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柳琴眉头一挑，轻笑道，“你果然恢复记忆了，是不是？”
“我只问你一句，我当时打算退出女团，是不是你让我父母天天给我施压的？还有，网上那些给我寄恐怕照片的人，是不是你安排的？”华歆不愿同江柳琴回忆过往，干净利落地问道。
江柳琴继续喝茶，“抱歉，我听不懂你在说写什么。”
江柳琴耍太极，华歆也不着急，只淡淡地道，“你明知道当时我的抑郁症已经那么严重，随时都有可能自杀，还让我没日没夜去陪那些人吃饭应酬…琴姐，你的确是将我从泥沼里拉出来的人，但是…你好像也忘了，当在我站在悬崖边，最后推了我一把的那个人，也是你…”
江柳琴嘴角微微勾起，浅笑道，“你不去当编剧，实在是浪费你这令人惊叹的想象力了。”
华歆跟没听到江柳琴揶揄一般，望着她，继续平静而温和地道，“如果我当时真的自杀了，你是不是打算把所有的罪名都退到林岚身上？”
江柳琴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抖，尔后，她将茶杯稳稳地放到了茶盘上。
“林岚那时正因为我跟陆康之间莫须有的绯闻，对我处处刁难，而你也十分配合地一次一次将我往徐昌宁身边推，这样既讨好了徐昌宁，又安抚了林岚…更重要的是，一旦我承受不住压力，想不开自杀，谁会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呢？”华歆直勾勾地望着江柳琴，悠悠地道。
“我没…”
华歆没等江柳琴自我辩解，淡定，却不容拒绝地接过话，继续道，“从头到尾，我都只是你用来赚钱的工具。有一天这个工具坏了，不能赚钱了，你非但没想过修理，反而想着最后再利用一把…琴姐，你问我记不记得你的好…你自己觉得，我应该不应该记得你的好？”
窗外忽然刮起一阵大风。
木窗吱呀，那支撑窗户的叉杆随时都有可能被吹落。
良久，江柳琴叹了一口气，道，“也罢…你我误会既然这么深，有些事，我不想同你深究…今天我来，也不是过来同你争论孰是孰非的。我只想问你一句，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这话不应该由我问你吗？琴姐，你处心积虑控制我父母，是打算逼我退出娱乐圈吗？”
“你父母这件事，与我无关。”江柳琴正色道。
“有关还是无关，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
华歆往后靠了靠，略略一笑，道，“这得公司董事会说了算。董事会如果判定琴姐你公私不分，为陷害自家艺人，罔顾公司利益与口碑，我也不能多说什么。”
江柳琴眉头一蹙，“徐昌宁的事过去才几天，我完全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动你，我又不傻。”
“您当然不傻。”
华歆道，“只是，如果不是您唆使我父母去八卦周刊爆的料，那个人又会是谁呢？知道我跟父母不合的人不多，能在八卦周刊前说得上话更少，综合以上两点，除了一直唆使我父母控制我的琴姐你，我还真找到第二个人有这个本事。”
江柳琴望着华歆，“你知道的，对吗？”
华歆笑，“我不是说了吗，我什么都不知道。”
江柳琴定了一会，淡淡一笑，“看到你是彻底不打算跟我好好合作下去了。”
“琴姐你又多虑了。要跟谁合作，怎么合作，这些都是公司的安排，我一个小小的艺人，哪有什么自主选择经纪人的权利？”华歆俯身，近距离地看着江柳琴，一字一顿地道，“我当然…希望，能跟您这位娱乐圈大名鼎鼎的金牌经纪人继续合作了。”
“太聪明的女人其实不太适合留在娱乐圈发展，我还是喜欢以前那个听话的你。”江柳琴道。
“适不适合留下你说了算，能不能留下，我说了算。”华歆道。
江柳琴敛笑，起身。
走到门边，却又回头，道，“看样子，你的抑郁症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真是万幸…当初你深更半夜打电话给我要死要活，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我还以为，你真的会去死呢？可见，这光鲜亮丽的人生对你的诱惑有多么大…金素熙，带着你的精神病，好好享受你余下的人生吧。”
江柳琴一走，华歆心头泛起一阵恶心…
原来，真的如她预料的一般…江柳琴正是知道了小素熙抑郁症已经无法挽回，所以，才想出了那么一条恶毒的计策…到死，都要利用小素熙一把。
小素熙曾经那样相信、敬爱江柳琴，甚至把她当成了生命的希望与救赎…
而江柳琴，到最后，都只是把她当成一颗棋子…
