,包裹里面装着众多的表彰牌匾。她莫名其妙的瞧着自家兄弟做鬼脸,托了托身后包裹,准备给个面子,露出四个小白牙表示自己被逗笑了。
符一往闭眼凭直觉感知阿银位置、往前走,他猛地停下了脚步,距他额头一寸远就是颗笔直的大树。
阳光漏过浓密的枝条,散落在符一往的身上,他忽地停下步子闭上双眼,侧耳听着什么。
收拢进耳内的声音尽数放大、筛选……
他眼皮下眼珠转动带动浓密睫毛,浓眉间渐渐隆起褶皱,因为过滤掉草木树叶的响动、虫鸣鸟儿鸣叫、扑打翅膀的声音……是小女孩与老者沉重的脚步声,剑充满杀气的嗡鸣声!
符一往恼怒的张开眼瞪向左后方山林,压抑着怒意,“走!救人去。”
符铃眼珠转转,恍然道:“又有劫匪?!”
“又要拔刀相助喽!希望这次也能有感谢费,我已经好久没吃过肉了呢。”符成开心的蹦达跟上,项上的银饰碰撞发出声音。
符铃托了托包裹,露出小梨涡,“会有的。”
符响抽出弯刀快步尾随,嘴上不闲着,“你们可要顾好自己,别拖我和老大的后腿。”
符铃则利落取出九节鞭,大大的眼瞳中露出战意。“是你不要给我们拖后腿才是!”
一片零星长着几颗歪脖子树的斜坡下,土黄色短打衣衫的七旬精瘦老仆一瘸一拐的扯着个七八岁的绸缎布绿裙袄小女孩,狂奔。
小女孩眼眶红红梳着俩揪揪的,一手被老者牵着,一手紧紧捂着怀中揣着的书状物品,踉跄的跑着。主仆俩连喘带呼,速度不比壮年人,却比同龄人快上许多,明显都是习武之人。
一道持长剑的灰白人影,翻身从二人身后飞跃过他们头顶,落到他们身前。
老仆惊得脚下骤停,将小主子扯到身后,抽出腰间烟袋,怒喝:“卑鄙柴家小儿,竟忘了庄主对你柴家的恩惠!”
记得在下还能干眼下这事?柴洪波心里翻了个白眼,周正的面上带着温文的浅笑,单手拢剑在背后,对老头背后豆丁大的小姑娘说,“萧小姐,把秘籍交给在下,在下念在往日庄主恩情,自会放你一条生路。”
萧芸眼眶更红了,抱紧怀中秘籍,咬牙切齿的用稚嫩声音喊:“你个坏人去死吧。”
说着要扑出去,被老仆一把抓住,塞回身后。
柴洪波故作惋惜的叹口气,就像是有话要说,却是突然挥剑攻向护着小主子的老仆,“那在下便失礼了。”
如此突袭令老仆反映稍慢一拍,堪堪回神护住小主人,背后挨了一刀。
老仆武功低微拼尽全力只抵御下柴洪波十来招,无奈之下云起全身内力,一把将护着的小主子推送开。
萧芸摔到十多米远地上,手上脸上出现擦伤。她泪眼看着老仆一眼,努力翻身站起,眼泪滚出的看了眼身后,奋力向反方向逃离。
柴洪波立刻出剑,准备追上去,取萧芸后心。
老仆劈出烟袋挡住柴洪波的去路,结果烟袋破碎。老仆想也不想徒手抓住剑身,皮肉顿时割破鲜血直流。
柴洪波虚光狠毒的扫向萧云逃跑的小小背影,犹豫一闪而过——他想要秘籍却不想自己罪行暴露,若是追赶萧云,这老仆趁机逃跑的话……还是小孩腿短好追……
柴洪波瞬间作出决定,没有想办法把剑从老仆的手中夺回,而是用力向前猛冲。
老仆便保持着抓着剑的姿势,被迅速向后推去,脚下留下两道沟,直到后背抵住大树。
柴洪波奋力向前送剑,但老仆却是拼力抓剑,将其控制在了鼻尖前。
柴洪波自然知道老仆想为小主子多拖一段时间的意图,眯了一下眼。他握着剑柄的拇指挪动按下一枚貌似装饰的红色宝石,剑柄瞬间向后弹出,带出一把如拇指宽细长的剑中剑!
