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七夜悠悠望着眼前的场景,瞥一眼轮椅上安静的秦默,“怎么,还要装到什么时候?之前不是默默解决了阿浩屠宰场外小树林里的爆炸手机么,还用净空术对付过小雨点,现在还不动手清除这几人的记忆,难道要我动手?”
秦默抬手在眼前一挥,空中乍现银河般的星光,接着手指于空中划一个椭圆,瞬间星光散成线状没入谬红豆何晓婧及隋和的脑门。
滕雨见有一条星光线飞到自己眼前,可线头在她脑门转了一圈后就消息不见了。
净空术?这就是净空术,清除……记忆?秦默之前用这种妖法对付过她?
她脑中苦思冥想相关场景时,难不成上次秦默叫她躺床上是要消除她的记忆?!
这时候隋和揉揉太阳穴,懵懂着双眼,“咦?我们怎么都站这儿呢,刚才讲到哪了?”他望望背身而立的苏七夜,“哦,这位先生说他要替谬红豆叙述后来发生的事对吧。”咦不对啊,这个先生啥时候进来的他怎么没印象呢?
何晓婧同谬红豆也感觉有点头晕,再抬头看秦筝时,眼中不再有惊异之色了,只是有点疑惑一旁的苏七夜,这人啥时候进来的。
这么说,刚才发生的一幕他们三个全部忘掉了。
滕雨惊得下巴快掉下来了。
秦默转动轮椅往屋门口赶去,“不用听别人叙述了,不如听当事人亲口说出来。”
大家都有些听不懂,但还是配合的跟出去。最后面的谬红豆拾起不知何时掉在地上的手机并暗自思忖,看看你们究竟要整些什么出来,还得尽快想好对策应付这些人。
秦筝已接到乔泽风发来的短信:两位大神,我全方位无死角的打探了整座紫衫庄园,屋内确实一个人都没有,本来有俩保安也不知道哪去了。
秦筝简短回复:辛苦了。
谁说没有搜查证就不能进屋查看?秦默早就算计好关键时刻去紫衫庄园探一探情况,这个人的身份最好是路人,可进可退比警察方便多了,于是他请了乔泽风潜伏在庄园附近,若是乔泽风不小心被人发现,顶多来一句路过的找点水喝搪塞过去,何必要向上级申请搜查证这么麻烦。
当然这话出自热情帮忙的乔泽风之口。
警车停在养生店门口,引来几个路人围观。
秦默上车前对着苏七夜问了句,“尸体上的药粉是不是你给他的?”
“当然,毕竟他也是我的病人。”
秦默压了下火气,抬头问:“看你没有打算走的意思,你跟过去是为了搅局,那样有意思么?”
苏七夜一副傲慢的姿态,“搅局?还需要我搅局么?人心复杂险恶,且脆弱的不堪一击,两兄弟撕逼到这种程度,难不成还有圆满欢喜的大结局?再说事关恶性变态杀人食人案,真凶是活不了的,那么另一个呢,若是知道真相后不疯即傻吧,秦默,这次我赢定了。”
秦默只静静看他一眼便吩咐秦筝推他上车,何晓婧,隋和,缪红豆以及滕雨也跟了上去,警车导航系统上箭头分明,所指正是郊区阿浩屠宰厂。
*** ***
甘豆豆迷迷糊糊间听见断断续续的动静,脚步声说话声锁链相撞声……脑袋和眼皮沉得厉害,她强迫自己睁开眼睛。
头顶是大小不一的炫目吊灯,她一时不适应只能眯起眼睛,这是哪里?条件反射垂下脑袋目之所及是染着或深或浅或干涸血迹的岩灰地面,不远的墙角处凌乱散着破旧血衣,鼻尖传来潮湿而怪异的药味儿。
她怎么会在这儿?脑中最后的影像是她在范赫哲卧室的写字台上发现网上疯传的郊区埋尸的照片,最后一张竟是表姐贺漫的死亡现场照,更有不曾公布于众甚至她从何队那里也不曾见过的血照,贺漫的肚子胸膛被剖开,污血腐肉另人心悸作呕……然后惊恐的她被人从背后偷袭了……
她慢慢抬手揉了揉仍在隐隐发痛的肩膀,那里被人注射了什么。
寂静的空间里传来轻微的响动,倚在墙角浑身发软的甘豆豆努力睁开眼睛偏头望向声源。
竟是范钰。他手里拿着干净毛巾和消毒水正在给床上的人擦伤口。
因麻药劲还没过,她费劲的站起来,提高的视线让他看清了四肢被锁在钢床的那个人是范赫哲。
视线四移,空旷陈旧不见一个窗口的厂间,冷冰冰的钢板床,地上干涸的血迹,墙角散着的凌乱血衣,还有……被血衣半遮挡的四肢……断裂的好似被风干似的人的四肢……
“啊!”她惊呼着顺着墙面跌下去。
套着白色手套的范钰瞥了眼墙角的她,声音逼仄,“你最好闭嘴,老老实实待在那不动,否则马上送你去见贺漫。”
“我表姐是你杀的?” 甘豆豆震惊之余脱口喊出来。
“其实害死你表姐的不是我。”范钰说着,放掉手中的药水纱布,从硕大的钢板床头柜上选了个针筒然后一步一步走过去。
针头晃在甘豆豆眼前时,她想逃跑可体内药力未散使不上一点劲,她只能捂着嘴巴摇头,可范钰手中的针还是毫不犹豫的扎下去。
甘豆豆重新倒在地上。
锁链微微响动,床上的范赫哲幽幽醒来。
范钰慢慢走回去,温柔的唤一声,“大哥。”
陌生的空间,头顶悬挂的明亮灯球,范赫哲立马瞪大眼睛,挣扎着紧紧捆绑他手脚的锁链,“范钰,你要干什么?”
