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岐远拧眉,“我不好,我不想顿顿等在这给你送饭。”
辛珊给了他一个杀气腾腾的眼神,“怎么?你不愿意?”
“当然不是了,只是饭菜应该趁热吃,而且多一个饭友吃起来多下饭。”
他说得真诚,所以辛珊选择了上楼,跟着萧岐远有肉吃的观念已经深深扎根在她脑海里。
由是,萧岐远两手空空地来,拎着好大一包东西回家,那是辛珊的衣服,据说还是删减版的。
两人相约晚点来收被子,并一次为起点过上愉快的同居生活。
***
姜言去的是外婆家,沈家二老在电话里念叨了她好久,姜言想多陪陪老人,前两天就订好机票回L市。
姜言带着行李,随手拦了辆车去机场。
中途还上来一个年轻女人,去的也是机场,姜言不着痕迹地往边上移了点。
她身上的香水味太浓,闻起来难受。
听到手机提示声,她划开屏幕,是顾盛宁的微信,让她路上小心,没有多余的标点符号和表情,可就是让人心里一暖。
旁边的女人说话了,“哟,这是男朋友?”
她的眼神若有若无地扫过屏幕,是那种很冒犯的眼神。
姜言皱了皱眉,不管是看人家的手机还是随意打听别人的隐私,这都不会是个有教养的人做得出来的事。
那人又阴阳怪气地说:“现在的男人呐太惯着不行,冰山王子这种类型可不是谁都吃得消的。”
“他性子就这样。”姜言收起手机,忍不住为他辩解。
“都是男人的说辞罢了,”她一边欣赏自己刚做好的美甲,一边把碎发撩到耳后,眯着眼道:“真正遇上了喜欢的,还管什么自己的脾气秉性,早就眼巴巴往上贴了。”
这话姜言不敢苟同,谁规定的喜欢一个人就要改变自己之前的处事方式?
她眉峰一扬,毫不客气地回击,“两个人在一起,并不是为了变成两个完全一样的人,不是谁沦为谁的附属。真正的喜欢,是喜欢那个人原本的样子,不需要他为了别人改变自己,哪怕这个人是自己。”
就连司机大叔也忍不住为姜言说几句,“别人家的感情外人插不得手,姑娘,你这管得有点宽啊。”
那姑娘被两个人呛了,扭头看着窗外,不说话了。
这要是以前,姜言断然不会这么冲动和人呛声。
就连正常的讨论都很难为自己的观点据理力争的一个人,却因为有人泼了顾盛宁一盆脏水,她就立马把这盆脏水给抖得一干二净。
姜言也是第一次发现,护起犊子来,她好像还有那么一点点帅。
当然了,还有一个原因,快到机场了。
再也不用和这人待在这逼仄狭小的空间里,说不定这辈子也再打不着照面,这也是让她说话都硬气几分的原因。
姜言没有提前告知二老,既是惊喜,也为了不让他们担心她路上的安全。
两位老人身子骨一向硬朗,知道她回来了指不定又要叫上车亲自去接。
沈老爷子做了大半辈子的教书先生,毕生所学杂而广。先不说这文化的深浅,就是所有他感兴趣的事情,都要略通一二。
占卜算卦什么的算小事一桩,总有老头老太太带着孙辈慕名而来,老爷子谦虚,算完后总摆摆手笑着说“算不得数算不得数”。
姜言小时候总要摊开手掌听他分析纵横交错的纹路,他总说:“咱们家言言是享福的命,有人疼有人爱,日子苦不了。”
姜言一直相信这句话,她向来运气好,遇见的都是真心待自己的人。
推开老旧的大门,伴着吱呀吱呀的响声。
沈家老太太从里屋出来,她一向耳朵好,有什么动静一准能听着。
脱下沾满泥土的手套,她迎了出来,“呀,咱家言言回来了。”
如果说总有人把你宠成孩子模样,对姜言而言,那一定是沈家二老,不管她长到多大,在他们眼里她总归是个孩子。
你看,现在的场景和记忆重叠,像极了她小时候每一天的放学,又惊又喜的语调一如当初。
姜言笑得眉眼弯弯,“是啊,我回来看看外婆你有没有乖乖养病呀。”
老太太身体不好,再叫上年纪一上来,不是腰痛就是背痛的,叫她别干活可就是闲不住,这次是被姜言撞了个正着。
老太太只好搬救兵,“老头子,快出来看看,咱家言言回来了。”
沈老爷子闻言走出来,帮姜言把行李搬进屋,又交代了她几句,回屋里继续琢磨他的棋盘了。
姜言在这里有个专属的房间,从她出生开始到现在,老太太总会打趣道:“就算是我们家言言将来嫁人了,这房间也不会变,永远给你留着。”
情人间的永远多少带点海誓山盟的浪漫,可亲人说的永远,就真的是永远。
姜言看到书桌上的照片,她和沈妍笑得肆意张扬。
姜言朝它笑了笑,“妈妈,我回来了,不管走到哪里,这里一直是我们的家对么?”
