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受伤是一个例外,他根本没有多想,一切就是从心而为,希望乐远岑不要受伤就好。“我没事,像是脱臼,不是骨折。”
乐远岑也蹲了下来,她快速脱了楚留香的鞋,仔细地摸上了他的左脚踝,那里已经肿了起来。“是脱臼,不是骨折。这也许是一个好消息,因为脱臼我会接。”
只听得又一声‘咔’。
楚留香没有感到痛,准确地说是脚上的痛减少了很多。也就是在乐远岑话音刚落,她双手一动就将他脱臼的脚踝正位了。“岑岑,你的手法很好,一点都不疼。”
乐远岑再确认地摸了摸楚留香的脚踝,确定是接对了位置,她才抬头笑了起来,“谢谢夸奖,我刚才没说,我学过理论。这是第一次下手,幸好你不痛。不过,痛也没办法,第一次总是难免痛,多来几次就不痛了。”
楚留香见乐远岑笑得温柔,当然看出了这温柔背后的怒气。“你别气了,我听话,以后不会再这么冲动了。”
乐远岑没有说话,她撕下了楚留香的衣袖,将他的脚踝捆绑固定了起来,就算接好了骨头,但也不能马上受力走路。
她明白楚留香不是一个冲动的人,恰恰相反,他大多时候很冷静,冲动是因为在乎。他在乎到了忘了冷静,只能来及去顺从心中本意。
既是如此冷静,为何还是动了情?
乐远岑想着控制住了手上有些不稳的动作。
她也想问这个问题,她明明如此冷静,为何还是动了情。因为在意,才会为其伤痛而有了怒意,怒意之下是心痛。
她知道什么是对一个人好,不是看他拥有多少,而是他愿意付出多少。楚留香会在轻功上失手,那真像是一个笑话。
乐远岑淡淡地问到,“你说,你是不是傻?”
楚留香也觉得自己傻,但他控制不了地载了进去。这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的感情,偏偏一面惊鸿,不知不觉间就再也挣脱不了。“那你说我傻不傻?”
乐远岑无法回答,她沉默了片刻,终是笑着说,“我说的话,现在你怎么回去是一个问题。胡兄与姬大哥都去镇上要晚上才回来,你这脚起码要静养几天,走山路会伤上加伤。这里并没有拐杖之类的东西,所以我背你回去吧?”
“我不要。”楚留香当即就拒绝了,这也太奇怪了一些。“你……”
“我什么?你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难道是我抱着你回去?”
乐远岑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这比背有些难度。你放心,我不会把你摔下来的,我还是能背你走一程。”
最终,楚留香还是被乐远岑背着回了木屋。他的头靠在乐远岑的肩上,觉得当下的情况真的有些不可思议。“岑岑,你不觉得应该是我背你才比较合适吗?”
“对,原来该是我摔的,你就可以背我了。是你非要抢了先,我也没有办法,只能受累背你了。”
乐远岑注意着不让楚留香的左脚碰到山林间的树枝,“现在,你后悔也迟了。”
楚留香闻言却是笑着了起来,他不后悔,就算感觉是奇怪了一些,但这般的难得其实也不错,该说是非常好。“我觉得这样也很好。你说,要不下次试一下,让你抱着我?”
“乖,你就是脚踝脱臼而已,别胡言乱语。”乐远岑才没那样奇怪的想法,而她一步步踏着山路,山路总会有尽头,她在心里不得不问,他们还会有下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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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胡铁花回到了木屋,他见到楚留香伤了脚踝就是瞪大了眼睛。“老臭虫,你这是怎么了?”
“轻功失误,扭了一下而已。”楚留香像是没事人一样,他推开了胡铁花凑过来仔细研究的脑袋,“你可以不要一惊一乍吗?”
胡铁花围着楚留香转了几圈,喝了几口酒压了压惊,他又神秘兮兮凑到楚留香耳边说到,“老臭虫,你其实不是把腿摔坏了,我看你是把脑子摔坏了。对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 O(≧口≦)O,我晚了。。。。。。
第42章
认为楚留香脑子摔坏的, 不只是胡铁花。
在小半个月后,楚留香的师父铁壹与师叔云贰来到了桃源镇。
“你看到没有?他居然是扭伤了脚, 我教出来的徒弟居然扭伤了脚。”
铁壹忍不住对着云贰如此说着, 此次他来到桃源村,是真没有想到楚留香能给他这样一个‘惊喜’。“他怎么不把脑袋给扭了?”