多可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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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江柳琴在微博里挂出了一则长微博。
标题是，《我在寰宇，这平平淡淡的十年》
微博中，江柳琴以平静温婉的口吻，写出她在寰宇工作十年间的所见所闻所感，笔触细腻柔和，切合了她为人处事的一贯风格。当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她写给寰宇的告白书时，她却在文章结尾处，十分突兀地写到，由于个人健康原因，她已向寰宇董事会递交了辞呈，辞呈被即时批复。
这也就意味着，江柳琴这位娱乐圈赫赫有名的，捧红了数位天王天后，挖掘了无数花旦小鲜肉的金牌经纪人，正式结束了同老东家十年合作…
江柳琴虽然不是明星，却在圈子举足轻重，有着一般明星不能比拟的影响力。
她这条长微博一发表，立马分走华歆事件一半关注度。
现在的网友们各个精明八卦，没多久就从微博中找到了猫腻…
江柳琴在微博中称她离职原因是因为身体不好，可她前几天，还亲自带着白斯兰，一同参加了某手机的新品发布会。而且，作为一个在寰宇工作了十年，有资历有地位的老员工，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寰宇怎么可能在她提交辞呈的当天就批准了她离职？
同样觉得这微博有问题的，还有许婧瑶跟管彤。
两人坐在沙发前刷微博，一刷就刷到了这个重磅炸弹…
许婧瑶原本就不喜欢江柳琴两面三刀的个性，得知她要走，只差没上门口放一个花炮以示庆祝了。
管彤则要淡定得多。
而且，她隐隐地觉得，江柳琴的辞职，恐怕跟素熙这次的事儿脱不了干系。
“这个江柳琴，发这条微博，分明就是想告诉大家，她在寰宇劳苦功高，因为不得已的原由，不得不走人，但她本人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所以，希望大家都站出来评评理，还她一个正义…啧啧，明明就是个怨妇帖，还装什么文艺…”许婧瑶不屑道。
管彤点头。
“而且，她在微博里几次暗示寰宇高层管理大不如前，手下明星也不好管，这话分明就是有意针对素熙跟陆总…呀！她该不会已经知道素熙同陆总的关系了吧。”管彤略略一惊，又道，“对了，素熙呢？说约了朋友吃饭，怎么现在还没回来？她现在可不能到处乱走啊。”
许婧瑶摇头。
道，“我给她打个电话吧，不省心。”
许婧瑶刚拿起手机，华歆推门而入。
华歆脸色苍白，看着有些吓人，许婧瑶箭一般冲了过去，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她，道，“你这是怎么了？去了躺马拉松啊…”
格子正在厨房泡面，听到动静，连筷子都来不及放下，便跑了过来。
两人合力，将华歆扶到沙发边坐下。格子自责道，“素熙姐，你这是怎么了？不会是感冒了吧，都说让我陪你一起出去的…我…我给你叫医生吧。”
格子四处摸手机，华歆道，“天气有点热，好像是中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不妨事，放心。”
“我妈前阵子给我寄了一些凉茶，清热下火最好了，我去给你煮一碗。”管彤道。
华歆张了张嘴，由管彤去了。
“一顿饭吃到这个时候，你到底跟谁一起吃饭的啊？该不会是陆修吧？”许婧瑶眯起眼睛问。
华歆摇头，“就是几个朋友。”
“是朋友最好，我跟你说…”许婧瑶坐到她身边，将江柳琴的长微博搁到她眼前，道，“江柳琴分明就是暗指你跟陆总联手欺负她，你最近可千万别再整出什么幺蛾子了，不然这段时间我们的努力可就都白费了。江柳琴这厮很会做人，半个娱乐圈的明星都跟她有些扯不清的关系…”
华歆看着那微博，淡淡一笑。
离职…她以为离职，这件事就是结束了吗？休想…
“我在跟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许婧瑶道。
“听着呢…”华歆道，“放心，她既然忌惮陆修，以后大概也不会拿这件事大做文章。”
许婧瑶闻言，往她身边一蹭，挑了挑眉，道，“你老实交代，江柳琴到底为什么辞职？她那样一个老奸巨猾的人，要不是出了什么不可挽回的大事，她会松开寰宇这么大块肥肉，打死我都不信…伯父闹出这么大的事儿，是不是她幕后指使，所以，陆修才会对董事会施压，逼她辞职的？”
“这么好奇啊，要不，我给陆修打个电话，你自己去问问他？”华歆道。
许婧瑶嘁了一声，白了华歆一眼，跑去了厨房吃面。
格子见华歆脸色实在不好，忧心忡忡，“要不，我给陆总打个电话吧，你脸色太差了。”
“没事，我回房休息一下就好了，待会儿我会自己给他打电话。”格子还要说话，华歆看了看厨房，说，“厨房的面是你泡的吗？你再不去，婧瑶能全给你吃光咯。”
