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翌低声问小豆子:“那女子是谁?”
小豆子眼观鼻,鼻观心,悄声道:“奴婢这就去打听!”
赵翌放下心来,突然觉得去内务府也不是那么急了,反正保宁就算是生他的气,他避着风头躲些日子,再见面的时候,她的气也就消了。
说起来,保宁这点最好了。从不揪着从前的事一而再,再而三的翻来覆去的说。
所以他不能立个强势的皇后,就像保宁别嫁给赵啸一样。
到时候没有人敢管他,也没有人敢管保宁了。
赵翌心满意足地去了内务府。
※
远在药林寺的姜律却气得直踩脚,道:“是不是我不在的时候,李谦又溜进来跟你说了些什么?一会儿不见,你就改变主意了。不回京城,你难道想和李谦去太原不成?你就不能争点气?就算是上赶子想嫁给李谦,皇上已经给你们赐了婚,你还怕他跑了不成。你就算是不管不顾了,也给你哥哥几分脸面,我在的时候你能不能别理他,别听他的话啊!”
“阿律哥!”姜宪哭笑不得,道,“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啊!”
姜律就气呼呼地坐在她身边的太师椅上,忍着怒意道,“你说,你说。”
姜宪忙示意刘冬月给姜律重新上了杯茶,这才温声道:“阿律哥可知道那圣旨是怎么来的?”
姜律轻“哼”了一声,道:“你们不告诉我我也能猜到几分。多半是曹太后看着情势不妙,怕惹火上身,让曹宣去怂恿着太皇太后给你想办法弄了张圣旨……”
所以他才非常的气愤。
明明是个陷阱,他们却算准了姜宪心软,不得不跳下去。
姜宪知道姜律对政局很敏感,也很聪明,她就是不说,也瞒不过他。
她把太皇太后怎么用懿旨换了圣旨的事告诉了姜律。
姜律立刻就明白了其中关键。
他面色一沉,正色道:“你是怕皇上整出什么幺蛾子来吗?”
第208章 留下
姜宪的确担心。
前世,她觉得赵翌是喜欢方氏的,不然也不会纵容方氏卖官鬻爵,骗自己赵玺是萧淑妃所生,把她的尊严和颜面踩在脚底下,完全不念两人之间的情份。可今世,方氏被曹太后软禁在万寿山,生死未知,赵玺被记在了宋娴仪的名下,前程不明,他却像个没事人似的,不仅没有像前世那样气愤地为方氏出头,而且还赞同了曹太后的做法,把方氏和赵玺丢给了曹太后拿捏。
真心喜欢一个人怎会这样?
赵翌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难道他欺软怕硬?
当初处置方氏的是她,他就要找她拼命,如今拿捏方氏的是曹太后,他就只好忍着……
姜宪想到这些就直皱眉。
觉得自己两世为人,也没有看透赵翌的真正心思。
这让她心中不安,顿生恐惧。
她对姜律道:“我听李谦说,你已飞鸽传书给伯父。要不,我们慢慢地往京都去,等到接到伯父的回信再做打算?”
姜律思索了半晌,突然站了起来,斩钉截铁地道:“不,这样太麻烦了,我们去大同!”
姜宪听着眼睛一亮。
大同是姜家的地盘,姜律之前还在大同总兵府做过游击将军,后来还曾做过总兵。前世她就对这个地方感觉亲切,今生能去看看,她觉得也不错。而且万一她的行踪曝露,可以宣称她是随姜律出来游玩的。
“那就这么决定了。”姜宪笑盈盈地吩咐李冬月帮她收拾行李,“我们是连夜兼程还是明天一早再动身?”
此时已是酉初,只怕还没有下山天就黑了下来。
“明天一走早!”姜律道,“曹宣那边还要去打个招呼。”
兄妹两个分头行事。
因七姑她们都是李谦的人,姜宪收拾行李的时候秉着事无不可对人言的坦荡让三人帮忙,所以李谦很快就得到了消息。等他喘着气赶过来的时候,姜宪要收拾的东西都已经全都收拾好了。
“保宁!你不能走!”他在厅堂里打着转,急得眼睛都红了,“你觉得我护不住你吗?”
“别孩子气!”姜宪低声喝斥他,“我怎么能就这样跟着你去太原?我出阁的时候不可能不辞别太皇太后。”
说来说去,还是要回京。
李谦不让她走:“要不你就呆在药林寺,这里易守难攻,是个极好的地方。”
“我又不是要打仗!”姜宪失笑,打趣他道,“你不过是怕姜家不认这门亲事而已。要不,我让姜律给你写个便笺,就说我只是暂时和他回家,以后你以圣旨为凭,去我家提亲?”
不过是句玩笑话,李谦却听了两眼发光,连声称“好”,赖着姜宪非要姜宪给他写这么一个便笺不可,并涎着脸道:“你写了便笺给我,我同你们一起去大同。”
姜宪笑道:“我写有什么用?得我大哥写。不然世人说我们是私相授予,根本就不会承认。”
李谦道:“你就是想让我到姜律面前吃瘪!”
