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香莲也能感觉到夏梨的尴尬,也不与她客气,径直坐在了凳子上,“你也别忙活了,还是正事儿要紧,婶子就问问你,你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吗?”
夏梨偷偷看了一眼尚未落座的于海山,见他也一脸认真的等着自己的答复,点了点头,“知道,我娘去世前告诉过我。”
明显得能够感觉到于海山松了一口气,李香莲也爽朗的笑了开来,“那就好,你告诉婶子,你的生辰八字是什么时候啊?”
大户人家的问名都是写在一张字条上的,但是农村就不一样了,农村大多数人都不会习字。显然夏梨也不会,她要养活一大家子已经够不容易的了,哪里有闲钱去学堂?
“永嘉十六年三月初三子时。”
于海山一听,心中默默算了一下,这么说来,自己可比夏梨大了十岁零八个月了,确实是有些老了。
这么一想,于海山有些不开心了,偏偏李香莲还不忘扭头问他,“不知海山兄弟的生辰八字是什么时候啊?”
说完不等于海山答话,她自己先笑了起来,“瞧瞧这辈分可真是全都乱套了,不若今后海山兄弟也跟着夏丫头叫我婶子?”
夏梨坐在板凳上,低着头瞅着鞋尖,默不作声。
于海山到底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窘迫仅仅也就维持了一小会儿,他就厚着脸皮从善如流的应道,“王婶子,我乃是永嘉五年七月初七酉时的生辰。”
李香莲被他这一声唤的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夏梨再也在屋子里呆不下去了,站了起来。
“我去厨房烧水去。”说完就飞快的走了出去。
第23章 天作之合
看着小姑娘跑出去的身影,李香莲笑着摇了摇头,从随身带着的口袋里取出纸笔。将杯子里的水倒出来一点,蘸了蘸,提笔在纸上写下二人的名字与生辰八字。
于海山是识字的,看着两人的名字并列在纸上,也第一次知道了这丫头的名字。
夏梨,真是个好名字,想来她该是也如梨子一般爽口了......
夏梨逃的了一时,又逃不了一世,她在厨房里将埋着的火子拨开,又添了两把柴火,这才坐一旁忽闪忽闪的拉动着风箱。
看着灶堂里的火焰忽明忽暗,她的脸上的热度也渐渐褪去。想到于海山梗着脖子跟着自己降了辈分儿,就觉得好笑。
所谓女子出嫁从夫,要改口也该是她改的......
过了小半个时辰,夏梨才烧好了水,拎着水壶进了自己屋子。见着于海山与李香莲都坐在原地,只是桌子上多了些东西,笔墨纸砚的她虽然不会用,但是也认识。只是见上边还摆着一些龟壳,竹签之类的,她难免好奇的多看了一眼。
李香莲看见她回来了,停下了摆弄着这些东西的手指,抬头对着她眨了眨眼睛,“夏丫头回来啦!?哎呦,婶子要喝你这一口水可还真是不容易哩!”
夏梨听出了她在打趣儿自己,臊的恨不得再躲了出去。
幸好李香莲也知道适可而止,连忙转移了话题,指了指她桌上摆着的龟壳,“夏丫头,婶子为你们卜了一卦,你猜怎么着?”
不仅夏梨好奇,于海山也好奇,都伸长脖子看着她桌面上摆着的龟壳,却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还是于海山先忍不住问出声来,“王婶子,是什么卦象?”
李香莲听着于海山这婶子还越叫越顺嘴了,嘴角也有点抽抽,不过她也没有吊着两人,指了指卦象,“这可是天作之合!婶子我说了十几年的媒,还是第二次碰见这种卦象的。”
听她这么一说,夏梨难免好奇了,“婶子,那另一对是谁?”
李香莲看了二人一脸好奇的样子,抿唇笑了笑,“是南岭村的江里正与他夫人。”
江里正与他夫人可是方圆百里的模范夫妇,他们二人一辈子从未红过脸,江里正下地干活的时候常常看见他夫人给他送饭,他舍不得自家夫人干这些粗活,江夫人就总是坐在田畔笑盈盈的陪着他。二人过了小半辈子了,还能有新婚的那股子腻歪劲儿,也让方圆百里的小媳妇儿们羡慕的紧呢!
夏梨同于海山自然也是听过的,他们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然后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由于他们这是在乡下,也没有那么多讲究,六礼中的纳彩、问名以及纳吉也就都一块儿办了。
李香莲担心他们下次来是时候万一同今天一样,正好碰见夏梨出门怎么办,今天是运气好,正好被他们给堵住了。若是下次来她整好不在,那可不是要错过吉日了?
