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问鼎只是惊讶一会就恢复如常,甚至还有点理所当然的感觉:“你是说一夫关士兵人数有虚假?”
周郡守咳嗦一声:“不是。是包括一夫关在内被他掌控的地方军需都有被克扣。吃空饷最为严重的就是童谣关。”
“童谣关”公孙锦想了一会才想起:“就是那个常年冰雪不消融,关外是一片连绵不绝无法跨越的雪山的童谣关。”
周郡守点头:“就是那里,虽然因为地理位置几十年也没一次战事,但作为和异族接壤的关口,怎么能没人看守呢!”
花问鼎、公孙锦:你这越说越离谱了,刚才还吃空饷最严重,现在就变成一个人没有了!
花问鼎二人虽然觉得周郡守说话有些夸张,但是周郡守也是为了突出事情的严重性。至于事情到底怎么样,他们还真需要亲自去一夫关和童谣关去看看。
公孙锦蹙眉:“保护百姓的水坝,守卫边疆的将士,倒也是后者重要些。但你为何不上奏朝廷?”
周郡守有些难言之隐的样子:“天下谁不知晓,自从……十七年前,陛下就对武元帅盲目器重、信任。”
花问鼎沉思后道:“虽然你说是为了边关布防拿钱去填充,但你害得一方百姓食不果腹,百十个百姓因此丧命。也是有罪。”
周郡守一听赶紧跪地:“下官有罪,下官认罪。”
公孙锦想想说:“如此杀害唐庄主的罪你也认了。”
周郡守闻言一脸懵逼:“唐……庄主?他、他怎么了?”
第103章 案三:花色错(七)
在唐全吩咐下, 唐管家开始搭建灵堂,开始准备葬礼。
昨夜去上华观许愿的唐小姐终于回家了,见到家中灵堂得知兄长唐泽之死,整个人都哭背过去了。
冷文宇和符一往作为客人,还是要去灵堂烧些纸的。就在他们去灵堂的路上,意外地看到刘巧——刘巧一向窝在房中, 现在怎么一副想找什么人的样子。
刘巧努力抓着小鼠, 很想找丫鬟问问这是谁的好还回去, 可一路上只碰到了家丁, 并且大伙都在忙活着唐庄主的葬礼,这让她觉得自己好像在给别人添麻烦,有些后悔出来找小鼠的主人。
冷文宇看她有些慌乱的样子, 拉着符一往走过去,“公孙夫人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符一往仿佛在沉浸在昨夜那种站在云端恍恍惚惚大脑一片空白的状态中, 乖乖站在旁边。
刘巧意外地看了眼难得不凶巴巴的符少侠, 将手心里捧着的白绒绒的东西递给冷文宇看:“昨夜着火的时候, 我看到小鼠很可怜的缩在那里, 就把它救了下来。今天想把它还回去。”
刘巧手中的小鼠分外可爱,却偏偏龇牙咧嘴四爪挣扎。
冷文宇认出刘巧捧着的是唐家小姐唐小姐的小鼠,“这应该是唐小姐的。”
刘巧点点头, “真是谢谢冷师爷,那我就去问问去。”
因为害怕周身满是“凶”意溢出的符一往,她抓着小鼠的手骤然收紧,小鼠被吓到了张口咬了刘巧一口。
“啊!”刘巧叫了一声血顺着手指流出。
冷文宇立刻抓住刘巧的手, 按着她手上几个穴位止住了血。
“阿银。”符一往肩头一动,放出阿银去抓回那只伤人的小鼠。
小鼠一路逃窜见人就躲,却忽然面露喜色顺着一只黑色的棉靴一路爬到一个人的肩膀上,还吱吱蹭着对方的脸。
冷文宇和符一往视线紧跟着小鼠,结果就看到了唐管家的脸。
符一往奇了怪了说:“他倒像是小鼠的主人。”小鼠和对方那么亲密。
冷文宇心里觉得奇怪,嘴上肯定道:“是唐小姐的。昨日街上、假山旁,她手里抱着的就是这只。”
对面,唐管家很是自然地伸出手指挠了挠小鼠的脑袋,“怎么了?”
阿银已经爬到他脚边正往上上,吓得唐管家后退几步:“怎么回事?符少侠这是怎么了?”
冷文宇抬手阻止符一往继续,将事情经过说了。
唐管家立即叫人去取药箱,并反复向刘巧道歉。
刘巧连连说没事。
等刘巧手包扎完毕后,唐管家准备带着小鼠去还给唐小姐,冷文宇却不经意的问:“唐小姐的小鼠,似是和唐管家很亲近。”
原本只是处于好奇随便问了一句,唐管家面色却微微变化,“其实……小鼠是在下买给小姐的。”
唐管家走后,符一往有些语气怪怪的,自己眼冒红心看别人也是的那种状态,“阿宇你说?他喜欢唐小姐?”