范钰重新拿起床头边上的消毒水,轻柔的涂在范赫哲的头上,“帮你换药,不知道碎瓷渣有没有留在伤口里。”
范赫哲扭动脑袋不肯配合,大吼大叫着:“这是哪?范钰你真的丧心病狂到要亲手杀了我么?”
范钰也不再执着为对方上药,他蹲下来凝望范赫哲猩红暴怒的眼睛,“恩,哥,对不起,我只能这么做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范赫哲明知挣脱不掉但仍全力反抗着,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咆哮。
范钰苦涩一笑,眼神暗淡下来,“为什么?这个世界容不下我,或许我一出生就是个错误,哥,你说是不是。”
范赫哲慢慢不再挣扎,眼睛盯着天花板垂下来的吊灯,面容有些僵滞。
范钰重新拿起药水为范赫哲清理伤口,温柔而专治,同嘴里的声音相得益彰。
“你还记得小时候么?我如众星捧月般被大家宠着,可是我总觉得缺点什么,爸爸妈妈姐姐还有大哥你都那么关心我,甚至我闯了祸爸爸动手打我你们集体拦着。可你和两位姐姐做错了事就不一样了,妈妈会严厉惩罚你们,背书写字罚站打手心,你们每个人都受到过惩罚,只有我没有,那个时候我就觉得我和你们不一样。”
范赫哲发丝上的血迹被他手中的纱布清理的干干净净,他将染血的纱布丢到床脚边的垃圾桶内,然后优雅的坐在身侧的凳子上继续喃喃道:“尤其是妈妈,我觉得她对我笑的时候跟你们不一样,特别是爸爸在的时候她格外对我好,爸爸不在她几乎不怎么理我,你们当我小不懂,其实我懂,我什么都看得出来。”
“长大一点后我明白我和你们并不是一个父亲生的,我觉得我有点孤独。可是我依然想成为爸爸妈妈眼里的好孩子,我努力学习终于考了好成绩,妈妈表面夸我可背地里却跟爸爸说我是抄来的成绩。我身体不好经常感冒妈妈给我买药带我去看医生鼓励我安慰我无微不至的照顾我,可我不在时她却对爸爸说我是因为不想上学才屡次装病。小学三年级时我发了一次高烧,烧到起不来床,妈妈来卧室看我并叮嘱我吃药,那个时候你去参加外市的钢琴比赛,爸爸也在外地出差,家里只剩妈妈和两位姐姐。妈妈听张叔说我病得厉害才勉强去看我一眼,我虽然烧的迷糊但是却记得她当时的眼神,很冷很淡,没有一点在乎的样子。妈妈离开时我请她帮我倒了水再帮忙把药递过来,你知道么,她居然拿错了药给我吃,药盒封面上写着一日四次一次一粒,可她却递给我四粒,一个母亲是因为马虎还是太不在意这个孩子才会把药搞错?我不明白。直到我尝到她给我倒的那杯水冰凉冰凉的,那是冬天,她连点温水都懒得给我兑,从那以后我对妈妈这两个字再不抱幻想了。想必你后来也听说了,那是我烧的最严重的一次,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好几天,我以为我会死掉,幸好你和爸爸回来了,而我发烧的那几日两个姐姐不曾去看过我一次。”
躺在床上的范赫哲稍稍侧过头看着他,嘴角蠕动几次才说出来,“孩子多了母亲就是这样,总是偏心。”
范钰摇摇头,声音里带点缥缈,“这话你都很难说出来不是么?记得初一开学那天爸爸送了我一串名贵手串做礼物,范赫诗偏跟我抢,我们发生冲突她给了我一巴掌。后来妈妈狠狠罚了三姐,甚至让她跪在大厅一天一夜。再后来我后悔告状,半夜悄悄下楼去看她,当时你也在,你在劝妈妈,然后我听到了你们的对话。”
“你说,妈妈你原谅诗诗吧,让她起来,外人看了要笑话了,两姐弟不过吵吵架不用这么认真。”
“三姐说,妈我恨透了你,你最爱的是范钰吧,因为范钰的爸爸有钱能满足你的虚荣心能给你想要的生活。”
