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时来看,这虽是无奈之举,可也是双方都认可的好亲事,无论是秦老太爷,还是赵奕,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秦烨和叶氏会成为一对怨偶。
那些都是几十年前的往事,叶氏不想提,罗锦言自然也不会去问。
晚上,罗锦言把庆王妃出手相助的事,告诉了秦珏。
秦珏叹了口气,对罗锦言道:“疾风知劲草,就是这个道理吧。”
罗锦言想了想,还是对秦珏说:“在我做的那个梦里,庆王爷做了摄政王,每次早朝时都会打瞌睡,有几次还被内侍抬出去。”
秦珏哈哈大笑,道:“这我是相信的,他确实会如此。”
很快,他收起笑容,对罗锦言道:“惜惜,你在香河的那座陪嫁的庄子,能不能......”
罗锦言莞尔:“你是说接婆婆住到我陪嫁的庄子里吗?”
秦珏嘿嘿地笑,秦烨还活得好好的,秦珏是不能置办私产的,他名下的庄子里,除了打牌赢的那座,其他都是秦老太爷给的,当然也都是秦家财产,叶氏肯定不会住进去。
罗锦言喜欢他副厚脸皮却又不好意思的模样,抑头在他的耳朵上轻轻咬了一口:“怎么?今天才知道你很穷吗?”
秦珏叹了口气:“唉,好在我有远见,娶了个妆奁丰厚的,以后你让厨房煮饭时,把米煮软一些。”
罗锦言笑得不成,推他一把:“那你记得把脸洗白一点。”
秦珏拿了面耙镜,煞有介事地照了照,问她:“怎么,我的脸还不够白?那把你的香粉借我用用吧。”
罗锦言笑着捶他:“你敢,当心我不让你进屋。”
两人说说笑笑,就把这件事定下了。
罗锦言在香河的那座小庄子,秦珏是很熟悉的。当年宁王打过来,罗锦言便在那座庄子里住了两三个月,秦珏曾经多次去过,两人对那里都很有感情。
可是叶氏肯不肯留下来,他们却没有把握,不过这件事并不急。
接下来的一天,叶氏带着豫哥儿和元姐儿去了山上,罗锦言请了赵明华代她陪同,天赐和地养要上课,小语儿和宝意则跟着一起去了。
晚上豫哥儿和元姐儿回来,两人脸蛋红扑扑的,叶氏看上去也是精神奕奕。
豫哥儿忙不迭地告诉罗锦言:“叶祖母烤的野兔子可好吃了,比上次五叔父带我去的野味居的还要好。鸿雁会射箭,野兔子就是她打的。”
元姐儿等到哥哥把话说完,才慢吞吞地说道:“叶祖母很厉害。”
好吧,罗锦言抚额,她的女儿果然有眼光。
叶氏离开秦家之后,并没有去找哥哥赵奕,一个单身女子四处飘泊,若是不够厉害怕是早就性命不保。
她的骑术精湛,身边的鸿雁也是有武功的,这样的一对主仆,别说是打几只野兔,恐怕连路遇的贼人也杀过。
秦珏要去涿州,他已经拖了几日,一天后,他便向叶氏告辞,起程去了涿州。
叶氏知性随和,罗锦言和她相处没有难度,和叶氏聊得多了,两人说起南方的形势,罗锦言才知道原来自从云南刀海起兵之后,赵宥便派人去过云南,企图与刀海合作,刀海是夷人,他之所以要造反,全是因为自家权利受到威胁所致,并没有更大的野心。赵宥是要助他西南称王,与大周鼎足而立。
刀海最初是不相信赵宥的,后来赵宥送给他几门瓦剌火炮,刀海第一次见识到火炮的威力,真的动心了。
这也是之后赵奕在广西正式起兵之后,几方汇师唯独没有刀海的原因。
无论是赵奕还是观棋,对刀海都有所保留。
罗锦言记得,前世时刀海确曾称王,之后也是与大周割地而治,最终结束了这场战乱。
显然,人的野心一旦被点燃,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那以后太孙是否也要与刀海分疆而治?”罗锦言问道。
叶氏道:“唉,这种事不是妇道人家能过问的。”
话音刚落,叶氏继续说道:“云南历来都是大周国土,哪轮到夷人觊觎?即使是弹丸之地,也不能拱手相让。”
罗锦言在心里大笑,秦珏虽然长相随了秦烨,但性情却像极了叶氏。
两天后,若谷又从京城赶了过来。
秦牧死了。
第七八一章 一地毛(Misssyq和氏璧加更)
♂!
