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她产生什么旖旎的心思。符一往整个人砸在了冷文宇的膝盖上。
可怕的是,符一往手里抓着的半个包子就这么糊在了冷文宇脸上。他手里托着的包子怀里揣着的绿豆糕在两人之间被压得稀碎……
符一往被她鼻尖蹭得汗毛直立,心跳如敲鼓,原地趴着久久动。
冷文宇阴寒着脸垂下眼瞧着膝盖上那坨,“大。块。头。你能告诉冷某,你在做什么呢?”每一个字仿佛来自九渊寒潭。
符一往瞬间弹开,那大块头嘭地一声砸坐在地上,还蹬着腿倒退一端距离,等距离足够让他心跳恢复汗毛不立的时候,他视线落在冷文宇脸上拍着的包子又迅速挪开,“饿了就找些吃的。”
你饿了?跑我房间吃东西?冷文宇心里冷哼,刚想开口挤兑,忽地一顿,到她房间吃东西……
她望着符一往胸前压得细碎还冒着热乎气儿的包子绿豆糕,阴森慢慢从眼底褪去,嘴角慢慢勾起暧昧地弧度,“原来大块头,是给冷某送吃的。”
符一往眼瞅着自己整得一片狼藉,不用说简直又是越帮越乱,他心情有些失落有些失落,嘴上硬气地反驳,“谁给你个小白脸送吃的。”
“大块头这是害羞?敢作敢当你就承认吧。”冷文宇挑眉一步步来到符一往跟前,递给他一只手,示意要拉符一往站起来。她手指细长指节分明,又因为皮肤惨败若冰,手背上蓝色的血管根根分明。
符一往心说小白脸的手长得也好看,他哼了一声自己爬起来,坚持道:“都说不是给你的。”
一刻钟后,换好衣服的冷文宇将湿润的头发拨到身后,刚走出卧室,就发现同样换了衣服的符一往又拿了油纸包着的几十个包子站在八仙桌那。
符一往不自在地把包子递给冷文宇,此地埋银三百两地解释:“把你衣服弄脏,这是赔给你的。趁热快吃。”
冷文宇接过包子,打趣地眼尾斜他,“说起来大块头应该没钱吧?怎么不去厨房拿吃的,却要去街上买包子?”何止是没钱,还欠她一块玉佩钱呢。
“找王大胡子借的。”符一往理直气壮地回答,有些嫌弃的跟冷文宇说:“厨房的馒头都是馊的。”接着开始说昨天去厨房闻到的怪味,看到的装满药渣花瓣黑豆乱七八糟的泔水桶,那个大丫鬟用裙子遮挡泔水桶等等的事儿,总之这个府衙厨房简直非常脏。
冷文宇猛地抬眼视线落在符一往一张一合的嘴唇上,只是一瞬间无数场景在她脑海中上演——
大丫鬟小丫鬟熬着黑豆花瓣混合的染发膏。
豆包会将馒头带馊。
明城府官兵两月前失踪,月余前下过一场暴雨,经检验官兵死亡时间是两月前。
陈彤既没有中毒也没有外伤头皮上是黑乎乎的染发膏。
梦中的那片黄花是黄杜鹃又名羊踯躅,有麻醉的药效,出现在染发膏砂锅中的花瓣。
“她们说肉包子好吃要排队难买。我去了见没人,就好心的全买回来。老板挺可怜的,见终于有人买还要把包子白送。”
符一往说着有点可怜老板,想来自己是唯一欣赏老板包子的人,老板才会如此感动。完全没看出包子铺老板是把他当成凶神恶煞的江湖人,而那些排队的人更是被他吓得撒丫子跑了。
冷文宇目光挪向符一往,仿若万事已了然于胸,只剩最后一个证实:“你说昨日小陈姑娘只喝了一碗参汤?”