回应她的依然是那张笑脸,姜言勾起唇角带上了门。
正是下午一两点的时候,两位老人都吃过饭了,可姜言在飞机上吃了个七七八八,没饱。
老太太去地里摘了点自家种的小青菜炒上,不一会就菜香四溢,围着整个房子飘。
姜言吃了两口微眯着眼,竖起大拇指,“外婆手艺不减啊,不对,现在是技高一筹了。”
“就你嘴甜,”老太太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姜言,皱了皱眉,“你这孩子身子骨不行,老生病,我看就是肉少了,吃得也不多。”
她忧心忡忡地对老爷子说,“我看今天晚上要煲个汤,好好补补。”
老爷子赞同地点点头,“是该好好补补了。”
***
等她吃过饭,老太太在地里扯菜苗,姜言凑过去托着下巴问:“这是什么菜啊。”
她瞥了姜言一眼,“这不是菜,是番薯苗,你们应该叫它地瓜,看,埋在地里呢都。”
她用力一扯,埋在土里的番薯就这样破土而出,一个个的还挺圆润。
姜言很感兴趣,抬腿就要往泥地里走,被她叫住了,“言言你别动,等会这脚下啊都是泥。”
她给了一个嫌弃的眼神,可手上这动作一点不嫌弃,仿佛这些个瓜瓜苗苗就是她的心头肉似的。
她睨着看姜言,又给了一句:“你们这些城里来的孩子就别掺和这些了。”
姜言嘴一撇,正要反驳,为了上学方便,她的户口不在L市,可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这咱不能搞什么城乡歧视是不?
随即看到老太太嘴角极淡的笑意,又把一股子话咽了下去。
老太太这是在打趣她,她一急可就中招了。
蹲在旁边的水泥地一个下午,把地里种的菜都认了个遍,顺便和老太太聊聊天。
老人家肚子里装的东西可多了,最近家族里发生什么大事,又或是一些陈年逸事,她张口就来,先把姜言这消息不灵通的毛病治了治。
晚上姜言洗完澡又去给老太太吹了头发,姜言吹得认真,尤其是脑后那一缕不显眼的,她都注意到了。
她的手指穿过柔软的发丝,黑的、白的都有。
不过还是白的更多。
发量也越来越少……
姜言鼻头一酸,把吹风停了,从背后拥住她,“我以后一定多回来陪陪你们。”
姜言感觉到一只手覆上她的手背,轻轻摩挲着,“我不要你经常回来看我们,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好了。你现在也不容易,要忙学习,以后要好好工作。”
轻叹了一口气,她继续说:“人各有命。言言你要记住,家里的老人不会是你们的羁绊,只是后盾。什么时候你累了想歇一歇,就来这里住几天坐一坐,我们都会在这里等你。”
那手满是纹路,只剩下一层细皮,骨头硌得人手疼心也疼,她这心里像是被细细麻麻的银针扎过一般。
姜言忍着酸意应了一声。
她不敢开口说话,她怕自己一开口就是哽咽。
姜言回房了,老太太坐在木藤椅上许久没有动作,其实她还有句话没说――
言言,就算以后我们不能等在这里当你的后盾了,你也要坚强,好好生活。更何况……一定会有一个人和你一起面对,走过这余生所有的风雨。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章的时候不自觉就湿了眼眶,我一向自诩专注撒糖三百年,第一次趴在屏幕前哭是因为文中的老太太。
如果老太太有原型,那一定是我奶奶。
她会因为一句我的我饿了就立马动手开伙,在任何时候。
她会在我返校的前一晚一个人偷偷躲在被窝里哭。
每次我伏案写文,她会跟家里所有人说电视不能开太大声,会吵到我。
写文是因为兴趣也有朋友鼓励,直到听到这句话我才发现,原来这件我放在心上的事,有人比我看得更重。
***
今天又撸了一遍大纲,原来的大纲里有老太太去世的情节,让姜小言的人物形象更鲜明,她不是不够坚强,她只是太在乎。
可是现在,我舍不得。
姜小言已经不是我塑造出的一个人物,她是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思想,是她,在引导着我往下写。
暂且就把这种关系定义为战友吧。
我们一起守着这篇文,她过得舒心,我写得暖心。
既然上天已经夺走了沈妍,她的母亲,那姜小言想珍惜的人,我都想替她守着。
愿我们身边的每一位老人,平安,健康!
☆、Chapter 38
姜言回房之后把眼泪憋了回去,吸了下鼻子,全身通畅了才开始拨电话。
“你睡了吗?”
“对呀,所以我是在梦游的时候接了你的电话。”对方回。
“我今天下地了,但没干活。”
“那还好,没添乱。”
姜言哼了一声:“你又是在梦游的时候埋汰我?”
