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伯刚站起来打算招呼小老乡,背门而坐的帽子男转过身来啪的一声差点把桌子拍散架,“小雨点!”
滕雨做梦都没想到能在千里之外的江源邂逅土瓜,更是打死想不到田伯乃土瓜老早就认的那枚干爹。
之前田伯跟她说有东西要她帮忙捎给北京的干儿子,那个干儿子居然是她光屁股一起长大的土瓜。
土瓜见滕雨吃完包子马上殷勤的递上一个,嘴里不禁安慰着,“多吃点多吃点,能量充足的人不容易招鬼。”
滕雨刚要塞嘴里的包子扔对方脑门上,“鬼你妹啊鬼,不知道我怕鬼啊还整天鬼啊鬼。”
土瓜把滚到桌子上的包子拿起来,小声嘀咕,“交流一下心得而已,不用这么大反应吧。”然后不嫌弃的一口把包子吃掉。
“什么心得?招鬼心得啊。”滕雨瞪他一眼,“写恐怖小说写得走火入魔了吧你。”
土瓜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可别提小说,我现在陷入文学创造的瓶颈期,一点灵感都没有写不出一个字来,连载的晋江网站上更是停更了两个星期。”他拿起一个包子捏了捏,“哎呀,真对不起我的粉丝们啊。”
一旁闲坐的田伯乐呵呵夸赞,“我看过小瓜的小说,笔名叫天残烤瓜,内容么,死尸啊,解剖啊,鬼附身啊,我年纪大了觉得瘆得慌,不敢往下看,但是啊我觉得我干儿子的文笔是不错的,吓人的文笔,我看下面好多粉丝留言,反响不错啊。”
土瓜一个劲点头,恨不得把帽子颠下来。
滕雨翻翻白眼,“人家叫天蚕土豆,他整个山寨名天残烤瓜,写一堆怪力乱神的小说后面跟一群黑粉。”
田伯见滕雨如此不余遗力的打击他干儿子,心想着应该替干儿子打抱不平可不知道该说什么,转脸看看土瓜,一副完全不在意打击的坚强摸样,还拿起屉里的包子递过去,“小雨点,再补充点能量吧。”
滕雨的胳膊绕过眼前伸过来的包子,亲自去屉里拿起一个,“我感觉你的手脏了。”
土瓜忙把包子放下,十指反反复复看了又看,虽然没看出哪里脏了,但还是积极的说:“我去洗一下再拿包子给你吃。”说完又积极的往洗手间跑。
滕雨不忘后面喊一声,“别忘了用84泡泡啊。”
“好嘞。”
田伯打个冷颤,英雄一贱为红颜,这个干儿子比他女婿还没底线。
田伯给滕雨倒了杯开卫山楂,随意聊着,“丫头在8号院过得怎样?”
“我已经跟那院子没关系了,辞职了。”
“哦?一天一万怎么说辞就辞呢?”
“我……”滕雨端起山楂汁一口气灌下先败败火,“那个,毕竟那院子不吉利,整天跟死人啊失踪的案子打交道,谁跟那院子走的近谁倒霉,比如你女婿徐子华本来过的好好的,不就进8号院子送了回包子就差点……”
滕雨突然意识到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她赔笑着道歉,“对不起田伯,我……”
田伯摆摆手,“没事的,毕竟是子华不对,他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觉得对不起那些失踪多年的女孩,他跟田蜜去看过那些女孩了,听他说除了一个疯了,别的都没事了。”
说到这,滕雨突然伤感了,夏小巴一家已经搬去深圳了,本来是夏爸爸工作需要,再加上夏家发生了那么多事,夏阳一需要一个新的城市生活,一家三口就急匆匆搬走了。她收到夏小巴的短信时,小巴已在开往深圳的火车上了。夏小巴说当面离别她最受不了,不如悄悄离开,她会好过一点。
滕雨本想骂夏小巴一顿,可从秦筝口中得知纪园地下酒窖发生的一切,骂人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或许真正需要换个城市生活的人是夏小巴。
程唐隽,那么迷人的程大叔……哎……
土瓜已把手洗得几乎脱了一层皮才回来,一边拿纸巾擦着手一边问:“你们刚才说什么?死人?失踪?疯了?”
