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言想了想,开始使坏,“那今天……是不想多待会?”
“今天啊……”他的尾音越拖越长,吊足了胃口,“自然是舍不得让你走那么远。”
刚开始,这句话撩劲十足。
走路是为了和你多待一会,驾车是不忍心让你走那么远,总归是他的理。可想想又有哪里不对……
姜言没想出来,于是作罢。
***
姜言同往常一样,敲门、问候、分食。
一顿大快朵颐过后,三人才记起这顿饭的正主。
陶子:“这是……顾师兄买的?”
姜言双手环胸,“你倒是说说,为什么就不会是我买的?”
辛珊:“按您老人家的习惯,都是图省事在食堂打包回来的,哪里会专门打包这家出了名的栖仙居的。”她指着塑料袋上的统一的图标,分明是在说:这是证据。
姜言无话可说。
宣宣眨眨眼,用甜到发腻的声音问道:“所以姜小言今天是抛下三个这么如花似玉的姑娘出去约会了?”
没等姜言开口解释,陶子朝天大吼:“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呀!”
她一边收拾餐盒一边打趣道,“不过要是每天有这样的美食,姜小言你搬出去住也行,我们帮你瞒着姜教授,等到生米煮成熟饭,他老人家看在亲外甥的份上就原谅你了。”
这个戏精!
姜言嘴角抽了抽,“真是个好主意。”
***
隔着半小时左右车程的异地单恋实在让顾盛宁高兴不起来。
他工作忙,她要上学,更何况自己现在还是预备役阶段,指不定什么时候会冒出个挖墙脚的。
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完全没占上一样。
忍无可忍,他决定把存在感刷个彻底,一有空便往学校跑。
表现之一,他喜欢时不时突击,早早结束工作驾车来找她。
表现之二,他喜欢时常光顾A大图书馆,这书是借了还还了借,用的尽是姜言的借书证,姜言甚至觉得他是有回学校重新修炼的打算。
这天晚上,酒足饭饱之后,日常欠怼时间。
陶子摸着肚子,“你们说吃的都一样,为什么就我一个人有小肚子,不公平!”
姜言点头:“种类一样,份量可是不等的。”
陶子:“我这是在发育,发育知道不,吃进去用来长个的。”
宣宣:“横着长也是发育呢,不矛盾。”
辛珊:“就是,也不见你其他地方多长长。”说罢,眼神若有若无地扫过某人脖子以下腹部以上的部位。
陶子很是伤心,双手护胸,“你们的良心都不会痛的吗?”
“不……”会。
最后一个字没有出声,完全是因为宿舍楼下倚在车边帅到人神共愤的某师兄。
看到来人走近,他打开后座,抱出一个满当当的纸袋。
顾盛宁信步走来,抱着与自身形象很不符的纸袋,气质也没弱上半分,硬是把普普通通的大马路走成了T 台的感觉。
“路上顺道带的,想着你们晚上可以垫垫肚子。”
是顺道,就是不知道为谁顺的道。也确实是你“们”,一个人哪吃得完这么多,
一句话暗藏玄机,中华文化果然博大精深。
“这怎么好意思麻烦师兄呢。”陶子是第一个搭腔的,伸过去的手可半点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
她似乎还想寒暄几句,宣宣和辛珊见状赶紧把这个没眼力见的蠢货给拖走,没看见人家的眼珠子都镶在姜小言身上了么?!
气氛就这样安静了下来,姜言再一次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顾盛宁。
天气开始转凉,尤其是湿气重的夜间,他已经套上了一件薄薄的运动外套,像是随便拿过来套上的,里面的棉白T也是家居服。
再想想他刚才从容的表现,又觉得眼前的人不像是会有这么匆忙的时候。
“到处走走?”