冷文宇忍不住乐了,她抬手敲了下符一往的额头,“喜欢?依我看是心虚。只是不知为何心虚。”
阿银爬了回来。符一往摸摸阿银的额头,“做坏事才会心虚。”
站在旁边手上包扎好的刘巧眼神诡异地看着他们:冷师爷和符少侠之间怎么……就是很古怪。
冷文宇感知到旁边刘巧的视线,眼神冷下。她目光落到刘巧的脸上,却看见刘巧脸色发黄。
她不由得耳尖微微动了动,果然听到刘巧腹中一道极为清浅的心跳声,想来对方已经怀孕十七周以上。
于是好意提醒道:“且慢公孙夫人,若是相信冷某,你就找个大夫好好看看。”
她说完就和符一往一起往阁楼走去。
留下瑟瑟发抖不知脑补了什么的刘巧。
灵堂已布置完好。唐浩的妻儿在灵堂内哭泣着。
唐全在门口招待来的客人,见到冷文宇和符一往,想到昨天二人一唱一和地冤枉自己假装没看着……
可惜这两个人的气势,都不用刻意对唐全如何,唐全自己心里就承受不住了。
唐全抹抹眼泪非常不要脸的说:“两位里面请……哎我可怜的泽儿……放心我会将唐家发扬光大的。”
冷文宇眼路嘲讽:“冷某相信唐家肯定会被你‘扬’‘光’。家底儿空空,坐吃西北风。”
你怎么猜到的?唐全尴尬地低着头:“冷师爷这么说就……不好听了。”
“两位也是为兄长上香的吗?”为长兄披麻戴孝的唐雨手里拿着准备好的香递给二人。
“唐小姐节哀。”冷文宇冲她点了下头,接过香。
“节哀。”符一往看看冷文宇学着她的动作,只是接香的同时手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冷文宇伸手代替他取了过来,再转交给符一往。在这个动作之间,她眼尖的看到唐小姐的手很粗糙,有擦伤还有很多工匠才能有的糨子。
唐庄主的妻子带着孩子向祭拜家夫的客人行礼,“谢谢,谢谢。”,看到冷文宇盯着唐小姐的手,紧忙过来挡住唐小姐,“您……”
冷文宇知道自己被误会了,脸色丝毫不红仍是一片冰寒:“不知唐小姐的手可是昨日被莫校尉所伤?”
“不是。”唐小姐双手藏入袖子中:“是我不小心弄伤的。”
唐夫人松了口气:“雨儿小时候和相公一起学手艺的。现在也常常自己做些东西,前几年还到处跑……”
“嫂子,又有客人来了。”唐小姐看着灵堂外走进的人,伸手扯了一把唐夫人。
唐夫人向冷文宇欠身,带着孩子向下面来的客人走去。
唐小姐也跟在后面紧步离去。
冷文宇望着慢慢地虚眯起双眼,冰瞳倒映出二人的背影。
符一往自打昨天开始,视线是毫无顾忌地“凶恶”的紧随冷文宇,见她站着不动,撒娇用肩膀撞撞冷文宇:“我们接下来去哪?”
冷文宇没有防备差点被撞飞,双□□换点地才站稳,她好笑又好气地扫了正露出歉疚神情的符一往,“没事。我们去书阁。”
书阁还保留着昨夜一片狼藉的样子,因为昨夜发生了火灾,阁楼周围的地面上的积雪全部融化,非常干爽。
冷文宇一走进阁楼,视线就被唯一那张桌子上的图纸吸引,昨夜只顾着在意唐庄主的死,倒是未曾注意到桌子上这张被唐全用来掩盖血迹的图纸。
符一往见她看图纸,一把抓起给冷文宇:“你看。”
冷文宇好笑地瞧他,接过图纸细细看着:这是一张表面微微发黄的羊皮纸,上面的线条明显不是一次画上的,而是历经多年所成,所以一段段线条的颜色并不相同。就在图纸的右下角本该标注署名的地方被人用剪刀剪下。
符一往弯腰靠近冷文宇肩膀,皱眉不解:“有什么好看。”
冷文宇其实心里也有些奇怪:“墨水绘制天长日久会褪色,你看这些线的颜色深浅颜色不一,应该是……勘察地势绘制堤坝图纸都是需要多年功夫才能达成。
这幅图纸应该就是边巡察地势边绘制出来的。不出所料就是黑水堤坝图的初稿。让我来找找唐庄主笔迹对照一下。”
冷文宇说着翻看书架上的书籍,拿到一本标有注解的书时停顿了一下,而后把书放到那张堤坝初稿旁比对:“图纸上的不是唐庄主的字。”
符一往想了想:“阿宇是说,图不是唐庄主画的?是谁?”
