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感觉到他脑中那魔晶被狄亚罗抓在手心里，狄亚罗尖利的指甲划在上面，寒意从他脚底上涌。
魔晶中的力量被抽走的那一瞬间，暗冥仿佛和狄亚罗心神相通，看到了许多画面，弄清了许多他一直不明白的事情。
原来那套能够通过同族魔晶提升自己魔晶的功法，还有那些让他能够制造魔物的暗魔血全都是狄亚罗的圈套，是狄亚罗在走之前故意留下，引他去发现的。
他曾经还以为他是靠自己的努力才一步步走到魔帝的位置，没想到从头到尾，他都只不过是狄亚罗安插在魔界的一枚棋子。
暗冥心中一片悲凉，到死，他也没能逃出狄亚罗的手掌心，到死，他也都是狄亚罗的刻印奴隶。
暗冥的身体快速枯萎缩小，源源不断的力量注入狄亚罗的身体，狄亚罗半个脑袋从暗冥脑后探出，猩红的眼底满是阴鸷的冷光，紧紧的盯着金凌。
见此状况，金凌大阵一收，真身连同两个幻身齐齐杀向狄亚罗。
今日若能将他斩杀，便一定要全力以赴！
奈何金凌今日的运气似乎用尽，她刚刚一动，炼魔大狱的废墟中便冲起一个黑色鬼影，森森鬼气铺天盖地瞬间吞没半个天空，猛然朝金凌背后冲去。
两个幻身在后，猝不及防几乎立刻便被斩灭，保险起见，金凌只得催动‘奇门地遁术’，瞬间闪到鬼影身后。
冰魄神光剑风驰电掣，雨点般打在鬼影身上。
鬼影发出凄厉的惨叫声，雾气一般的身体被大片大片的冻结崩碎，他蜥蜴断尾，立刻斩去半数身体，一闪出现在狄亚罗身边。
这鬼影就是金凌没来得及抓住的江九华。
“主上。”江九华的身体从鬼气之中出现，脸白如雪黑雾缭绕，单膝跪在狄亚罗身边。
狄亚罗的手猛然从暗冥的脑袋中抽出，暗冥几乎被吸干的身体直直坠落。
狄亚罗捏着暗冥的魔晶扭动脖颈发出‘咔咔’的声响，宽大的袍子下，身体还是漆黑干瘪，但是精神状态已经比之前好了很多。
战场之中，众道君看清江九华的面容时，又一次被深深震惊。
他们一直搞不清楚几位大能究竟是怎么被关在炼魔大狱中的，之前也曾猜测过是铁血盟盟主搞得鬼，可是此刻看到江九华跪在狄亚罗脚下，一切的答案都明了了。
“江九华，没想到你居然是魔族卧底！”华泉道君怒喝道。
“这么说来，天书院根本就是第二个正气宗。”青玄道君沉声道。
江九华站起来，转身冷冷的看着众道君，嘲笑道：“是啊，天书院一直都在主上的掌控之中，当日天台会上，我怒杀天书院弟子，也只不过是做戏而已。你们这些人啊，永远自诩正义善良，却不知你们的正义善良就是主上最好的工具！”
众道君面色齐变，感觉比吞了一千只苍蝇还难受。
“那金凌当初一心揭露天书院，岂不是没错？错的是我们看不清楚？”银霜武君不可置信的喃喃。
朝阳武君看她状态不对，在旁安慰道：“银霜你切莫胡思乱想，那时一切都不明了，我们也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
银霜武君摇头，“不，是我们没有抓住机会，如果那时我们就能认真彻查天书院，或许就能找到蛛丝马迹，甚至能在一切发生之前就揪出罪魁祸首，可是我们没有，所以才有了今日大祸！”
银霜武君一番话让众道君都沉默了，面色几番变化，全都不约而同的思考起这种可能来。
“阿弥陀佛，万事万物自有缘法，诸君切莫着相了。”如海佛君及时出声点化，让众道君没有被这种念头带入歧途。
银霜武君深吸一口气，十分诚恳的对金凌道：“金凌，我们知道我们错在哪里了，这一切的确都是我们这些天道盟元老的错，请你给我们一个机会，让我们来弥补错误。”
银霜武君带头，朝阳武君也放下架子道：“是啊，给我们一个机会，你和魔头的仇，我们帮你一起报。”
其他道君神色各异，即便再不想承认，江九华的出现也让他们意识到，他们所谓的正义评判出了问题，他们整个体系之中的漏洞已经到了不容忽视的地步。
魔族大军边战边退，因为天穹的漏洞，他们损失惨重，兵力所剩无几。
江九华见众道君有齐心协力之像，低声请示狄亚罗道：“主上，现下我们怎么办？”
“先回下界，再做图谋。”狄亚罗知道今日大势已去，只能恨恨的瞪着金凌道：“金凌，白莲子本尊一定会拿回来，咱们走着瞧！”
“慢着！”
寒风冽冽，金凌站在魔族和正道中间，再一次取出白莲子，扬声道：“走之前，不看看我最后的选择吗？”
狄亚罗一顿，回过身来紧盯着白莲子，只有白莲子中的力量才能带给他新生，让他重回巅峰，所以他必须得到它。
而对于正道，混沌白莲是消除灭世死气的唯一办法，没有混沌白莲，他们将无生存之地。
故而金凌话音一落，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等待她的选择。
第1103章 灭（4）
金凌的目光先扫向众道君那边，他们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我说过，不是所有的错都有改正的机会，连承担后果的能力都没有，今日的局面，你们活该！”