据若谷所说,秦牧是前阵子吃了两个韭菜合子,便胃口不适,上吐下泄,偏巧这段时间江家的太医都在宫里轮值,蒋氏让人去请了两次,都没有请到,偏偏秦牧自己不当回事,以为过两日也就好了,没想到就这样去了。
罗锦言瞠目:“韭菜合子能把人吃死?”
若谷苦笑:“三爷在任上,自从新二夫人进门以后,四位姑奶奶几乎不登门了,帽沿胡同来报丧,四老爷和五爷便过去了,到了才发现,二老爷已经装殓了,好在新二夫人还没敢订棺。”
“二老爷瘦得皮包骨头,看着着实可怜。五爷当即就要请顺天府的人过来,他派去的人刚到大门口,就被蒋家的舅爷给拦下了,蒋家是将门,爷们儿手上都有功夫,五爷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两家人在帽沿胡同大打出手。”
“新二夫人见状,就哭天抢地哭了起来,说二老爷还没有入土,秦家的亲戚就打上门来,欺负她没有亲生子嗣。四老爷和五爷都不是能吵架的人,遇到这种情形,一时乱了阵脚,硬生生被蒋家的人给轰出来了。”
罗锦言冷笑:“现在让你来请大爷回去主持大局?”
若谷道:“那倒没有,四老爷没有回府,直接去了广济寺,把这边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大老爷,是大老爷让四老爷去找大爷的。”
罗锦言真心不想去管小二房的事。
蒋氏自从嫁进来,便总说帽沿胡同的后宅以前有多糟糕,她现在主持中馈是百废待兴。
这些话既抬高了自己,又贬低了吴氏。
这让三太太和四太太听着很别扭。吴氏虽然是下堂妇,可她也是秦牧的原配,蒋氏不过是个填房,哪有这般数落原配的?
再说,蒋氏一进门,就让秦牧把秦玲送去庄子,又和另外三个女儿闹得不可开交,三太太和四太太对她自是没有妯娌间的亲厚。
其他几房全都看着长房,见三太太和四太太是这个态度,心里也都有了盘算。
但凡是九芝胡同有什么热闹的事,除非是非通知不可,否则都不会去请蒋氏。
罗锦言还是在三月周岁宴上见过蒋氏一面,见她气色很差,但却多了几分楚楚可怜之态。
没想到还不到两个月,蒋氏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但是无论如何,秦牧也是秦家的二老爷,致仕的三品大员,秦珏身为宗子,是一定要亲自出面的。
罗锦言让若谷去涿州给秦珏报信,她则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叶氏。
叶氏先前已经知道秦牧利用程茜如想要污陷秦珏,可程茜如却是从他的姨娘屋里找到的,继而吴氏一番泼妇发疯般的撕打,程茜如死在她的手下。
当然叶氏也知道这件事之后,秦牧引咎致仕,吴氏被休,秦牧续弦娶了个年龄能做他女儿的黄花闺女。
可是现在听说秦牧死了,叶氏还是吃惊不已。
“二老爷也才年过半百,很多人像他这个年纪还很硬朗,唉,所以说啊,什么滋补啊养生的,都不如行善积德更有用,他能活到这个岁数也算是侥幸了,阿弥陀佛。”
罗锦言却没有叶氏这么轻松,秦珏肯定是要回去的,到时还不知道有多麻烦,如果蒋氏也拿出对付四老爷和秦珈的那一套,秦珏一个大男人,还真是拿泼妇没有办法。
秦珏在涿州的案子也处理得七七八八,见到若谷,便先回到昌平。
罗锦言问他:“我要不要跟你一起回去?”