符一往就事论事地纠正:“她们说的。”
冷文宇心口压着的最后一块石头挪开,种种情绪化为唇角了然一笑,“原来是这样。”
这是冷文宇第一次在符一往面前露出讥笑嘲笑冷笑坏笑外,有着正面情绪的笑。
符一往被她笑得有些发蒙,心道:原来小白脸还能笑得这么好看。
冷文宇眸光清亮,抓了个包子递给符一往,深井泉水般的声音涌向符一往,“眼下与我轻功相当者只有符兄一人,缩尺成寸一瞬千里,厉害非常。”
符一往被夸得有些自傲,晕乎乎地接过包子,毫不矜持地一口咬下半个,“我比你厉害。”
“其实我与涂县令约好进山,目的并不是进山,而是拖延时间避开众人耳目……”冷文宇透着深意陷阱的问:“符兄可否帮冷某个忙?”
符一往目光闪亮如同百颗太阳,语气透着不加掩饰的被夸奖的雀跃,嘴上不耐烦道:“什么事儿?说。”
冷文宇凑到符一往耳边,“明日我们进山,等……你就……”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朵上,符一往努力忍着不一脚踹飞冷文宇。
他耳朵侧脸的汗毛立起,甚至是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但他并不想遵从这种因为童年阴影形成的心病,他努力克制不让自己颤抖克制心中的恐惧悔恨和愧疚,他心底很喜欢冷文宇与自己亲近,这种驱散灵魂深处阴霾,让他心底深处暖融融的亲近。
两种相左的想法使得符一往整个人僵硬的像石雕……
作者有话要说: 争取明天完结此案……
第54章 案一:丁点县(十五)
翌日,丁点镇、平和镇之间的险峻群山中。细雨飘落,树木茂盛遮天蔽日,闷冷潮湿。
“诸位请看,就是这里。当时我与张大人就是发现了这些,才最终找到的溶洞。”涂县令指着树叶破损、树干划痕、地面拖拽的痕迹。
跟着一起来的两个丁点儿镇衙役应和点头。
冷文宇眼瞧着这些所谓山贼撤离的痕迹眉宇间流露讥色,她是一步错步步错而山贼却是欲盖弥彰越盖越脏,横王青秀一眼,问:“涂大人觉得山贼是何时撤离的?”用扇子挡开自高处垂下的破损枝桠,顺着拖拽痕迹走去。
涂县令捏着胡子,“若按照我们先前的推测,月前山贼冒雨转移了尸坑,那么再……收拾收拾东西,逃跑的时间想来应该是二十来天之前?”
符一往威武凶悍地跟在冷文宇身边,因为长得太高太壮时不时地被头顶垂下的树枝挂到,见冷文宇再次用扇子去拨开垂下的树枝,抢前一步伸手还将冷文宇头顶的树枝扒拉开。
冷文宇与涂县令说话之余眼含道谢地看符一往一眼。她冷笑了下,随手揪了片明显是新破损的新鲜树叶,捏成一团扔开,“涂大人,我们还是去溶洞看看吧。”
符一往被看得有些僵硬,深邃的向下瞟着冷文宇极白极冷的侧颜,他浓密的睫毛抖了抖别开头,心口就像揣了只兔子:方才小白脸那是感激我呢吧。
符一往正想着被冷文宇不着痕迹地用扇子戳了下胳膊,他转头瞧着冷文宇就像什么都没干似的与涂县令说话。他心里一直惦念着昨日冷文宇与她说的计划,于是向冷文宇递眼色:现在?
