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李家不成文的家规,可如果李青越纳妾,这个家规也就被打破了,凡大奶奶是长子长媳,以后的当家主母,听到婆婆说出这样的话,她心里肯定不舒服。
罗锦言叹了口气,舅母也真是急糊涂了,到时候舅舅买个花魁回来,你不拼命才怪。
她连忙忿开话题,对翠红道:“劳烦你找个人,去把我舅舅和大表哥、二表哥都请过来。”
翠红正等着她说这句话,老爷揍四爷,大爷二爷和三爷就只能在一旁跪着,太太不劝还好,劝了只会火气更大,可表小姐不一样,老爷总不能不给表小姐面子吧。
她忙道:“表小姐真是客气,奴婢做的就是这差事,您先陪太太说说话,奴婢这就去请老爷和大爷二爷。”
李大舅母见了,一把抓住罗锦言的手:“惜惜,你舅舅最疼你娘,也最疼你,你劝劝他,事情已经出了,要不咱们多掏点银子?”
罗锦言只好笑着对李大舅母道:“一会儿舅舅他们过来,他正在气头上,您可千万别再哭了。”
李大舅母连忙起身,让丫鬟扶着去净房洗脸,李毅的脾气她最是清楚不过,否则为何明知他在里面揍李青越,她只是躲在屋里哭呢,李毅最烦女人哭天抹地,说不定一气之下就把火全都发在李青越身上。
李毅和两个儿子进来时,李大舅母已经洗了脸出来,脸上施了脂粉,虽然眼睛肿着,可看上去气色好多了。
“惜惜,你怎么来了?可有惊动你继母?”李毅急急地问道。
李大舅母这才恍然,怎么忘了这个,家里出了这样的事,若是被张氏知道了,那不是把死去的小姑李氏的脸都丢尽了。
罗锦言笑着摇头:“我也是来了才知道的,舅舅别着急,太太不是多事的人,咱们这边不说,她不会打听的。”
李毅闻言,长长地叹了口气。
李大舅母见李毅过来,知道李青越暂时没事,心里略安,就给身边的丫鬟使个眼色,丫鬟悄悄退了出去,显然是去厢房看望李青越了。
李大舅母见李毅不说话,猜到他是在外甥女面前难以启齿,便道:“那廖三小姐分明就是和姨娘设下圈套,四郎是老实人,哪见过这个,这样的女子,万万不能嫁进门的,老爷若是不好开口,我去和他家理论,进李家可以,只能做姨娘。”
婆婆和公公说话,当媳妇的自是不能插嘴,凡大奶奶只好看向李青凡,想让他拿个主意,不能任由婆婆这样说下去,说不定公公真会同意。
李青凡看到妻子递来的眼色,正要开口,李青风却对罗锦言道:“惜惜,你也认识廖三小姐,你说这件事如何是好?”
凡大奶奶吃了一惊,二叔这是怎么了,虽然都知道公公对表小姐视若己出,可是也不能就这样征求表小姐的主意。
可李毅却点了点头,对罗锦言道:“惜惜,你想到什么就说吧,在舅舅家里不要见外。”
罗锦言微微一笑:“若是让廖三小姐来做妾,廖家会答应吗?以廖家的家世,怕是宁可让廖三小姐自尽,也不会让她给李家做妾吧。”
李大舅母如遭雷击,她真是急糊涂了,廖家是什么样的人家,那是百家世家,廖雪虽然是庶出,可也是言情书网的大家闺秀,廖家怎会让她做妾呢?