秦珏道:“不用,城门还关着,我是奉旨办差才能出入京城,带着你也不方便,还有徇私之嫌,让豫哥儿跟我回去就行了。”
罗锦言舍不得豫哥儿,可是豫哥儿是长房长孙,和秦珏一样,他必须要回去。
她好生叮嘱一番,这才送了父子离开昌平。
若谷出京的时候,便用六百里加急往句容送信,可句容远在江苏,秦瑛这一走就要丁忧三年,衙门里的大小事情都要交接,罗锦言希望,秦瑛和吴氏回京时,蒋家的事情已经摆平。
而京城的帽沿胡同,此时仍然乱成一团。
三位已经出嫁的姑奶奶,得知父亲的死讯后,又听说四老爷和秦珈被蒋家人打出来了,立刻拖家带口地打上门来。
秦珈已经到顺天府报官,顺天府派了仵作过来,结果是没有外伤,也不是中毒,硬生生就是屙肚子屙死的。
堂堂秦家二老爷,吃了两个合子就给屙死了,又不是请不起大夫买不起药,这件事怎么说也没人会相信。
可事实如此,蒋氏一口咬定因为请不到太医,秦牧自己也不在乎,不肯配合别的大夫治病,这才导致活活屙死。
因为秦瑛还没有回来,即使秦家认下了这个死因,秦牧也不能发丧,还要在帽沿胡同停灵。
小二房的三位姑奶奶都不是胆小怕事的,对于这位继母早就恨之入骨,这个时候怎肯善罢甘休,索性带着家小全都住在帽沿胡同,轮流盯着蒋氏,防止她把细软偷出去。
这期间又少不得几场撕打,三位姑奶奶都有吴氏的风范,对于父亲休掉母亲,娶个比她们还小的女人当填房的事,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她们知道自己打不过蒋氏,就从婆家带了几个粗壮婆子过来,每隔两三天就要打一架。
蒋氏虽然有哥哥们撑腰,可是她的哥哥们也不能到后宅打女眷,何况这三位都是有诰命在身的,她们在娘家给亡父守灵,就是到都察院也有理。
蒋氏便给娘家带信,让嫂嫂们过来。
她觉得自己在娘家很受宠,嫂嫂们一定会帮她的。
可是她忘了一点,如果蒋家和秦家真的撕破脸,她就只能大归回娘家了,她的嫂嫂们宠的是出嫁的她,而不是大归回来的姑奶奶。
嫂嫂们虽然来了,可也是和稀泥,并没有和秦家的三位姑奶奶发生冲突,这让蒋氏很生气,她要回娘家,这里她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秦珏刚刚迈进帽沿胡同的秦家大门,就听到里面传出嘶心裂肺的喊声:“二夫人上吊了!”
第七八二章 三上吊
秦珏一脑门黑线,他一进胡同,就看到两个八、九岁的小厮一溜烟儿地往里面跑,现在他进门了,蒋氏就上吊了!
这是卡着时辰,给他下马威。
他是男人,当然不能和蒋氏当面锣对面鼓去怼。
他索性就在前院的正中站着,对跟他一起来的白九娘和常贵媳妇说道:“你们两人进去问问亲家的几位舅太太,怎么就把二夫人照顾得出了人命?”
秦珏离开昌平的时候,罗锦言是让白九娘跟着一起回来的,她并没想让白九娘去帽沿胡同,她只是想让白九娘护着豫哥儿,免得蒋家人闹起来,朝着小孩子动手。
今天秦珏过来,把豫哥儿交给管三平,他带上了白九娘和常贵媳妇。
常贵媳妇是明远堂的管事妈妈,也是罗锦言的陪房,她跟着过来,是代替罗锦言来问候蒋氏的。
常贵媳妇和白九娘一前一后走进后宅,就见蒋氏屋里乱一团,蒋氏的几个嫂子哭得惊天动地:“姑奶奶啊,你怎么这么傻啊,二老爷虽然不在了,你也不能就想不开啊。”
“你还是柳叶般的年纪,就这么去了,让娘家人的心都碎了啊。”
白九娘愣住,难道蒋氏真死了?
