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默秦筝穿过人群时还能依稀听到众人的议论声。
“听说是怪物。”
“明明是妖怪,我儿子亲眼看见的,他当时正在窗前看书,突然窗外刷的一片白闪过个白毛妖怪。”
“你儿子三岁半,那话能信么。”
“不是有摄像头么。”
“多少年没换的摄像头了,啥也看不清。”
秦默上了院区最南面拐角处的二楼202室,屋内站在几名警察,两个法医,正取证拍照,阳面客厅的玻璃碎了好大一片,落着一地玻璃碴子,染了不少血迹。
武大婶正抱着小儿子坐在墙角的沙发上哭成一团,地上有零星的血迹,裂缝的地板砖上躺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蹲在地上观察的何晓婧站起来跟秦默打个招呼,秦筝望向门旮旯的母女,“这么血腥的场面,为什么还有小孩子在。”
这话让旮旯处的母子哭得更凶了。
何晓婧无奈解释,“案发时,这对母子在场。我们赶到后这俩母子哭的比这还惨,这是劝了好半天的效果,而且这母亲硬不让孩子离开,非蹲门后面沙发角那大哭。”
秦默走向躺在地上的那颗人头,面上血迹已被清理干净,脖子上的血色已经发黑,五官略扭曲,呈青白色。
带着白手套的小智盯着秦默的腿看几眼,欲言又止,终于按捺住八卦心理先解决正事,他指着碎裂的窗口说:“据死者亲属说白毛怪物就是突然从那里冲进来把武含的人头丢到地上的。”
躲一角哭的武大婶抱着孩子就冲过来,“就是从那个窗户……那砰地一声撞进来了啊,差点把我吓死啊……啊啊啊啊……”
小智低声解释:“这就是武含的老婆,大家都称她武大婶。”
秦默望着哭得臃肿的大婶,“那只怪物长什么样?”
“身子骨挺壮实,猩红猩红的眼珠子,模样是个人,长着两只耳朵,浑身白毛,牙齿挺尖挺长,跑的贼快。冲进来把一颗脑袋扔到地上瞅了我跟儿子一人一眼,就从那窗户那飞出去了,我本来要跑,仔细瞥一眼那人头眼熟,壮胆凑过去瞅瞅,正是我那杀千刀的丈夫啊!啊!啊!”
何晓婧把电脑打开,给秦默看了那段怪物飞进屋子的视频,果真如四面街坊说的那样,画面极其模糊,近看远看糊成一团,唯一能辨明的是一大团白。
而鸿益达作为唯一一个把怪物看清的目击证人已被带到警局问话。
秦默跟着何晓婧赶去警局时,益达正在吃盒饭。
室外的走廊上坐着乔泽风姐弟俩,还有一个白婷婷。
秦默过来打招呼,几人都站起来,同样望着他那双大长腿愣神。
秦默无奈一笑,“腿,好了。”
秦默望了望白婷婷,才跟乔泽风打招呼,“这位可是你家老爷子给你介绍的那个相亲对象?”