可是不做妾,难道做妻吗?不行,绝不行,不论她有没有份,廖家用仙人跳坑害四郎,这种女子坚决不能做四郎的妻子。
李大舅母犹不死心,声音扬高了几分,道:“那就做良妾,做良妾。”
罗锦言温声道:“良妾也是妾,即使廖家答应,那四表哥以后还如何定亲?有廖家千金做妾,如果以后的四表嫂性子软弱,到时妻弱妾强,那就是乱家的根本,可若四表嫂也是厉害的,闹得家宅不宁是小事,说不定还会祸害子嗣。”
她说话慢悠悠的,但却清楚得让屋内每个人都能听到,她说得有点多,脸色微微发白,夏至忙将半温的茶水递到她的嘴边,罗锦言接过来喝了几口,长长地透了口气。
屋内落针可闻,盛怒和哭泣抱怨都没有了,李家人终于看清楚眼前面对的一切。
“难道让她做正妻?”良久,李大舅母终于问道。
做妾这是万万不行的,可让她做李家四奶奶,这口气又怎能咽得下去?
罗锦言噗哧笑了出来:“既是仙人跳,这个锅咱们不背。”
如果李青越不是表哥,她还真想让他和廖雪凑成一对,一个为了掩盖自己私相授受就污陷亲哥哥和小表妹,另一个想给自己找门像样的亲事,就使出这种下作法子,两个自私自利的人,正好混到一起。
可是廖雪能在娘家闹得天怨人怒,嫁到李家也一样不会是省油的灯。
李家不是只有李青越,还有疼自己的舅舅和舅母,还有把自己当成亲妹妹的大表哥和二表哥。
所以,她不会让廖雪如愿以偿,这个闲事她管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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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八章 怜薄命
石牌坊那边的宅子虽然没有廖家的世仆,可也有一两个用了几年的老人儿,那天的事情,廖云很快便听说了。
他火冒三丈,将面前的杯盏全都扫落在地。
小厮们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发这么大的火,吓得谁也不敢吭声。
他向翰林院告了假,便去了石牌坊。
这件事和两个姨娘脱不了干系,尤其是廖雪的生母王姨娘。可她们是廖大老爷廖川的人,廖云虽然苦尽甘来,在廖家很受重视,可于情于理,他也不能训斥大伯父的姨娘。
但廖雪却是他的堂妹。
廖雪歪在罗汉床上,柳眉似蹙非蹙,凤眼含雾,似有万般心事欲诉还休,看到廖云进来,廖雪连忙起身,可刚刚站起来,就如风中柳枝,摇摇晃晃,一旁的宛青忙扶住她,廖雪顿时泪如雨下,她又穿了一身半新不旧的青色衣裙,站在那里,宛如一朵弱不禁风的小花,楚楚可怜。
廖云的满腔怒火顿时消了一半。
廖家长房只有廖云和廖雪是庶出,他们虽然是堂兄妹,但同命相怜,廖云对这个妹妹很是疼爱。
“三哥哥,你是来骂我的吧,骂就骂吧,我也是没脸见你了,除了你也没人疼我关心我,若是父亲和母亲知道了,怕是骂我都不屑,把我送进家庵青灯古佛了,三哥哥,在这世上只有你才懂得我的苦,可我却出了这样的事,我负了哥哥。”说到这里,廖雪眼前一黑,便昏死过去。
廖云吓了一跳,对宛青道:“快去请大夫!”
宛青满脸是泪:“三爷,大夫早就看过了,说小姐这是心病,小姐这样水滴般清透的人,被大太太那样嫌弃,若不是还有三爷疼着她,她早就支持不下去了。”
廖云心里酸楚,坐在一旁,直到廖雪悠悠醒转,这才柔声问道:“李青越的事究竟如何,你和三哥说句实话,几年前我便劝过你,若是李青越纠缠于你,不要搭理他,唉,你啊,就是不肯听。李老爷和李家太太对你早有微辞,你嫁进去不会好过。可是现在......这件事只要两位姨娘不说,我再把石牌坊的人全都换了,也就没人知道了,李家理亏,是万万不会张扬的。”
廖云和李青越是同窗好友,以他对李青越的了解,李青越或许会和廖雪独处一室,但却不敢做出非份之事,李家并非是良配,以前又有过罗绍的事,因此这件事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是最好的。
廖雪目光空洞的看着屋顶,良久,才说:“三哥哥,你说我们的命为何就这么苦呢?虽然你不说,可妹妹知道,你一早就喜欢罗锦言了,那时她还是哑巴,你就喜欢她,可到头来却连到罗家提亲的机会都没有,眼睁睁地看着她嫁做秦家妇,是你比不上秦玉章吗?不是,就是因为这出身,我也是啊,三哥哥,你还记得那年我去梅花里参加赏梅宴吗?那么多的名门闺秀都有家中女眷带领着,可我却是孤身一人,有人问我是哪家的姑娘,我说是廖家长房的,人家马上就和我攀谈,可就有人拽拽那人的衣袖拉她去一边了,整个梅宴,没有人再理我。论容貌,论学识,我哪点比她们差,就是因为我是姨娘生的吗?”