“当时妈妈打了三姐一巴掌,妈妈说,你这个蠢货,我爱天下所有的孩子都不可能爱范钰那个小崽子,嫁给一个不爱的老男人本来就痛苦还要为了生活给他生孩子,我每天看见那小子心头就添堵,你还跟他抢东西,范老头子要是有了意见我看你以后还能分到多少财产。”
范钰仰着头稍稍移动到灯下,灯光似乎为他眼睛添了点神采,良久,他垂下头仔仔细细盯着范赫哲看,“我记得没错吧,一个字都没记错吧。”
范赫哲怒气全无,沉默不语,只听范钰轻柔的声音再次从头顶传来,“那个时候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的名字和你们不一样了,你们的名字里都带赫字,我的不是。因为我从来不是妈妈的孩子,我只是她体内生出的一颗毒瘤。”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言啥炸的雷(原谅我不认识那个字,好像是日本字,打不出来,囧!)感谢折姑姑的雷,感谢18692323的雷,感谢哦呀呀的雷,感谢摇叶碧云的雷,感谢尤未晚的雷,感谢嗯哼的雷,感动的一塌糊涂,等我扶着墙角哭一会……
第65章 亲爱的(21)
赶往阿浩屠宰厂的警车车速已经开到极限,除了开车的秦筝,剩余人围坐在后排的小木桌边缘,木桌上摆着一台电脑,电脑上播放的正是范钰范赫哲所在的地下工厂的监控视频。
几人都有些吃惊于监控里范家两兄弟的对话。显然最不能接受的是谬红豆。
如此这般便是□□裸的揭示她作为母亲的极度偏倚以及人性的自私虚荣阴暗。
她握紧了拳头,极度的压抑,让她几乎问不出监控视频从何而来。
视频里的范赫哲轻着声音回复弟弟,“原来你听到了。”
范钰缓缓站起来围着硕大冰冷的铁床像是漫步一样姿态,可视线却不曾离开床上的范赫哲,“范家只有你一个人对我好。我生病了你监督我吃药,我在学校被欺负了你会帮我出头,我成绩不好你耐心辅导我,我被雨淋湿了你会脱下衣服给我穿,我睡不着你会抱着我哄我睡觉;我挑食你会用手指敲我的头,我整日玩游戏你会没收我游戏机,我只爱吃肉你会强迫我吃素,我残忍的杀了一只猫你会生气的把我的刀子丢掉。”他围着铁床转了一圈才停下,俯下头靠近范赫哲的脸,“只有你对我好。还记得小时候你叫我什么吗?你叫我钰,钰,钰。从来不是像后来那样连名带姓的叫我范钰。”
范钰直起腰看着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的长长灯线,“那个时候我还小,不知道什么叫心痛,总感觉心脏里裂了个洞,每天睡觉前都能听到洞口刮着呼呼的风,长大了才明白我的心早在童年时候被风腐蚀掉了。”
硕大的空间静谧的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良久之后,范钰的声音才幽幽响起,“哥,可是最后连你也不要我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从我们被人从小黑屋救出来之后吧,从那以后什么都不一样了。”他握着范赫哲被黑皮手套包裹的那只手,“你一定忘不了十二年前绑架我们的曾路名。”他抚摸着黑色皮手套上的每一寸,“其实对于这个名字我都已模糊了,我唯一清晰记得的是妈妈把我推出去的那一刻。”
范钰从床头边摆着满满工具的铁柜子里拿起一把剪刀一点一点剪开套在范赫哲手上的那双皮手套,“那件事我们一直无法面对,像是永不能触及的噩梦,更像你永远包裹着这幅手套的手臂一样,你以为你把恐怖的伤口遮挡起来伤口就不存在了么?这些年来当大家用异样眼光盯着你四季不离身的手套时,你心里是何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