“你这是什么话!马有失蹄, 人有失手, 这是谁都会遇到的事情,人会受伤很正常。你为什么不为小楚练成了皮肤呼吸的功夫而惊讶?”
云贰知道铁壹在意的并不是楚留香的脚伤, “我看你只是惊讶于你培养的徒弟,超出了你的意料之外。情之一字,最不可测,人心更是如此。师兄, 你该顺其自然才对, 更何况这样有什么不好吗?”
铁壹一口灌下了一杯茶, 终是恢复了正常的表情,他微笑了起来, “你说得对,顺其自然, 我怎么可能去干涉徒弟的选择。说起来是该感谢小乐, 否则小楚说不定还解决不了鼻子的小问题。刚才,小楚见我之后就问, 有什么功夫能在断脉中练习。现在,你要与我一起去为小乐诊脉吗?”
云贰看向铁壹,他并不认为铁壹的笑容有多么真诚。不过, 铁壹也不会因为楚留香的成长与他所料不同,而迁怒于另一个人。“我的医术在你之上,当然要去走一趟。”
另一侧房里,乐远岑感到一旁的楚留香压制着紧张的情绪。
她刚才已经见到了楚留香的师父与师叔,而从柳长街的口中,她已经得楚留香是铁血大旗门的传人。嫁衣神功是几百年前铁血大旗门的建立者所创,也许没有人会比铁壹与云贰更能对她的身体情况给出一个定论了。
如果还有一种其他的可能,她就不必依照《太白诗选》所示走上一条黑暗险途,假设可以得到某一种武功,那么也能一边练功,一起行走四方。
“香香……”乐远岑想要说什么,但是她不知能说什么。因为此刻他们无权决定什么,越是如此,她就越是不甘于受制于无能为力的命运。
楚留香握住了乐远岑的手,他知道刚才师父是有一些意料之外。然而,世间很多事可以控制,但总会有些事会超出了意料。“我们……”
楚留香也没有能继续说什么,他隐约有了预感,只是在等待最后的结果。
铁壹与云贰来了,两人先后为乐远岑诊断一番。
云贰先摇了摇头,如此脉象,根本没有可能去练习什么武功。乐远岑竟然还能练出一股内息,这般毅力让他也动容。
“小乐,我很抱歉,以我所知并没有什么武功能在断脉中修习。”
铁壹安抚地对乐远岑笑了一下,才又想起她根本看不见。只是一个瞎子能做到如此程度,她如果不瞎呢?
铁壹没有再思考下去,“你能够练出一股内息着实不易,我想这也是好消息,起码你能够健康地过着安乐的生活。我作为小楚的师父,非常感谢你帮忙解决了他的小毛病。我也是诚心建议,不如你就在这桃源村,或者在江南的宜居之地安顿下来。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会关照你一天。”
铁壹的此言一出,乐远岑感到楚留香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一时之间,屋内四人谁都没有说话。气氛沉默到了几近窒息的地步。
“多谢两位前辈为我费心了。”乐远岑终是开口打破了沉默,“这九个多月以来,是楚兄与胡兄照顾我颇多,我不敢再劳烦前辈关照。至于今后的生活,人只要还活着,就能好好活着。”
云贰却是说到,“小乐,你不必与我们客气,关照你是应该的。之后,我与师兄会带着小楚与小胡往江南去,我希望你能一起走。江南的风景宜人,是定居的好地方,你不妨考虑一下。”
铁壹没有多说什么,他与云贰就先走了。房里就剩下了乐远岑与楚留香。
“香香,这是也在预料之中的结果。你不必为我担心。”乐远岑早就料到了最坏的可能。如今,只不过是被确认证实了而已。
楚留香没有接话,他看向了屋外,“山里的桃花已经开了,我们出去走一走。”
乐远岑没有拒绝,山里的桃花盛开了,她闻到了缕缕花香。她并不偏爱桃花,却不得不承认花香正好,花开正美。
“好,那走吧。”乐远岑知道这并不仅仅是去赏花,而是楚留香有话要说。有些话也是到了该说清楚的时候。
两人一路走到了初遇的河岸边,那里也有几株桃花。
两人就站在岸边,感受风徐徐吹过,听着花瓣从枝头飘落,飘落到了水面上,再随着河水缓缓飘向了远方。
也许过了很久,楚留香先说话了。
“岑岑,我想了很久,也猜到了这种最坏的可能。正如你所言说,人只要活着就能好好活着。”
楚留香转身面对乐远岑,他反反复复考虑了很久。他曾经设想过浪迹天下,看遍天下百花。然而,他还没有去看别的花开,就已经遇到了扎根心底的人。
情窦初开,一见钟情,一往而深。
不可思议也好,荒唐可笑也好,他们在一起很美好,是到了相对而坐、静默不语也美好的地步。所以,他想要与乐远岑安度余生。