他借着剑中剑向后弹出的力道向后退去一步,侧身一冲瞬间来到老仆身边。
老仆双目骇然瞪大,脖颈已慢慢出现一道紫黑色细痕。
在黑色鲜血奔涌而出的前一刻,柴洪波已闪身撤开,随后从老仆手中拿走了自己的外剑,装好后去追萧云。
一大人一小儿一前一后,速度后快前慢,眼见二人之间的距离也只有百十来米远。
萧云胸腔干涩发痛,脸上衣服被刮出数道口子,只凭着一腔灭族之仇支撑着意志,身体已渐渐力竭。
就在柴洪波志在必得时,四个着装五颜六色的异族人,出现在了萧云左侧前方。
“住手!”符一往浓眉一厉目爆怒意,一把将符响推向踉跄要摔倒的萧云,自己抽刀劈向追赶萧云的柴洪波。
柴洪波挥一抗,刀剑交击飞溅出火花。
符响也是反应及时,弯刀倒换到单手,弯腰扶住萧云。
萧云受惊之下挣扎,符铃笑眯眯的蹲下来安抚她,“小妹妹别怕,我们是来救你的。”
符成傻兮兮,“老大最厉害了!”
萧云看二人一个是笑得甜甜的圆脸小姐姐,一个是比自己小的傻乎乎的小弟弟,两人浑身脏兮兮头发黏糊糊,完全不像是精明坏人的样子,舒了口气。
“谢、谢你们……”萧云回头瞧见柴洪波被符一往彻底压制住,即刻放下了警戒心,几天没合眼的她竟是两眼一翻晕了。
“小妹妹!”符铃抱住向后跌去的萧云,这才发现这小女孩浑身伤痕累累。她见到如此似曾相似的情景不由得愣住,一段被她早已遗忘的童年记忆从脑海中闪回……
两个山头外,颠簸的马车内。
冷文宇靠着车厢晃晃悠悠,双眼半开半合昏昏欲睡.
忽然一道银影从座位下飞窜而出,惊得对面涂县令双目瞠圆张口欲呼。
涂县令的声音才从嗓子眼喷出,银色的线就已经被冷文宇用食指和中指给夹住了,涂县令发出的惊呼响彻马车,惊起路边鸟群齐飞——“啊!”
第40章 案一:丁点县(一)
涂县令反应过来那未知物已经被冷师爷给逮住了。他定睛一看,竟是一条婴儿手腕粗的银色长虫。
冷文宇眼睛困乎乎的只剩下一条缝隙了,黑黝黝的眼珠子充满了飘乎乎迷茫茫。她困叨叨地掀开眼帘,瞅向手中挣扎阿银。
阿银甩着尾巴往马车外冲,带着一对尖牙的嘴巴呈一百二十度的“嘶嘶”叫着:放开我你个坏蛋,阿银要去帮主人,呜呜呜。
冷文宇眼神慢慢恢复清明,只是那抹清明中多了些寻求解惑的思索:唉这蛇的模样……应该不是要拉吧。
涂县令第一次见到阿银简直吓坏了,“王捕头!快快快。”
涂县令额头冒汗的掀开车帘,准备让虎背熊腰的王青秀帮助“弱不经风”的冷师爷处理掉那条面相狰狞的蛇。他一直以为冷文宇是面色呈现死态的药罐子。
“怎么了?”王青秀纳闷的闷声问着转头。
这蛇一直往外窜,难不成是……冷文宇想到某处,眸光忽地一闪,翻手将阿银收进了宽大的袖中,顺着涂县令掀开的墨绿色车帘,轻跃而出。
速度之快令人尚不知发生了什么。涂县令呆呆保持掀车帘,王青秀傻傻保持回头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