廖云脸上的温柔渐渐褪去,待到廖雪说完,他才说道:“三妹妹,你不要这样想,我们不去和别人去比,别人就没有轻视我们的机会,你想这么多,别人是不知道的,你只能自己伤心而已。”
“可是三哥,我也不想啊,可你知道吗?母亲美其名曰给我说了一门好亲事,其实就是想把我早点打发出去,那男人除了会做生意看帐本,就没有读过几天书,让我嫁给这样的人,我还不如死了算了。”廖雪泪光点点,微微娇喘,如同病中西子。
廖云叹了口气,他想起李青越来,那倒是个读过书有功名的,可是以廖雪的眼光,真的能看上他吗?不过就是权宜之计而已。
正在这时,他的小厮在门外高声道:“三爷,李家大爷送来帖子,请您明天一聚。”
李家大爷就是李青凡,李家的长子。
廖云又看一眼依然垂泪的廖雪,道:“无论你是怎么想的,但你是我妹妹,如果你真想嫁进李家,我一定会想办法成交你。”
廖雪忽然抬起头来,那双凤目虽然还是湿漉漉的,但顾盼神飞,哪里还有半分哀怨。
“三哥哥,我就是想要争一口气,让父亲和母亲不要把我当成脚底泥。”
李青越虽然不济,但李家有的是钱供养他,到时她再逼得紧些,让他把精力都用在读书上,就不信他不能金榜题名。廖云以前读书还不如他,现在已经是庶吉士。
李家也只有这一个读书人,只要李青越考上进士,李家定会不吝银子为他上下打点,有罗家和秦家的关系,再有她帮他,李青越也不会比父亲廖川差。
李青越虽然不是长子,但只要他出仕,就算婆婆不喜欢她,在李家也是她说了算,那些商贾出身的妯娌怎能和她相比?
廖云看着她,久久没有说话,最后摇摇头,走出了石牌坊。
次日,李青凡在桂顺楼摆了酒,宴请廖云。
而此时的杨树胡同里,罗绍正在焦急地走来走去。
这时焦渭气喘吁吁跑着进来:“大人,消息确实,秦大爷真的受伤了,他是被抬进太医院的,学生向与他同去的太仆寺的人打听了,要过娘子关时出的事,秦大爷中箭,与他同车的两个随从下落不明。”
罗绍只觉一股血气上涌,险些站不住。
还有不到十天就是大喜的日子,这让惜惜怎么办?