白婷婷脸微微一红,乔泽风有些蒙,平日里他确实跟秦默吐槽过几句被老爷子逼着相亲的苦恼,上次阿浩屠宰场外小树林埋尸案的视频泄露事件也扯上了白婷婷,可那一切都过去了,他也解释了,怎么此时此刻秦默突然问这么一句。
他有些尴尬,“哈哈,我和婷婷是好朋友。”
秦默微笑,没纠缠在此问题上,转话题道:“折腾了好半天,饿的话可以找何队申请食堂,这的饭菜不错,免费的,可以多吃点。”
几人笑笑,秦默看一眼手表,“我先进去看看,你们先去吃饭。”再望一眼白婷婷,“七夜心理室还是少去的好,江源市优秀的心理师不止他一个。”
白婷婷微微一愣。
益达已经做了详尽笔录,眼下秦默又进来,他又大概陈述一遍经过。
晚饭过后,他本来是去找武大婶晦气的,那娘们的老公武含经常夜不归宿,因武含去过足下生辉足疗店几次,武大婶就时不时去找乔泽蓉的麻烦,言语泼辣无度,他曾数次劝诫,无果。昨日他本来是帮忙把乔泽蓉的足疗店转让出去,刚带着客户去店门就瞅见武大婶在往门口贴白条,上面写着:贱人,还我老公,不得好死。
当时碍于客户在,他也不好发大火,等忙完了终于腾出时间收拾贱人,他去了武大婶的小区,见202室的灯光亮着,确定这泼妇在家,刚要上楼,突然听到楼上砰地一声响,亮着灯光的那扇玻璃碎裂,一大团白眨眼间就飞进去,几秒钟从里头飞出个长毛的怪物,从二楼跳到楼下,眨眼间就不见了。虽然只是惊悚一瞥,但他看清了怪物的长相,血红的眼睛,尖锐的牙齿,长长的耳朵,细长的四肢,还有个短毛尾巴,那怪物的模样细细一琢磨……竟有点像人。
秦默拿了黄若水画的那副画给对方看,益达愣了愣,指着画中怪物,“挺像,挺像,半人半妖半怪,就是长这个样子。”
何晓婧进来时,脸色有些难看,他吩咐警员把益达带出去,随手把空空的透明袋子递给秦默,“这里本来装的是我们从武含家地毯上发现的一缕毛发,这么一会,又不见了。”
门猛的被推开,益达伸脸进来,“我差点忘了,我也从楼下捡了那怪物留下的一缕毛,本来装兜里,这会也不见了。”
俩人一愣。
益达讪讪一笑,“不好意思,没有故意要偷听你们讲话,谁让我耳朵好使。”
小智做事动静大,把武含家的地板敲了,又把单元区楼下怪物有可能落脚的地方铲了,装了一车的土运进来,用他的话来说,就不信查不到什么蛛丝马迹。撸袖子准备找技术科干活去时被秦默拦住,“不用检查了,若真是怪物,也是查不出什么的。”
警局走廊里,乔泽风和乔泽蓉对着益达亲切慰问,担心偶遇怪物的他身体和心理的健康问题,乔泽风还建议他去西城边的庙里上烧个香跳个火盆去去灾,免得以后梦见那只莫名怪物。
乔泽蓉瞪了弟弟一眼,“越说越邪乎,哪里来的怪物呢。”
几人走出去时,滕雨和土瓜双双冲进来。
俩人手里还拎着两袋子零食。
滕雨冲一众人笑笑,眼神却落在秦默身上,“我听说了……我怕饿着你们,特意送吃的给你们嘿嘿。”
土瓜举着沉甸甸的大袋子,“滕雨请客,我掏的钱。”
秦默走出来,用一种又跑出来了没一刻消停的眼神瞥一眼滕雨。
土瓜突然晃着零食袋子跑到乔泽蓉身边献殷勤,“哇,是你啊,美女姐姐,那天我在南山南酒吧见过你,本来想着过去跟你打个招呼喝两杯,后来我自己玩筛子先喝多了……对了,吃零食么?什么都有。”
“你认错人了吧?”乔泽蓉仔细看了看对方,没见过。
“怎么可能,虽然吧今天你这装备跟那天完全不一样,但打小我眼神就毒,一眼就能认出你来。”
乔泽蓉再仔细看看对方,“我确定不认识你,我也没去过什么南山南酒吧。”
土瓜把滕雨招呼过来,“怎么会呢,小雨点也见到你了,你跟一个朋友在喝酒,穿的那个那个样子的。”
乔泽蓉莫名的眼神瞅瞅滕雨,滕雨暗暗拧了土瓜一把,皮笑肉不笑的说:“他打小眼神不好使,经常认错人,那天那人不是蓉蓉姐,就是长得挺像的。”
土瓜的视线在俩人的身上转来转去,“你俩认识啊?”
滕雨点点头,拍他一下,“所以你认错了啊。”
这时候白婷婷突然说话,“难不成是23号那晚的南山南酒吧。”
滕雨土瓜异口同声,“你也在?”