“没有,没有!”姜宪笑眯眯地道,“是我写了没有用。”
李谦像要说个什么秘密似靠了过来,小声对姜宪道:“你放心,我迟早会搞定姜律的!”
只是他的话音未落,外面就传来姜律阴恻恻的声音,道:“李谦,你挨我妹妹那么近做什么?”
李谦笑着朝姜宪眨眼睛,坐直了身体,道:“小国公爷可休息好了?听说您昨天晚上捉了半夜的贼,不知道捉到了没有?今天晚上要不要我帮忙?”
这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姜律气结,冷笑道:“李将军,男女授受不亲,还请你回自己屋里呆着去。至于我们去哪里,嘉南还没有嫁给你呢!哦,她就是嫁给你了,你也是尚郡主,有些事一样做不得主。你得现在就开始习惯才成!”
李谦不以为意。
姜律脸色铁表,“嘭”地一声把李谦关在了门外。
七姑等人都装没有看见。
姜宪笑道:“你明明知道他的脾气不好,何必激怒他!”
“他想娶我妹妹还想不受委屈?”姜律不以为意地指了旁边的绣墩,示意姜宪坐下来说话,“你也是的,别人还没有嫁过去心就偏的没谱了。他既是你选定的人,我和爹怎么也要给他几分面子,你放心好了。如今不过是让他提早习惯,免得他以为你很容易就能娶到手似的。”
“不会的!”姜宪汗颜,道,“他的人品我还是信得过的。”
或者是前世和李谦纠缠的太久了,做过朋友也做过对手,那几年的时间里,甚至她吃饭睡觉都想着这个人,想着他要干什么,对他太熟悉了解了,有些情感很难分得清清楚楚。
只是这话她没办法对姜律说,只能默默地在心底感激姜律为她所作的一切。
他们定好了第二天一大早启程。
这天晚上,姜律没来找姜宪。
李谦却也没有出现。
倒是姜宪,以为李谦会来向她辞别,等他等到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翌日醒来的时候,打了水服侍她梳洗的七姑告诉她:“大爷天刚刚亮就来了,别让我们别叫醒您。”
姜宪让香儿给李谦沏杯茶,自己梳洗更衣之后去见了李谦。
天色还早,山间起了峦,薄薄的一层,像绡纱,非常的漂亮。
李谦坐在葡萄架下面的石凳上等她。
姜宪见他发间有露珠,笑道:“山里空气好,可也潮湿,你要多加件衣服才是。”
李谦点头,笑吟吟地望着她,也不说话,好像就这样看着她就好。
姜宪还从不曾被人这样大胆的盯着看,不由得面红耳赤,轻轻地咳了一声,掩饰着自己窘然,道:“你用过早膳了没有?要不要吃点?”
“好啊!”李谦答着,目光却不曾从姜宪脸上挪开。
香儿和坠儿提着食盒过来,嘴角噙笑。
姜宪觉得她们肯定是在笑自己和李谦,气恼地瞪了李谦一眼,转身回了屋。
门帘的横木打在门框上“哐当”作响,身后却没有传来李谦的脚步声。
姜宪又急又气,脚步微顿,扭头朝后望去,却差一点就撞在了李谦的身上。
“你怎么走路像猫似的,一点声响也没有。”她不悦地抱怨着,心里却突然泛起一阵甜来。
李谦看她似怒似嗔的面孔,心里就像被羽毛撩了一下似的,痒痒的,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知道望着她嘻嘻地笑。
第209章 路上
大凡有主意的人都有脾气。
李谦这个样子在姜宪的眼里就特别的傻。
她不由抿了嘴笑,请李谦在中堂的太师椅上坐下。
七姑和香儿、坠儿端了早膳进来,摆了两副碗筷。
李谦道:“我不能和你一起用早膳了!”
那你来干什么?
姜宪瞪大了眼睛。
李谦笑道:“原本准备来看看你就走的,结果发现你刚才不太高兴,我就跟了进来……你为什么不高兴?”
姜宪能说是因为她以为李谦没有追过来吗?
她垂了眼帘。
李谦却笑了起来,道:“看来我猜对了,你刚才不高兴了!”
姜宪被茶水呛了一下。
李谦忙站起来给她拍了拍背。
力道太大,差点把姜宪给拍飞出去。
姜宪呛得更厉害了。
李谦尴尬极了,道:“我常年跟着我爹在军营里呆着,手上有些没有轻重……”
总比知道轻重的好!