“我的家乡就在江南一带。我曾经想过买一艘船行在太湖,在船上看碧水蓝天或是月下湖景。还要在江南一带购置一些良田,起码依靠收租不会饿着肚子。你说是苏州的园林更美,还是杭州的菜色更合胃口,我们可以……”
楚留香的话没有能够说完,就被乐远岑以食指堵住了嘴唇。
有的话不能说完,只能到此为止。
“够了,香香,足够了。”乐远岑不想再听下去了,‘我们’是一个太过美好的词,她怕听下去了就会动摇。“能听你说这一切,我就觉得已经足够美好了。”
楚留香感到封住他嘴唇的手指在微微颤抖,可是他看着乐远岑的表情,却无法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起码没有与他一起归隐田园的期待。
这让他的心一空,他做出了一个选择,愿意给出一份承诺。他的性格许是不羁,但却言而有信。然而,他想了很久,就是没有想到乐远岑的选择里没有他。
楚留香推开了乐远岑封住他嘴唇的手指,“你觉得那些足够美好,却是与你无关,对不对?”
乐远岑没有说话,她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对或不对,都不是她的本意。
楚留香见乐远岑沉默,他苦笑了起来,轻轻抚摸上了乐远岑的侧脸,“岑岑,你对我说一句实话,你到底有没有一点点不舍得我?”
“没有。”乐远岑终于回答了。这两个字让楚留香的手瞬间变凉了,这让乐远岑不能骗下去,“没有一点点,是很多,很多的舍不得。”
乐远岑不等楚留香说什么就继续说到,“只是,比起很多的不舍,我还有更多的不甘。我做不到偏于一隅,做不到认命,做不到就这样放弃了。不去试一试,不去拼一把,我不会甘心。”
“我可以陪你。”楚留香觉得他的心真的是忽上忽下。既是如此,他们可以一起去找寻可能。
乐远岑摇了摇头,她不能要这样的陪伴。楚留香连看着她练习轻功都会担忧,那么更多的苦难面前要怎么办?而且,她不能那么自私,让楚留香放弃了一切,去陪她走一条前途未卜的黑暗险途。更何况他还太年轻,年轻到了不懂这种承诺的沉重。
也许,正是因为爱恋,所以就要放下。
“不必了。香香,你有你的人生,我有我的人生,不必捆绑一起。天高海阔,各自安好。”
乐远岑说完就感到肩头一沉,楚留香靠到了她的肩上。
两人沉默之时,乐远岑察觉肩侧的衣服添了一份湿意。她只能又加了一句,“你不用悲伤。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江湖之大,将来也许某一天我们还会再见,到时候就再坐下来喝一杯酒。”
将来?也许?某一天?喝一杯酒?
楚留香闭着眼睛,眼泪也还没有干。他不知将来会如何,但他知道今日一别,他们就都会变了。
分开之后的时间与经历会改变一个人。只是他不能勉强乐远岑,也许因为喜欢是放肆,爱是克制。
不过,他是真的懂了,无情不似深情苦。
楚留香终是抬起了头,他收敛了所有的情绪,“好,这是你的心愿。那么,我就如你所愿。”
乐远岑听到了楚留香离去的脚步,她站在桃花树下接住了一朵桃花。
桃花上多了一滴眼泪,它终是被抛入了河水中,分不清泪水与河水了。
对她而言,桃源虽好,但终究不是久留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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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贰回到了屋里,从这一头走到了另一头,他看着坐在椅子上悠闲喝茶的铁壹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我说,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小楚是你的徒弟,你不该关心一下他的心情?”
“担心?”铁壹摇了摇头,他放下了茶杯反而是笑了起来,“我为什么要担心?等到过了今日,他就会是另一个真的楚留香了,潇洒自若,冷静优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