滕雨本不想解释,土瓜这货从小就不靠谱,思维跳跃,和正常人有点不一样,此生爱好只有两个,一个是广交天下英雄豪杰,另一个就是写恐怖小说。古代现代甚至远古时代,各种悬疑各种恐,经常大半夜不睡觉点根蜡搞文学创造。平日滕雨都懒得搭理他,可土瓜认为滕雨的不搭理是一种高冷的美,为此滕雨恶心了好一阵。可如今正是土瓜灵感奇缺的时候,需要各种原装非原装恐怖素材,所以纠缠着滕雨没完没了,就在被问烦了的滕雨打算起身离开的时候,土瓜抛出杀手锏。
“小雨点,你回北京的飞的票需不需要人报销。”
田伯给两人倒了两大杯开卫,滕雨心甘情愿把来江源这几天发生的事如实陈述一遍,土瓜听得精神矍铄眼放贼光。
滕雨把最后一滴山楂汁喝干净,土瓜激动的拽住她的手,“走,你不是在8号院子当厨师么,马上带我去,我打算在那租间房长住写小说,小雨点,我的灵感蹭蹭的来了啊。”
“……别别别……我不回去,我都辞职了,咋们从长计议行不,别拽了行不。”
“不行。”
……
*** ***
承德,丰宁县,巫灵村。
今天的天气比昨天还要热些,正是中午,太阳在头顶耀武扬威火爆至极,可早上明明还穿着长袖,因这里有个坝上草原,早晚温差比北方其它地界要明显的多。
赵家小卖部的门关着,门外的大冰柜上贴着各种雪糕的包装袋子,小风一过哗啦响。赵遥遥在里面的木板床上睡午觉。
咣咣敲门声把她惊醒,赵遥遥眯着眼睛开门,是邻家的小萝卜头拿了张破破烂烂一块钱来买雪糕。
她趿拉着拖鞋走到门外的冰柜前,眯着眼睛抬头望望当空的大太阳,昨天天气热雪糕卖的不错,好像剩的不多了,看来明天该去县城进货了。
她随手接过小萝卜头的钱塞进屁兜里,一只手掀开冰柜的盖子另一只手推开冰柜玻璃门,迷迷糊糊伸手去摸雪糕。
“我记得只剩下小布丁了,要么?”她打个哈欠。
“要。”
还没完全睡醒的赵遥遥感觉不对劲,没有塑料袋子的触感,只摸到硬梆梆的东西,她低头一看,瞪大了双眼啊的惊叫声着后退,连着踉跄几步就摔在地上。
段铁生和几个扛着锄头路过的村民都过来围观,村民们见到冰柜里的一幕后纷纷吓得惊叫,丢了锄头连滚带爬的跑开。
“死人啦……”
“杀人啦……”
只有段铁生扛着锄头一动不动楞在当场。
老村长赶到的时候,赵诚诚的尸体已被村民平放到铺了一地的塑料布上。
赵诚诚的双手被砍掉,尸体上挂满冰碴子,冰碴子因预热渐渐化成水珠,尸体黏答答的,混合着稀薄的血水,塑料布已湿了一小片。
赵家门口围了一堆人,醒来后的赵遥遥抱着自己的肩膀缩在门口小声哭喊着,“中午吃饭前还好好的,我就睡了个午觉,醒了以后……谁杀了我弟弟啊,他才12岁还是孩子啊……是谁害死了诚诚啊……”
老村长蹲在尸体旁仔细看了看,赵诚诚的一只眼珠被挖掉,眼眶处凝结着黑红的血痂,一双被砍掉的手摆在塑料布左边,他拿起塑料布右面的一条绳子,始终站在一旁的段铁生说:“诚诚是被捆着放到冰箱里的,我们抬出尸体后才把绳子解开。”
老村长吩咐着:“警察一会就赶到,你们让大伙别赌在门口了,赶紧散了。”
段铁生去大门口驱散围观者,赵诚诚的母亲颤巍巍从屋里走出来,扑通一声跪到赵诚诚尸体旁就是一顿嚎哭。
警察法医很快赶来。法医细细查看且拍照,当场得出个结论,赵诚诚是被活活冻死的,死后才被挖掉左眼砍掉双手。另外法医脱掉赵诚诚的衣服后发现异样。
赵诚诚的后脖颈有淤痕,应该是被重器猛烈敲击过,而尸体后背上留着一行间杂着血丝的青褐色的字迹。
“是刺青。”其中一名警员道。
老村长凑近一些,眯着眼睛问:“我眼神不好,刺的什么字?”
