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幕僚浑身如面条一样四肢扭曲地躺在地上,惊慌地哇哇大叫起来:“动不了了动不了了——我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和实质!”
疯癫如鬼的李公子呆呆地望着鼻涕眼泪糊满脸陷入绝望的郑幕僚,就像是陷入了一段极瞬间极短暂的回忆。
李公子眼中赤红退去,慢慢将视线对准冷文宇,而后在众人眼中更加疯癫的哈哈大笑起来:“报应报应这就是报应!报应!你让小卉生不如死只能去死,现在你也生不如死!生不如死!让你好好尝尝个中滋味……”
室内一片寂静,只有李狂笑的声音。
冷文宇淡然的垂下眼,弹瓷片的手背到身后,在衙役拖着李公子、郑幕僚离开的时候,她微微侧身挪开位置给他们让路。
她淡漠的身影落入了被抬出去的郑幕僚眼中,他愣了下,疯狗似的叫唤起来:“你知道你知道你不救我!你来得这么晚,你你……你是故意的!你一来就和我们作对……”被抬远,声音渐渐消失。
王青秀气不过:“你是疯了吧!若不是冷先生你早就死了!冷先生最近病得厉害,只是失手而已!”
其他衙役也纷纷点头,那个时候太过危急,冷师爷能凭借一片瓷片那么精准的击开李公子的手非常难得,让他们来谁都做不到!若是想让郑幕僚出事,人家何必出手。
符一往目光怪异地站在冷文宇后面,低头紧紧睥着她背在身后的手——那只手色泽惨白若冰,僵硬着微微发抖。
待冷文宇转身出去,就要迈入外面艳阳高照的院中时,符一往手按住了冷文宇的肩膀,用上了十层十的内力,有些艰难地问:“你……”没事吧。
冷文宇没有回头,她眯眼瞧着外面太阳,明亮的阳光晃眼,却驱散不去她眼中阴霾:“符一往……待尘埃落地恶人尽数落网。你再拿冷某问罪不晚。”
她用扇子,就像是掸去灰尘,掸开了符一往的手,她闲庭信步地向外走去,洁白的衣裳被阳光赋予了一层柔光……
符一往愣愣地看着她背影离去,被冷文宇内力震得发麻的虎口隐隐发痛,一向自带烈日光芒的他有些打蔫:“等等!”
弱势的话一出口,符一往又找回了以往外强中干的非常唬人的那种盛气凌人:“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为你保密,不告诉别人。”
冷文宇犹如冰雕抿着的薄唇微微上扬,那一瞬间眼中冰雪熔融,一片湖光水色,嘴上悠哉地调侃道:“哦,是我冤枉了黑大壮……”
“那是!”符一往很有一种一雪前耻的得意劲儿,心道:不过怎么觉得小白脸的语气更奇怪了。
在冷文宇的申辩下,李公子最终因为是为亲人报仇,符合大欣律中的“杀人为义”,但可惜手段过激,死罪能免活罪难逃,最终流放三千里……
佟郡守、郑幕僚一案。冯小小拿出物证,幸而郑幕僚没死只是瘫痪所以是本案的关键人证,再加上他的手下知道其大势已去纷纷出来作证词。
此案终于来了个直窜云霄的转折,相关的一连串人员揭被抓捕归案……抄家发配砍头。只是作为佟、郑幕后靠山的“那人”因为得到消息早已经全身而退。
市井之间除了感激花问鼎和公孙锦的声音外,也有人议论冯小小的事情,但在大欣此时的世俗、见识下,大多是不怎么好的言论。
在此案定彻底了结的第二天,在小念城全城欢欣鼓舞中,在冷文宇一行准备妥当准备离去的时候,冯小小换上了一身素服,自城中最高的建筑一跃而下……
自此市井舆论不导而倒,改为对冯小小的一致称赞,还有文人为其写诗、编了话本。日后此事随着案卷递交传到茂都,当今圣上更为其追加了牌坊,表彰其孝道、大义。
符铃拿着个装满蝎子的小罐子,这可是她辛苦了一上午抓到的,想着为老大和哥哥弟弟做点家乡口味的小点心。
走过柳烟院落的时候,符铃不小心看到冷文宇和柳烟站在院子里,顿时脑中警铃为老大响起。
她深吸口气,整个人像是变成死人一样失去呼吸心跳,这是她当年被强盗追杀不得不逼出命蛊救人后因祸得福得来的本事,只有她有资质休息塞子里的这门闭气功夫。
符铃放下蝎子的罐子,悄悄溜进门躲在暗处偷窥——
鸟儿弹跳离开枝头,几片树叶飘然而下,落在披着外衣站在庭院树下的冷文宇身上,她张开手指,一片带着虫眼的树叶飘落在她的掌心。
“冷师爷……冯妹妹只是遵循了自己的心。”柳烟温柔的眼眸含着一汪泪,倒映着眼前扭曲的蓝天白云枝叶茂盛的大树:“冯妹妹在沦入风.尘的时候便已经死了。
只是报仇洗清家族名誉的念头支撑着她的信念,这是她活着的希望,她又怎么会让自己成为家族的污点……
只有死,才能成为世人眼中的烈女,才能留下避免犹如利剑的目光和……刮骨般的话语。”
柳烟勉强地笑了笑:“也只有柳烟这样厚脸皮的人才会……”
“柳姑娘不要妄自菲薄。该死的不是她。”冷文宇打断她妄自菲薄的话语,狭长的缝隙间眼瞳透着森冷:“而是这世间的不公……”猛地收手掌心树叶化为粉末,转身看向柳烟:“柳姑娘可信冷某?”