“好。”姜言应声,和他并肩。
顾盛宁是从家里赶过来的,纯粹是临时起意,又觉得两手空空有点突兀,这才找了个烘焙坊买了点小点心。
在路边等她的时候,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凭着怎样一股冲动才找上门来的,人生中难得的难以自持,好像都是因为同一个人。
去的是学校操场,两人绕着跑道悠悠然开始散步。
正是晚间活动的时间,不断有跑着步的同学赶上龟速行走的他们。当然,其中也不乏那些手牵手旁若无人恩爱着的小情侣。
顾盛宁在心里咒骂出声:妈的,想牵手。
可看到身边女孩安静的侧脸,一切旖旎的念头也就消失了,他是第一次体会到岁月静好是怎样一种感觉。
姜言看到某师兄标志性的浅笑,以为是刚才那句话逗笑了他。
半分钟前,看到如此热闹的人间烟火,让她不自觉惊叹:“原来这就是天上繁星半点,地上火树银花啊。”
眼前的女孩眉眼带笑,顾盼生辉,所以他笑了,又是那毫不遮掩的宠溺的笑。
她说,“这是我一个很喜欢的作者写的。原话不是这个意境,但我就是只记住了这一句。写这话的时候,她是一个人坐在高岗上,独自俯瞰着那个热闹的城市,她的眼前是一幅绝美的画,而她只是那画外的看客。”
姜言的声音慢慢弱下来,“你知道吗,我做不到这样,永远都不能,我一个人会多想,我只能做这画中人。”
没等顾盛宁出言安慰,她又拾起笑容,“是你,让我不只是个看客。”
如果仔细听,她的话里有感恩,有庆幸,还有温情。
姜言是个不常表达自己的人,这话也是脱口而出,可她觉得没什么不妥。对的就是对的,事实就是事实,她没有必要把情绪藏起来。
至少在这个人面前不需要。
花前月下,温情丛生。
顾盛宁没有再执着于那个答案,不重要,都不重要了。他要的不过是一个正大光明守护她的位置,既然现在也可以,其他的什么又有什么关系。
于是他展开笑颜,一个标准的华尔兹谢幕动作,“我的荣幸。”
那时路灯敞亮,亮到姜言可以轻易看到他的每一个动作:束在后背的左手,紧贴腹部的右手,甚至落在眼睑下的阴影。
仿佛一束追光,为他而立,为他而亮。
不是什么大的动作,两人离得也不算近,可就是比那些牵手的、拥抱的、亲吻的更让人艳羡。
这是一碗质量上乘的狗粮,不会有酸味也不会有副作用的狗粮。
周围的目光迅速聚集,快得让人措手不及,等姜言反应过来,她正处在路人的包围圈内。
于是,众人眼中,跑道上出现了一对情侣,女孩用足了力气拉着男孩埋头向前冲,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出口。
跑了好一会,姜言才放开他的手弯腰喘着粗气,“呼,我体测的时候都跑得没这么快!”
“这说明你有这个能力,激一激就好了,”跑了一大段他也不见气息不稳,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所以你为什么要跑?”
姜言别过头,开始信口胡诌,“我刚才看到一个仇家,就是抢过一个自习座位的交情,她刚才看到我了就追上来,我当然要跑。”
顾盛宁俯身凑过去,准确地捕捉到她躲闪的眼神,“真的是这样么?”
姜言心虚地点点头,没有作声。
刚才看见好多女生对顾盛宁那充满兴趣的眼神她就知道此行不顺,他穿得又那么显年轻,俨然就是在校大学生无疑,要是再不走撬墙角的就要集齐一个排了。
看着他满脸戏谑,姜言在心里嘀咕:还不都是你太风骚。
看她抓耳挠腮想对策,顾盛宁也不逗她了,正经道:“其实,你有没有发现,我们高中也是校友。”
姜言想了想,“你、你你……”
你了半天,她终于憋出一句:“我见过你,在高中。”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有人举报顾老大你太腹黑,对姜小言用尽了套路,你怎么看?
顾老大轻蔑一笑:呵,我还有更过分的招没有使出来。
我:难不成是我想的那种霸王硬上攻?
顾老大黑人问号脸:什么攻不攻的,我说的是还有一记回忆杀,想什么呢你?
我:好吧,我去买十袋强力去污粉,您安心撩妹吧~
☆、Chapter 20
那时顾盛宁看过她的照片,说不上为什么,他想见见这个女孩。
想知道她是否还被光怪陆离的梦境困扰着,想知道她是不是如他所想的那般坚强。
他这样想,也这样做了。
只是这场临时起意而异常坚定的行动,却在第二年的四月才如了愿。
他被留学的琐事绊住了脚,抽不开身。
每每累到极致,翻开那张略微发皱的报纸,油墨香钻进鼻尖的那一刻便觉得所有的疲惫悉数散尽。
而顾盛宁没有意识到的是,他的目光也由最初的文字转到了照片,似乎只要一摊开那个版面,就再也移不开眼。
饶是如今他明白当初对她的心疼还有情爱的成分,他也没有动过那张照片,更不会偷偷剪下来放到哪个方便看到的地方。
有些东西会铭记在心里,需要借助某种手段让自己记住的,那一定不是最重要的。
他寻到一个得空的上午,去找她。
那篇文章的侧面有介绍她的年级班级,而每栋教学楼坐的哪个年级都是一成不变的。
你瞧,找到她是件多容易的事啊,可他偏偏多用了那么久。
站在那栋大楼的正前方可以看到九个对称的窗口,没有窗户的遮掩,正常的视力下窗口里有什么人在干什么一览无遗,所以迟到的学生会在楼下看窗口里是否有老师,背书的学生喜欢站在窗口边背边向下看,看风景,看某个人……
那天姜言正和语文课本斗智斗勇,一眼下去,她的眼睛闪了一下。
那男生模样清俊,眉眼是笑,就这样眼也不眨地看着她。
姜言朝旁边看了一圈。
咦?没人啊,可自己又不认识他……
礼貌使然,她也朝他笑笑,正好上课铃响,她一个转身便走进教室。
人在座位上了她还在想,那人穿的不是校服,这种年纪出现在学校教学楼的不是学生家属就是教职工的孩子,排除了第一种可能就应该是哪位老师的孩子吧。
姜言很少和男生相处,但她也知道他长得好看,比她同桌喜欢的选秀明星什么的帅多了。
就是这样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两个萍水相逢的人相视一笑,她原以为自己已经忘了的小事,如今细细想也能想起来。
顾盛宁像是已经陷在回忆里,“那时候我就在想,我能不能找到你,就靠我自己。”
“等等,你说……要找到我?”
