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俪希望欧阳克能够克己复礼,不要像她与欧阳锋那般犯错,也不知能否实现。而所谓的不要犯错,恐怕指的是卫俪与欧阳锋两人之间一段错误的感情,那又究竟错到了什么地步?
如果想要查清其中纠葛也不一定困难,欧阳锋已经自报家门,他来自白驼山庄,那应该不是作假。
乐远岑想到这里看向欧阳锋,他呆愣地坐在木床边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里没有食物也没有药材。”欧阳锋突然开口说话了,“等天色再亮一些,我想请你护住阿俪一起去最近的镇子上。”
如今让产后被吊着一口气的卫俪行路确实不妥,但是这处荒郊缺医少药更是没有吃食,让卫俪留在这里就是等死。所以才需要乐远岑以内功护住卫俪,才能让卫俪活着到小镇。
“好。”乐远岑没有多言就答应了。
欧阳克能够出生是一个奇迹,卫俪尚且留着一口气也是一个奇迹。
乐远岑却无法保证欧阳克能够平安长大,更无法保证卫俪还能活多久。她想做到的送佛送到西,是让这对母子活着到镇上,之后欧阳锋一家三口会如何就与她无关了。
欧阳锋舒了一口气,但很快他眼底就闪过了一道暗芒。
乐远岑昨夜已经耗费了内力吊住了卫俪的命,今日更是会耗费内力护送卫俪到镇上,那么今夜就是他动手的最好时机。
他不会让一个知道欧阳克身世秘密的人活着离开。有句话叫做深恩几于仇,而且上次神木王鼎的账还没算清,何况乐远岑又是能专克他的灵蛇拳法,不杀了她怎么安心。他也能好好试一试星宿派残卷中控制毒蛇的方法是否奏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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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的夜风十分寒冷。
乐远岑本该在客栈泡着热水澡,喝一两杯酒暖暖身体,然后安稳地睡一觉,以而让劳累疲倦的身体好好休息一番。但是,她却背着行囊站在了小镇外的山路间。
这并非是普通的山路,此时聚集了很多毒蛇。它们发出着嘶嘶的声音,蛇鳞摩擦着地面,形成了一个圆圈包围住了乐远岑。
欧阳锋则是站在了蛇群的另一侧,他手中握着一根棍子,其上散发着某种香味,正是控制毒蛇的香气。
他猜到了乐远岑会在入夜之后即刻离开,所以他更快一步地堵在了山路中,召集来了山中的毒蛇围堵已经十分劳累的乐远岑。乐远岑在一天一夜之间耗费了许多内力,但是他并没有。此时加之毒蛇的进攻,正是灭杀她的好时机。
然而,欧阳锋却是皱起眉头。
他没有想到的是毒蛇虽然围住了乐远岑,但它们全都不敢更近一步,不知是在畏惧什么。
下一刻,乐远岑的话让欧阳锋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我知道你不会报恩,所以我就不告而别了。显然,对我的不告而别,你还不够满意。”
乐远岑没有去看眼前的毒蛇群,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毒蛇惧怕她,难道是因为动物的感觉非常敏锐,能够辨别她曾经杀死过菩斯曲蛇那样的蛇怪,或是能够感知她曾借宿神雕之身沾染的气息?
这都不太重要。
因为她早就预料到了欧阳锋会用出这种阴招,所以就先行一步,只不过看来还不够快而已。当下她确实很疲乏,无法完全发挥与欧阳锋死斗,不过欧阳锋怎么认为她没有留下后手。
“你确定要与我在这里死斗?毕竟,镇上还有你刚出生的孩子。我离开客栈的时候,特意去看了一眼欧阳克,他长得很可爱。
那时你不在房里,现在看来是特意来堵我去路。虽然我不算擅长用毒,但多少懂得用毒香引来毒物,于是我就在房里点了一炷香。时辰到了,你就不怕毒虫爬进欧阳克的襁褓之中吗?”
“你以为我是被骗大的吗?”欧阳锋冷冷地看着乐远岑,心中却是有些吃不准。昨夜,他亲眼目睹了乐远岑竭尽全力,想要保住卫俪与欧阳克的命,她真的会反手立即就对婴儿下毒吗?
如果说这话的是丐帮的洪七公,欧阳锋怎么都不会信。
然而,他见到乐远岑嘴角牵起的微笑,心中却不安了起来。此时,他想到了那天被乐远岑一下子就砍断双臂的黑衣老大。
“你可以不信。不过多一刻,欧阳克就多一份危险,反正会死的是你的孩子。”
乐远岑的语气温和得仿佛让寒冬添了三分暖意,但是她所言之词却比寒风更加的冷冽,“我昨夜既是能让他生,为何今夜不能送他去死?你难道不觉得如此掌控一个人的生死是很有趣的事情吗?”