柳烟一怔,小心抬眼看向对方,她努力压回泪水,欠身道:“公子是个难得的好人。”
冷文宇伸手抱住了柳烟:“姐姐才是真正的好人,我一直没有忘记姐姐,我找了你好多年。当年强盗已经被我屠尽,但却找不到你……我一直记得当初你我一起逃离强盗窝,是你让给了我一条生路。”
柳烟感受到她胸前柔软,眼睛蓦然睁大,随后在冷文宇的叙说中,童年的一幕幕在眼中一闪而过……
她眼中泪水无法控制的流出,她摸了摸冷文宇背后披散的如瀑长发,声音有些哽咽之意:“若你不嫌弃柳姐姐出身卑贱,柳姐姐愿意追随你。”
冷文宇低头弯腰将下巴放在柳烟肩膀上,声音沙哑:“可我只想让姐姐平安和顺快快乐乐的生活。什么事请就让我一人去做就好。”
第82章 案二:独雁归(十七)
符铃有些魂不附体地捧着罐子往厨房方向走, 路上碰到了想送信封中“小秘密”结果送了好几天也没送出去的符一往。
符一往没看出她脸色不好,见她过来的方向是冷文宇院落的方向,就问冷文宇此时在不在院中。
符铃正在想事被突然拦住去路吓了一跳,瞪圆了眼睛瞅符一往,等符一往又问一遍,符铃才说, 刚才是在的, 现在在不在就不知道了。
符一往“哦”了一声乐颠颠去找冷文宇送“小秘密”去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冷文宇劝动柳烟去自己江湖中门派生活后, 几个看守牢房的衙役急急忙忙来找冷文宇说:“李公子服毒了!说要见您最后一面。”
昏暗的牢狱, 墙上的巴掌大窗子投射进一道耀眼的光。
冷文宇进来的时候,李公子正仰头眯眼晒着一那仅将他头笼罩住的一小块阳光,听到脚步声缓缓睁开眼睛看过来, 有泪光在眼中闪动:“冷师爷……你来了。”
“听说你服毒了。”冷文宇直直地看了他半晌,久久输出口气:“你本不必如此。”
“学生一早便打算如此, 现在也只是为妹妹做最后一件事, 用我的死堵住诋毁阿卉的悠悠众口。再说……这半年来家中寄来的费用竟然是阿卉……我也是害她至此吃着她……血肉的其中一人!我恨我自己, 我恨!”李公子面色青紫, 哭似笑地咧了下嘴角:“冷师爷不准备给我把脉吗?”
“求死之人是救不活的。”冷文宇深吸口气,笃定的问道:“你可知惑梦郎君的下落?”
李公子瞳孔紧缩,缓慢地摇摇头:“我从未听过什么惑梦郎君。”
冷文宇闻言面上没有任何变化, 继续说:“你与阿卉的确是双生子,但身形体貌仍有着很大的差距,那些人之所以会将你错认为阿卉的鬼魂,是因为他们服用了一种药物, 一种江湖上唯有惑梦郎君才能配得出的扰乱人神智产生幻觉的药。”停顿了下,“就像你此时服下的穿肠□□一样,是他的独门□□。”
“哎……他是个好人,帮了我。”
“好人?!好人会仗着一身邪门功夫,到处祸害在室之女?你的妹妹阿卉深受其害,你的妹妹是妹妹,别人家的便不是了吗?”冷文宇嘴角勾起冰冷的讥嘲弧度,“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啊,李公子。”
“他竟是那样的恶人?”李公子已经毒发脸色发青,不再说自己不知道,而是讲述了自己和惑梦郎君相识的过程,“我见到他时,他似是被人追杀……那时候我生无可恋,一群江湖人追问我见没见到什么人,我没理。等那群江湖人走后,惑梦郎君就将身上带着的东西交给了我,说是身无长物只有这些能够报恩。”
冷文宇若有所思:“他身边没有什么其他的人?你可知他往什么方向去了。”
“没有别人……看方向好像是往黑水郡去了……”李公子缓慢地摇摇头咳出一口黑血,黝黑的眼睛有些兴奋看着冷文宇:“听说郑幕僚等百人被判了斩首……冷师爷我很开心。”
他似是没有了睁眼的力气,闭上眼睛:“但我还是不停的幻想,我回来的时候……推开家门,就能看到可爱的阿卉,完好的……阿卉待在家中,可能又在为破损衣服如何缝补低着头研究,见到推开门的我很惊喜,见到我给她买的耳环开心的叫哥哥,张罗着采野菜给我包最喜欢的野菜混沌……”
冷文宇眼皮一颤,垂下眼眸。听着李公子嘴角滴答的血滴声,她忍不住迈开脚步离去,临走前轻道:“一切都会好的。”
也许是此情此境太过绝望,令冷文宇心中升起了一种勇气,一种为自己之前犹豫的愧恨,至此她终于决定真正做些什么。
李公子陷在美好的幻想中,有些出神,独自地回想着那日的情景,良久,猛然发现冷文宇已经远去的背影,有些神经质的抓住栏杆:“谢谢!”