“金凌，你当真要看着整个修真界覆灭吗？”银霜武君一脸痛心道。
“看着又怎样？”金凌反问，一脸坦然。
众道君的心又瞬间跌入谷底。
青玄道君不忿，玄天剑宗被灭，他们苦苦哀求金凌又是这般结果，这点燃了青玄道君的火爆脾气，他怒喝道：“金凌，当日把灭世死气从黑莲之中释放的是你，你难道就不应该给我们一个交代了吗！”
闻言，金凌面色一冷。
“青玄！”周围几个道君齐声喝道。
散修步涯道君赶忙解释道：“金凌，你切莫怪罪他，他也是着急才会如此。”
金凌眉头一扬，没有丝毫怒意，反而承认道：“他说得没错，是我释放出来的，我也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说完，金凌不再给众道君说话的机会，看向狄亚罗。
“主上，我看她是不会甘心把白莲子交给您的。”江九华在狄亚罗旁边道。
狄亚罗凝视着能带给他一切的白莲子，心中何尝不知他跟金凌已经无任何和解的机会，但是行之将死的他，心底那点侥幸怎么都压不住，所以他才会留下来，等金凌给一个结果。
金凌扬了扬白莲子，问：“狄亚罗，它能救你的命对吗？混沌双莲是两个极端，一个能释放灭世死气，那另一个定然有活人之能。”
狄亚罗没有回答，只是喉结不自主的上下滚动，金凌拖得时间越长，他心底对白莲子的渴望就越发压制不住。
金凌回想起当年南荒天幕前，狄亚罗站在正道大军之前，布置好一切，借正道之手灭她全族，杀她亲爹，为的就是将她逼上绝路，借助她最绝望时的力量，将黑莲之中那一丝作为引子的灭世死气释放出来。
“狄亚罗，那个时候，那种绝望的感觉我真的永生难忘，所以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很想让你也尝尝，绝望的感觉。”
话音一落，白莲子在金凌手心之中，轰然爆开！
没有丝毫预兆，没有丝毫心理准备，绝望的打击以最猛烈的方式，重重的砸在所有人心头。
这一瞬间，所有人都懵了，傻了，只能极力的睁大眼睛，看着白色的粉末莹莹闪闪，被狂风卷走，抓都抓不回来。
而白莲子毁灭的一瞬间，金凌笑了，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如释重负的感觉，仿佛一切的命运枷锁，都在这一刻被她打破。
“不，这不可能，混沌白莲子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毁灭？那一定是假的，一定是！”华泉道君大叫起来，声音中带着掩饰不去的惊恐和慌乱。
白莲子被毁象征着什么，他们所有人都清楚，所以他们不能接受现在的结果，只能抓住最后一点侥幸，祈求那是假的，那只是金凌在吓唬他们而已。
金凌冷冷一笑，“这世上最重要的东西原本就极易被毁灭，就像我珍爱的家人，不是眨眼间就被你们杀了？”
黑白莲子本身就是十分脆弱的东西，因为它的重要，所以一定会被着重保护，因此所有人都忽略了它的脆弱，当初她得到黑白莲子的时候，若不是外面的石头保护，恐怕早都被她毁了。
侥幸和最后的希望被打破，绝望的气息弥漫在众道君心中，修真界的未来，就像这正在崩塌的铁血界，让人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崩坏毁灭。
江九华感觉到身边愈发澎湃的寒意，他甚至不敢去看狄亚罗的脸，谁能想到，这么重要的东西会被金凌这么轻易的毁掉，她是个疯子，十足的疯子。
狄亚罗的身体抑制不住的抖动，他的眼睛几乎要爆出来，整张脸都因为愤怒而变形，剧烈起伏的胸口几欲爆开。
即便是当年被巫离那个女人将本体灭杀在巫山内，狄亚罗都没像今日这般愤怒，而最让他感觉无法忍受的，是心底那种无措和绝望。
那个时候，他还有莫墟言这个身体，他还有各种退路，可是此时此刻，他大脑一片空白，感觉横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死亡。
不，他不能接受，绝对不能！
“主上，现在不是和她拼命的时候啊！”江九华硬着头皮劝告。
狄亚罗体内残存的最后理智最终战胜了他的愤怒，他最后对金凌道：“金凌，就算本尊死，也会在死的那天拉你一起！”
狄亚罗身影随着这凶厉的声音落下而消失不见，江九华最后看了眼毫无惧意的金凌，也随之消失。
魔族大军士气满满的杀过来，此时却如过街老鼠般仓惶逃窜。
谁也没有注意到，这片战场外围，一个伪装成魔族士兵的魔人抱着怀中昏迷不醒的女人，深深的看了眼远方凌空而立的金凌，笑得神秘莫测。
“希望我们很快就能见面。”
一切似乎到此时已经尘埃落定，天道盟的众道君和所剩不多的修士还沉浸在白莲子被毁的绝望之中茫然无措。