“是谁……”冷文宇心中晃过一个人的影像,“我心里已经有了些许猜测。我们再找找其他线索。你去对面,我在这边……”
冷文宇开始和符一往一开始只在地面一层寻找,然而并没有找到什么什么线索。
“地上没有……”冷文宇仰头看着一层层螺旋向上的书架,说:“我们一层层顺着书架向上找。不论看到什么觉得异常、奇怪、违和的东西都拿给我看。”
唐家的书架不知多久没清理过了里面是藏污纳垢一层灰。
于是一刻钟后,符一往一脸嫌弃地拿来了死老鼠。得到了冷文宇很勉强的……夸奖。
三刻钟后,符一往找到了伪装成盒子其实里面是银票的书。得到冷文宇很敷衍的夸奖。
第104章 案三:花色错(八)
半个时候后, 二人已经爬到了书架的最上端。
符一往再次发现了一本奇怪的……东西,冷文宇让他扔过来。符一往就脸红红地扔了。
冷文宇伸手接住扔过来的东西,结果她动作太大,将位于上方的一本书震了下来,差点打中后脑袋。在看清接住的东西差点没气得翻白眼——春那啥图!
冷文宇顺手将那啥图扔到符一往头上:“你逗我玩儿呢?”
符一往被砸一下不痛不痒,但心里心里真是委屈极了:“这书真的很诡异……所有人都不穿……特别吓人。”
冷文宇斜眼瞅他, 刚要再说什么。
符一往站在贴近棚顶的书架又发现了新大陆:“阿宇书架里面是空的, 要不要掰开?”
冷文宇以为又是唐庄主藏银票的小机关, 但打击符一往的积极性。
她直接从二层楼高位置的书架凭空飞起, 轻飘飘地落在符一往身边,单手抓着书架。
符一往明明知道冷文宇比自己还厉害,仍忍不住伸手准备揽住冷文宇的腰, 随后中途很害羞地改变方向,抓着冷文宇的胳膊。
“黑大壮这是害怕掉下去?”冷文宇仔细检查着中空的位置, 那是书架最后面的一块木板, 表面没有缝隙, 应该是当初修建的时候就有的。
符一往讪讪收回手, 吐出:“没。”
冷文宇斜他一眼,内力附加在手掌上,一把抓开木板, 露出两块明显是碎片的羊皮地图:这是……和曹太傅那里抢来的一模一样。
地图上是那种令她觉得眼熟的字体,书写的歪歪扭扭的拼音和英文混杂的标注,上面还有些血迹。
冷文宇努力稳住心神不去多想,但越是如此克制就越忍不住想, 垂眼看着地图的双眼透出一股阴狠之意——期望事情不是自己猜想的那样。
冷文宇在脑海中将自己得到的两块地图拼接,现在只差一块就完整,就能能拿到罗元帅记录证据的“东西”。
冷文宇收起地图,准备和符一往一起下去。
符一往却扫见比她所在位置高两头的横梁,“等等阿宇,横梁上好像有什么痕迹。”
“我们过去看。”冷文宇说着拉着符一往的手。
二人瞬间来到了横梁上。
比起落满灰尘的书架,这里的横梁意外的干净。
冷文宇看到了符一往所说的奇怪痕迹。那是一个崭新的凹痕,就像是有人将圆形的重物一下子砸在横梁上才形成的。
冷文宇蹲在那里低头摸着那处凹痕,目之所及的天棚四周是一扇扇巴掌大的天窗。天窗是敞开的还往里蹿冷风。
一些场景纷纷在她脑中回放——上元节浇灌冰冻而成的冰灯、密闭的阁楼。
圆形的巨大凶器。
唐庄主皱皱巴巴的前胸和后背上的衣服。
阁楼外地面因为昨夜大伙融化消失的冰雪。
昨夜刘巧救下的小鼠。
方才差点砸到脑袋的重物
——冷文宇脑中一个想法一闪而出……
“我们下去吧。”
冷文宇二人落地后。身前就是桌子上那张描绘得异常精细笔法技艺精湛的堤坝图纸,上面写着“黑水堤坝图”。
冷文宇无意识的目光落在上面,瞬间汇聚回神,她一把抓起图纸,细细看去那描绘精细的不怎么像出自男子之手的精细漂亮的图纸,恍然道:“凶手真的会是她吗?”
符一往好奇问:“是谁?”
“唐小姐,唐雨。”冷文宇收起这张图纸,招呼符一往一起向外走:“我们再去确认一件事。”
冷文宇领着符一往,随意找了几个唐府中的家丁、丫鬟,闲聊:“昨日我们家阿成看上了上元节上的冰灯,还吵吵要自己做上几盏。听闻你们府上就有工具,不知能否借用一下。”
一开始问的十多个都说“没有”。
在符一往不解而盲目信任的眼神中,冷文宇还是这样继续问这着。
终于,有个小丫鬟怀里捧着些书画,说:“小姐那里应该有。”
冷文宇觉得好像有些眼熟,多看了眼画技精湛的图纸,“这是你家老爷所画。”
小丫鬟:“不是老爷,是我家小姐画的。”
冷文宇微微更加确定:这手法果然和书阁中黑水堤坝的图纸如出一辙。
符一往用一种敬佩的眼神看冷文宇。
冷文宇不着痕迹地眼珠转向眼尾与他对视一眼,接着问小丫鬟:“阿成想要圆形的冰灯,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