冷文宇眼尾扫向符一往,微微点头:去吧,此事就交给大块头,我会尽量拖延时间。
“我去趟茅房。”符一往在公开场合说那啥有些跌面子,脸色爆红地看看众人,虽然在众人眼中他整个人的表现很凶狠。
“荒山野岭的哪有茅房,随意找个避人地儿也就……”王青秀插了句嘴。结果对上符一往那张仿佛随时会暴起将自己咔嚓的又凶又张狂棱角分明的脸,动着吓软的双腿躲到冷文宇身后。
冷文宇眼瞳中倒映着脸上晕开红色的符一往,总是覆盖着层冰的黝黑眼眸有了点熔融的笑意,表上维持一贯的不近人情的冷冽模样,偏头随意地说,“去吧。”
符一往其实对自己认路这件事件很没有信心,奈何昨日答应的太快让他反悔也不可能,只好深吸一口气,毅然地转身离去……
他走了两步犹豫了下,转身看向背对自己越走越远的冷文宇一行,见冷文宇没看着自己离开心里正微微失落,却没想到冷文宇拿着扇子的手背到伸手,对他摆了摆。
符一往顿时觉得迷路什么的都不是事儿了,锋锐的眉眼间尽显雀跃。
涂县令和王青秀并未在意这个插曲,见冷文宇往前走他们也跟上。
大溶洞内水汽弥漫,颜色多彩的钟乳石倒挂在顶棚,洞内回响着滴滴答的声响。
王青秀举着火把率先进洞为冷文宇照明,跟来的两个丁点儿镇衙役人手一只火把,瞬间昏暗的山洞亮起,被照亮的洞与上午涂县令叙说的一般无二——布满灰尘的几个散落的空箱子,一些生活用品,还有地上拖拽的痕迹。
冷文宇扫遍洞内景象,目光一顿在一布满灰尘的大木箱子上。
涂县令弯腰捶着自己的老胳膊老腿,说:“洞内一切原封不动,冷师爷你可尽情的看。”
冷文宇脚不沾地来到大箱子旁,一甩下摆下蹲,手指肚拂过凸凹不平的粗糙箱子面,箱子表面随之留下手指擦过的痕迹。
她将沾满砂砾灰尘的手指放到眼前,手指肚上砂砾毕现——想来是昨日作假慌忙,竟是没有将泥土碾压粉碎再吹到箱子上伪装灰尘。
王青秀刚好凑过来要问,冷文宇已起身,他只好连忙跟上,“冷先生可发现什么?”回头看了眼留有冷文宇手指划过痕迹的箱子,困惑极了,除了灰不大均匀外也没什么呀。
冷文宇快步而行,一路顺着“撤离”痕迹向内,水声渐起水流反射出他们手中火把的黄色光亮。
果然来到了溶洞的那条暗河,岸旁还有昨日涂县令他们制作的木头排。她抓起撑木排的长木棍,运起轻功落在木排上,木棍插入水中。
“冷先生等等我们。”王青秀连忙扶着涂县令,往木排上上,那两个衙役也跟了上去。
“站稳。”冷文宇撑着木排顺流而下。
两个时辰后前方洞口亮起。冷文宇手中木棍在洞口处一杵,木排尾巴一摆横停在了洞口,轻松撑住装着四个大活人的木排。
她眯起双眼适应强光后远眺——重峦叠嶂的碧绿山脉之间蜿蜒着夕阳光下宛若金色鱼脊背的河流,河水不断延伸向前方不多远。
王青秀说:“冷先生不用继续往下去了吗?这条河便是张大人和涂县令说的西河吧,穿过群山直通临西南诸国。”
冷文宇单手拄棍在洞口墙壁上,黝黑双眼倒映着眼前重山河流,她嘴角撇出似是而非的讥笑,在其余二人莫名其妙的表情下,缓声道:“如此此案只能作罢。”
“那还真是便宜那些山贼!”王青秀愤愤不平。
涂县令和两个衙役对视一眼露出松口气的模样。
几近黄昏,冷文宇一行才慢吞吞地回到丁点儿镇县衙。
张煜头戴白色麻布条身着素色衣袍,只带着缺牙老衙役步入厅堂,就看到背手侧战而立的冷文宇。
冷文宇周身冒着严峻寒气,将一室气氛熏染得冷凝紧张。
二人顿时神色一警,脚下停滞。
老衙役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最终“这这这……”的看向自家老爷,嘬嘬缺的牙,有些纳闷的问:“我咋记得还有个异族小兄弟呢?”