姜宪点头,挡住了他的胳膊,道:“我没事!”拿出帕子来擦了擦手。
李谦就说起去大同的事来:“我这次带过来的全是我的随从,跟着阿律哥过来的很多是西山大营的,他们祖上都小有基业,又难得有机会出京,阿律哥在的时候还好,若是不在,那些人只怕不会讲什么规矩。你这次随着阿律哥去大同,身边有刘冬月服侍,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刘冬月毕竟是内侍,年纪又轻,誓死护主的心有,却没有护卫之力。七姑你是知道的,是有武技傍身的,香儿和坠儿说是婢女,实际上是七姑的两个师侄,在女子中间,身手算得上是很不错的,你去大同的时候就带着她们几个。平时别露面,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她们几个去办……”
姜宪吓了一大跳,道:“你,你准备回太原吗?”
七姑是李谦的人,她决定跟着姜律去大同,李谦肯定得了消息,她以为他会跟着她一块去。
“我当然会随着你一块儿去了!”李谦笑着,露出白白的牙齿,“不过,我想阿律哥肯定不会愿意与我同行,我在你们后面跟着。”
莫名的,姜宪就松了口气。
香儿和坠儿提了食盒进来摆早膳。
李谦趁机告辞:“我昨天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了,今天还要去向药林寺的主持辞行,阿律哥估计等你用过早膳就会启程,等我再去向主持辞行的时候怕有点晚了。”
所以昨天晚上才没有过来和她“说话”,今天才不能留在她这里用早膳吗?
姜宪莞尔,让刘冬月送李谦出了门。
正如他所料,她正在用早膳,姜律的随从福升就找刘冬月,问他的东西都收拾得怎样了,姜律决定等姜宪用完早膳就下山,并道:“承恩公会回京城。”
曹宣的事情已经完毕,他急着回京城,把事情的经过禀告给曹太后。
刘冬月心里不免有些佩服李谦,面上却不显,恭敬地答着“都准备好了,就等大公子一句话了”,打发了福升。又跑去厅堂禀告姜宪,重新检查要带走的东西,等到姜律派来接姜宪的轿子停在穿堂门口时,他才揣了几个素馅的包子急急出了门。
爬山的时候是下山容易上山难,坐轿子却是上山容易下山难。
四个轿夫均是孔武有力的汉子,走得也稳,可姜宪的心却一直悬着,生怕摔着了,好不容易下了山,上了山下的平顶齐头的四轮马车,她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众人簇拥着她的马车往大同赶路。
姜宪悄悄地撩了马车的帘子往后看。
驿道上人来人往,独独不见李谦的踪影。
也不知道他跟上了没有?
姜宪在心里嘀咕着,晚上又认床,又认被子,在客栈里也没有歇好,眼睛慢慢地有些肿起来,姜律当晚就吩咐宿在了驿站,请了大夫过来给姜宪问诊。
那大夫把了半天的脉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倒把姜律吓得脸色发白。
姜宪自己没有什么感觉,忙安慰姜律:“或许是水土不服。”
姜律愁得不得了,之前听说佛光寺的香火很灵验,准备带姜宪去佛光寺上柱香的都决定不去了,背着众人问刘冬月:“这一路上都是你在服侍郡主,郡主之前可曾这样?”
“不曾!”刘冬月恭声道,“之前的吃食都是李将军张罗的,给郡主做饭用的水和喝的茶都是带的玉泉山水……”
姜律微愣,半晌都没有做声。
半夜,李谦过来敲门,问姜律怎么宿在驿站里。
驿站素来没有客栈舒适。
姜律一反从前的冷嘲热讽,道:“保宁的眼睛有些肿,我要给她请大夫,住在驿站好一些。”
驿站原是朝廷为南来北往有公务在身的官员提供的歇息之处,纵然有白身住进来,那也是官员的家眷,姜律人生地不熟的,住在驿站那些出诊的大夫也会慎重三分。
李谦一听就急了起来,道:“肿得怎样?知道是怎么肿的吗?那大夫怎么说?”
“狗屁大夫!”姜律忍不住骂道,“什么也看不出来。要不是当着保宁的面,我不抽他三十鞭才怪!”
“现在发脾气也没有用。”李谦忙道,“保宁素来心软,看着你这样就是不舒服也会强忍着。你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好生生地去和她说。这里离五台山不远,我要是没有记错,五台山有药僧,我这就上山去求药,你盯着灶上的人,凡是给保宁用的水都从井里打上来,用细绢滤个四、五遍再给她用。我会尽快赶回来的。”说着,也不等姜律答应,已匆匆往外走,不过几息的功夫,外面就响起了“得得得”的马蹄声。
姜律面色不虞地嘀咕道:“怎么是这么个急性子!我还带了两匹滇马,跑山路最好,原本想借给你的,你倒好,一溜烟地跑了……活该你跑断腿……”
福升低着头,不敢说话。
姜律想了想,回了屋,却睡不着。
他望着从窗棂洒进来的皎白月光,轻声地问福升:“我记得你有个姐姐,你姐姐出阁的时候,你都送了些什么东西给她添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