欧阳锋深深看了一眼乐远岑,只见她此时终是不加掩饰地邪笑了起来。
这个笑容让欧阳锋心底发寒,他还是掉头急速奔向了小镇客栈,他输不起欧阳克的命。以己及人,他无法估量乐远岑究竟有多么善变狠辣。
欧阳锋走了,毒蛇群也退了。
乐远岑迅速地以轻功赶路离开此地,救人做好事也不得安生,这就是江湖。
所以说人生在世,全靠演技,这样才能避过一场恶战。
欧阳锋怎么就信了她会对婴儿下手,她像是狠毒的人吗?换做洪七公就绝对不会相信。心中有佛,所见皆佛。心中有魔,所见皆魔。
这一夜过后,乐远岑将欧阳锋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想来欧阳锋为了让医治卫俪,又要将欧阳克抚养长大,这几年他是不会涉足中原,除非有什么武学至宝出现。
在初夏之际,乐远岑又来到了终南山,是到了她与王重阳比试的日子。
不过在送信去桃花岛后,黄药师却是没有依约前来观战。
第21章
七月十五,终南山顶。
‘咚!’的一声,王重阳感到胸口一痛,他猛然朝后退了两步,亦是因为经脉相连的剧痛之感让他的手一松,手中的剑落到了地上。
随着宝剑的坠地,这场持续了近三个时辰的比斗,终也是分出了胜负。
今日的这场比试正是在重阳宫山顶进行。
自从王重阳得知林朝英的死讯,这一年半以来,他一直难以摆脱悲痛无措的情绪,也曾想要潜入古墓之中,隔着棺材再靠近林朝英一次就好,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他这一辈子最大的遗憾是没能顺着林朝英的心意,那么最后能为林朝英做的就是尊重她的遗愿。不仅是尊重林朝英不愿意再见他的心愿,更是要尽全力去与乐远岑比试,做出最后的一个了断。
王重阳没有看去掉落在地上的剑,而是看向了身侧不远处的刻字大石,那上面是林朝英留下的字迹,他怎会不懂以化石粉刻下字迹的林朝英真的深深爱过。只是斯人已去,阴阳相隔,他们再也不可能相见了。
而随着今日一战的落幕,他的爱与悔都该被埋葬了,就算能有来生,也不必再苦苦追寻,既是成全了林朝英的心愿,也是放过了他自己。
“我知道你会赢的,因为她从来都没有输过,所以她不会选错人。”
王重阳拾起了剑,将剑归入了剑鞘之中,他终是释然一笑,“今日,我已经尽了全力,我输了。时至今日,我发现认输也没什么丢脸的。”
乐远岑看着自己的衣袖,有一截衣袖被剑锋劈落在了地上。
王重阳确实尽了全力,他的每一剑都不曾留有余地。如果她的身法不够快,那么落下地上的就不是衣袖,而是她身上滴下的血。
两人既然尽了全力去了断一段往事,断了之后,王重阳也没有必要抱着过去苦苦不放。他以前从不认输,如今能够开口认输就是会慢慢放下了。
乐远岑也不能说王重阳必须要郁郁而终,才是对林朝英的深情。王重阳能够慢慢放下其实也与他的性格相符,只不过他的余生该是不会再动心动情。
这都不是乐远岑所在意的事情。
今日她是受林朝英之托前来比斗,却也并非仅仅是为了林朝英的遗愿而战。高手过招的机会着实不多,这种比试于她而言也是受益良多。
从以武会友的角度来说,王重阳是一位光明磊落、势均力敌的对手。“今日多谢王真人指教,希望日后还有机会与王真人切磋。”
王重阳点了点头。今日的比试让他认识到了自身武学的不足之处,让他又起了下山走一走的想法,而非一直呆在重阳宫之中。
“久居一隅之地并不利于武学感悟。我也很久没下山了,这之后应该会四处走走,说不定会去江南,届时必然会去探望你与黄兄。今日黄兄没能前来观战,他恐怕会有所遗憾。”
乐远岑没有收到黄药师的回信,她猜测黄药师没有回桃花岛,能让黄药师放弃观战的要事着实不多。“谁还没几分遗憾,黄固该是有要事在身。”
王重阳也给黄药师去了信,同样没有收到回信。
他与黄药师相处了几个月,两人坐而论武,也明白黄药师对于武学研究的看中,也不知是什么让黄药师错过了这次观战。乐远岑既然也不知道黄药师的行踪,那么黄药师一定是遇到了很重要的事情,只会是对黄药师很重要的人绊住了他的脚步。
“以后总还有机会。”王重阳看着乐远岑,终是没有再多言。
