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春风(重生)——姚颖怡
时间:2017-10-26 15:33:17

  罗绍对这个女婿一向满意,此时听张氏这样说,他打从心眼里高兴,第二天就揣了自己新得的几样好东西,到明远堂找女婿喝酒去了。
  邹尚如今已经是正式的锦衣卫指挥使,风头一时无两。京城里人多嘴杂,秦珏约了他和骆淇去通州庄子里烤肉。
  他们去的通州庄子并非是秦珏养死士的那一座,而是罗锦言的陪嫁。
  说起榆林卫的事,邹尚一声长叹,对秦珏道:“如果没有你派去的张长春和张广胜,我这条命就交待了。”
  他一共行刺六次,其间他受过两次重伤,跟着他去榆林卫的锦衣卫有五十人,最后和他一起回来的只余四人,其他人全都战死。
  “赵宥心思缜密,非常人能及,我行刺六次,除了刺杀赵梓的那次以外,其余几次连赵宥身前三丈都没能进入。最后这一次也是侥幸,唉,就是圣上没有召我回来,我也不想留在榆林了。”
  邹尚说到这里,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五十个兄弟,死了四十多人,这场刺杀,终究还是输了。
  他出人头地了,可那四十多人却再也活不回来了,其中就有从小跟着他的海子。
  一杯热酒下肚,邹尚的眼泪流了下来,他忽然说道:“玉章、阿淇,咱们都是从小认识的,你们说我是狼心狗肺,不顾兄弟死活的人吗?呵呵,你们一定说不是,对吧,我自己也以为不是,可是他妈的,我真的就是猪狗不如!他们拼了性命掩护我逃走,而我呢,眼睁睁看着他们的尸体被挂在城门楼上,可我不敢靠近,不敢认尸,我就是个畜牲!”
  见他杯里的酒没了,小厮拿着烫热的酒壶要给他满上,邹尚却一把推开小厮,人一旁的地上拎起酒坛子,大口大口地灌了下去,冰冷的酒水从溢出来,和他的泪水融在一起,分不清是酒还是泪。
  秦珏和骆淇默然无语,二人走到他的身边,像他一样,从地上拎起酒坛子,拍开泥封,仰头喝下。
  那天,三个人全都喝醉了,也不知道说了多少疯话,第二天爬起来,发现三个人睡在一张大炕上,一个比一个狼狈。
  骆淇踹了邹尚一脚,笑道:“你个孙子,和小时候一样没出息,让我看看,尿床了没有?”
  邹尚骂骂咧咧地躲开,愣了好一会儿,才道:“操,一年了,最痛快就是这一回了。”
  秦珏拍拍邹尚的肩膀,道:“昨天你只说了榆林的事,就喝醉了,还不知道京城里发生了什么事吧,让骆淇和你说说坤宁宫的事,你再伤心难过也不迟。”
  那夜的坤宁宫,没有了富丽雍容,那是一座修罗场,到处都是血,皇帝挥舞着天子剑,无情地杀戮着那些手无寸铁的宫人。
  那些人都是平日里服侍皇帝的,其中有几个,还是从皇帝几岁时,便在身边的。可那一夜,他们都死了,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坤宁宫重又上锁,并且贴上了镇鬼符。
第八二八章 外室子
  ♂!
  这两天下雪,早上雪停了,罗锦言便派人到甜井胡同,看看房子地龙热不热,存的吃食够不够。这拨人回去,下午的时候夏至便带了一车东西过来,除了银霜炭、粮油吃食,还有一筐小黄瓜和一筐水萝卜。叶氏很高兴,把小黄瓜和水萝卜各装了半筐,给钱万送过去。夏至听说元姐儿在那边上课,便亲自送了过去。
  临来的时候,大奶奶叮嘱过她,一定要见到元姐儿。
  并非是罗锦言不放心元姐儿在这里住得不好,而是她要让元姐儿感受到母亲的关爱。自从元姐儿住到甜井胡同,罗锦言要么亲自过来,要么也会打发身边体己的丫鬟婆子过来,几乎每天都有人来。
  夏至到的时候,钱万正带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在堂屋里吃汤圆。夏至没有多留,见了礼便告辞了,元姐儿却叫住她,把她拉到庑廊下:“我要做木牛流马了。”
  夏至可不知道什么是木牛流马,她把元姐儿的话一字不落地告诉了罗锦言。罗锦言却发起愁来,她拿了纸笔写写画画,最后把笔扔下发起呆来。
  夏至不解,问道:“大奶奶,有什么为难的事了吗?”