她看向常贵媳妇,常贵媳妇撇嘴,低声对她说道:“真若是死人了,她们早就喊打喊杀了,还在这里哭?”
白九娘想想也是,再看看四周,三位秦家的姑奶奶并没有在这里,她松了口气。
“怎么了这是?二老爷的灵堂在前面,亲家舅太太们怎么在这儿就哭起来了?”常贵媳妇尖着嗓子说道。
蒋家的几位舅太太并不认识她,服侍蒋氏的丫鬟婆子却是认识的,蒋氏的乳娘上前一步,拉着常贵媳妇的手哭道:“常大娘,你可算来了,你快看看吧,我家二夫人被逼得只有半条命了,你一定要让大奶奶给二夫人做主啊!”
常贵媳妇冷笑:“妈妈这话是怎么说的?眼前这几位都是亲家的舅太太,你口口声声说二夫人是被人逼的,莫非是说舅太太们逼的二夫人?你也是跟着二夫人陪房过来的,这话可不能乱说。”
说着,她一甩袖子,挣脱了乳娘的手。
几位舅太太这才知道眼前这两个女人,是秦家大奶奶身边的人。
可这话是怎么说的?竟把矛头指向她们了,是说她们这些娘家人把蒋氏逼得上吊了?
蒋氏在炕上躺着,听到常贵媳妇挟枪带棒的一番话,一骨碌了坐了起来,指着常贵媳妇的鼻子吼道:“罗氏呢?罗氏怎么没来?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在我这里说三道四?”
常贵媳妇冷笑:“二夫人,大奶奶打发奴婢过来的,您却问奴婢是什么东西?奴婢是没有资格在您这里说三道四,可您的乳娘口口声声说您是被人逼得才寻短见,奴婢既然是打着大奶奶的旗号来的,当然要再打着大奶奶的旗号问一声,到底是谁把您逼成这样了?二夫人既然说奴婢没这资格,那奴婢这就去给大奶奶回个信儿,就说您不让长房参与您府里的事。”
说完,常贵媳妇拉着白九娘就往外走,刚走几步,就被蒋家嫂子带来的婆子拉住,赔着笑脸说道:“两位娘子既然来了,怎么也要喝杯茶再回去。”
常贵媳妇想起临来的时候,大奶奶让若谷给她带的口信,带看蒋家嫂子的态度,心里就有数了。
她问那婆子:“二夫人既然出了这事,是报官呢,还是......”
女眷上吊,本来就是丢脸的事,如果传出去,两家都受影响,出了这种事,只能掩着盖着,更别说报官了。
那婆子吓得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二老爷这刚过世,二夫人一时难过,可不能报官啊。”
蒋氏也已经反应过来了,她如果大归,即使娘家肯把她接回去,秦家不答应,那还是不行。
罗锦言是她的晚辈,可罗锦言是宗妇,她说的话是能影响到秦家长辈对这件事的态度的。
再说,九芝胡同辈份最高的女眷是三房的钟老安人,三房处处依仗长房,钟老安人又怎会插手隔房的事,到时还是要看长房的意思。
“好啊,既然是大奶奶让你来的,那你就对大奶奶说一声,二老爷尸骨未寒,三位姑奶奶就想把我赶出秦家了,我只求一死,让她对族里的长辈说一声,就成全我吧。”
蒋家嫂子们闻言又是一番哭天抢地,常贵媳妇和白九娘趁机出了后宅。
秦珏已经给秦牧上了香,正在和过来承办丧事的秦琪说话。
常贵媳妇和白九娘没有避嫌,过来给秦珏和秦琪见了礼,就把蒋氏要求死的那番话说了一遍。
秦琪一听,脑门上的汗都冒出来了:“这怎么行呢?若是传扬出去,秦家成什么了?玉章,我看还是和三位姑爷说说,让姑奶奶们别在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