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早饭以后，吕萌就要出门了。
章妈妈问她去哪儿。
“学校，我还有几本书没带回来。开家长会的时候忘了。”
章妈妈自然就让老爷子送一下。
实际上是，司机开车，章老爷子陪着一起去。
于是，从车库出来，吕萌骑着她的小破自行车，后面跟着章家的车。
坐在后座的章老爷子，摇下车窗，“坐车去。”
“我去发传单呢，你觉得我坐你这个车去发传单合适吗？”吕萌说道，“爸，你一边玩去吧，等我一会儿挣了钱……哦，挣了钱也不会给你！”
倒不是她折腾，而是她当时答应的是两天。
人家店长挺好的，一直都是用她，也没去找别人，虽然当然还是要去。
要不然店长还得临时找人。
章老爷子没脾气，看着自行车上的小姑娘，头有点疼。
这丫头，从小就讲究，什么都要最好的，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能看到她这样骑自行车。
她家别墅是在半山腰上，离得比较远。
老爷子说道，“先坐车，一会儿快到的时候你就下车，然后骑自行车过去，自行车放在后备箱里。这里过去至少两个小时。”
吕萌琢磨了一下，怎么把这个事情给忘了。
于是停了下来，老爷子这才下车，把自行车拿了起来，去放在后备箱。
然后这个时候，就听到“啪嗒”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掉了。
吕萌赶紧捡了起来，“没事，这自行车的脚踏板，特别喜欢掉，不是在碰瓷你。”
章老爷子：“……”
再一次坐回后座，车子里安安静静的。
吕萌拿出自己的公式本本，开始看了起来。
吕萌在看书，章老爷子自然不好打扰她。
于是，吕萌愣是把自己的公式本本看了两遍，一句话都没跟对方说。
到了巷子口的时候，吕萌下了车。
章老爷子也跟着下了车。
“走路过去吧，没多远了。”
吕萌走在前面，章大爷走在后面。
吕萌很快就到了店里，老板当然第一眼就看到吕萌身后的高高壮壮的章国安了。
章国安虽然已经六十岁了，但是一直身体都很好，板着脸。
“萌萌，这是？”店长问道。
吕萌说道，“哦，这是我爸。”
店长有点惊讶，“我一直都以为你是孤儿呢……”
章大爷成功脸黑了。
店长也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快了，赶紧找补，“萌萌一定是小时候走丢了吧？现在可算是找到了。以后萌萌就不用担心学费了，她成绩这么好，考个好大学，你们以后也跟着享福了。”
章大爷气鼓鼓地把吕萌手里的大摞宣传单提了出去。
店长把吕萌拉到了一边，“你确定这是你亲爸吗？怎么感觉你们长得不像。”这爸至少也一米八五之上了吧？吕萌站在他旁边，就跟小学生似的……
吕萌叹了一口气，“应该算是亲爸吧。”
店长摸了摸吕萌的头，“找到了亲人就好，以后还是要好好学习。”
吕萌自己也提着一摞，出来就看到章大爷已经开始发传单了。
吕萌提着自己那一摞，走到他身边。
章大爷问道，“是不是发完了就可以回去了？”
吕萌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我自己发，你去旁边待着吧。”
“吕萌！”
一个熟悉的声音，然后吕萌抬头，就看到房妮的妈妈跟房妮手挽手，惊讶地看着她，正是房妮的妈妈在喊她。
两个人应该是出来逛街的，手上提着不少行李。
吕萌微笑地打招呼，“阿姨好。”
吕萌觉得吧，章大爷今天运气真的是不好。
以前发传单从来没有遇到过熟人。章大爷一来，就遇到熟人了。
而且还是房妮和房妮的妈妈。
吕萌还记得，昨天家长会，房妮妈妈还找她谈心来着。
房妮妈妈带着房妮走了过来，同情地看着吕萌，“都高三，你怎么在发传单？你家里人呢？”
吕萌微笑地介绍自己的亲爸，“这是我爸。”
房妮的妈妈看了一眼章大爷，章大爷哪里遇到过这种人，表情臭臭的。
房妮的妈妈叹了一口气，对房妮说道，“你看看人家萌萌，周末还出来挣钱，都能考年级第一，你再看看你，又是买衣服，又是买鞋子的，成绩还是不好。”
吕萌：“……”
房妮嘟囔了一句，“成绩好有什么用，以后读大学出来还不是给我们打工？”
吕萌：“……”你真可爱，你看我家大爷的表情哦。
吕萌说道，“没啦，我家其实也还好。”
房妮妈妈叹了一口气，“萌萌，你怎么不去找稍微体面一点的兼职，一个女孩子，这样抛头露面的，也不好。”