  罗锦言点点头:“你知道元姐儿让你带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夏至道:“不是让奴婢转告大奶奶,大姑娘要做那个什么马了?”
  罗锦言笑道:“木牛流马不是小物件,地方小了不够用。那个小东西是让我给她置办像钱老那样干活用的屋子。一间屋子肯定是不够,还要有一间放材料和工具的,还要有打下手的,叶夫人与她同住,自是不能受到打扰,所以这屋子还要与叶夫人的住处隔开。”
  夏至终于明白了,如果是在柔风轩里,整个院子都给大姑娘折腾都行,可是甜井胡同的宅子原本就不大,勉强能挤出一间来,可大姑娘又是砸又是锤的,叶夫人也就别想清静了。
  罗锦言想不出来,索性让人叫来了方显胜,把这件事交给他。秦家供养了两位造园子的工匠,方显胜和那两人商量后,又到甜井胡同实际看过,除了把叶氏和钱万之间的那处宅子买下来打通,别无他法。
  秦珏知道了这件事,也没和罗锦言商量,就让方显胜去办了,把中间那处宅子买下来,和叶氏的那处打通了,给自家闺女用。
  西北和南方都在打仗,京城里没有官身的富户,很多都想卖掉空置的宅子,换成金银傍身,因此方显胜没费多少力气,就把那处空宅子买了下来。如今天寒地冻,不适合整修房子,请了风水先生给看过以后,加了一道月亮门,简单粉刷了屋子,给元姐儿做了工房。只等春暖花开,再把这里好好修缮一番。
  张氏来串门时过去看了,回来后对罗绍说:“惜惜真是个有福气的,这么多年了,玉章还是把她捧在手心里,元姐儿这事,换个别的人家,怎会由着当娘的这样纵着,可见玉章对惜惜不但宠爱,而且还信任。”
  元姐儿是女孩儿,大多人家会不惜余力让女儿学习琴棋书画、女红针织,却不会让她学这些匠人的事,更何况还要买间宅子给她用。
  罗绍对这个女婿一向满意,此时听张氏这样说,他打从心眼里高兴,第二天就揣了自己新得的几样好东西,到明远堂找女婿喝酒去了。
  邹尚如今已经是正式的锦衣卫指挥使,风头一时无两。京城里人多嘴杂,秦珏约了他和骆淇去通州庄子里烤肉。
  他们去的通州庄子并非是秦珏养死士的那一座,而是罗锦言的陪嫁。
  说起榆林卫的事,邹尚一声长叹,对秦珏道:“如果没有你派去的张长春和张广胜,我这条命就交待了。”
  他一共行刺六次,其间他受过两次重伤,跟着他去榆林卫的锦衣卫有五十人,最后和他一起回来的只余四人,其他人全都战死。
  “赵宥心思缜密,非常人能及,我行刺六次,除了刺杀赵梓的那次以外,其余几次连赵宥身前三丈都没能进入。最后这一次也是侥幸,唉,就是圣上没有召我回来,我也不想留在榆林了。”
  邹尚说到这里,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五十个兄弟,死了四十多人,这场刺杀,终究还是输了。
  他出人头地了,可那四十多人却再也活不回来了,其中就有从小跟着他的海子。
  一杯热酒下肚,邹尚的眼泪流了下来,他忽然说道:“玉章、阿淇,咱们都是从小认识的,你们说我是狼心狗肺,不顾兄弟死活的人吗?呵呵,你们一定说不是,对吧,我自己也以为不是,可是他妈的,我真的就是猪狗不如!他们拼了性命掩护我逃走,而我呢,眼睁睁看着他们的尸体被挂在城门楼上,可我不敢靠近,不敢认尸,我就是个畜牲!”
