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风充满期待而又作着绝望的准备走着,后厨有些偏远,他走了很久才走到地方。
最开始他只是看到了一个隐隐约约的人影,他不知道那是谁,但他能够猜测到那是一个男人。
他的脚步顿了一下,才稳了稳心神继续前行。
终于他走到了那人身边,因人背对着他,他并不确定那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他先是拍了拍那人的肩膀,让那人转过头看了一眼,才在心里确定是一个小土匪。
没错,这人就是被二当家的留下来的那个小土匪。小土匪感觉有人拍他,心中想着是二当家的回来了就要转身走,结果一转身发现面前的人一身京中服饰,甚至还在腰间佩戴了一个官府中人的玉佩。他不确认那玉佩是真是假,但至今为止还没见过这个样式的假玉佩。
他很明显地楞了一下,好似不太明白为何官府里的人会跑到瀑五寨,还能跑到瀑五寨最偏远的后厨,而且还是一个从京城里来的官员。但是没等他完全反应过来,他的膝盖就直接一软跪在了地上:“民、民、民,小民参见大人。”
因为太过紧张,他有些想不出来该怎么说话,便多重复了几遍“民”字。而这在傅清风的眼里便是,原来他也是个结巴。
若是平日里,傅清风必定要同他多说几句话,但是今日不行。他已经看到了在门内专心做饭的沈言和左燕。
傅清风便没有搭理小土匪,只挥了挥手让小土匪下去了。小土匪下去以后,他没有马上就走进去,而是倚着门框喘息了一会,看着沈言平复自己的情绪。
沈言当然发现傅清风过来了,但是作为一种情趣,沈言假装并不知道傅清风来了,只给他一个背影。
沈言原本以为傅清风看过很多话本子,一定很会撩妹。更何况此时她还特意给傅清风留了空间和时间来发挥他的手段,结果沈言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原本应该走到她身后用长手臂圈她的傅清风。沈言的心情可谓是很复杂的,她叹了一口气想着先前两个人相见时傅清风的羞涩,最终还是决定自己先开口说话。
她转过身,假装自己是方才才发现傅清风到来,双眸微微睁大了一点,拿着东西的手也不可控制地有些颤抖,“你终于来了,殿下。”
傅清风愣了一下,低着头盯着沈言的眼睛讷讷地说道:“我来了。”
说完这句话,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转过头眼神飘忽着不敢与沈言对视:“我说过……你……”他顿了顿,喉结不动声色地动了动才说道:“不必称呼我为殿下。”
沈言眸中划过一丝的疑惑,才说道:“我知道了。”
傅清风把手从长而宽的衣袖里伸出来想要去摸一摸沈言以确认不是在做梦,但是他的手指在半空中微微曲了几下就急忙又收回了衣袖中,他勉力笑了笑:“你没事吧?”
“没事。”沈言眼尖地看到了傅清风手上若有若无的血迹,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这样的道理了,直接把已经被傅清风拢在衣袖里的手给扯了出来,她小心地摸了摸:“守城军来了吧?那么军医想必也到了,你快去让军医给你看一看。”
傅清风连忙收回手,若无其事地笑:“没事。只是……”他吞吞吐吐地说道,“只是还未成婚,你还是……先前是我的不是,以后我们还是注意一些,免得让人拿了话柄。”
傅清风的话没有说完,似乎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往下说,
沈言仓皇地收回手,略显苍白地笑了笑:“是我的不是……请殿下赎罪。”
傅清风的心中突然升腾起一股懊悔,他急忙拉过沈言的手道:“无事。”
沈言这才笑了起来,她看了看房间颇为感叹地说道:“我们似乎与吃的绕不开了。”
第一次见面是在陛下传唤的宴席上,那是他们订了婚;第二次见面是在竹菊园中,最后一同进的餐;第三次见面在皇后那里,最后还是一同用的饭。而这次……第四次见面,竟是在后厨里。
傅清风这才意识到这一点,也抿嘴笑了。
沈言与傅清风说完了这回话便又回去给左燕打下手了,左右她是不大会做饭的,只能干一些简单的事情。傅清风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男人,原本就应该为她们遮风挡雨,这段时间也没有保护她什么,此时又怎么忍心看着她们二人忙碌?既是不忍,但也不会做饭,便也同沈言一起为左燕打起下手来。
君子远庖厨的道理,倒是被他忘得一干二净。或者说美人当前,何谈先圣之言?