就对着她说道,“夏丫头,六月十七我同你于大哥一早来你家送彩礼,到时候你可要在家啊!”
第24章 捉襟见肘
夏梨听了这话一愣,条件反射的朝着于海山看去,不是说好的吗?那六两银子就是她的聘礼了,让成三亲自去找他要。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儿?怎么还要上门送聘礼?那于大哥娶她要花多少钱啊?!
于大哥家里住的还是两间破茅草屋,有这些钱,都够将屋子好好修葺一下了。
若是为了娶她害得于大哥倾家荡产,那她可就罪过大了!
不得不说,夏梨还真是小瞧她于大哥了......
于海山看了一眼夏梨波光潋滟的眸子,竟然神奇的领悟了她的意思。不由的心中有些好笑,她这还没嫁过来呢,胳膊肘就先拐过来了。
若是他打拼这么多年还娶不起个媳妇儿,那才叫人笑话呢!
冲着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担心,夏梨也看懂了于海山的暗示,心中更是风起云涌。
于大哥的意思是不让她将这事儿告诉王婶子么?还是说这钱不算是聘礼?他们那天在于家门口起争执可是被很多人看到的,即使他们不说,过不了多久王婶子也是会知道的。
于海山则是觉得那钱帮着夏有德还了债,是给了成三的,那这样子六礼岂不是不全了?夏梨还有弟弟妹妹要照顾呢,他光棍一个,上没有老下没有小,再说花这些银子娶这么个好姑娘,他不亏。
夏梨虽然心中略有担心,但是也知道自己不能拒绝,这成亲六礼可是古礼,可以简化,但是却不能少,哪是她说不用就不用的。只好点了点头,温声细语的应道,“那我十七日就在家等着婶子和于大哥上门了。”
眼看就要到晌午了,李香莲站起身,将桌子上的东西都归拢归拢,装在随身携带的袋子里,“既然事儿都说好了,那婶子就先回去了,这些日子你将该绣的嫁妆什么的都绣一绣。”
于海山也跟着站了起来,他们二人如今虽然有了婚约,但是他也不好光明正大的留在夏家。
夏梨自然是要留他们一留的,“婶子和于大哥不若吃了饭再回去?怎好让你们白忙活一早上?!”
于海山倒是想留下,但是一想到他饭量大,一顿不知道要吃夏家几天的存粮,只好作罢。反正今后他们一起吃饭的日子还再后头呢!
王婶子自然也是想到了这一茬,连忙摆了摆手,“婶子家里还有四口人呢,我若是不回去,他们可就要挨饿了。”
夏梨当然知道这话只是个借口,王家还有王婶子的婆婆在,怎么也不会让他们饿着。王婶子有时候说亲走的远了,天黑了才能会来呢!
不过转念一想她就明白了他们这么说的原因了,心中默默的感激,却也不在强留,自己家里是实在是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
只有方才于大哥他们提亲拿来的肉,还有自己先前采药的时候顺便采的野菜,怕是不够吃的。
“那我就十七日在等着婶子上门吧,可真是劳烦您跑一趟了。”
送走了于海山和李香莲,夏梨转身回了屋子,她要去她爹房里,将那些肉拿回来收好,给大虎二妞儿他们两个补充点营养。若是放在他爹手中,指不定明天就被他拿去换成钱了。
若单单只是换成钱也不要紧,最重要的是,她爹若是再拿去赌,她该拿什么还?
第25章 红色络子
夏梨还没有进她爹的屋子,她爹却自己走了出来,手上还拎着那篮子。依旧是那副胡子拉碴的打扮,一手拎着烟枪,只是里衣倒是好好的塞进了衣服里面。
夏梨一看他这架势,暗叫一声不好,连忙上前拦住他,“爹,你干什么去?”
夏有德看了她一眼,又吸了一口旱烟,“我去镇上,将这肉换几个钱儿。”
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是夏梨哪里有不懂的,他这分明就是要去赌啊!气的夏梨上去一把就躲过他手中的篮子,“这肉不用卖了,留着给大虎和二妞儿两个补补!”
夏有德见从来在他面前都不敢大声说话的夏梨,如今竟然敢从他手中夺篮子了,顿时怒火中烧,狠狠的吸了两口烟,举着烟枪就要朝着夏梨打了下去。
“好啊,你个丧门星,竟然敢管老子的事儿了,你快些将篮子给我,不然你看老子不揍你丫的!”