他活了近四十年,很多事情都看得清楚,黄药师与他有几分相近,他们都不是轻易服输的性格。他恰逢其会地爱上了林朝英,两人却走到了如今的地步,那么黄药师能当断则断退一步只与乐远岑做朋友,这样未尝不好。更何况与林朝英不同,乐远岑全然没有更进一步的想法。
乐远岑笑着与王重阳作别,她没有去想黄药师身在何处,或是被什么牵绊住了脚步。依照黄药师的武功,他多半也出不了大事,该出现的时候就会出现。
此后,乐远岑前往古墓探望了掌灯,此番两人会一起离开终南山。
掌灯为林朝英守孝一年多,她是想下山走一走,顺便收一两个合心意的徒弟。
两人结伴而行,一走就是两年。
掌灯却是没能找到合眼缘的徒弟,但她收留了一位孙大娘,也想着是适合回古墓歇一歇了。
两年之间,乐远岑的所行之路实则是神雕曾经常去的地方,她却没有发现丝毫神雕的行踪。这让她怀疑一别五年之后,神雕尚且留在东瀛未归。
因此,她就想着不如出海去东瀛走一趟。其实这也能欣赏别样的海上风景。宋朝与东瀛之间的商贸往来频繁,也不怕找不到愿意搭载她的出海商队。
如此一来,乐远岑与掌灯分别,又返回了嘉兴城。
在出海之前,她在嘉兴城住了几个月,留下了三年份的春宫画稿。章掌柜知道这次乐远岑的归期不定,这些画稿要藏着慢慢发,说不定会炒到洛阳纸贵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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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三月初,春风乍暖还寒。
乐远岑已经定下了随着商船出海的时间,临走之前,她还是见到了黄药师。
黄药师并非独自回到了嘉兴,他还带回了一个十来岁的男孩。“曲灵风,我收的徒弟。”
“乐前辈好。”曲灵风仅仅说了这一句,就沉默地站回了黄药师身侧。
乐远岑看着曲灵风,这孩子该是不笨,因为黄药师不喜欢笨徒弟,但这孩子也不是能言善辩的性子。
“黄固,四年不见,你还是收了徒弟。你也不提前说一声,我都没能准备见面礼。”
黄药师知道乐远岑暗指她当年的劝言,但他从没有想过要听从那句劝言。“我的徒弟还缺你送的见面礼?你若诚心想给,之后补上就好。”
“看来你还是不会聊天。难道你就这四年光顾着去收徒弟了?也罢,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也不指望你能好好说话。”
乐远岑看到曲灵风脸色微变,可能是没想到她对黄药师说话的语气如此随性。“既是收了徒弟,也就好好对他。”
黄药师轻哼了一声,他为何要听乐远岑的话,“是我教徒弟,还是你教徒弟?”
此时,曲灵风忍不住说到,“师父,对我很好。”
“灵风,谁让你插话了!”黄药师却是皱起了眉,他这一句就让曲灵风低头不敢再言语了。
乐远岑笑着摇头,“黄固,你也别板着一张脸,有徒弟是好事,何必不开心。何况,我也没机会看着你教徒弟了。”
黄药师听出了乐远岑的作别之意,恐怕还是远行。“你要走?去哪里?”
“去东瀛,归期不定。可能是三五年,也许快一些,也许慢一些。”乐远岑说到这里还是多问了一句,“你这几年还好吗?”
黄药师让曲灵风先离开,他沉默了很久才开口说到,“我离开终南山后回了云南,父亲病逝了。这三年,我留在了云南守孝。母亲很早就不在了,而父亲这一走,此后我是不用再回去了。”
“你……节哀顺变吧。”乐远岑也只能说这几个字。
黄药师此前一直没有来信说明内情,而今她又能多说什么,也无法再做什么宽慰他。
黄药师看着乐远岑,他想过写信说出家中变故,也算是告之不去观战的原因,但他反复思量后还是作罢。
他写了信又能怎样,那一战不会因他而推迟,在那之后乐远岑至多是来云南看一看他,难道还能陪他在云南久留吗?还不如收了曲灵风做徒弟,师徒两人相伴度日。
黄药师不再多提过去的事情,他会说出双亲病故,也不过说明离开很久的原因。他转而问到,“你怎么会想要去东瀛?总不至于是去追逐海上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