“对啊,找到你。”
姜言有点跟不上他的节奏,“你的意思是你之前认识我的对吗,在五年前?”
他稍微组织了一下措词,“你记不记得你曾经在校报上发过一篇文章?”
姜言点头,他继续道,“准确地来说,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不是在杂志社,也不是五年前匆匆的一瞥,而是以文字的形式,我是你的读者之一。我有幸看到了它,然后想知道你的近况。”
似乎有点紧张,他舔了舔唇,“你别误会,我不是想像个救世主一样帮助你,而且你也不需要。我就是想看看你,所以看完我就走了。”
姜言想起宣宣科普过的他的生平经历,知道他的走有两层含义,一是离开了她所在的学校,二是离开了熟悉的环境外出求学。
见姜言没有反应,他心里发怵,“你怪我吗?”
“我为什么要怪你?”
“我一开始没有跟你说这些,装作不认识你,然后……”
“然后关心我,对我很好?”
顾盛宁见她脸上没有不悦,说话也不见愠怒,顿感疑惑,他都做好流放好久好久的准备了。
难得他一副傻样,姜言解释道:“你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伤害我的事情,之前萍水相逢的愿意亲自来见我,现在对我也是多般照顾,也没有必要一定要一见面就说你之前认识我,我为什么要怪你呢?”
纵使没有打过腹稿,她这一段话也很是流畅,只有真心话才不需要经过大脑,顺口就说了出来。
姜言微眯着眼,“难道是我平时太计较,让你产生这种我会因为这件事生你气的错觉?”
坦白从宽的顾盛宁反应过来他这是没有被怪罪,“没有的事,就是有人说女人都不喜欢被欺骗,最好自己先坦白。”
姜言继续追问,“那个有人是谁,这么了解女人?”
他摸了摸鼻子,“上回有个客户,那家丈夫骗他老婆说房产证写的她的名字,结果写的自己的,东窗事发的时候我在场,两人也没要设计房子直接离婚了,他拉着我哭了老半天,说干什么也不能骗自己老婆,我就在想什么时候告诉你了。”
姜言揉了揉眉心,“这两个事情性质不一样。”
“说得对,你比他老婆开明。”他笑得很狗腿。
姜言扶额,“我是说啊,他那个叫欺骗,你这顶多算报告不及时。”
顾盛宁像是看到了前方一条光明的道路,“那好,我以后一定即时报告,不,提前报告,”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以后房产证是你的,家里的卡是你的,我也是你的。你爸爸一个人也不容易,我父母都挺开明的,再说我头上还有个大哥……”
眼看着话题走向不对了,姜言打断他:“不说这些了。总之呢,有一些小错误是可以容忍的,就算不能容忍,看在你长得帅的份上也是可以从轻发落的。”
姜言觉得说完自己后背爬满了冷汗,看来他还真有仔细考虑过入赘的事情,真是要命。
分开时,他说了句“明早图书馆见”,轻飘飘的一句,但姜言还是听到了,应了声好。
老实说,她身为在校生最近利用图书馆的次数还没有这位毕业多年的师兄多,她决定找个机会好好问问他。
第二天七点,姜言被闹钟惊醒,本能地爬起来把闹钟秒关,以防它吵醒了其他人。
闹钟泛滥在大学生群体很常见,设个闹钟基本就是图个心安,没什么实际作用,反倒吵到其他人。
记得有一次她出门早些,是踩着一走廊的闹钟出门的,各种铃声都有,也没人关,就由着它在那响。
姜言不敢磨蹭,顾不上别的,洗漱完就随便在衣柜里抓了条裙子套上,再加上一件针织外套,搞定!
辛珊已经外出,寝室里那两只还在睡得正熟,自然也没有听到她以风一般的速度出门,只留下嘭的一声关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