冷文宇一副慈爱长辈模样:“年轻人嘛,总是活蹦乱跳,就不知跳到哪里去了。”
正喝水的涂县令差点喷了。王青秀也一脸忍笑。
张煜面上仍是逝去爱妻的悲伤呆愣,魂不附体的询问:“不是说……各位是集聚于此向与本官辞行?”说着看向一身官府正装打扮的涂县令。
涂县令的精神也莫名地显得有些恍惚,视线不敢触及众人眼睛,捏着胡子感叹什么地说:“老夫亦是一头雾水,还是问冷师爷吧。”
张煜神色一怔,目有厉色闪过。
老衙役装作扶住他,实则按住他的胳膊,讶然瞪圆老眼,“啊?你也不知道。”
“冷某唐突请张大人前来,其实是有几个问题向张大人请教,张大人不会吝于赐教吧?”冷文宇转身,宽大的衣袖衣摆在空中飘起又回落,扇子遥点张煜身旁座椅,一副我们坐下来慢慢谈的姿态。
张煜虚弱的往椅子上一坐,抬手示意:“冷师爷请问。”
冷文宇却是瞧着张煜,明知故问的问涂县令:“不知涂大人可还记得我等来丁点镇,所为何事?”
涂县令被冷文宇乍一问整个人震了下,却未抬头,他抬手捏向山羊胡半路又停下,“自然是为确认官银失踪案中山贼是否还有落网之鱼。”
“官银‘失踪’案。”冷文宇就像是要把每个字拆开般琢磨地说道,“两月前二十名官兵押运千两官银途经平和镇,人间蒸发般消失不见。无凭无据,众官府便认定此案为附近山贼所为,张大人你认为这是为何?”
张煜也未迟疑,答出众所周知的答案,“近年来山中隐秘着一行神出鬼没的山贼,我等官员常年为此奔波却未曾寻到一丝踪迹,若非时有过路人失踪、遗落下被人洗劫一空的马车等,我等都不敢肯定真存在山贼,还以为是……妖怪作祟。”说话时目不看人,双手交错拇指绕动,这是自视甚高的人下意识的一贯表现。
“哦?”冷文宇双手拉扯扇面慢慢展开,“一伙行踪诡秘各县倾巢出动从未寻到过踪迹的山贼,却在官银案出现、郡守假称朝廷亲自追究时,被张大人轻易抓获、全数官银尽数追回,唯独押运官银的官兵遗体尚未找到。”
她轻摇折扇,一双黝黑深处暗含涌动冰寒波涛的眼眸淡淡地瞥向张煜,“日前,冷某随殿下、公孙大人巡查天下,途经平和镇却见到了一块近期挪动摆放成不左不右的路碑,‘意外’发现了一个尸坑。
一个完整保存二十名官兵遗体、腰牌、佩刀的尸坑,有着众多身份难以辨认的尸首的尸坑,死亡时间最长可追溯到十年前的尸坑,恰好可以了结官银案的尸坑,却偏偏少了一类人的尸坑。
张大人可知尸坑中少了哪类人?”
作者有话要说: 目测还得两章……解密推理官银山贼和陈彤之死_(:з」∠)_
第55章 案一:丁点县(十六)
“冷师爷是什么意思?”老衙脸色微变,役上前一步,却被张煜抓住胳膊。
张煜面上难忍疲惫哀伤,摇摇头,“本官不曾亲眼见过……尸坑。怎会知道里面少了什么人。”顿了顿说:“山贼杀人也未必会将具具尸首拖到一处,想来少上几具也是正常。”
“张大人所言甚是。”冷文宇手中摇动的折扇稍停后再次摇动,沁凉沙哑的声音也再次响起,叙述当日情景:“整个岔路口是一处被山贼遗弃已久的陷阱,就在这遗弃已久的陷阱中,路碑被人移动,右侧路面有着来往反复、去时深回时浅的马蹄车辙痕迹。此地又只有月余前下过一场暴雨。”
张煜温和的不紧不慢接口道:“尸坑中是两月前失踪的官银案的官兵,路面上是月余前留下的痕迹,再加上尸坑中尸体年份上下颠倒违背常理。最可疑的是山贼被本官抓获也是在月余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