夏梨连忙拎着篮子躲了开来,说什么也不能将篮子给他。
夏有德又追了两步,大概是有些舍不得自己的宝贝烟枪,将烟灰磕了磕,别在腰间,又脱了一只鞋下来,朝着夏梨追去,“你真当你许给了那于海山我就不敢揍你了?你这还没过门呢!还是我夏有德的种!”
夏梨边跑边躲,却没有哭。夏有德却没有真要打她,夏梨许给于海山就算是半个于家人了,最重要的是他不敢,于海山那天捏着他的手腕的感觉他现在还记得......
夏有德趁着夏梨一个不注意,一把就抓住了篮子沿儿,往自己这边扯。
夏梨到底年幼,而夏有德却是正当壮年,即使他一天好吃懒做,夏梨也不是她的对手。
夏梨抓着篮子的手一松,夏有德也摔了个大跟头,手上拽着的篮子也掉在了地上,盖着篮子红布掉到了一边,篮子里的东西也掉在了地上。
夏有德看着肉掉在了地上,心疼的走了过去将肉捡了起来,拍了拍上边的土,这肉弄脏了,可就卖不了高价了。
“你这丧门星!抢啥子抢!弄脏了还怎么换钱儿?!”
一边骂着,一边将肉装进篮子里,“害得老子还得去河里洗洗去,也不知道老子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生了你这么个丧门星!”
说完,拎着篮子,出了门。
夏梨没有追出去,她被地上的一物吸引到了,走了过去,弯腰将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
是一把精巧的梳子,既然是同纳亲礼一同送来的,那应该就是于大哥送来的了!
夏梨翻来覆去的看了看,将上边的灰尘拍干净,这木梳的做工她认识,一看就是李木匠做的,只是这梳子上边的红色络子是出自谁的手笔呢?
络子的花样她也没有见过,不像是他们几个村子里流行的样式,难不成是于大哥在外头买来的?
不管怎么样,肉已经被她爹给卖了,这梳子她可是要收好了,将络子理好缠在梳子上,揣进怀中。这才去了厨房,要准备给两个小的做吃的了......
第26章 动土盖房
隔天就是六月十四,是村长看好的动土日子,于海山在村子里找好的匠人都陆续上门了。
因为于海山催的紧,他们其中的很多人都是推了手中的活儿来的,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于海山的工钱给的多!
于海山早早就起来,将自己屋子里的东西收拾妥当,堆在院子里。幸好他一个光棍,也没有多少家当,在匠人们来之前就全都搬了出来了。
来的最早的匠人名方全,刚好看见于海山将床板往外面抬,连忙走了上去,给他搭把手,“于大兄弟,你这怎么想着要盖房子了?”
于海山跟他一起将床板放在一了边,拍了拍手,手叉腰看了一眼已经空荡荡的屋子,这才跟他说道,“这不是要娶媳妇儿嘛!这两间破屋子可不是委屈人家了?”
方全也是头一回听说于海山要娶亲的消息,瞧着他一脸重视的样子,甚至连房子都要重新盖了。不像是为了传宗接代,随便敷衍了事的,很是好奇,“哦?!于兄弟你要成亲了?这可是件大喜事儿啊,你看看你比我小不了两岁,我家石头都能上树掏鸟蛋了!不知哪家姑娘这么有福气能嫁我于兄弟?”
于海山倒不觉得夏梨嫁给他是有福气的,他个一穷二白的猎户,没有地不说,还年纪大了。夏梨一个年方二八的姑娘嫁给他,那是他的福气才对。
“是上高村夏家的女儿。”于海山如是说道。
方全一听,脸上的惊讶地神色溢于言表,但是一想到于海山这都准备盖房子了,说明这婚事儿也说的差不多了,自己再说这些有什么用。眼珠子一转,脸上换上了惊喜的表情,对着于海山比了个大拇指。
“于兄弟好福气啊!这夏家闺女可是咱们方圆十里八村出了名的美人!还能干,你们俩好好努力上几年,到时候家里再添个大胖小子,你这计划的三间屋子怕是就不够用了呀!要不哥哥我帮你改改图纸,索性要动工,不如再多盖两间?”
于海山听他这么说也觉得有道理,过两年他们有了孩子,这三间房子还真是不够用的,再说夏梨她那兄弟和妹妹若是来了,也好有个住处。
只是这银子应该就不够用了吧,早知道他前些年应该手捏紧一点的......
方全看他面露难色,也想到了原因,娶媳妇儿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还要盖房子,应该是银钱上有些不够了。
“于兄弟,这样子吧,我先前儿帮一家人才拆了房子,他们的土砖估摸着是不要了,要不今儿下午,你带上两斤肉,咱们去跟他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