  见他杯里的酒没了,小厮拿着烫热的酒壶要给他满上,邹尚却一把推开小厮,人一旁的地上拎起酒坛子,大口大口地灌了下去,冰冷的酒水从溢出来,和他的泪水融在一起,分不清是酒还是泪。
  秦珏和骆淇默然无语,二人走到他的身边,像他一样,从地上拎起酒坛子,拍开泥封,仰头喝下。
  那天,三个人全都喝醉了,也不知道说了多少疯话,第二天爬起来,发现三个人睡在一张大炕上,一个比一个狼狈。
  骆淇踹了邹尚一脚,笑道:“你个孙子,和小时候一样没出息,让我看看,尿床了没有?”
  邹尚骂骂咧咧地躲开,愣了好一会儿,才道:“操,一年了,最痛快就是这一回了。”
  秦珏拍拍邹尚的肩膀,道:“昨天你只说了榆林的事,就喝醉了,还不知道京城里发生了什么事吧,让骆淇和你说说坤宁宫的事,你再伤心难过也不迟。”
  那夜的坤宁宫,没有了富丽雍容,那是一座修罗场,到处都是血,皇帝挥舞着天子剑,无情地杀戮着那些手无寸铁的宫人。
  那些人都是平日里服侍皇帝的,其中有几个,还是从皇帝几岁时,便在身边的。可那一夜,他们都死了,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坤宁宫重又上锁,并且贴上了镇鬼符。
第八二九章 可行否
  无论杨善宗还是高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件沉封已久的往事会被挖出来,而且还传遍京城,传到金銮殿上。
  当年高蕴初入仕,高家便将所有知情的人全都处置了。后来高蕴入阁有望,杨善宗又把杨家这边的知情人处置了,加之年代久远,到了今天,除了杨家和高家老一辈还活着的人以外,这件事无人知晓。
  可偏偏就被传出来了,传得绘声绘色,比真实情况更加不堪。
  传闻高蕴的生母是暗门子,因此她虽然生的是男丁,杨家也不让她们母子进门,甚至没有认回高蕴。更传闻高蕴的养父高老知府也是那女子的熟客,见这母子处境堪忧,这才收养高蕴。
  高蕴差点给活活气死。
  这不是胡说八道吗?他的生母是逃难来的落魄千金,身家清白,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杨家之所以不让母子进门,是因为杨家有正室无子才可纳妾的规矩,当时他父亲正在争族长的位置,自是不能因小失大,且,他的嫡母,也就是杨善宗的母亲生性善妒,也不是好相与的,高家昔日曾得杨父恩惠,杨父见不能让他归家,这才请求高老知府收他为养子,并记入高家族谱,和杨家其他男丁一样,能够读书科举。
  可是他却不能辩驳。总不能说杨家不认他不是因为他娘是暗门子,而是因为他爹要争族长之位吧,那样一来非但把外室子的名头坐实了,也给早已去世的杨老太爷冠上伪君子的臭名。
  高蕴浑身发抖,除了“一派胡言”、“信口雌黄”,却也说不出什么。
  御史们当然也没有真凭实据,说白了就是道听途说,无论是皇帝还是都察院和吏部,谁也不能因此就让他滚出内阁,可是人言可畏,这件事既能闹到金銮殿上,也就没有人会怀疑它的真实性。
  且,高蕴能进内阁,杨善宗暗中出力不小,如果杨善宗和高蕴没有瓜葛,会搭上杨家的人脉和银子,为高蕴铺路吗?
  而且高蕴进入内阁之后,提携过杨家两个子弟,还有的虽然不是他直接出面,可也与他有关系。
  上至皇帝赵极,下至满朝文武,在心里是全都信了,看高蕴那副有苦说不出的样子,十有八、九,他就是杨家的外室子。
  朝会之后,高蕴稀里糊涂就回家了,只觉得晕沉沉的,他连死的心也要有了。
  隐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却在他达到仕途巅峰时被揭得体无完肤,他恨不得今天的一切都是梦。
  没有传言,御史也没有在朝会上参他,没有,全都没有。
  可是他还没有走过影壁,便忽然清醒过来。
  他这是怎么了,他回来做什么?