章大爷真的是气得牙疼，偏偏又没有跟女人吵架的经验，只能说道，“这位夫人，我女儿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房妮不乐意了，说道，“我妈妈也是为吕萌好啊，而且没钱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自尊心不要那么强好吗？穷人就是有奇奇怪怪的自尊心，告诉你吧，本来学校有一个校友资助金，五千块钱呢，结果你女儿自尊心太强了，拒绝了……”
吕萌耸肩肩，对章大爷说道，“我那个时候没意识到我忘了银行卡密码了。”
章大爷看到吕萌无所谓的样子，想起了她小时候，别人说她爸爸编的辫子难看，她都能跟人打起来的样子……
心情差到了极点，看向吕萌，“她们在学校也这么说你？你不生气？”
吕萌反问，“有什么可生气的，我本来就没钱，就穷穷的……”
第20章 被气
章大爷被气得牙疼，尤其是看到吕萌无所谓的样子，更是难受。
小女儿出生以后，妻子身体就不好，大多数时间，就是儿媳妇和儿子在带孩子，周围的同龄人全部都是她的后辈，导致从小开始，就是所有人顺着她，想要什么都可以，养成了很多坏习惯，他发现了以后，就自己带孩子了。
偏偏这孩子犯了错，又会卖乖，主动承认错误，坚决不改，他也下不了手，妻子就一直觉得，辛苦了一辈子，小女儿只要不犯原则性错误，也没有关系，后来，为这个想法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他从来没有想过，小时候，张牙舞爪，打不得骂不得的姑娘，长大了以后，乖乖地收起了自己的爪牙，被人嘲笑了也不吭气……
不过，章老爷子这个阶层，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说话的人，就算是年轻的时候，有一两个死对头，那也是面上客客气气，笑嘻嘻的，背地里来阴的。
没经验的章大爷只能气冲冲地说道，“人家五千块钱给贫困家庭的，我女儿不要是应该的。关你们什么事？”
吕萌在一旁真的是哭笑不得，在她心目中，章大爷还真没这么憋屈过，还这样尽力反驳，偏偏反驳得还很无力，毕竟在对方眼里，他也没钱。
房妮嘟囔了一句，“打肿脸充胖子。”
原本觉得无所谓，现在吕萌觉得有点过分了，房妮她妈妈各种炫耀之类的，她都会礼貌地附和，一个倒数第一说高考的时候，成绩看心态，她都没嘲，而她爸说句实话，房妮就这样讽刺，这就不太讲究基本法了。
吕萌宣传单一拍，目光如炬，“房妮，没证据别乱说话，我爸要是打肿脸了才能充胖子，你家可能骨头都没有一根！”
吕萌到底是从小被人捧着的，就算是后面穷穷的，也从不觉得自己哪儿错了，凶起来的气场压根不是房妮能比的，房妮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两步，然后又意识到对方也不敢怎么样，说道，“你真是好笑，你爸还能做什么？”
“我爸，大概能把我培养成年级第一。”吕萌忽然就笑了，“从最后一名，变成年级第一。”
章大爷在旁边听着，觉得老脸火辣辣的。
房妮妈妈哪里想到吕萌会这样说，她倒不觉得得罪了这两个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就像是房妮说的那样，不就是成绩好一点吗，成绩好有什么用？一年全国多少个高考状元，也没见谁有多厉害。
“妮妮，我们走了。”房妮妈妈说道，“萌萌高考加油，以后读个好大学，可以来我们公司上班，萌萌，章氏集团的人给你开家长会，不会是因为你觉得你爸这么没礼貌，去开家长会丢脸吧？”
听到这话，吕萌真生气了，她虽然要气气章大爷，但是也绝对不是这样！
因为房妮妈妈经常会炫耀，她都习惯了，但是从来没有这么过分过，所以没有想到，这一次居然说这样的话。
“阿姨这话说的，我怎么会觉得丢脸呢，房妮最后一名，你去家长会，都没觉得丢脸呢，我怎么会觉得丢脸。”吕萌冷冷地说道。
房妮妈妈成功被刺到了痛处了，她其实一直都讨厌吕萌，主要就是因为房妮成绩不好，有好几次家长会，老师都说，让房妮跟吕萌学习，当初吕萌就是倒数第一，现在都顺数第一了，那么多家长面前，她丢脸丢大了，而且吕萌偏偏还像个乡下来的穷学生。
所以，每次都希望在吕萌面前找优越感。
但是昨天没有想到，吕萌居然能够让章氏集团的人给她开家长会，虽然后面有人说，是因为学校校友资助，可能是了解过了吕萌的事情，被她的成绩，还有她的努力感动了，但是，她还是觉得不舒服，一直以来，她都是觉得，她成绩好也没用，以后大学毕业，还是个打工仔，现在突然认识这么厉害的人，她就是觉得不舒服。