格子‘噌’地一声，跑去厨房。
华歆没等管彤的凉茶，一个人回了房。
这一天，她确实很累。
手机不停震动，是曼玉打来的电话，华歆没有接，不想接…她现在不想跟任何人说话…
半响，华歆给曼玉回了一个短信。
——我到家了，状态很好，就是有点想睡了…
曼玉的连环夺命扣这才安静了下来。
几分钟后，曼玉传来短信。
——累了就好好休息，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了肚子里孩子着想…真服了你了，都怀孕了，干嘛还管这些破事…你记得早点跟陆修说啊，孩子在你肚子里，我总觉得不放心。
华歆没有回。
空空荡荡的房间，寂静得可怕。
其实这几天，她心里是有些隐隐地感觉的，只是不敢确认。
从听江阁里出来，闻到江边淡淡地腥味儿，反应愈发强烈…华歆太害怕了，害怕到完全不知所措，她颤抖着给陆修打了电话，可那个电话没有接通…
她只好给曼玉打电话。
曼玉安排了私人医生一看，才晓得华歆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天知道华歆当时有多么高兴，有么兴奋，只是…
这个孩子她真的能要吗？
小素熙的抑郁症的确不能影响到心智强大的华歆，却能影响到她的孩子…趁曼玉不在，华歆偷偷咨询了医生，得到的建议是，保险起见，她最好拿掉这个孩子。没办法，小素熙吃了太久的药，那些药的副作用太大了，早就已经伤害了小素熙的身体…以后能不能再要孩子，还是未知数。
医生的话，江柳琴的话，就像是魔咒一般，不停在华歆脑海里盘旋…
十点，陆修的电话打了过来。
“手机放在办公室了，下午到现在，一直开会，忙到现在连饭都没吃，怎么了，我们家的小公主找我有什么事？”陆修哑着嗓子，含着笑意问。
听到陆修的声音，华歆忽然想到了他之前说过的，他想要个小公主。
忽然想到了他跟爷爷奶奶说过的，下次回家，他们会带着曾孙…
“没有吃饭吗？要不要给你叫个外卖？”华歆问。
“今天怎么会这么温柔？有点不习惯…”陆修道，“没关系，公司叫了盒饭，随便吃吃就行了…你呢？那会儿打电话过来，不会是想约我吃饭吧。”
“嗯。”
“那真是太可惜了，难得你主动…等我十分钟，我马上赶过来，一起吃个宵夜怎么样？”
华歆捂了捂肚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不了，今天太晚，我有点想睡了，你也累了一天，吃完饭，早点回家休息吧。”
陆修‘哦’了一声，颇遗憾地挂断了电话。
挂了电话，华歆嚎啕大哭。
天知道，她是多么想要这个孩子。这是她跟陆修第一个孩子，是她心心念念期待了好久的孩子，可是…老天偏偏要愚弄她，给了她希望，却又这样残忍地拿走了她的希望…
凌晨，华歆发了一条微博。
这是事故发生后，华歆首次更新微博。
微博里，华歆不但公布了金父要挟自己的那通电话录音，还一并贴上了这些年来，素熙给金父金母转账汇款的所有凭证，另外，金父给她传的那些诅咒信息，她也只挑了最恶毒地最丑陋地，贴到微博上。
微博结尾，华歆直接@江柳琴个人帐号，问，如今我的家人全没了，你满意了？
华歆这一辈子，从未那样憎恨过一个人。
发完微博，华歆平静地关掉了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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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六点，一夜未睡的华歆匆忙出门，而陆修的车已经停到了公寓门外…华歆不知道他什么到的，或许早上，或许昨天晚上…
华歆往外探了探身子，司机的车还没到。
华歆不想这个时候同陆修见面，只想神不知鬼不觉地绕过他的车，而这个过分警觉的男人，却在她路过时，醒了。
华歆上车，两人一直保持沉默。
司机打来电话，华歆接了，告诉司机她不用车了。
“这么早，你打算去哪儿？”
“我不想说。”华歆道。
陆修定定地看着华歆…她太平静地，平静得吓人。顿了一会儿，陆修又问，“小歆，你能不能告诉我，江柳琴明明已经离开了寰宇，你为什么还要…”
“你想问我为什么她人都要走了，而我还要赶尽杀绝是吧？”
华歆扭头，微笑地看着陆修，“我有跟你提过，金素熙有过严重的抑郁症吗？”
陆修拧眉。
“病发时，她连自己父母都没通知，只找到了被她视为恩人的江柳琴求救。她想活下去，想远远地逃离这个圈子，可江柳琴是怎么对她的？”华歆道，“她在小素熙最脆弱的时候，让小素熙去给那些色迷迷的老头陪酒吃饭，让金家那对禽兽不如的父母告诉素熙，她是个全世界最没用的女儿…陆修，是江柳琴给了素熙最致命的一击，是她杀了素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