法医低声念出来,“123木头人。”
段铁生差点当场摔倒。
而诚诚母亲的反应更大,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儿子后背上的一行字,不停往地上磕头,嘴里哆哆嗦嗦念叨着,“是……是金家的鬼魂报仇来了……”
第25章 木头人(2)
滕雨被土瓜强行拖拽回8号院门口时,恰巧乔泽风被二秦送出来。
冤家路窄,滕雨瞬间又有立刻捂脸的冲动。
乔泽风同二秦做了个官方告别就笑盈盈的挨近滕雨,他俯身比划着只到她胸前的毛丫头,“听说你在北京读书,老家离北京不远。”
滕雨坚持看脚尖,“……嗯。”
“咋们可是老乡呢,要不留个联系方式?”
滕雨扎着脑袋摇头,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本公子一向风流倜傥挥金如土,群里发个红包什么的都是三位数字以上,你确定……”
滕雨虎躯一震,克制住微信扫码的强烈欲望,继续把脑袋低回去再伸出一根手指头摇了摇,还是名誉更重要些。
“咳……我看出来了,今个你嗓子不太好,多喝胖大海啊。”乔泽风摸了下对方的脑袋,勾着嘴角走了。
颈椎发酸的滕雨终于扭了扭脖子望向已走出大门的那道“阴影”,她感觉这事还没完。
而这边,土瓜用他浮夸的演技吐沫横飞式的语言表达方式对着二秦先生诠释了他对恐怖小说的极端热爱,以及目前文思枯竭急需各种恐怖素材来刺激他创造的饥渴性和迫切性。
最后秦默竟然同意租给土瓜一间屋子用来文学创作。
滕雨觉得秦默实在受不了土瓜源源不断的吐沫星子才勉强妥协的。
土瓜一顿话说下来,秦筝拿湿巾给秦默擦了三遍脸。
秦默转着轮椅进屋前故意绕到土瓜面前,“你住在这院子可以,不过需要滕雨留下来做担保,毕竟陌生人留在这里有些不方便。”
土瓜一个劲点头。
滕雨晓得是秦默给她台阶下,为表感激她对着秦默的后脊梁骨暗送了几个秋波。再也不用浪费脑细胞找借口回来做狗厨师了,就在她感慨柳暗花明又一村时,秦筝那冰块脸对着一脸亢奋的土瓜说了句,“你留在这里不用交房租,你只需要引导你朋友滕雨就好,她经常对我们家先生不敬。”
二秦已行出几丈远,土瓜还在后面喊着,“没问题没问题,她不敬我敬,我替她敬,我啥都会,活儿好着呢。”
秦筝头都没回,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看来这个土瓜比滕雨还不靠谱。
滕雨后面气得直跺脚,“不敬?当你家先生秦始皇啊要不要我跪上几个时辰再求大人您赏根白绫啊……”
不过自从土瓜来了,滕雨就乐的清闲了。
平日,土瓜在秦默的书柜里翻看各种档案搜集恐怖素材,然后就是给滕雨和四爷做饭。
蜂蜜烤地瓜本就是土瓜家的家传秘技,滕雨不过学了个皮毛,眼下土瓜大师一出手,四爷都要多吃一份。
坐着喝茶的二秦透过会客厅的玻璃窗望见两人一狗热热闹闹围着土坑吃着黄澄澄的冒着烟儿的烤地瓜。
秦筝不禁感叹,“本以为滕雨是我们要寻找的奇迹,没想到土瓜也可以。”
秦默端着古瓷茶盏,眉眼里带着欣慰,“因为她们都是最纯净之人,或许我们对这个世界不用太悲观,又或许在这个世界的边边角角藏着不少我们看不见的心思纯良的人。”
秦筝见秦默把一盏茶全部喝掉又提起桌上的瓷壶倒了半杯,“先生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