“别让小姐知道......”他无力地说道。
“我已经知道了。”福字不断纹的帘子挑起,罗锦言走了进来。
“惜惜......”罗绍已经顾上不去盘问是谁告诉女儿的,他急忙硬挤出笑容,“应该只是小伤,否则咱们早就知道了,再说玉章身怀武功,体骼硬朗,这点小伤没事的。”
话虽如此,他心里却如万马奔腾,抱着灵位拜堂?不要,他的女儿才不要那样。
罗锦言轻声笑了:“嗯,我不担心,我让白九娘去秦家了,若是他从太医院回来,秦家那边就会有消息。”
****(未完待续。)
第二九九章 狠与绝(3500大章)
直到三更时分,白九娘才回来,路上遇到巡城的,好在她身手敏捷躲了过去。
罗家灯火通明,显然都还没有睡下。
白九娘满头是汗,她还没来及到后罩去换下被汗水湿透的衣裳,就看到罗锦言坐在庑廊下美人靠上,两个小丫头摇着团扇正在赶蚊子。
“小姐,我见到大爷了。”白九娘压低声音说道。
罗锦言点点头,一旁的雨水端了一碗在井里镇过的绿豆汤给她,罗锦言笑着道:“先喝了再说吧。”
白九娘感激地谢过,把绿豆汤一口气喝了,整个人顿时清爽起来。
她一抬头,就看到罗锦言笑眯眯地看着她,那样子一点也不像是担心的。
可若是没有担心,这大半夜的却又在院子里等着。
不过,罗大小姐的心思,她就从来没有看透过。
“小姐,秦大爷让我转告您,他的伤并没有看起来那么严重,可这会子不能声张,让您不要听信外面的传言。”
说着,白九娘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笑着说道:“这是大爷让给您带来的。”
夏至接过来,双手交给罗锦言,罗锦言捏了捏,像是衣裳。
什么衣裳这么小?
该不会是......
这人越发不要脸了,她就不该让白九娘去找他。
她没有打开,拿了布包便进了堂屋,走到屋里,才对跟进来的夏至道:“让白九娘去给老爷和太太都报个平安。”
直到放下帐子,把她和值夜的丫头隔开,确保没人会看到,她这才红着脸把布包打开。
里面叠得整整齐齐的是两件小衣裳,一件很小,一件更小,一模一样的两只小老虎,虎头虎尾俱在,甚至还镶着颤巍巍的虎须,绣工古朴,不同于她见过的任何一种刺绣手法,乍一看土味十足,仔细一看针脚细密绣工精致,越看越是可爱趣致,让人爱不释手。
不过,这两件小衣裳都是四条腿的。
只看大小就知道了,一件是汤圆的,一件是耳朵的。
罗锦言觉得自己肯定是被秦珏那个家伙给气糊涂了,他很少做正常的事,以至于她也不按正常人的标准去衡量他,否则怎么会以为这布包里装的是......
相对前世,今生发生了很多变化,前世的这个时候,秦珏还在翰林院观政,因此当她得知他被抬进太医院时,若说不担心那是假的。
她觉得她会担心是很合理的,秦珏如果死了残了,那她就是最直接的受害者。
可是当她看到白九娘接过那碗绿豆汤时,她就知道秦珏没有什么事。
若是真像传说出的严重,白九娘还有心思喝绿豆汤?
同样的夜晚,廖云也同样辗转反侧,不能成眠。
李青凡的话依然回荡在耳边:“青越虽然年轻,可也是读过圣贤书的,若不是廖家的丫鬟给他送信,他又怎知令妹的事?这丫鬟不会自己过来,石牌坊只有三个主子,如果不是受令妹差谴,那就是别人了。这件事上青越有错,可廖家也要给个说法,李廖两家虽说算不上通家之好,但也有同乡之谊,否则我们李家也不会护送廖家女眷进京,可没想到却被如此算计,廖进士,我只是粗人,我不懂书本上怎么说,可我们民间却把这个叫恩将仇报。”
“只要廖家把幕后算计之人处置发落了,我们李家定然不会让令妹闰誉受损,立刻便会请了媒人到府上提亲,待到我二弟和三弟相继成亲之后,便和贵府正式定亲,李家虽然比不上廖家家学渊源世代书香,可这些年在扬州,但凡官府里有造桥铺路放米施粥的事,我们李家一件都没有错过,就是在整个南直隶,也有点小小的名声,因此,断不会做出食言之事。”
“家父昨日已经给扬州的廖老太爷和在广东的廖大老爷全都写了信,将我等途经山东受到贵府家眷求助,以及近日之事一一道来,不敢有任何疏漏差错。”
“廖三爷,你我也是多年的交情,我今日所言,如果你信不过,那我们两家可以立下文书,由李家和廖家各找一德高望重之人做保,签字画押,若是廖家处置了背后败坏青越和令妹名誉之人,我们李家却未履行前约,我们李家甘愿受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