冷文宇脚步不紧不慢地往前走,没有回头,只是拿扇子的手随意的向后摆了摆。
李公子慢慢笑了起来,眼泪从仰望着头顶阳光的眼中溢出……
符一往找了一圈冷文宇没找着,就决定站在冷文宇的院子里等,结果在晚饭前还真给他等着了。
冷文宇回来的时候,就看到站在自己院子中一反常态有些鬼祟的符一往,“黑大壮你在这等我?有事。”
符一往这回是记得要将东西秘密的交给冷文宇,他耳朵尖动了动努力感知了下周围,确认没有别人才拉着冷文宇进到房间,还关上了门。他也是第一次做这种看起来不怎么光明正大的事情,觉得有些别扭。
冷文宇看着别别扭扭的符一往,一时间思维有些飘忽凌乱,不只是脑补了什么,看着符一往的眼神越发诡异。
符一往掏出怀中揣着的信封递给冷文宇:“给你的。”
想歪了。冷文宇用扇子轻触了下额头,拿过信封死开,在看清上面写的内容有些诧异,猛地掀起眼帘看向符一往:“这是……?”
符一往摆摆手,自带残忍霸气的脸透出些小得意:“那夜见你闷闷不乐,本来想随意教训一顿就离开。谁知阁主还是什么的,硬是将此信奉上,还口口声声说少侠饶命。我想着你应该有用就顺便拿了回来。”
冷文宇心头一跳,心知若非符一往逼迫挥毫阁阁主不可能将此“名单”交出来,而这个信封上面有着磋磨的痕迹,入手还有烫人的体温,定是这几日符一往珍之又珍的一直揣在怀中……
她自然知道符一往今日这样行事是把挥毫阁的阁主给得罪了,可更加知道且万分重要的是符一往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帮自己,只是他不通世事也不知道事情始末……也是因为他心思单纯一片赤诚,所以意外能打动人……最起码打动了她。
冷文宇抬眼望着符一往透出红色的古铜脸庞,那双眼睛一碰上自己就为诶发亮,此时还带着期待夸奖的雀跃,符一往的对自己是何种心思此时此刻的她是万分确定的。但正因为如此,很多事情必须要告知符一往。
她抬手在符一往震惊的神情中,将信封中内容震碎成粉末,掸去手中碎末,说:“符一往,你知道这里面写的是什么吗?它不仅能要了你我性命,甚至还会连累其他人的性命。你若想……”
冷文宇一向清冷理性的眼神中多了几分不稳,最终没说出口例如你想和我在一起之类的话,只是替换了一下概念:“继续跟着我到处走,为了让你不莫名其妙的受连累,事到临头手足无措……甚至是怨恨我隐瞒你。
其中的来龙去脉你就必须要知道。所以符一往,你还要继续跟着我吗?
若是,我便将此中事□□无巨细地告诉你。……你真的确定明白其严重程度么?”
——小番外——
符家三兄妹暗搓搓地围在一起。
符铃:我觉得冷大哥特别厉害,什么东西都知道,什么案子都能破。
符成点头:“是的呢!养狗狗也特别厉害!”
符响不屑:“论武功,还是咱们老大厉害!”
“(ˉ▽ ̄~) 切~~”符成和符铃同时嗤之以鼻说:“每次老大都是自己叫唤着,说若是冷大哥不出阴招他就能赢,可哪次赢了啊?”
“就是就是!每次比完武老大都蔫蔫答答的!哎阿哥你的眼睛怎么了?”
符铃似是知道了什么,抓着符成,讪笑地回头:“老大,你怎么时候抱膀站在那里的?”
符成:“老大我们没说冷大哥比你厉害!不对,您哪有冷大哥厉害!”
符一往人高马大的靠在门口不知听他们吹了冷文宇多久,一副面色发红自己好似自己被夸了的模样:“你们冷大哥的确比我厉害。”
“哎?”符家三兄妹诧异的看着一直坚持武功比冷文宇厉害得符一往:不会是下套骗我们,等我们说出真话,而后趁机揍我们一顿吧?
“你们继续说,我爱听。”符一往张狂而神秘的笑了笑:那日冷文宇用一片瓷片,那么精准的切断郑幕僚后脖颈上的神经,那夜拉着我从挥毫阁往王府飞得速度,无不是在说往日她与我比武的时候都是有所保留,武功那是在我之上上上(无限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