顾盛宁摸了摸鼻子,随即意识到她在电话的那头看不到他的动作,讪讪地放下手,“没有,我说你能干呢。”
姜言:“……”
合着她不添乱就是能干了?!
顾盛宁这人,一向以撩为主,怼为辅。
把你怼得没脾气了,再来几句情话,像姜言这种修为的,再修炼个几年也招架不住。
可她就是吃这套,还觉得莫名可爱。
于是,被呛声了也从不恼,他总有办法把她全身的刺挑起来,然后安抚,最后还能把她逗得嘻嘻一笑。
两人平时都是情绪不外露的人,在一起之后却像是一朝返了童,而且过渡得十分自然。
唧唧歪歪了一会儿,姜言沾着枕头睡着了,细细绵绵的呼吸声顺着电波传过来,顾盛宁失笑,对着屏幕虔诚一吻,“晚安,我的小英雄。”
是的,英雄!
给她的备注是小英雄,在他心里也是他的小英雄。
她行过阴冷湿濡的沼泽,越过干燥酷热的荒漠,最终和他相遇,在阳光终点处。
顾盛宁没有挂电话,任由屏幕上的计时一分一秒过去。
他原以为情侣间的缠缠绵绵不适合他,像煲电话粥这么傻的事情不适合他。
原来真的不适合……
他一发起情痴来,比这些更盛!
老太太晚上起夜,看到姜言屋里还亮着灯,疑惑姜言为什么这么晚还不睡。
推门进去,姜言躺在床的边缘熟睡,一条腿吊在床沿,耳边还贴着手机。
“这孩子,准是打着电话睡着了。”老太太说了一声,打算帮她把手机拿下来放在床头。
手机刚离了耳边,屏幕就亮了。
老太太是个与时俱进的人,不像那呆呆的老爷子,一天到晚尽会折腾那些老祖宗的玩意儿。
她从不用老人机,申请了个微信账号,姜言教了她一会儿就会了,玩得还不赖。
每天给家里的花花草草小菜苗拍拍照片和小视频,现在也是朋友圈里的风云人物,一条动态下面好多评论点赞的。
老太太睁大眼睛一看,顾师兄?后面还有个小符号,看起来挺像小爱心。
她心下一喜,师兄好啊!年纪大些会疼人,看来这言言是有情况,这腻歪得连电话也不肯挂了。
老太太忍着窃喜狠狠心把电话挂了,这电话费也不少呢,还是跨省的长途。
叫姜言翻身到床中央,她自个哼哼唧唧几下就自个钻到被窝里了,又把被角掖了掖,她这一颗心才放下来。
天凉了,之前那样睡一晚是铁定要感冒的,幸好自己多留意了几眼。
这放心的还有别的地方,言言是个死脑筋,当时看他爸这么难过就说要一辈子陪着他,可谁又真能这么自私留她在家一辈子?
这结婚了,还能有个相知相伴的人。
都半只脚踏进黄土的人了,不把言言托福给一个靠谱的人呐,他们谁也不放心。
第二天姜言起床还迷迷糊糊的,她记得她在打电话,然后就撑不住了,他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整个人都没有了意识。
一查通话记录,好家伙!
打了四个多小时。
顺了顺蓬松凌乱的头发,她在心里想,难不成她自己大半夜爬起来挂的电话?
算了,不管了,管他谁挂的呢。
老太太心里打着小九九,她要等姜言自己告诉她那顾师兄是何许人,这问出来的和自己主动讲出来的肯定会有出入,她有这耐心等下去。
这天,姜言陪老太太买菜,顺便陪她去选个小夹子,把头发夹到脑后,她说这样方便她干活,姜言嘴一瘪眉毛一横,眼神夹着刀子,好像在说――
“还想干活?!还想干活?!”
结果还是陪她去了。
去的是一家连锁饰品店,姜言还是初高中来过,那时候的小女生都喜欢这种小玩意儿,她倒是没那么热衷,陪同学来得次数多就熟了。
没想到几年过去了,这家店还是那么受欢迎。
老太太和姜言都不喜欢花哨的玩意儿,就想找最朴素最简单的款式,找了一圈也没找到。
店里的客人尽是些小女生,带着同学,带着男朋友的。
老太太臊得慌,总觉得自己这年纪站在这不太合适。
姜言一把捞住她的胳膊,“人家选的是夹子,我们也是找夹子,哪有什么年纪的区别,你看,那边是不是还有一对老头老太太的。”
姜言本来只要为了说服她,上了年纪逛饰品店并不丢人,这随眼一瞧,还真有一对。
老太太一看乐了,那老太太的头发比她白。
姜言往那方向看的同时,也有一道目光锁住了她,确定自己是真的没认错人,那人没有一丝犹豫,抬腿上前,准确地叫出她的名字,“姜言?”
姜言微怔,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