突然歇息
第三十八章
三人没在瀑五寨这边多留,只吃了那顿饭就走了。
傅清风来的时候没带什么人,走时也是想三人骑着马快些回京。只不过他来时只骑了一匹马,自然就需要去驿站牵马。
傅清风当然不会让沈言去驿站牵马,就直接走出山寨往驿站走。计划赶不上变化,他刚踏出山寨门就被余小将军拦了下来。
余小将军先是仔细询问了一番具体的事情,便没让傅清风去。他直接拉过身边的小士兵,让小士兵代为跑腿。
小士兵很快就跑去把马给牵了过来,牵了两匹马再加上傅清风来时骑得马,马匹倒是勉强够用了。
傅清风走过去把沈言和左燕全部都弄了出来,让沈言直接上了马。接着,傅清风和沈言就也翻身上了马。
沈言本来是不大会骑马的,但是不知怎么了她上马之后觉得并没有什么生疏的地方,只觉得像是鱼入了海一样顺畅。
傅清风原本是以为沈言不会骑马的,此番看沈言熟练的动作心中不免有些疑惑,却也闭着嘴一句话都没有说,好像沈言会骑马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傅清风便同余小将军打了声招呼,直接骑着马冲了出去。
沈言和左燕回身拉着缰绳也冲着余小将军行了礼,这才紧跟着傅清风冲了出去。
余小将军心满意足地看着三人离开,等看不到人影之后才转过身来直接吩咐士兵们去瀑五寨的仓库里,把能搬走的东西都搬走,不能搬走的或砸或烧,反正不能给瀑五寨东山再起的机会。
东西收拾齐整以后,余小将军才心满意足地带着人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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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清风、沈言、左燕骑着马往京城里赶。
傅清风在最前面带着路,左燕在最后断后,沈言被两个人夹在中间。三人驾驭着马,走的倒是很紧凑,没有让某个人被落下。
瀑五寨与京城相距很远,再加上这会子三人已经重逢回京城只是目的,心情却不那么急切了,所以也就不需要赶路。三人便走走停停,偶尔见到好看的风景还会停下来观赏一番,路程也算是愉快。
沈言虽然奇异地发觉自己会骑马,身体上也觉得骑马没有那么累,至少没有像别人说的“把大腿磨破一层皮”那般难受,只不过心理上的疲倦是不能被抵消的。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骑马,生怕自己会从马上摔下去,这就致使她的精神消耗更加严重。
她尽量打起精神不耽误行程,但是眸子里的疲倦怎么也遮挡不下去。
左燕已经不止一次说过让沈言休息休息了,只不过沈言总是拒绝。她不愿意在这种小事上拖后腿,她没有别的金手指护傅清风安全——唯一的力量也并不是她的能力只是来自于父亲母亲的地位,那么她便只能尽量不在这些事情上让他分心。
左燕最后实在是觉得沈言的精神不行了,便冒昧地去找了傅清风。
果然,沈言的演技成功地瞒过了傅清风。也不是说沈言的演技有多么的好,只不过是傅清风没有往这方面想。他以前看的那些话本子里有隐晦地提到过女孩子总会有那么一段时间身体不舒服的,他还以为是沈言处于这段时间便也没有多想。
左燕提醒傅清风的时候,三人正好刚在客栈吃完饭,沈言出去漱口了。而傅清风已经拿着东西走到门口准备等沈言出来骑着马出发,听到这话又硬生生地转回身走到小二那里吩咐道开两间房。
沈言当时出去了并不知道这件事情,等她回来就被店小二直接领到了房间门前。沈言很是疑惑了一番,但还是礼貌地向店小二道了声谢,然后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她手里也没拿什么东西,只是进去简单地看了看房间内的装饰便又走出了房间。
她先是关了门,四处看了看,漂亮的眉毛纠结地皱在了一起。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傅清风和左燕去了哪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寻找。这里又不似她在地球时的那种宾馆,开放需要身份证一类的。这边几乎是不用那些东西的,所以基本上询问店小二也是没什么用的。
她皱着眉在原地转了两圈,低着头两只手托着下巴转了两圈。
她倒是不担心傅清风会把自己扔下,她只是想要询问一下下午是否还要出发。她甚至还认认真真地纠结了一番是否要下楼去询问一下店小二,没等她正儿八经地纠结出来是否下楼询问,傅清风就跑到了沈言的身边。
沈言觉得面前多了一个人影,便疑惑地抬起了头。接着她就看到了傅清风,傅清风笑了笑,结结巴巴地说道:“你……怎么不进去?在外面做什么?”