从这一刻起，他们就像被定了刑的死刑犯，死亡只是早晚的事情，无论他们再去怎么努力，也已经无济于事。
而狄亚罗那边，没有了白莲子，他只能熬到寿元到头，然后去死。
魔族群龙无首，灭世死气继续肆虐，修真界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谁也无法预测。
但这些对于金凌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她都不曾再看一眼天道盟的人，‘奇门地遁术’一催动，她便已经远离了即将破碎的铁血界，出现在浩瀚无尽的虚空之中。
想到小世界中的变化，还有商云醉留给她的东西，她心中一片安定。
她今后的路，会像眼前那片璀璨的银河一样，充满无限种可能。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毫无预兆的从身后响起，金凌满心的喜悦被一瞬间打破，所有的紧张感冲上心头。
到了她这个境界，还能无声无息出现在她背后的人，在这个修真界中绝对没有。
金凌紧绷着身体，缓缓转身。
第1104章 殇（1）
看到虚云，金凌怔了怔，并非意外他出现在这里，而是因为她眼前的虚云身上浮着一层淡淡的佛光，整个身体如梦似幻不时闪动，好像被虚空所排斥，随时都会破空而去一般。
他神情疲惫，手持佛珠凝视着金凌。
“佛尊这是要踏破虚空飞升了？”金凌问道。
虚云施礼，“阿弥陀佛，贫僧强留在此时间不多，敢问金施主，混沌白莲可还在你手中？”
又是为白莲而来，金凌扬唇一笑，“混沌白莲已经被我毁了，你来晚了。”
闻言，虚云并未表现出惊讶，而是似乎早就猜到一般叹了口气，“贫僧终究是来晚了，那贫僧再问金施主，可知无垢施主下落？”
金凌双眼一眯，戒备道：“你找他做什么？”
“阿弥陀佛，此乃巫离施主最后交代贫僧所做之事，贫僧既已答应便必须做到，更可况，贫僧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整个灵界毁之一旦。”
虚云提到巫离，金凌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感觉她刚刚摆脱的那些枷锁又要朝她套过来，这种感觉非常不爽。
“现在这些又跟巫离有什么关系，她早都被打入了阿鼻地狱！”
虚云依旧平静的注视着金凌，说话速度稍稍加快道：“巫离施主早已知晓她的结局，只是因为看不透你的结局，所以才留下贫僧来以防万一。”
“什么意思，你把话给我说清楚！”金凌的感觉越来越不好。
虚云合掌，又拘一礼，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道来。
事情要从她破开黄泉界时开始，那件事之后没多久，虚云的师父便坐化了，坐化之前预感到一件事关修真界存亡的大事，可是还没来得及说清楚就入了轮回。
故而虚云只得找上牧庸，求见武神塔中的巫离，意图从巫离那里弄清楚这件大事究竟是什么内容。
那个时候，也就是金凌混入天书院的队伍，在武神祭同天书院弟子一起跟精武宗弟子比斗时。
虚云在见到巫离的时候，巫离也早已经知道他会来。
因为金凌的命轨没有按照预定的轨迹进行下去，所以巫离必须去做出修正。一个人的命轨若是被神力所改变，就会让她的结局变得模糊不清。更何况金凌的主命轨本就神秘莫测，任凭巫离怎么推断，也看不到结局。
巫离因为她犯下的错，导致整个灵界和魔界都在逐渐走向灭亡，而她必须将一切都还原成本来的样子，金凌这个未知数就成了她最大的阻碍。
所以她在看到虚云的时候，就将虚云当成了最后的底牌。
巫离动用她的能力，让虚云避开了天台会和黄泉界的阴谋，还包括炼魔大狱之劫。那个时候，天南星提出要大家帮江九华护法，并没有请牧庸，请的是虚云，结果最后去的是牧庸。
而巫离之所以舍弃牧庸，是因为牧庸太有主见和个性，不会完全遵从她的指引。
修佛之人仁慈，对宿命论也更为赞同，巫离也帮虚云堪破了最后的心障，嘱咐他闭死关以避开后来所有的混乱。
不过巫离并没有告诉虚云在他闭死关之后会飞升，天劫的降临也是虚云没有想到的。
“巫离施主不知你最后会如何选择，但是她为你安排的是一条救世之路，此一役过后，你便会功德无量，直抵仙庭。并且到达仙界之后也是一路坦途，最终你会代替巫离施主的存在，成为掌管诸界自然法则的神女。”
“呵，呵呵，”金凌笑得嘲讽，“她倒是把什么都给我安排好了啊，神女？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虚云皱眉，看出金凌的抗拒和不屑，劝道：“阿弥陀佛，巫离施主一心为苍生，固然操纵你的命运对你有所不公，但是许你神女之位，也算是诚心弥补，金施主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