现在逛街就看到，对方居然带着自己的父亲，在发传单。
房妮妈妈心里觉得好笑，看她父亲这个样子，高高大大的，随便找个工作也比现在发传单好，居然这么没有出息，有这么一个父亲，吕萌这辈子算是毁了。
结果没有想到，吕萌居然敢这样刺回来。
“怎么说话的？我女儿就算是倒数第一名，以后也比你这种只能出来发传单的人强！”原本已经要走了的房妮妈妈被刺到了最痛的地方，也就口不择言地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别以为成绩好有多了不起，以后读个大学出来不一样是打工仔？”
章大爷活了这么大，无论什么时候，所有人都恭恭敬敬的，哪里遇到过这样的场景，再想想，囡囡每天都要遇到这种场景……
真是气得炸裂了，偏偏房妮她们就这样走了，就这样走了，气憋在心里，都没地方撒了。这才是最气人的。
吕萌也是气鼓鼓的，罪不及家人呢，凭什么连她爸都说？
吕萌把章大爷手里的宣传单拿了过来，“你回车里去。我发完了就回来。”
章老爷子本来气得不行，现在看吕萌生气了，就压住了火气，安慰她，“我们回家，我给那个店长钱，他重新找人发，不发了，囡囡别气。”
吕萌气鼓鼓地说道，“你回车里去，我先把这些发完，本来就是我的事情，总不能让你被人说，我没觉得这个丢脸，我就是气不过罪不及家人，干嘛说你！”
章老爷子听到这话，心里莫名地酸酸的，拿过了宣传单，“没事，我不觉得丢脸，我是你爸。”
两个人就这样把两摞宣传单都发完了。
吕萌回店里，随便跟店长说了，下周要重新招人，可能不能过来了。
店长挺高兴的，“你高三了，回去好好学习。”
然后把今天的工资给了她，一张红色毛爷爷。
吕萌出来，就看到章大爷等在外面，想了想，去隔壁奶茶店买了两杯果汁。
递了一杯给章老爷子。
“你喝吧。”章老爷子说道。
“我买了两杯，一人一杯。”吕萌把橙汁递了过去。
章老爷子接了过来，“你们学校都是这种人，你要不要换个学校？去章灵她们学校？”
吕萌摇了摇头，“没必要，我都习惯了，而且也只是一年了，很快就过去了，我早就做到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了。”
章老爷子愣了一下，然后学着吕萌的样子，把吸管插在果汁里，也喝了一口。
“一会儿还是得去一下学校，要不然回去，我妈问我书在哪儿，我都不知道怎么说。”
“嗯，去学校。”章老爷子点了点头。
回到后座上，司机看到向来严肃古板的先生居然手里拿着一杯果汁，还是用吸管喝，愣了一下，然后白问去哪儿。
星期天都没什么人，所以很快就拿到了书。
吕萌回学校的时候，就发现自家同桌已经到了。
还拿了一个饭盒，递给了吕萌，“早饭。”
“你怎么了？脸色好难看。”吕萌这个时候才发现，他伸出来的手，手背上有好几个淤青的地方。
“你生病了？”吕萌注意到，淤青应该是输液的时候针头留下来的印记。
阳明湛只是说道，“这几天有点不舒服，你先吃早饭吧。”
阳明湛一边说一边要起身，吕萌直接把人按在了座位上，“不用起来，我能进去。”
说着，就直接，撑着自己的桌子，轻快地翻了进去。
“你身体怎么了？”坐下来了以后，吕萌还是最关心这个问题。
“没事，就是一点小问题。”阳明湛没说，是肠胃出了问题，去医院吊了两天水。
就在这个时候，房妮正好也提着手提包，走了进来，经过吕萌身边的时候，故作惊讶地问道，“吕萌，你今天居然穿新衣服了，不穿校服了，昨天发传单挣的钱买的吧？”
吕萌服了，真的服了，年龄也不大啊，怎么这姑娘心思这么多？
吕萌顺着说道，“对啊。”
阳明湛心里有点不舒服，对方故作姿态的样子，让他很不舒服。
房妮没看到吕萌变脸，心有不甘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吕萌打了打哈欠，因为家离学校有点远，所以，她今天起来得很早。
“把早饭吃了。”阳明湛说道。
吕萌从书包里拿了一个保温饭盒出来，“我在家里吃了，我也给你带早饭了。”
因为前几天都是她买早饭，所以，今天来得有点晚，就让家里的人多准备了一份带到学校来。
对此，章大爷还询问了一下。
吕萌解释了她如何靠跑腿混口饭吃的事情，章大爷也就神色复杂地退散了。
当然，妈妈询问的时候，吕萌说的是，给好朋友带的。
“我也在家里吃的，然后给你带了一份。我们挺默契的。”阳明湛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