“下午还行路吗?”沈言笑了笑直接说道。
“不、不了。”傅清风往后退了一步,两只手不安地搓在一起:“你最近精神不太好,多休息休息。”
沈言眉头轻微地挑了起来,才淑婉地说道:“好的。那我进去了。”
傅清风将手被在身后,嘴唇动了动轻声说了一句:“去吧。”
沈言转身走到门前,手轻轻地搭在门上,微微用力将门推开了,接着她才偏过头勾了勾唇角:“谢谢你。”
傅清风的耳尖瞬间就红了起来,他往后退了几步才小声地说道:“不用谢。”
沈言“噗”地一声掩着嘴笑了出来,然后才说道:“你也去歇息吧。”
突然进宫
第三十九章
傅清风在听到沈言这般说之后,急流勇退直接回了自己房间,至于左燕自然要去沈言的房间。
左燕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发觉沈言已经睡着了,想来是太累了。她便悄无声息地从旁边拿了一床被子,轻轻地把被褥给铺在了地上,然后就躺了上去。她瞪着眼看了看周围的人,之后才松了一口气闭上眼睛睡了。
三人那天没再赶路,一直到第二天清晨才再次出发。
这以后,傅清风就时刻关注着沈言的各个动作,生怕因为自己的疏忽再次让沈言遭受不必要的痛苦,而且傅清风还适当的降低了速度,让行程不那么赶,三人也更有时间去欣赏周围的景色。
沈言也很细心地感觉到傅清风总是关注着自己,一言一行上难免会小心谨慎一些。女为悦己者容,她也想让自己未来的夫婿看到她最讨人喜的那一面。不过也仅仅是比从前小心谨慎些,并不矫揉造作。让傅清风看到她讨人喜的一面是她的私心,但是她并不想把自己饰演的那么完美,早晚都是要一起生活的,她不可能装一辈子。
沈言看的通透,纵使小心谨慎,但是行为上也会不知不觉的带一些随意。
这也就让沈言再傅清风眼里呈现着不同的形象。傅清风觉得明明沈言上一刻还飘飘乎欲遗世独立宛如成仙之姿,下一刻她就能一本正经地与他讨论起“去哪吃?吃什么?”这种充满人间烟火的问题。
傅清风经常关注沈言,自然也就觉察出一些事情。沈言这人似乎不大爱说话,平日里就算旁人与她说话,她也是言简意赅地回答完便闭紧嘴。但是与他说话时,沈言说的话明显多了许多,偶尔还能掌握谈话的主动权。
当然,傅清风绝对不会承认几乎沈言每一次都主导着谈话的方向。
三人优哉游哉地在路上走着,当他们完全把赶路这茬放在旁边,专心地欣赏风景时,他们就突然发现快要到京城了。
由于一路吃喝玩乐,倒是在路上耗费了许多时间,大概用了将近一周多的时间才走到了京城。尽管耗费了许多时间,但是三人也很尽兴。以至于他们到京城门口的时候,三人还在筹谋着以后再出去游历游历。只不过这筹谋多是傅清风与沈言,左燕只是听着并不说话。一直到快要结束的时候,她才插了一嘴:“下次若是出去,还需带足物资。”
傅清风与沈言互相看着对方,猛地笑了出来。
说来也奇怪,一路上傅清风都算的很是精准,每晚都能赶到客栈。只是马有失蹄,人有失手,傅清风终究算不过老天。中间有一日下了大雨,三人紧赶慢赶也没有在黑夜赶到最近的客栈,最后实在无奈便去找了一片树林将马拴在树上。
这会雨势已经小了许多,几乎都不下了。之后三人又跑去找了一些树枝,好不容易才生了一堆火,就围着火堆过了一夜。方才下过雨的深夜,又恰逢初秋,纵使没有冬季那般寒冷刺骨,也还是很冷的。
第二日,傅清风和沈言便有些不太舒服。至于左燕,她当年训练的时候曾经受过各种各样的苦,很多环境都挺过来了,这样的情况顶多让她有些疲惫不至于生病。但是三个人中有两个人都生病了,所以三人就马上去了一个客栈把东西放在房间里,之后沈言和傅清风在房间里裹着被子发抖。
左燕便又出去给两人各开了一味中药,还顺便走到成衣铺里凭着感觉为两个人买了两套衣服。毕竟,总不能让他们穿着被淋透的衣服上路。
她回去以后先把衣服给两个人拿去,让他们换上,才又拿着药走到客栈的后厨借了火给两个人熬药。
两个人的药不尽相同,为了避免认错药,沈言决定先煎一个送上去再给另一个人煎药。她纠结了许久才决定先给傅清风煎药,毕竟傅清风是太子,尊卑之序她不敢乱。
就这样三人又在客栈里荒度了一日,于次日才重新踏上归途。
左燕此时这番说话,必是害怕再次出去玩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毕竟才十七八岁的年纪,还多多少少带了一点小孩子心性,此番这般善意的笑也是应该的。只不过,左燕自记事以来从未与人这般相处过,便一时觉得太子殿下和小姐的笑不那么好理解了。不过她也不在意,只是疑惑地看了一眼两个人,转瞬间便收了那些疑惑重新转化为敬畏。
两人也很快就收回了笑容,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总觉得进了京城便再也不能这般肆意了。
傅清风刚一到京城就被守城门的人发现了,那人急忙跑到傅清风面前谄媚地笑着问安。那人远远地就看到傅清风在朗声大笑,便觉得今日太子殿下心情甚好,连带着他的心情都明朗了起来。
傅清风当然看到了这个守城的人,事实上京城守卫人是轮流着来的,但是领头的必须每日都来,这是他们的硬性规定,所以一个月前不论是陈尚书回京还是傅清风回京都被肖玉坡看到了。傅清风也知道之前是肖玉坡在守卫京城,此番见来问安的人不是肖玉坡便猜测着父皇已经回来了。不过他也没问,只是不动声色地决定一会便进宫看看去。
傅清风还是很有君子风度的,进了京城以后他没急着回家,更没急着进宫,而是先把沈言给送回了府。
丞相府门前的茶馆里依然还是摩肩接踵的,傅清风素来不喜在这般喧嚣的环境中说话,便只是目送着沈言进府就直接走了,也没想着等沈方兴出来与他寒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