  而且出了这么大的事,皇帝不是应该把他留下问问清楚吗?是皇帝压根没留,还是他精神恍惚没有听到太监叫他?
  一定是他那时恍恍惚惚,没有听到。
  他是当朝首铺,肱骨之臣,在金銮殿上被人垢病,皇帝怎会不私下里问问他?
  他转身拔腿就往门外跑,坐上轿子,又回宫去了。
  高蕴猜错了,赵极千真万确没有开口留下他,而是留下了韩前楚和邹尚。
  他让邹尚把在榆林卫的所见所闻讲给韩前楚,其中包括赵宥的战备情况。
  韩前楚听得惊心动魄,赵宥哪来这么多的银子?仅在榆林,便有数十门火炮。
  他问邹尚:“邹指挥使,先前不是说赵宥的火炮是他从瓦剌买来的吗?你看清楚他还有红毛火炮?”
  虽然战报里也有关于赵宥火炮厉害的描述,可那都是在战场上看到的,邹尚长期以后深入敌后,他甚至多次进入赵宥大营之中,他的情报比斥侯还要精确。
  邹尚道:“我从未见过红毛火炮,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但是赵宥的火炮与我们大周军队的不一样,而且威力巨大。”
  大周军用的火炮是改良后的瓦剌火炮,所谓改良,也就是把俘获的瓦剌火炮拆装后,仿造出大周火炮,但是改良效果并不理想,威力参差不齐,就连射程也不稳定。
  韩前楚道:“邹指挥使可还记得那些火炮的式样,我找人去看看。”
  邹尚当着赵极的面,根据自己的记忆画了火炮的大致样子,韩前楚一看,脑袋嗡的一声,赵极咪起眼睛看着韩前楚,问道:“韩爱卿可是认识?”
  韩前楚忙道:“大概是几年前了吧,传言广东一带有红毛火炮制造图现世,有人亲眼见过,可惜那是残图,即使如此,还是被人花了十几万两买走了。微臣听闻后便在想,若是我大周朝廷能得到这张火炮制造图,即使只是残图,也是造福千秋之事,便派人去查找那片残图的下落,可惜没有打听到,但却找到了当年见过残图的人,只是那人不通文墨,只能隐约记起他看到的大致样子,他画出来的,就是邹指挥使这张图的一部分。”
  也就是意味着,当年花了十几万,在广东买走残图的人,就是赵宥!
  一片残图是造不出真正的火炮的,可若是这张图的其余部分也在他手里呢?
  几年之前?那就说明赵宥早在几年前便包藏祸心,等待拥兵起事的这一天。
  赵极挥挥手,让韩前楚和邹尚退出去,这两人刚走,卫喜便凑过来,禀道:“万岁,高首辅在勤政殿外跪了一个时辰了。”
  寒冬腊月,勤政殿外的砖地冻得冰冷坚硬,就是年轻小伙子跪上一个时辰也受不了,何况中年发福的高蕴呢。
  赵极却像没有听到,对卫喜道:“把太医院的江院使叫来。”
  其实这一两年来,赵极无论在哪里,都会有太医轮班跟着,随时传召,既然要请院使过来,那就不是要看病了。
  江院使很快来了,他有准备,还带来了皇帝的医案。
  赵极问他:“依你看,朕要御驾亲征,可行否?”
  赵极是马上皇帝,且素来自负,但是必要的时候,他也和普通人一样,要先问过大夫。
  江院使沉声道:“请万岁让臣请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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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三零章 勤政殿
  江院使退出去以后,赵极坐在龙案后沉思良久。灵虚子帮他采补的那段日子,他神采奕奕,龙精虎猛。可如今......江院使说他的身体调养三五年,或许能够御驾亲征,但是现在是万万不能。
  历代君王没有不怕死的,倾尽国库炼金丹的有之,派人遍寻长生不老药的亦有之,与这些相比,采补又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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