白婷婷望了乔泽风一眼,“本来那天跟泽风约好了,可惜他放我鸽子。”
乔泽风抱歉一笑,“确实有点走不开。”
乔泽蓉拉住白婷婷的手,“怪我了,前几日我精神状态不好,益达跟小风一直陪着我。”
白婷婷亲密的握上对方的手,“是我唐突了,不知道蓉蓉姐也在江源,要是知道姐姐心情不好是应该去探望一番的。”
滕雨在旁边察言观色,这个白婷婷好像对乔泽风有点兴趣哦。
“不过……”白婷婷继续说:“不过,那天我在南山南酒吧确实看见一个……跟你长得很像的女人,那个女人很妩媚很迷人,确实惹人注目,不过,不过哪有蓉蓉姐这么端庄。”
乔泽蓉惊讶,“你们都这样说,看来我有时间也要去南山南酒吧坐坐了,说不定能碰到那个跟我长的很像的人。”
一旁的乔泽风已经盯了土瓜好一会,蹙眉想了想,“我觉得啊,这个世界讲究缘分,难免碰到长得相像的人,比如我觉得这个小哥有些眼熟,但是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土瓜乐呵呵,“没准上辈子我们是兄弟呢。”
何晓婧换了便衣走出来,见一堆人在警局唠家常唠的挺好,她看一眼手表,“我看大家都挺精神,要不我做东请大家到外面喝一杯。”
大家都不好意思打扰,纷纷找借口走了。
滕雨土瓜上了开往8号院的车还在抬杠,南山南遇见的那个女人是不是乔泽蓉。
滕雨握拳,“都说了,不是蓉蓉姐,苏七夜说那个人叫千铃,他的病人。”
副驾驶座上的秦默回头看她,“千铃?苏七夜亲口说的?”
“是滴是滴。”
秦默刚转回头,秦筝插一句,“哪里他都要凑热闹。”顿下又问,“先生这次为什么没有亲自审问武大婶?”
“已经没必要了,我听何队说他老公一早跟他闹离婚,连离婚协议书都写好了,大半年都不怎么回家,又去过足下生辉,跟前几个失踪者死者的情境几乎一样,重点在于俩个字——婚变。”
***
乔泽风一行回到家后,益达掌勺做了几个简单小菜。
白婷婷啧啧称赞,直夸蓉蓉姐有福气。
乔泽蓉也不停的给白婷婷夹菜,意味深长的眼神瞥瞥只顾着吃菜的弟弟,乔泽风会意,咳嗽一声,再亮出嗓门哈哈一句,“我觉得啊,以后谁能娶到婷婷才是莫大的福气,到时候我一定包个最大的红包。”
一顿饭,就这样尴尬了。
几近深夜,乔泽风才把白婷婷送回家,虽然乔泽蓉挽留,但白婷婷觉得还是没有留下的必要。
车子停在市中心高档公寓门口,沉默一路的白婷婷终于开口了,“你和我……一点希望都没有是么?”
乔泽风握准方向盘,“抱歉。”
白婷婷苦涩一笑,“算了,我这么好的女孩又不是没人要,更何况,我有病。”
乔泽风刚要开口只见白婷婷拉开车门就走出去了。
“要不要我送你,大晚上的太不安全了。”乔泽风从车里走出来。
白婷婷温柔一笑,眼圈有点红,还是摇摇头,“这个公寓的保安措施很好,放心。”
乔泽风坐回车里,望着路灯盈盈,星火憧憧,微微叹口气,握上方向盘刚要离开,去而复返的白婷婷突然冲到车前。
隔着车玻璃,在外面阴阳怪气低低喊了一句,“乔泽风,你倒是个会演戏的情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的是滕雨。”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乔泽风坐在车上良久,直到看见保洁出来打扫,才熄了烟,开车离开。
也是一大早,秦默秦筝赶着飞机的点,从8号院子出发,滕雨见秦筝只带了个小小的行李袋子。
这次她没跟过去的原因是死皮赖脸的功夫没来得及发挥,本来她掐着点听到屋外的动静知道秦默要出发了,她早就从网上买好了当班的机票,到时候秦默不同意她也要跟着,可是她穿着睡衣从屋里跑出去时,秦默倚在门口,悠悠看着她,好像就是在等她一样。
只怪一向板正的秦默此时太过于慵懒,那姿势,让她禁不住愣神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